第92章听说你要抓我
而就在孙兵丰因为互联网上搜索到的结果而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的时候,跟他相隔四十多公里的清岛市公安局局长郭鹏程,此刻也同样是脸色发青,连瞳孔都跟着猛的收缩了一下!他震怒地一掌拍在了面前的办公桌上,咬牙道:“简直是乱弹琴!!!”
郭鹏程查到的跟孙兵丰查到的资料略有出入,但大致的内容还是八九不离十的。
孙兵丰没有去查罗俊楠的入境资料,但郭鹏程查了,出入境登记内容上分明写着罗俊楠是昨晚八点多钟才坐专机抵达流亭国际机场的!
而根据郭鹏程了解到的情况,孙兵丰的妻子陈红梅,死亡时间大约为昨天晚上的十二点钟左右,也就是说,如果陈红梅真的是罗俊楠雇凶杀害的,那么也就意味着罗俊楠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但罗俊楠像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吗?
如果他真的丧心病狂,他能在巴基斯钽建立起那么庞大的商业帝国?如果他真的丧心病狂,他能得到巴基斯钽总统亲自颁发的总统金枝勋章?
就因为罗俊楠在碧波港国际大酒店和陈红梅因为一点小事而发生了小冲突,就把这样一位摆到国际商坛上恐怕都举重若轻的人物锁定为犯罪嫌疑人,而且还是个雇凶杀人的犯罪嫌疑人?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罗俊楠是一位在巴基斯钽享有极高声誉的在巴华商,而且祖籍也并非东山行省,为什么从国外回来的时候,第一站选择在清岛市下飞机呢?
这样一位坐拥数百亿美金资产的超级富豪,他来到清岛市的目的,会不会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地方投资建厂呢?如果这一切推测都是成立的话……那这个孙兵丰才真的是丧心病狂,简直无药可救了!!!
郭鹏程气得脸都绿了,这边刚一确定罗俊楠的身份背景,就立刻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孙兵丰打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的孙兵丰又在干什么呢?害怕!没错,他正在害怕!
一般情况下,就算他这个做分局局长的因为一时错误的推断而锁定错了犯罪嫌疑人,无非就是错而改之,没什么人会出来指责他的不是。
但这起案件毕竟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块压在胸口上的大石头,若不是急迫地想要把这块大石头从自己身上挪开,他估计也不会做出这种乱咬人的疯狂行径。
所谓做贼心虚,孙兵丰作为一名执法者却知法犯法,内心当中的恐惧自然是无法避免的。
他现在最怕的不是罗俊楠发怒,也不是李超阳因为他朝令夕改而心生疑窦,他最怕的……恰恰是之前郭鹏程说的那番,原本是用来安慰他的话!市里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已经将这起案件列为重点侦破的大案要案,作为一名分局局长,孙兵丰又怎么可能不清楚高压之下的工作效率?
他原本就没想到阿飞会见财起意,将陈红梅活活的勒死,自然也就没有做太多的提防。
现在事情突发巨变,陈红梅一命呜呼,他却留下了太多的蛛丝马迹,一旦因为罗俊楠的事情而引起专案组的注意……孙兵丰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躲到哪去了!
就在他满心惶恐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叮铃铃……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险些吓得孙兵丰抽搐过去,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但右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哆嗦着抓起了电话,声音百般遮掩,却也掩不住那一丝丝不太容易被察觉到的颤音,“喂……我是孙兵丰……”
“孙兵丰!!”郭鹏程暴怒的声音瞬间钻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是一个个充满气的气球在孙兵丰的耳边炸开一般,震得孙兵丰手脚冰凉、不知所措!
郭鹏程在电话当中怒斥道:“你也是二十多年的老公安了,难道连最基本的案情推理都已经办不到了吗?罗俊楠罗先生的情况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罗先生是昨晚八点多钟才下的飞机,而你妻子陈红梅是昨晚十一点半到凌晨十二点之间遇害的,你认为罗先生会有作案的时间和动机?!!”
如果此刻郭鹏程就站在孙兵丰的面前,恐怕孙兵丰的脸上已经被喷满了口水。
面对暴怒的郭鹏程,孙兵丰的心肝儿在颤抖,他哆嗦着应道:“可是郭局,这个罗俊楠他……他确实跟我老婆有发生过激烈的冲突啊……”
“这就是你将他锁定为犯罪嫌疑人的原因?”郭鹏程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分局局长当的是越来越回去了,我现在正式地警告你,从现在开始,这起案件你不准再插手了,回头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书交给我,明白了么?!”
“明……明白了……”孙兵丰哆嗦着答应了下来,心里头却暗暗的捏了把汗,还好,听郭鹏程话里的意思,至少还没有把他锁定为嫌疑人!
这边挂断了郭鹏程的电话,孙兵丰又立刻给李超阳打了个电话,电话刚一被接通,孙兵丰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李超阳,你马上带队从酒店撤了,听到了吗?”
“啊?”电话那头的李超阳闻言一愣,继而问道:“那……人还抓不抓了?”
“抓你个大头鬼啊!”孙兵丰怒骂道:“听不懂人话是吧?让你回来就给我回来,哪来那么多的问题?!”
“可是,孙局……”李超阳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他已经跟我们坐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孙兵丰呆了呆。
而在孙兵丰从李超阳的这句话里回过神来之前,罗俊楠已经顺手接过了李超阳手里的手机,懒洋洋地说道:“孙兵丰孙局长是吧?我是罗俊楠,听说你要抓我?”
“我……”听筒里忽然传出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孙兵丰一哆嗦差点连手机都要丢出去了!
足足有十多秒钟后,回过神来的孙兵丰才很是牵强地干笑了两声,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朝罗俊楠说道:“罗先生不要误会……这都是我们一开始侦查的方向搞错了……希望罗先生不要介意才是,罗先生放心,您已经洗脱嫌疑了……真的很对不起!”
