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开源硬件

在这个市场里，客户帮你开发产品，然后就会付给你钱？当然，你只需贡献出“比特”，出售掉“原子”。

开源的另一个核心方面是，用户可以自行制造产品，无须向你支付任何费用。这对于用户库中0.1%的人来说是件大好事，而他们通常也是产品新创意与创新的最佳源泉。但事实是另外那99.9%的用户宁愿付钱给专业人士，确保产品能够使用。那才是公司的核心所在。

2007年3月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五下午，我开始计划和孩子们一起度过一个欢乐的“极客周末”。与往常一样，《连线》的办公室里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箱子，里面都是等待评估的产品。其中有一个乐高思维风暴系列的机器人套装以及一架无线电控制的模型飞机。我一下子就选中了这两样东西，许诺对它们做出评估、写评论文章。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和孩子们周六组装机器人，周日试飞模型飞机。肯定乐趣无穷。

但到了周六中午，一切还没按照我的预想步入正轨。孩子们满心欢喜地拆开了机器人套装的包装盒，组装好简易机器人——一个三轮漫游者。但当我们把电池装进电池槽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孩子们脸上难掩的失望。事实证明是好莱坞毁掉了孩子们关于机器人的梦想：他们希望看到的是有激光臂的人形机器人，而且还能变形成卡车。可现实是，我们花费一个小时组装、调试的漫游者机器人只能简单地前翻或是哆哆嗦嗦地跳过一段障碍墙。于是我们上网查询，看看还能对该系列产品做些什么。我们发现爱好者们已经发明了各种东西，从解魔方机器人到工作复印机，不一而足。我们也想发明一些新东西，但网上那样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有点儿难。吃完了午饭，孩子们对它就已经失去了兴趣。

好吧，至少还有模型飞机。我们周日带着模型飞机去了公园，我把飞机掷出去，它一下子就飞到了树上。孩子们很无奈地看着我，完全没想到我的能力如此低下，同时也惊诧于我居然告诉他们这架模型飞机有多棒（而且我们观看的YouTube飞行表演视频也是精彩纷呈），可事实证明它有多糟。我不停地往树上扔树枝，想把模型飞机弄下来；孩子们显得心事重重，假装根本不认识我。结果，我的“极客老爸”周末彻底泡汤。我对自己毁掉了这个周末气恼不已，孩子们的不领情也让我很生气。于是我只好去跑步，发泄一下心里的不满。

跑步的时候，我开始考虑乐高思维风暴系列的传感器，包括若干加速度计（“倾角传感器”）、电子陀螺仪传感器以及一个能够连接到无线全球定位系统传感器上的蓝牙联结。这些小部件其实相当了不起，在我看来，制作一个飞机自动驾驶仪所需的零件也就是这些了。我们完全可以一石二鸟：用乐高思维风暴系列产品做一些从来没人做过的事情，让组装好的机器人控制那架模型飞机！机器人肯定比我更能胜任飞行员的角色。

我一到家就在餐厅的桌子上开始制作乐高自动驾驶仪模型，9岁的孩子在一旁负责软件部分。我们拍了几张照片，发到网上。当晚，这些照片就出现在了科技资讯Slashdot网站的首页上。然后，我们把乐高自动驾驶仪放在了一架模型飞机里——我估计这是世界上第一架乐高无人机，几周之后正式成型。这架“无人机”勉强算是能够运行：它当然能够在空中自行飞行，只不过飞行方向不受我们控制。

此时，我陷入了困境，决心一定要把这架“无人机”改进成我梦想的样子，而且随后的几年我一直在不断探索。（让人难过的是，孩子们过了几天就完全失去了兴趣，还是回到了电子游戏和YouTube的怀抱，这两样东西能给他们带来更直接的满足感。）

我又设计制作了几个版本的乐高自动驾驶仪，最终研制出了一架具有专业无人机大部分任务执行功能的模型飞机，不过真正的表现并不尽如人意（这架模型目前陈列在丹麦比隆的乐高官方博物馆里。）事实很快证明，乐高思维风暴系列虽然是明星产品，但并不适合用来制作真正的自动驾驶仪：这个系列太大而且价格昂贵，不适合入门者使用，而且在无线电控制系统方面也不太理想。