“这么快就给我洗脱嫌疑了?”罗俊楠惊讶地点了点头,又有些玩味地说道:“孙局长倒是好快的手脚,这刚刚李队长还在跟我讲法律、谈国威呢,怎么,这才多长时间,我就没有嫌疑了?”
“咳咳……罗先生开玩笑了……请问……能把手机交给李超阳吗?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他说一下……”
“你先捂好自己的乌纱帽吧!”罗俊楠忽然间就冷哼了一声,直接就把电话挂掉了。
李超阳和他手下的几个刑警都表现的十分尴尬,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罗俊楠抛给他的手机后,李超阳这才有些糊涂地问道:“罗先生……冒昧问一下,您……您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贼喊捉贼呗。”罗俊楠顺手在李超阳的肩膀上拍了拍,意味深长地说道:“这起案子你要能顺利破了,我保管你至少连升两级!”
李超阳被罗俊楠的这句话讲得有些傻眼了,但等他回过神来再想追问的时候,只穿了一身白色睡衣的罗俊楠,却是穿着拖鞋回了房间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好似到这里就算结束了,但李超阳却拿着之前罗俊楠抛还给他的手机,定定的出神。
“捂好自己的乌纱帽吧。”“贼喊捉贼呗。”“至少连升两级……”
罗俊楠临走之前的几句话开始在李超阳的脑海当中不断地回放,渐渐的,李超阳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又猛地一放,脸上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情……
李超阳带着他那几个手下的刑警离开了酒店,孙兵丰也被罗俊楠挂断电话之前的一句话给差点吓得七窍升天!
而清岛市市政府那边,郭鹏程紧急联系了负责市里招商引资工作的副市长,两个人碰头之后,郭鹏程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目前了解到的相关情况,当这位负责招商引资工作的副市长听说有一位身家数百亿美金的超级土豪正在市里歇脚的时候,顿时眼冒金光!
于是,两个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立刻出发赶往罗俊楠他们落脚的那家酒店。
只可惜,当郭鹏程和那位副市长马不停蹄赶到酒店的时候,罗俊楠他们却已经早他们几分钟时间离开了酒店,连房间都退了。
从一楼柜台那里了解到了这一情况,郭鹏程难免有些苦笑,他摇头道:“失之交臂啊……肯定是孙兵丰那没脑子的蠢货触怒了罗先生!”
而跟郭鹏程站在一起的,那位戴着眼镜、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起来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副市长,则是很有文艺范儿地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说道:“得之吾幸,失之吾命……世上土豪千千万,又有几个到我家啊!得了老郭,下次有机会再说吧,人都走了,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了。”
“这可不一定哦。”郭鹏程却是微微一笑,说道:“你那儿子好像和省林业厅的钱三浩走的挺近吧?”
“怎么?”
“昨天晚上是钱三浩招待的罗先生,如果能通过钱三浩这条线跟罗先生取得联系的话,或许还有机会在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呢,毕竟咱们清岛的投资环境在国内也是名列前茅的,海运资源更是得天独厚,如果罗先生真有投资的打算,或许这件事情还有转机呢。”
“果真如此?”
“当然如此!”
“好,我今晚回家问问我儿子,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跟罗先生一起吃个便饭,兴许……”
就在这位副市长兴致勃勃的时候,郭鹏程的手机响了。
“喂,请问是哪位?”
“喂……是郭局长吗?我……我是承阳分局刑警大队的李超阳啊……我这边有点情况想向您当面反映一下……”
“是什么情况?”
“是跟昨晚那起入室杀人案有关的……”
第93波折连连
曾慧敏的老家叫坎儿镇,是东山行省漕县下面的一座偏远小镇,坐落于群山环绕的盆地当中,用曾慧敏自己话来讲,就是以前每次外出的时候,都要步行八公里的山路,再坐一个小时的拖拉机才能到县上,坎儿镇是个相对封闭的小镇,全镇的现居人口不足三万,且非常地分散。
前几年县政府下来过几位主要领导进行过几次深入的视察,说是要在五年内完成偏远村落的人口迁移工作,但最终却因为县财政拿不出那么多钱而宣告搁置。
结果,偏远村落的人口迁移工作没有落实不说,连坎儿镇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山路都只修了一半便正式停工了,原因同样是县里没钱了,镇上也是穷的叮当响。
离开家乡五年多没有回来过一次的曾慧敏,也随着车子不断接近自己的家乡而渐渐的兴奋了起来,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朝罗俊楠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一个小时就能到县里了,我记得以前从县里出来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当时路两边都是荒田呢,没想到现在都建成厂房了……”
曾慧敏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罗俊楠则是一路保持着微笑,静静的听着曾慧敏丰富的情感表达。
罗俊楠走的是高速公路,但他下高速的位置却距离坎儿镇还有将近四十公里的路程,曾慧敏告诉罗俊楠,这剩下的最后四十公里路程才是他们此行当中最难走的一段路,因为车子一旦驶离市区范围就会进入一条破破烂烂的道路。
一开始罗俊楠还对曾慧敏的提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因为他今天开的这辆车子是委托钱三浩帮他从东山省里弄下来的,专业级的越野车,别说是一般的烂路了,就算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也能轻易地穿过去,破破烂烂的水泥路又算什么呢?
但当罗俊楠真的把车开出了漕县县城的时候,他这才发现曾慧敏所说的烂路并不是指道路的破损程度有多高,而是这条路不仅路面坑洼不平,连原本是双向的道路都因为有人在道路一侧堆放了沙石、草木等等东西而变成了一条单向道!
“这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罗俊楠猛打方向盘避开了一辆迎面驶来的三轮摩托,有些哭笑不得地扭头朝身旁的曾慧敏说道:“路烂也就算了,怎么好好一条路都成了人家的露天仓库了?县里当官的都是干嘛吃的?一出县城就这副鸟样,害怕当地的经济太发达了是吧?”