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呢？我决定上传我的研究过程和结果，在线寻求解决方案。因为这时正是2007年，Facebook正迅速发展，我建立了社交网站DIYDrones.com（使用Ning平台），而不是通过博客与大家交流（那是2004年时的玩意儿）。

作为社区出现的网站，而非个人消息与信息分享平台的博客，这一区别确实带来了全新的感受。与所有社交网站一样，在我创立的这个社交网站上，所有参与者都与网站创立人一样享有所有制作工具的使用权限：除去一般的发帖，他们还可以书写博文，发起讨论，上传视频和照片，创建个人资料页，互相发送信息。社区成员可以充当调节人的角色，抑恶扬善。

也就是说，我创立的社交网站不单纯关乎我自己或我的想法，而是关乎每一个选择参与进来的人。而且从一开始，几乎就是所有的人。人们很快聚在这里，交换想法，谈论自己的项目与研究。起初，大家只是贴贴编码和设计文件，交流想法，就像是一群书呆子的夸夸其谈。渐渐地，我们建立了有组织的合作体系，包括版本控制体系与文件库、维基、邮件列表和正式的小组任务。

社区成员的研究与成果真的让我大为震惊，他们使用的手机、芯片等各种形式的传感器的价钱甚至比不上一杯咖啡，可是在功能方面却敌得过10年前花费数百万美元的航空电子器件。我仿佛看到了航空业的未来：就像从自制电脑俱乐部成员手中诞生的个人电脑最终在20世纪80年代彻底改变了公司计算世界的格局，现在这个运动的成果迟早也会真正占据我们的天空。我们正在创造。如果这个产业中也会有一家苹果公司，那就是我们！

这时，我的创业本能开始活跃，神经系统中某些部分自动关闭了“为兴趣而做”的功能。由此，我清楚每件事情都必须有目的而为之。通常来讲，这就指向了一个非常令人难过的方向——“把我的爱好产业化”，因此爱好就会变得面目全非。（我在几年前就“为人父母”这个问题做过了同样的事情，把如何与孩子们分享快乐技术的种种做法变成了“极客老爸”博客，现在是成功的极客老爸独立公司。不过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在为人父母的乐趣彻底消失、变为乏味的工作之前，就将公司出售了。）很明显，DIYDrones也难逃此路。

我的首个家庭手工业

我在餐厅桌子上开始了我的空中机器人创业，在一个社区成员发明的飞艇控制器的基础上装配各种所需部件。我把电路板设计文件发给制造商制作，同时开始寻找能够以合理价格批量购买的其他电子元件。之后就是持续几周的采购，唯一的简单原则就是：制造商的材料不零售。中国大陆制造的发动机、加拿大一间仓库中的飞艇聚酯薄膜“信封”、中国台湾造螺旋桨、一大箱定制的激光切割塑料底座，还有一大摞用于包装的、压扁的比萨饼纸盒。我还从乐高公司申请到了一大箱免费的齿轮和轴。

我自己动手焊接了几十块主板之后就发誓赌咒“我绝不再干这事儿了”，然后在大型免费分类广告网站Craigslist上找到了一个本地的学生帮我焊接另外100多块主板，结果比我自己动手麻烦还多。接下来，我选择了从一开始就应该选择的办法：把其余几百块主板的焊接工作承包给一家装配公司，让自动拾放机更出色地完成这项工作。一大箱完工的主板直接送到我家，我只花了一个晚上检查装配质量、加载软件。

最后就该装配整部自动驾驶仪了。各种元件齐备，我还贿赂了孩子们，让他们帮我打包。餐厅的桌子和地板上铺满了成堆的零件和写明了每个盒子里面应该装多少个零件的便签条。整个早上，孩子们重复着装箱的流程，越来越觉得无聊，他们总算了解了在真正的工厂中工作的状态。（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是千万别对5岁孩子的工作质量抱任何期望，我们不得不重新检查所有的箱子。）

在制作社区的下一个设计产品飞机自动驾驶仪主板时，我们一致决定选择专业人士完成。Sparkfun公司比较符合要求，它为新型的开源硬件社区提供电子元件的设计、制造和销售服务。这家公司负责处理采购与制造，因此我们就可以省出时间进行研发，而且不再需要承担库存风险。

但随着时间推移，Sparkfun公司渐渐跟不上我们设计产品的速度，而且我们的很多产品对于Sparkfun公司的商店来说也太过新奇，所以是时候开办我们自己的工厂了。我创建了一家再合适不过的公司3D Robotics，合伙人名叫若尔迪·穆尼奥斯（Jordi Muñoz）（他后来可是功劳不小）。

穆尼奥斯在洛杉矶一个租来的车库中开始建设我们自己的小公司。他可不是一个拾放机器人，而是眼明手稳的干练小伙。我们的回焊炉是一台改装过的烤炉，每天可以生产几十块主板。

需求量越来越大，车库已经不够用了。穆尼奥斯把车间迁到了圣迭戈一个工业园区的商业区域内，这里更靠近低成本劳动力中心蒂华纳。真正的自动化制造工具随之而来：首先是一台小型的拾放机，然后是一台大一些的，最后一台甚至更大，还配有自动化元件输送机。烤炉也结束了历史使命，换成了一台真正的自动化回焊炉，配备的氮冷却系统能够完美控制温度。当然，我们需要为此准备一台制氮机。就这样，我们逐渐置备了越来越多的专业工具，穆尼奥斯和他的小组在网上下载工具教程，自学使用。

此时，第一家车间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于是我们扩大了车间面积，不过很快又显得过于狭小了。现在，3D Robotics已经拥有了一家占地超过1 100平方米的工厂，在蒂华纳的另一家工厂规模相仿。在工人和新产品开发工程师小组的努力下，工厂里的自动化装配机轰鸣终日不断。拾放机器人负责制造电路板。电路板在自动化回焊炉中烘烤，通过制氮机精准控制温度。激光切割机、3D打印机和数控机器则用于制造四驱直升机的零件。这些已经是真正的工厂了，而3年前，穆尼奥斯还在自家厨房的桌子上，用烙铁手工组装电路板。

从创客到百万富翁

我们第1年的收入大概是25万美元；到了第3年，也就是2011年，已经突破了300万美元大关。2012年，我们正在向着500万美元的目标前进。年增长率一直维持在75%~100%之间，这对我们这样的开源硬件公司来说很常见。我们从第1年开始已盈利（这在硬件行业并不太难——只要比成本要价高就可以了），但尽可能将利润再投资到新的产品线建设中。我们是网络公司，从一开始就是全球化的性质，而且希望借助网上口碑相传的网络效应，实现比传统制造业企业更快的发展速度。当然，由于我们制造的是硬件设备，需要投资和一定的制造时间，因此也不可能像最热门的网络公司那样实现“曲棍球杆曲线”的指数增长。

所以我们是一家混合型公司：采用简单的业务模式，享有传统制造业的现金流优势，同时得益于网络公司的营销与影响优势。我们还只是一家小公司，但这样的小公司与干洗店和杂货店等大部分微型公司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们是以网络为中心的全球性小公司。

从诞生之日起，我们就参与国际市场竞争。从本地市场起步，以期稍后扩展至国际市场的老套路，让很多公司深陷于缺乏全球竞争力的泥潭。从一开始就加入国际竞争会让公司更加强健。目前，我们2/3销售额的来自美国以外的市场。随着全球影响力的加强，扩大到本地市场之外的力量也越发强劲。

盈利其实不难

利润似乎是网络公司永远无法解决的痛：网络公司依靠增加的访问量赢利，但收费提高的话，似乎与访问量增加完全抵触。鉴于硬件有其固有成本，因此合理的产品定价是建立持续性业务的关键。

创客新手首先易犯的一个错误就是，产品在起步阶段售价过低。看遍各种原因，这一错误很容易理解。他们希望产品大卖，知道低价格必会促进销量增长。有些人甚至觉得，既然产品是开源社区成员志愿创造的成果，以高于成本价格出售未免太不合理。

虽然这样的想法可以理解，但它却是错误的。合理盈利是保证持续性业务的唯一途径。我们在此仅举一例，比如制作了100个可爱的激光切割手摇柄玩具“打鼓娃娃”，每个玩具的木料、激光切割、硬件、包装盒以及说明书等各项成本总计20美元，暂定以25美元一个出售，以防有其他尚未计算在内的成本开销。