谁料,罗俊楠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曾慧敏却朝他翻了个白眼,说道:“这就嫌烂了?前面还有更乱的路呢……”
“怎么个乱法?”罗俊楠扬了扬眉梢,曾慧敏却只是笑了笑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罗俊楠开的是一辆军绿色的吉普牧马人,棱角分明的车身怎么看都是一辆越野性能超级强悍的专业级的越野车。
但当他好不容易开着这辆牧马人离开单向道的时候,还没等他松口气呢,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那么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了!
正前方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突然出现了好多横放在道路中央的竹竿,每根竹竿的间距大约都有几百米的样子,看到第一根竹竿的时候,后面那几根横着的竹竿就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了……
每根竹竿的两头都站着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老人左边的袖子上都统一套着大红色的臂章,上面清晰地写着两个黄色的大字,唤作——收费!
罗俊楠眨巴了一下眼睛,回过头去朝曾慧敏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曾慧敏则无奈地笑道:“这也算是历史遗留问题了,这条马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修起来的,因为当时县政府资金有限,在修路的问题上大多选择了横冲直撞,结果就把马路修到了人家老百姓的农田上,又不肯给太多的补偿,老百姓当然不乐意了,当时闹得可凶了,听说都死了好几百人呢。”
“所以当地老百姓就在路上横起了竹竿收费?”罗俊楠当场就无语了,这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好在这些村民收取的费用并不高,当车子在竹竿前面停下的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就走了上来,敲了敲车窗说道:“收费两块钱。”
罗俊楠也懒得为这区区两块钱跟人多费口舌,顺手就从一旁摸出了一张面额五元的纸钞递了过去,同时饶有兴致地问道:“老人家,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这条路还在收费啊?县政府的人都不管吗?”
“他们倒是敢来管管试试!”别看这老人家已经是满头白发了,但说起话来倒也是中气十足,只见他两眼一瞪,气势十足地说道:“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皮!”
老人家递给罗俊楠三枚一元面额的硬币,同时问道:“需要换点零钱吗?”
“呵呵,谢谢,不用了。”罗俊楠只以为是老人家收了太多的零钱想换成大额的纸钞,笑着便婉拒了老人家的好意。
交了两块钱买路费后,横栏在道路中央的竹竿便被挪开了,罗俊楠得以继续前行。
但车子刚刚起步,曾慧敏就在旁边问了,“你零钱有很多吗?”
“就刚才的五块钱了,现在还剩下三块零的,怎么了?”罗俊楠诧异地问了一句。
曾慧敏则苦笑道:“没事,等会儿再换也行的……”
车子才往前走了不到三百米,就又遇到了几个拦路收钱的老人家,而他们张口就管罗俊楠要三块。
前面才付了两块钱的罗俊楠有些纳闷了,就问道:“之前人家才收两块钱啊,怎么到这儿就变成三块了?”
“前面那是里午村收的钱,当年修路的时候他们村才被占了多少地?我们这儿是大东村的,这条路有七百多米的路基都修在我们以前的农田上了,管你要三块钱不算贵吧?”站在车门外伸手要钱的老人家倒是回答的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做非常有问题!
罗俊楠无奈,只好又给了这位老人三块钱,结果车子重新上路之前,这位老人家又问了,“年轻人,需要换点零钱吗?”
本来张口就想拒绝的,却没想到旁边的曾慧敏已经递出了一张二十元面额的纸钞,同时用当地的方言说道:“老伯,帮我换成一块钱的。”
老人家爽快地掏了二十块钱硬币给曾慧敏,同时还特意走了两步看了看罗俊楠他们这辆牧马人悬挂的车牌,这才心安理得地走开了。
罗俊楠问,“他看什么?”
“估计是想确认一下之前是不是看错车牌了。”曾慧敏说道:“这条路上收费的人,是不收当地人费用的,只有外地牌照的车才会被他们拦下来收钱,而且你别以为交了两次就行了,前面至少还有六七个拦车收费的点呢……”
结果,一段总长不超过五公里的道路,罗俊楠愣是开了近半个小时才勉强冲出了重重的堵截,而曾慧敏先前换来的二十块零钱也只剩下一块钱了。
不过,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倒是没有影响到罗俊楠的心情,更没有影响到曾慧敏越来越兴奋的情绪。
当车子拐过一处山脚下的公路,前面视线里出现一大片树林的时候,曾慧敏脸上的笑容就明显变得有些夸张了起来,她兴致高昂地跟罗俊楠说道:“这片林子以前我们都管它叫野猪林,小时候我跟家里人经常来这里下夹子,平均每来五次就能夹住一条野猪,当时野猪可值钱了……”
“现在也值钱啊。”罗俊楠笑着说道:“一斤野猪肉都卖到几十块钱了,抓住一条就是几千块钱的收入呢。”
“是啊……当年一条四十多斤的小野猪能卖二百多块钱,我大伯每次去县里卖野猪肉的时候都会割下一块后腿肉给我们补身子呢……”曾慧敏微微仰着下巴,一脸追忆地说道:“我还记得当时我几个堂哥跟我抢野猪肉吃的时候,我大婶都会拿鸡毛掸子揍他们,现在想起他们当时被揍得嗷嗷叫的画面都忍不住想笑出来呢!”
车子很快就穿过了曾慧敏口中的野猪林,前面出现了一座拱形的小桥。
桥下的小溪早已干涸,但曾慧敏还是噼里啪啦地跟罗俊楠介绍了一通她小时候在这桥下的小溪中发生过的趣事。
就这样,在曾慧敏孜孜不倦的介绍当中,罗俊楠驾驶的牧马人出现在了一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石子路的三岔路口前,他扭头问道:“走哪边?”
“往右走,前面会有一片毛竹林,到了毛竹林往左,一直往山上走,等翻过两座山,就到我们镇上了。”
罗俊楠点点头,照着曾慧敏的指点继续往前开,但今天不知是罗俊楠运气太差了,还是本身就霉运当头,这还没到曾慧敏提到的那片毛竹林呢,罗俊楠就发现前面的道路已经被完全堵死了,一大堆沙土直接被人堆在了道路中央,封死了整条路!