这个有趣的产品可说是物美价廉，所以很快就销售一空。于是必须再做一批，这次要做1 000个，所以用于购买原料的资金从几千美元变成了几万美元。由于产品数量过大，不可能在业余时间独自完成装箱、打包，因此必须雇用额外的人手，而且需要租用场地存放所有的盒子、箱子，每天还要去联邦快递的网点发货。

现在，爱好开始变味，好像变成了真正的工作。更糟糕的是，产品越来越受欢迎，自然引起大型网络零售商的注意，他们要求以百件为单位批量购买，但要获得批发折扣。这些著名零售商的询问会让你感到受宠若惊：他们居然能看中你的产品，并且愿意替你销售；销量肯定是你自己的网站不可企及的。但如果你仍以25美元一个的市场价格卖给这些零售商，他们从中肯定无利可图。零售商要求你降低价格，因为他们自己必须从每件售出的商品中获取利润，通常要求获得每件利润的50%。因此，他们提出的价格每件不会超过17美元。那就意味着你要赔本了！成本原本只是在你为爱好所能够承担的开销范围之内，现在却让你和你的公司背上了债务。

创业者很快明白，产品定价至少应是成本的2.3倍，这样他们自己和零售商才能各自享有50%的利润空间（1.5×1.5=2.25）。为创业者预留的50%利润空间用于抵偿刚刚创业时未预料到的各种额外成本，包括额外的雇员成本、保险成本以及客户支持与回报成本。为第三方零售商预留的50%利润空间反映了零售市场的运行原理。（实际上，大部分公司将利润空间定为60%，因此产品定价通常是成本的2.6倍。但我在此考虑了创客新手的利他主义与增长促进因素，因此将以上两个数值降低为50%。）

也就是说，此例中的成本为20美元的玩具应定价为46美元，而非25美元。这听上去可能显得差距太大，但如果一开始就不按照商业运营原理定价，创客们很快就无力继续生产产品，这对谁都没有好处。这就是爱好与繁荣发展、有利可图的真正商业间的区别。而且还应该记得，在更偏重于定制的产品市场里，产品本身就是较高定价的依据。顾客都是眼光独到、精明的人，他们知道哪些产品是自己的心仪之选，因此也就做好了多花一些钱的准备。这可是很诱人的商业模式。

开源设计的优势

现在，我们每天都在使用开源软件创新：火狐浏览器、安卓手机、大部分网站使用的利努斯网络服务器，以及互联网使用的其他不计其数的开源软件。未来，硬件领域可能也会出现相同的情形。我乘坐开源汽车（以后可能会有更多人听说独立车厂Local Motors出品的性能最全面的越野车Rally Fighter），看着开源飞机从头顶飞过，开源火箭飞入太空，开源潜艇沉向深海。我们还有开源手表和闹钟、卡布奇诺咖啡机以及烤炉。

在某种意义上，所有这些公司都在贡献比特、销售原子。所有的设计文件、软件和其他能够用数字形式表述的组成部分（比特）都可以在线免费共享。在协议下，只要这些内容始终保持开放与共享状态，人们就可以无限制地使用。但实体产品本身（原子）却是用来出售的，因为实体产品的制造过程中确实产生了必须收回的实际成本。

我们每天都能看到越来越多的开源硬件商业模型成功实例。MakerBot 3D打印机就是开源硬件，它的基础原型RepRap亦是如此。Arduino也不例外，还有Adafruit、Seeed Studio和Sparkfun等众多公司的数百种产品。Adafruit公司的菲利普·托伦研究指出，截至2011年年末，已有300余种商业开源硬件产品面世，创造的年收入超过5 000万美元。

开源是杰弗逊和制宪元勋们在1790年将专利法定为美国重要法律之一时的初衷，此前一年，刚刚制定通过了《美国宪法》。他们认为专利的作用（在限定时间内享有的受保护垄断权）根本上并非要确保发明者借此牟利；毕竟，如果发明者对发明秘而不宣，赚钱会变得更容易；相反，专利是要鼓励发明者公开分享他们的发明，让其他人可以从中学习、受益。发明者能够对专利享有许可权的唯一途径就是，将发明公布之后，确保社会整体能够从该项发明中获益。（同理，科学成就通过在期刊上发表保证其可信度与职业发展。）

现在，发明者越来越多地公开分享他们的创新，却不在任何专利保护之下。这就是开源、知识共享和其他与传统知识产权保护不同的方式方法。此举原因何在？因为创造群体坚信，他们从分享中获得的东西多于自己的付出：可以借此得到免费的帮助，改进自己的发明。人们趋向于参与那些前景光明的开源项目，参与者一旦共享这些项目，他们在其中的贡献也就自动得到了共享。发明者能够在推广、营销和错误修正等方面获得反馈与帮助，由此获得“社会资本”，这是关注度与声誉度的结合（信誉），日后有助于发明者获益。

在开源创新环境中发展而来的产品不会享有与专利发明一样的法律保护，但更有机会在商业中获得成功。奇怪的是，在开源环境中的创造比秘密进行的发明速度更快、效果更好、成本更低。这至少已经由评价市场验证，是一种还算不坏的市场研究。开源创新还享有社区自有的营销小组，成员都是这一成功模式的热切追随者。任何一个在未上市时即已聚合了社区群体的产品，已经证明了自身的成功和价值，鲜有专利能够媲美。

对于基于开源创新的公司来说，优势不仅进入市场那么简单。根据《爱上制作》杂志的蒂姆·奥莱利所说，这是一个构造完美的“参与架构”，数以百计的能工巧匠可以为一直以来的各种激励（从开源软件到维基百科，从成为他们信仰的东西的一部分到只是为了自己的需要制造物品）献计献策且分文不取，他们相互分享只因为这是社区准则。

这是成本更低、速度更快、研发更佳的代名词，可为以此方式开发产品的公司带来不可估量的经济回报。而且不仅局限于研发，产品文件、营销与支持通常也是由社区内的志愿者以相同的形式完成。只要社会激励适当，传统公司中某些成本高昂的功能也可以免费实现。

我们的3D Robotics也采取相同的方式，原因如下：在网上发布设计并允许其他人使用之后，建立起了信任、社区以及潜在的免费开发建议与劳动力源。我们在署名——相同方式共享协议下，发布了电子产品印刷电路板（PCB）设计的原始格式文件（Cadsofts’ Eagle格式），允许商业再使用。同时还在通用公共许可证（GPL）下发布了所有的软件与固件，同样在保有署名以及代码开放的情况下，允许商业再使用。结果是，数以百计的人享有我们的共享代码、错误修正和设计创意，同时也向我们提供免费的产品，对我们改进自有产品大有裨益。

采用开源这一简单方式已使我们基本享有了免费的研发。如果我们采用闭源经营、雇用自己的工程师完成研发工作，那么恐怕要花费数十万美元，更不用说产品质量等问题了。白天，我们的志愿者都是各自领域内的精英——那种很难挖走的高端专业人才；到了晚上，他们则变身成为我们做出巨大贡献的热情志愿者。他们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是因为我们共同创造着他们自己需要、也希望成为参与者的东西，而且鉴于开源这一方式，他们也很清楚研发成果会被更多人了解、吸引更多人才加入，在由此产生的良性循环中，创新进程的推进速度远远高于传统的研发模式。

一旦你赋予了社区实质性内容，激发了它的活动，开始吸引参与者，你的工作就是给予他们工作。让那些看似具有建设性作用的参与者负责事务，特别要向那些友好有助的成员颁发奖章。一旦你给予为社区建设做出了有益贡献的成员适当的提升或奖励，就会发现他们通常会互相帮助，这样你就能够轻松很多。

最后，是否向志愿者支付费用是个比较让人头疼的问题。我个人倾向于向产品的主要贡献者支付使用费，但如果遭到拒绝，也不必太惊讶。原因很多：他们不是为了钱而参与进来；你支付的数目与他们在日常工作中的收入相比不值一提；他们觉得自己拿了钱，而其他贡献者毫无所获，感觉不好；他们知道此类费用会导致产品价格升高，这与他们参与这项活动的初衷恰相抵触——他们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开源共享创造最大的用户群体，而价格越高就意味着用户越少。