在那堆沙土的前面还站着十几个人,似乎分成了两个阵营,正在那里唾沫横飞地说些什么,场面相当的紧张。
见到这一幕,罗俊楠不由地一愣,可就在他扭头望向曾慧敏的时候,却见曾慧敏已经悄然间落下了两行清泪。
只听她有些颤抖地说道:“那……那好像是我大伯家的二儿子,我堂哥曾志新!”
“嗯?”罗俊楠抬头望向了前方的那十几个人,同时问道:“要过去看看吗?”
“当然要!”曾慧敏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有些紧张地说道:“他们好像快要打起来了……”
结果么,曾慧敏的这句话才刚刚说出口,那边之前还在激烈争执着什么东西的两帮人说打就打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抡起拳头就往对方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脸上砸了过去,同时用当地方言怒骂道:“的,干死他们!!”
第94真像个老大
两帮人直接在马路中央火拼了起来,有的从怀里掏出了铁棍、钢管,有的弯腰从地上捡起了石头,也有的甚至摸出了匕首,一副要取走对方性命的凶悍架势。
一见到这两伙人激烈地打斗了起来,副驾驶座上的曾慧敏就急得快要从车上直接跳下去了,她心急火燎地朝罗俊楠说道:“俊楠,你快去阻止他们啊!千万别闹出人命来了!”
其实就算曾慧敏不说,罗俊楠也会上去制止他们的。
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身棱角分明的牧马人便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咆哮声,瞬间加速冲撞过去的牧马人吓得那边正在群殴的十几个当地青年一哄而散。
罗俊楠又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那堆小山一样的沙土前面,然后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脸上挂起了笑容:“各位,大白天的精力别太旺盛了,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的,不如另外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解决一下,为什么要拉一堆沙土过来把路堵了呢?打架是没错,但堵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两拨人马各站一边,其中左手边那名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一听罗俊楠张口讲的是普通话,那气焰顿时就嚣张了起来,只见他上前一步就在罗俊楠的车引擎盖上重重的拍了一下,而后骂道:“哪来的,你嫌命太长了找死是吧?!”
“堂哥,是我啊……”这个时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曾慧敏也开门下来了,很是兴奋地朝右手边的那帮人挥了挥手,喊道:“我是慧敏啊!”
右手边的七八个男青年当中,一个三十不到的青年男子一见到从车上下来的曾慧敏,脸上便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好一会儿后他才跑了出来,朝曾慧敏说道:“前两天我就听我爸说过你要回来了,怎么今天才到啊?”
“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下……”曾慧敏应了一句,这才顿了顿问道:“哥,你们这是……”
“原来你们还叫了外援啊?行啊大佬曾,你能耐不小啊!”这边曾慧敏在和她堂哥曾志新说话,那边在车引擎盖上拍了一下的青年男子却冷笑了起来,朝对面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子说道:“今天你要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我保管叫你们全都上医院躺着……小光,带人出来吧,叫他们见识见识,外援可不止他们才有!”
说着说着,青年男子就扯着嗓门大喊了一声。
结果,从道路两旁的灌木丛里一下子就站起了五六个提着开山刀的年轻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了。
而对面跟曾志新一伙的青年们脸色就变了,那明显是带头的青年男子怒道:“王瘸子,你他妈耍诈是吧?!”
“谁他妈耍诈了?你不也叫了外援么?”那外号叫王瘸子的男人一脸嘲讽地说道:“看样子还是个挺有钱的外援,怎么着,你想拿钱砸死我是不?”
“王瘸子,你他妈别打蛇上棍,我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那个穿的人五人六的小子,别东看西看的,就是说你呢!”被喊做大佬曾的青年男子指向了罗俊楠,黑着脸说道:“你他妈是谁啊?谁让你来这里瞎搅合了?找死是吧?!”
得了,这一下,罗俊楠反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脸上表情有些诧异的罗俊楠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鞋子和裤子,自己怎么就穿的人五人六了?不就是西装配皮鞋吗?这又怎么了?!
他纳闷地问道:“我叫罗俊楠,是我老婆让我来阻止你们的,怎么着,你有意见啊?”
“操,还知道顶嘴了……”大佬曾好像感觉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丝毫不在乎自己那边的曾志新正有些愕然地望着他呢,直接大手一挥骂道:“看样子今天不给你松松骨头,你他妈是不知道今儿个到谁的地头上了……”
“明哥,别动手啊……他是我堂妹夫!”终于,跟曾慧敏站在一起的曾志新回过神来了,一见自己那边的大哥把衣袖都给撩起来了,顿时就急了,连忙跑出去说道:“我堂妹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刚才出了点小意外……明哥别打他啊!”
“志新,你这堂妹夫腰杆儿挺硬啊!”谁知道,曾志新的话反倒惹来了这位大佬曾冷笑的表情,只见他上上下下把罗俊楠给打量了一阵,随后朝罗俊楠勾了勾手指头,一脸挑衅地说道:“爱管闲事的外乡小子,来来来,跟哥们练练手,让哥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特别是我们这儿的规矩!”
“堂哥,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到底是哪边的啊?”曾慧敏倒是不担心罗俊楠会吃亏,她是知道罗俊楠有多能打的,她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明明自己堂哥是那个什么大佬曾的人,怎么说话一点用都没有?罗俊楠是来阻止他们打架的,怎么反倒头来成了双方一致的敌人了?
“情况有些复杂,我回头再跟你解释吧。”曾志新苦笑了一声,却是小跑了过去,朝那外号叫大佬曾的青年男子说道:“明哥,我堂妹夫这是第一次过来,还不知道情况呢……这次就算了吧,回头我一定好好的跟他讲讲规矩……”
“你他妈脑子也出毛病了吧?我做事还用你来教?!”可谁知道,曾志新的一番话反倒激怒了这个大佬曾,只见他抬手就想给曾志新一耳光,却在抬手的瞬间猛的感觉自己的右手好像被一把火红的铁钳子给狠狠的夹住了……
“哎哟……”大佬曾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
人们这才注意到罗俊楠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大佬曾的身旁,他抓住了大佬曾的手腕,而大佬曾高高扬起的右手,特别是手掌部位,这才被抓住多久?居然就已经隐隐地有些发青了……
罗俊楠皱着眉头,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了这大佬曾的肚皮上,他说道:“明明是个人,怎么跟条疯狗似地见人就咬?”
“砰……”这一脚踹了个结结实实,体重至少一百八的大佬曾竟是被罗俊楠直接踹飞了出去,狠狠的落在了后面的土丘上!
把人连滚带爬踹出去几米远是不难的,但如果是把人踹得飞起来,还直接飞出去好几米远的话,可就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
就是这么小露了一手,罗俊楠就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重视,那先前还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王瘸子也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微微皱着眉头说道:“这位朋友,你是外乡来的,不清楚我们这边的规矩,这大佬曾昨天晚上带人砸了老子的沙场,我们今天是约好了在这里解决问题的,你最好不要插手!要不然大家的面子都过不去。”
“你当我愿意插手你们这点破事?”罗俊楠也有些毛了,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他指着那堆沙土说道:“要不是你们没事干了把路堵了,你当我有那份闲心把车停下来?行了,多余的废话我也懒得跟你多讲了,赶紧叫人把这土丘平了,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了。”
“操……哪来这么嚣张的家伙?”被罗俊楠一脚踹飞到土丘上的大佬曾捂着肚子爬起来了,怒骂道:“都他妈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我被他打了?上去揍他啊!”
“谁敢动一下试试?!”大佬曾的话音刚落,罗俊楠就已经抬腿一脚跺在了前面一块大约有几个成年人拳头合起来那么大的石头上,这石头顿时就被罗俊楠一脚剁碎了,飞溅出去的碎石子打在几个青年的腿上,直接就把他们的裤子戳了个大洞,腿上也被扎出了伤口。
这几个倒霉的青年男子同时惨叫了一声,趴在地上抱着腿就嗷嗷叫唤了起来。
被罗俊楠这么一吓,刚刚还有点跃跃欲试的大佬曾那边的几个青年人就都蔫了,连罗俊楠的目光都不敢直视了。
直到这个时候,罗俊楠才颇为不耐烦的说道:“老子当大哥的时候,你们这帮泥腿子都还在坑里掏粪呢!赶紧的别墨迹了,那边的挖土车是谁的?赶紧开过来把路平了,等老子把车开走了,你们爱打就打,全都打死了也跟老子没半毛钱关系,明白不?”
大佬曾和王瘸子两边的人手都有些吓住了,真没见过一脚就能把石头跺碎的主。
王瘸子的脸色接连变幻了好几下,这才咬着牙说道:“行,朋友也算道上的前辈了,人在江湖走,能行方便的时候就给朋友行个方便……老狗,去,把挖土车开过来,开条道儿出来放这位朋友过去!”
“噢……”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毛头毛脑的瞅了瞅罗俊楠,答应了一声就跑开了。
见对方终于选择了低头,罗俊楠这才跟个没事人似地拍了拍裤腿上沾染的尘土,扭过头去朝有些傻眼的曾志新说道:“堂哥是吧?我是罗俊楠,是你堂妹慧敏的老公,今天陪慧敏过来探探亲,等会儿上车一起回吧?”
“哦……好……”
曾志新有点尴尬地答应了一声,同时又很好奇地看了看罗俊楠,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了,自己堂妹怎么找了个比自己还像黑社会的家伙当老公?
上次曾慧敏打电话回来的时候不是说自己老公是干企业的吗?眼前这位主儿可一点都不像个企业家啊,反倒像个纵横黑道的帮派老大,至少比他像多了!
被罗俊楠这么一闹,两边的人就全都哑火了,连曾志新的大哥大佬曾也都默默地爬了起来,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踢到一块铁板了。
等了十多分钟后,那个开着挖土车的年轻人才终于在土丘正当中开出了一条足以容纳牧马人安全通过的小道,罗俊楠也懒得跟他们去废话,叫上曾慧敏和曾志新就直接上车了,油门一踩到底,车子轰地一下便蹿了出去。
直到罗俊楠走远了,那王瘸子的一个手下才问道:“大哥,刚才怎么不搞他?”
“搞他?你想死啊?”王瘸子白了他一眼,指着刚才罗俊楠一脚踩下去的位置说道:“你自己看看那块石头下面是什么东西!”
王瘸子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有个人跑过去扒开了路面上的碎石头,结果所有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一堆碎石头的下面出现了一块类似汽车零件的东西,而这个东西被他们看到的时候,已经被罗俊楠那一脚跺地有些变形了,准确的说,是已经扁掉了。
王瘸子呢喃道:“这小子好厉害的下盘功夫,这一脚的力道,怕是能直接把人的脑袋踢爆吧?”
第95臭显摆呗
坎儿镇交通不便,连建筑所需的材料运到镇上都得附加至少一成的运费,所以镇上的物资普遍价格都比外面贵了不少。
罗俊楠开车翻过两座山头后才把挂满了泥浆的车子开进了坎儿镇,难得上了一条水泥路,车子总算暂时结束了颠簸的命运。
“镇上还是不错的。”曾慧敏在一旁说道:“商铺也挺多的,就是外出不太方便,我小时候特喜欢骑自行车跑到镇上来买吃的,尤其是东门口的那家杂粮煎饼,我现在想起来都要流口水呢……咦,那好像是我初中的同学……”
罗俊楠顺着曾慧敏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穿着打扮都类似四五十岁大妈的女人正牵着一个四五岁小孩儿的手在街上走。
曾慧敏没有降下车窗去打招呼,而是坐在一旁说道:“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都要走很久的山路,中学就在镇上,但从村子里出来也要翻过好几座山头才能到,她是我们邻村的,小时候学习成绩特别好,听说后来考上了大学,没想到已经回来嫁人了……”
说着,曾慧敏就把目光投向了后座上的堂哥曾志新,直到现在她才有空问一句,“先前那个叫大佬曾的是谁呀?你怎么跟他们这种人混在一起了?”