然而，除了简单的金钱奖励之外，确实有更具激励效果的奖励办法，对那些顶尖贡献者尤具吸引力——他们希望获得与在其职业生涯中同等重要的成就。

比如，我们为DIY Drones研发小组建立了一套奖励体系。从傻乎乎但是有效的小奖励，比如为“小贡献”（小贡献是指任何规模的编码贡献，也许只用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准备的咖啡杯，到极具经济价值的大奖，像是顶尖贡献者才能得到的3D Robotics的优先认股权。奖励体系见图7–1。

图7–1 奖励体系

如何建立社区

进入开源领域后，你总是要给予一些东西，以期获得更大回报。是否真有保证？不一定。你还需要建立起一个社区，确保最初产品符合需求，记录在案，而且足够独特，保证人们想要参与开发过程。开源社区的管理本身就可称得上是一份全职工作。不过，等到一切走上正轨，就可以见证奇迹了：你拥有的研发模式会比世界上某些大公司采用的更加迅速、优质、廉价。

着手从零开始创建一个社区时，就应该把它作为一种社交网络经营，而不只是一个博客或讨论小组。最好的新型社交网络工具可以让你武装到牙齿：神奇的博客工具、无所不能的讨论小组、个人资料页、视频、照片……

成功社区的主要元素之一是具有广泛魅力的内容，不仅包括论坛，还有博客跟帖、照片与视频分享以及新闻推送。创客社区包含了上述所有内容，从MakerBot、Sparkfun和Adafruit每日精彩纷呈的博客跟帖，到Kickstarter和Etsy会员的视频资料。

在某种意义上，如此丰富、吸引人的内容就是营销——既是对社区本身也是对社区产品的营销。不管他们自己如何看待这个问题，最成功的创客也是最好的生意人。他们不停地在博客和Twitter上更新产品进程，用照片和视频记录下每个阶段性成果，上传到网上。他们对于创造的热情和兴奋极具感染力，为最终发布的产品营造了良好的氛围。

如此看来，所有公共制造其实都是营销。社区管理、教程帖、Facebook更新、向相关领域内的创客发送电子邮件，这些都是营销。当然，不只关乎营销，这种手段能够如此立竿见影，还是因为它提供了人们欣赏、注意的有价值的东西。最终，无论是产品的命名，还是你决定依赖的东西（像我们就选择了Arduino），你所做的一切至少都是营销决策的一部分。首先，你的社区就是最好的营销渠道。那里不仅是你所需的口口相传和病毒式营销的源头，也是你可以随心所欲、大谈特谈自己产品的地方。如果你给了人们一个聚在一起的理由，能够满足他们的需要和利益，那么对你那些酷酷的小玩意儿喋喋不休就不是做广告，而是满意！

没有围墙的城堡

可是，以开源创新为基础建立的公司该如何保护自己免受竞争挑战或盗版的侵害？毕竟，开源创新的社会契约要求礼尚往来，与创造某一产品的社区分享所有成果。他们的防御优势在哪里？

是品牌吗？很多开源硬件项目共享产品的设计文件，但同时将名称与标识作为专有商标。其他人可以制造相同的产品，但不能称其为相同的产品（至少在该商标已获注册的国家里，这样做是违法的）。品牌确实是一种防御优势，但与品牌侵权斗争的法律程序，特别是在一些国家，代价太大。而且在一个开源世界中，根本不能说克隆出来的产品就低人一等或是能一眼辨出。

是社区吗？如果社区能够为创新者和其他创客服务，答案就是肯定的。某家公司能够克隆我们的产品，也许他们的产品售价更低，但这家公司不可能拥有我们的社区。如果我们的社区能够发现克隆的产品，他们就会拒绝帮助那些不支持“主队”的人。但我们要诚实一些：我们的社区之所以能够存在，就是因为我们的产品很难使用。此类社区大部分是支持性质，成员间互相帮助，在迷雾重重的新兴地带摸索道路。当然也有开发社区，只有1%的使用者会协助改进产品或开创新的产品方向。