“他叫曾友明,是大庄村的,在外面承包了一片沙地做沙石买卖,我是他的司机……”曾志新苦笑道:“另一个叫王成峰,也是那一片干沙场的,附近几个镇的沙石一般都是从他们两家沙场拉的,前几天明哥的弟弟被王成峰的小弟揍了,明哥就带人过去找场子,把王成峰的沙场砸了……”
听到曾志新的回答,曾慧敏不由扭头望向了罗俊楠,因为罗俊楠最开始发迹的时候,就是靠着沙场起来的,当时还管她借了几十万呢!
而注意到曾慧敏投来的目光,罗俊楠也是微微一笑,这世上干沙场买卖的人多了去了,有腰缠万贯的,自然也有勉强糊口的,显然他是属于腰缠万贯的那种,而先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两伙人就是勉强糊口的,在这种地方干沙场,能赚到几个钱呢?
曾志新看了看微笑的罗俊楠,犹豫了一会儿后问道:“这车挺值钱的吧?”
“朋友的车,我借来开的,不大清楚。”罗俊楠回头看了看曾志新,问道:“堂哥是开车跑运输的?”
“嗯,在沙场里开开工程车,也就混个饭钱吧。”曾志新好像很随意地问道:“堂妹夫是干什么的?”
“开了家小公司,也就混口饭吃吧。”罗俊楠笑了笑问道:“对了,镇上有没有银行?我身上现金不够了,得去银行取点钱。”
“哪个银行的卡?”曾志新问。
“随便哪个都行,只要是银联的就没问题。”
“镇上只有个农村信用社,别的银行的卡是要收手续费的。”曾志新说道:“就在前面拐角那里。”
坎儿镇的常住人口不到三万,大多都是留守在家的妇女老人和儿童,东山行省是劳务输出大省,而漕县更是东山行省的劳务输出大县,每年都有数以十万计的青壮年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坎儿镇上的这种现象更加明显。
至少罗俊楠这一路开车下来基本没看到几个青壮年在街上走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妇女小孩儿,加之镇上的路虽然是水泥路,但实在是太窄了一些,牧马人的车身又宽,所以罗俊楠把车速放得很慢,几乎一路都是按着喇叭过去的。
好不容易把车开到了前面的拐角处,罗俊楠把车停在了路边,回头说道:“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去信用社取点钱。”
“嗯,去吧。”曾慧敏其实包里就带了五万现金,但那是她准备给大伯的,而罗俊楠的包里也有钱,但那是绿油油的美金,到了镇上可不顶用。
罗俊楠下车去取钱了,车上就只留下了曾慧敏和她的堂哥曾志新。
见罗俊楠下车走了,一直坐在后面都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曾志新这才逮住机会朝曾慧敏问道:“慧敏,你老公到底是干嘛的啊?我怎么看他有点凶呢。”
“他有点凶?”曾慧敏愣了愣,不由笑道:“他就这样,不过平时都挺好的,之前是特殊情况,你可别误会了。”
“他是开公司的?开什么公司的啊。”曾志新对罗俊楠很好奇,因为他俩的年纪差不多,而他还在沙场里给别人开车,罗俊楠却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手腕上的手表虽然不认识牌子,但也不像是什么便宜的地摊货,这种差距让曾志新特想了解一下罗俊楠的情况,虽然了解之后可能会受打击,但他又何尝不希望罗俊楠的这些派头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他根本没有钱呢?
曾慧敏不知道曾志新的心里头在想些什么,但她能感受到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堂哥好像变得有点市侩了,她笑了笑说道:“开投资公司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好说,你有机会的时候自己问他吧,这种事情我都不管的。”
“哦……”曾志新哦了一声,点点头不说话了,不知道在那想些什么。
而罗俊楠去了信用社足足五分钟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条黑色的塑料袋,沉甸甸地装了不少钱,但刚上车他就有些郁闷地说道:“这信用社也太离谱了吧,居然告诉我现金只有五万,爱要不要……”
“一般镇上也没什么人会来取太多钱的。”曾慧敏闻言不禁莞尔一笑,说道:“好啦好啦,太阳都快到西山头了,赶紧走吧,要不连晚饭都没得吃了!”
“嗯,你指着点路啊,我可不知道往哪走的,待会儿别走叉了。”
“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头会有个岔路口,遇到岔路口往左走……”
就这样,在曾慧敏这个活导航的指引下,罗俊楠七拐八拐地出了坎儿镇,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座山头,才发现在前面等他的,是一条非常泥泞的黄泥路……
颠簸倒是没那么颠簸了,就是车窗不敢开了,被轮胎甩起来的泥浆足有一人多高,这种路除了专门的越野车,恐怕也就剩下拖拉机能走了。
沿着又窄又泥泞的山路足足开了近半个小时,前面才终于出现了一片聚集在一起的房屋,曾慧敏说道:“那就是曾庄村了,不知道前面能不能把车开下去。”
“可以开的。”后面的曾志新应道:“前两年村支书带人把原来的土坡平了一下,铺了一些河里弄上来的小石头,小轿车是开不下去的,越野车就没问题了。”
曾庄村是一座建在河岸上的小村子,东边靠河、西边靠山,村子外面有一大片菜地,种着一些时令的蔬菜。
整个村子唯一算得上车的,恐怕就是那辆停在村头,平常既拉农作物又充当客运工具的扶手式拖拉机了,摩托车倒是这里常见的交通工具,但买得起摩托车的都算村上的富户,一般人出门的话,不是骑自行车就是步行,或者就坐拖拉机,往返镇上只要两块钱。
这就可以想象一辆价值五十多万的吉普牧马人出现在村头的情形了……
不少老人和抱着小孩儿的妇女都出来了,远远看着因为前方道路变窄而没办法继续前进的牧马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见到村里人出来围观的时候,坐在后面的曾志新就有些憋不住了,直接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跑到车子前面张望了一阵,开始在那装模作样的指挥起来了……
有村里的女人见到了曾志新,就说,“那不是曾宏根家的二小子吗?这车是他开回来的?”