开源创新项目的最终目的是，创造出与传统闭合创新产品一样优秀甚至更好的产品。这就意味着新产品必须易于使用：设计良好、备案完整。你去Crate & Barrel买烤面包机时，肯定不会在意有没有所谓的社区。好的产品并不需要好的社区。有时候，好的产品本身就是它们自己最好的代言人。

此时，唯一真正的防御优势就是生态系统。不是客户社区，而是其他公司和创新者社区，他们生产能够与你的产品配套使用或支持你的产品的东西，比如数万个支持、强化了（大部分）手机的安卓开源操作系统的应用，或是数以百计的能在开源博客平台WordPress上使用的插件和应用。开源是产品不断获得成功的有力支撑。应用可以复制其实没关系，因为信誉产生的网络效应比简单的代码难复制得多。

但如果就是有人想要剽窃我们的成果呢？这就要取决于你对“剽窃”的定义了。如果有人决定使用我们的文件，不做任何大的修改或改进，直接制造出产品，与我们形成竞争，那么他们的成本肯定远远低于我们的，在市场上也会更具竞争力。如果他们能和我们做得一样好，甚至更棒，那可真是不错：这回胜出的就是消费者；我们则可以在这件产品上收手，转而关注具有更高附加值的产品（我们不想涉足商品制造业）。

事实上，上述情况不可能发生。我们的产品已经非常便宜了，而且用于制造的机器人和在他国使用的完全相同，价格也一样。此处几乎不存在劳动力套利机会。

即便产品能以更低的成本制造出来，质量也无差别，那么还有客户支持这个问题。我们的社区就是我们的竞争优势：他们通过论坛、博客教程和维基等方式提供了大部分的客户支持。如果你在eBay上从某个翻造商手里买了一块主板，碰到了问题，我们的社区很可能不会提供帮助，否则就会被视为不支持产品的原创方。

人们怎么能分辨出我们的产品和在开源协议下复制的产品？克隆的产品不能使用相同的名称。我们的商标是我们保护的唯一知识产权，如果人们想要制造相同的主板，就必须使用其他名称。Arduino项目也采用了同样的模式，如果你抄袭制作了一块这样的主板，就不能称之为“Arduino”（当然，你可以说这块主板 “与Arduino兼容”）。同时，你还必须去掉从公开发表的印刷电路板设计文件上获得的产品标识、名称以及各种图形。这样可以有效维护商业控制权，同时不违背开源的核心原则。

开源的另一个核心方面是，用户可以自行制造产品，无须向你支付任何费用。这对于用户库中0.1%的人来说是件大好事，而他们通常也是产品新创意与创新的最佳源泉。但事实是另外那99.9%的用户宁愿付钱给专业人士，确保产品能够使用。那才是公司的核心所在。

如何让“盗版者”为你所用

此处有一实例，2010年年末，有人在DIY Drones上发帖子说，淘宝、eBay以及其他在线销售平台上有我们的ArduPilot Mega自动驾驶仪主板设计的仿制品出售，这些仿制品是制作精良、功能完善的克隆产品。不仅如此，我们的英文版使用手册以及一些软件还被翻译成了其他语种。

我们的社区成员对这种赤裸裸的“盗版”感到震惊，问我应该怎么办。

我说，不用管它。

此类事情在开源硬件领域完全在意料之内，而且受到鼓励。无须发行成本的软件是免费的。硬件的制造成本高昂，以能够保障持续性业务的最低必要价格出售，保证产品的质量、支持和可获得性，但产品设计也是免费的。所有的知识产权都是开源的，因此社区可以使用、改进或是做出自己的修改版本。

其他人能够克隆产品的可能性是这一模式生而有之的特性，在我们的开源许可之下尤为如此。理想情况下，人们修改或改进产品（“衍生式设计”），满足他们发现的市场需求，而这样的需求是我们目前的产品尚未满足的。这是开源旨在推进的一种创新。但如果人们只是简单地克隆产品，以更低价格出售，我们也无话可说。一切都由市场决定。

在此要顺便提及的是，Arduino开发主板也经历了完全相同的过程，出现了很多仿造版。仿造品有时质量低下，但即使仿造品质量很好，大部分人还是继续支持Arduino的官方产品以及产品的原创人员。现在，克隆产品仅占有很小的市场份额，而且大部分在那些更看重价格的市场中销售。不过，能够进入较低价格的市场也不失为创新的一种形式，不算是坏事。

我个人对此发展感到很开心，原因有四点：

1. 能把维基翻译成其他语种真的很棒，这样就有更多的人能够分享维基。

2. 这是成功的标志——只有人们希望得到你做的东西时，产品才会被仿造。

3. 竞争是件好事。

4. 克隆很可能最终会发展成真正的创新与改进。切记，我们的许可要求任何衍生式设计都必须是开源的。想想看，如果某个曾经的仿造团队能够开发出更好的设计，该是多么棒。那时，我们就能扭转局面，生产他们的设计，把文件翻译成英文，传向更多国家的市场。结果是皆大欢喜！

我写下上述文字之后不久，就有一位名叫“哈兹”的社区成员在回帖中说，他曾与制造中国版主板的团队合作，而且负责翻译部分。我对他的工作速度表示钦佩，然后问他是否考虑在我们的官方手册中加入中文译本；该译本采用Google代码，与我们的知识库一致。征得他的同意之后，我授予了他维基编辑权限；不然，就要建立一套用户可以选择的平行中文翻译系统。

那时，我们正在使用Subversion版本控制系统（现在我们使用的是Git），Google代码对其操作相对基础一些。维基页面文件与我们的自动驾驶仪源代码同在一个知识库内，而我没有认真检查许可选项，只是给人们可以进入整个知识库的空白“调配”准入（可以创建并编辑文件），以便他们编辑维基的内容。

我给予社区成员此类准入时，总是提醒他们小心不要弄乱了编码（鉴于弄乱编码的风险很高，代码开发组成员资格为专属性质），但我忘记告诉哈兹这件事情。

哈兹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将手册的中文翻译进行了无缝整合，这样用户简单点击链接就可实现两种语言间的转换。

因为哈兹本人也是我们的自动驾驶仪方面的专家（毕竟，他曾经是克隆产品小组的成员），他同时着手修改英文手册。我能看到所有的调配，全部予以批准：高明、正确、英语完美。

事情变得更加有趣：哈兹开始修正编码本身存在的错误。这样的事情第一次发生时，我以为他只是不小心把某个维基文件放到了错误的文件夹里。不过我检查之后发现，哈兹修改了编码，他的修正不仅完全正确，而且全部都进行了适当的存档。谁知道哈兹居然还是个程序员！

我向他表示了感谢，也就没再多想。但是编码调配源源不断地出现，哈兹以他自己的方式通览了我们的事件列表，逐一挑出开发小组由于时间紧迫而忽略的错误。

现在，哈兹是我们开发小组最棒的成员之一。我们从未谋面，但我慢慢地对他有了一些了解。

他的真名叫黄小江（音译），目前在北京生活，是北京大学计算机科学专业的在读博士生。

他向我讲了自己的故事：

我小时候就对各种模型很感兴趣，希望可以有一架遥控飞机。多年以后，当我大学毕业时，终于买了一架遥控直升机，我还买了各种遥控汽车和飞机。有人会嘲笑我还在玩“玩具”，但我仍然很开心，毕竟那是我儿时的梦想。我上网时无意看到了ArduPilot，被它的强大功能深深吸引。几个朋友也对此非常感兴趣，但英文文件让他们觉得很不方便。所以我就试着把它们翻译成了中文，这样中国玩家就能更好地享受ArduPilot的乐趣。谢谢DIY Drones出色的工作，我希望能够帮助更多的人实现梦想。

这样的事情非常神奇。我们第一次谈及克隆主板的问题时，一些社区成员一开始就得出结论，这是另外一个赤裸裸的盗版案例。他们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提起诉讼。当我提醒他们这不是“盗版”版本，而是在我们的开源许可允许甚至是鼓励下，产生的“衍生式设计”。于是，整件事情的论调改变了。

因为我们没有把中国团队妖魔化，而是把他们看作社区的一部分，他们也对我们礼尚往来。哈兹向前迈出了一步，他没有单纯地使用我们的工作成果，也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现在，他们不只是使用我们的技术，也帮助我们改善已有技术，惠及大众。哈兹实现了他的梦想，也以此方式帮助我们实现了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