“就算是他开回来的也不是他买的!”边上就有人应道:“一个破司机能挣几个钱,买得起这种车吗?我上次在电视上看过了,这叫越野车,老贵了……”
“那他下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臭显摆呗……”
真别说,曾志新下车指挥罗俊楠前进还真有点显摆的心思在里面。
进到村里的土路实在是太窄了,方向稍微打偏一点都可能连车带人一头栽进旁边的农田里去。
曾志新比手画脚地在前面打手势,罗俊楠则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缓缓的往前开,对曾志新的比划视而不见。
一段不足百米长的土路硬是开了近三分钟才终于到了头,村头就有一大片空地,开进村里去是别想了,罗俊楠只能把车停在了这片空地上。
等他停好车,准备招呼曾慧敏下车的时候,才发现一旁的曾慧敏早已经眼眶发红,泪水在眼眶里头不断地打转了。
离开家已经五年多了,对任何一个人来说,五年都不是什么短暂的时间。
而当年扎着马尾辫离开家乡的曾慧敏,如今却已经怀了孩子,从一个烂漫天真的少女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罗俊楠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后,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原本已经搭到车门上的手缩了回来,他轻声地问道:“要纸巾吗?”
“呜……”曾慧敏哽咽了起来,泪流不止。
而罗俊楠也第一次听到曾慧敏提起了她家的往事。
她抽泣着说道:“我爸以前是个烂赌鬼,在外面欠了六七万的赌债,债主提着菜刀上我家逼债,我爸跑了,他们就打我妈,逼着我妈还钱,后来我妈受不了也出去了,从我念初中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我大伯供着我念书的,后来我妈回来了,我妈跟我说要去找我爸,就把她那么多年的积蓄都给我了,我也去了升平市接了我妈的店,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爸在哪,我妈这么多年也一次都没有跟我联系过……呜……”
曾慧敏坐在车上嚎啕大哭,罗俊楠也唯有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了。
难怪曾慧敏一直没有跟罗俊楠提起过自己家里的情况,原来她的经历也是这般的坎坷与凄苦!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将自己软弱的一面隐藏起来,难道不是吗?
第96打死个人咯
触景生情泪如雨下的曾慧敏坐在车内足足哭了有将近十分钟,才终于慢慢的变成了低声的抽泣,这才在罗俊楠的安慰下止住了倾泻而出的泪水。
大哭了一通的曾慧敏似乎将心中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负面情绪全都发泄了出去,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看了看身旁的罗俊楠,小声地说道:“我没事了……”
“嗯,没事了就好。”罗俊楠笑了笑,很随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抬头看看前面吧,再这样坐下去,我们都要成动物园给人欣赏的猴子了。”
“啊?”曾慧敏闻言一愣,连忙抬头望向前方的村子,这才发现村头已经站了不少人,粗略算了算,至少也得有五六十个人站在那里,有小孩、有女人、也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而这些村民此刻正站在村头的沟渠旁对着她和罗俊楠指指点点,不知道是在议论什么。
见到这一幕,曾慧敏不由有些脸红了,她说道:“村里人都这样,谁家有点什么事情都能津津乐道地谈上好几个月……”
“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会在接下去的几个月时间里成为这个村子的热门话题人物?”罗俊楠一听就乐了,“好像挺有意思的感觉,要不我们现在下车抱在一块儿亲热一下?我保管接下去一年时间都会让村子里的人反反复复的研究讨论,他们会说,现在的外乡人怎么都这样啊,一点都不懂什么叫伤风败俗!”
“去你的……”罗俊楠打趣的话逗笑了有些脸红的曾慧敏,她顺手在罗俊楠的胳膊上推了一下,这才说道:“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堂哥在那边都等急了,我们还是赶紧下去吧,好几年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了,怪想念的。”
两个人这才一前一后推开车门下了车,罗俊楠手里提着一只咖啡色的男士手提包,曾慧敏则是穿着一身碎花裙,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没钱的主儿。
曾志新已经在村头站了有十几分钟时间了,总算是见到曾慧敏和罗俊楠从车上下来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小跑了回来,问道:“慧敏,有什么东西要搬的吗?”
“嗯,后备箱有一只旅行包,还有几个大箱子,都是我和俊楠从国外买回来的小礼物。”曾慧敏的眼睛还有些红红的,但她用一副渐变的橘黄色太阳镜挡住了眼睛,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东西挺多的,那只红色的箱子里装的东西比较脆,搬的时候小心点哦……”
牧马人的后备箱基本上已经被塞得连一只稍大一些的手掌都插不进去了,但礼物都被箱子装着,曾志新也不知道自己抗的那只红色的箱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只是感觉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好像是什么金属类的东西。
曾慧敏和罗俊楠都没有开口解释什么,曾志新也没多问,径直抱着箱子就往村子里面走去了。
罗俊楠提着行李箱,另一只手上夹着一只米黄色的小箱子,基本上能被利用起来的空间都被利用的差不多了。
最轻松的就是曾慧敏了,一只手提包和一只不大的行李包,拎在手上一晃一晃的,显然没什么重量,都是轻飘飘的东西。
村头站着的几十个村民当中有人认出了曾慧敏,她惊讶地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曾二家的闺女回来了……好多年没见到她呢,倒是跟以前完全变样了,瞧她那身洋气的打扮,都不知道在城里干什么呢……”
“听说她妈去了南方开发廊,她后来出去是接班去了……”
“发廊?剪头发的理发店啊?镇上剪个头发三块钱,她开个发廊能赚这么多?连这么好的车都买了。”
“谁说发廊都是理发店了?外面叫发廊的地方大多都是小姐扎堆的地方,我前年去中海打工的时候,那边一整条路上都是出去卖的女人呢……”
“是出去做了啊?难怪发财了……不过这钱赚着,她心里不觉得害怕吗?”
村里人站在那里用当地方言议论了起来,罗俊楠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着身旁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曾慧敏,却是用大腿想都能想得到了。
他不由停下了脚步,但曾慧敏却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在旁边小声的说道:“不理这群无聊的人,快走吧,我大伯他们估计都等急了……”
罗俊楠只好点点头,本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崇高思想和那些神情古怪的村民们擦肩而过,还是目不斜视的那种。
只可惜,曾慧敏的退让却并没有让村头这些眼红的家伙消停下去,就在罗俊楠和曾慧敏并肩走进村子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便很清楚地传到了曾慧敏的耳朵里头,只听他说道:“什么啊,她娘当年出去就是卖的,仗着有几分姿色在外面处了几个姘头骗了点钱,这当女儿的出去还能蹦出这档子事儿去?也不嫌臊得慌!”
原本还推着罗俊楠不让他跟村里人计较的曾慧敏,听到这句话后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扭头朝那中年男子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哟……当了婊子还这么狂,老子就说你在外面卖肉了怎么着?你爹是个赌鬼,你妈是个烂货,一个赌鬼跟一个烂货生的女儿,你真当自己是枝杈上的凤凰啊?开个破车回来显摆什么,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女人了!”中年男子嘴角叼着一根已经吸了一大半的香烟,扬着下巴嚷嚷了起来。
曾慧敏被气得都有些发抖了,这个中年男人她认识,以前还在村子里生活的时候,他就是这村子和周边几个村子里出了名的二流子,许多人都怕他,很多小孩儿在路上见到他的时候都会躲得远远的,生怕就被他给讹上了。
她还清楚的记得,她念初三的时候,班上就有一个男同学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结果他就直接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不肯起来了,最后闹得连镇上的派出所都下来人了,可结果怎么着?还不是那同学的家长给他汇了五百块汤药费、营养费后才算作罢?
中年男子也姓曾,按照曾庄村的辈分排的话,他整整比曾慧敏高了两辈,是跟她爷爷同一辈的。
曾辉气得脸都青了,罗俊楠却听不懂他们之间呖呖哇哇地都说了些什么内容,他只好问道:“他说什么?”
“他……他说……”曾慧敏颤抖着有些难以启齿。
偏偏那中年男子也不识相,见罗俊楠听不懂他们当地的方言,居然不等曾慧敏开口翻译一下,就自个儿主动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朝罗俊楠说道:“我说她就是个烂货,是在外头做小姐的!你是她外面处的姘头吧?穿的倒是人五人六的……瞪什么瞪?再瞪一下老子揍你了!!”
直到这个时候,罗俊楠才终于有些明白了,他明白曾慧敏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肯回家一次了……这哪里是回家探亲啊?这分明就是花钱找罪受来了!
罗俊楠不清楚曾慧敏的父母都在村里子留下了什么不好听的名声,但不管她父母以前做了什么事情,那也都是曾慧敏父母干的事情,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身高还不到罗俊楠耳垂的中年男子一脸不屑的讥笑之色,好像吃定了罗俊楠不敢在这村子里跟他动手似地。
但罗俊楠是干什么的?他什么都干过!什么帮派组织,什么洗浴中心,什么军火走私的……哪一样、哪一件、哪一桩不是违法犯罪的勾当?
法律概念相当淡薄的罗俊楠可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管这个嘴巴欠的中年男子是不是当地的地头蛇,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女人被他欺负了!
“砰……”手里拎着的、腋下夹着的大包小包同时落到了地上,罗俊楠撩了撩衣袖,微微勾着嘴角朝那中年男子走了过去。
曾慧敏原本是想张嘴说些什么的,但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罗俊楠很快就走到了那中年男子的眼跟前,由于双方在身高上的差距颇大,罗俊楠只能低下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满脸不屑的中年男子,而后一字一句地跟他问道:“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给我原原本本的重复一遍?”
“哟呵……小子,你这是要跟我杠上了是吧?!”中年男子怡然不惧,根本没被罗俊楠那魁梧的身材吓住,反而还朝前面小小的跨出了一步,更加拉近了他和罗俊楠之间的距离,他微微仰着下巴,把脸侧了过去冷笑道:“小子,别跟爷们面前耍横,老子他妈在乡里横行的时候,你还在你妈肚子里打盹儿呢!”
说着,他还抬起手在自己的左脸颊上轻轻的拍了拍,故意往前顶撞了一下,然后说道:“想给这烂货出头撑场子是吧?来来来……瞅准咯,看清楚咯,有种就往老子这里来一下,你他妈要是不敢下去这个手,你就是我家母狗生的!”
情况好像有点变味了。
这种场景顿时勾起了曾慧敏脑海中许多原本已经渐渐遗忘的回忆,她很快搞清楚了中年男子的打算,但等她反应过来,再准备张口去提醒罗俊楠不要动手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啪~!”一声无比响亮的耳光顿时传遍了大半个曾庄村。
侧着脑袋让罗俊楠给他一耳光的中年男子如愿以偿了,罗俊楠根本连考虑都没考虑一下,便直接扬手甩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
“哎哟……”中年男子一声惨叫,直接就被罗俊楠这一巴掌给扇的趴在了地上,门牙都被磕掉了好几颗。
罗俊楠本以为中年男子挨打之后会发疯似地跳起来跟自己玩命的。
却没想到中年男子被他一巴掌扇的趴在地上后,却再也不肯起来了。
曾庄村的村头紧接着响起了一阵杀猪般的哀嚎声……
“哎哟……打人了……外乡人打人了……打死个人咯……在场的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可得给我做个证啊,这外乡来的小子可差点打死我了……手机呢,谁有手机?快帮我打个电话报警啊!!!”
罗俊楠有点愣住了,而后面本想开口阻止罗俊楠打人的曾慧敏,却是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曾几何时,这中年男子用这招办法讹了邻村多少钱啊!
没想到时隔近八年,他又用上这一招了。
曾慧敏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会说那些难听的话来激怒自己,看来他早就盯上罗俊楠口袋里的钱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