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第一景 贝尔蒙;室内
[喇叭高声齐奏。摩洛哥亲王穿白袍率随从上;
波希霞,奈莉莎及侍女等上]
摩洛哥 别看到我这身肤色就不喜欢我;
我是骄阳的邻居,是他的近亲,
他的火焰赐给我这一身黑黝黝的
“号衣”。且到那冰山雪柱,不见阳光 的
北方,给我找一个最白皙的人儿来,
让我们刺血检验对你的爱情,
看谁滴下的血最红:是他还是我。
告诉你,小姐,我这副相貌曾经
吓倒过壮士;凭我的爱情,我起誓,
在咱的国土,只为它,最高贵的闺女
害了相思。我不愿改变这一身黑,
除非为了打动你的心,优雅的女王。
波希霞 说到挑选丈夫,我倒并不光凭
少女的一双挑剔的眼睛来看人。
再说,我的命运由彩盒决定,
这可剥夺了我自个儿做主的权利;
当初我父亲加在我身上的束缚,
使我只能遵守他老人家的规定:
是谁中了彩,就得认谁做丈夫,
像方才我告诉你的——要不是这样,
那么你,尊贵的亲王,在我的心目中,
一样有光彩,跟我所接待的求婚者
并没有区分。
摩洛哥 单凭这一番美意,
已叫我十分领情。那么,就请你
带我到那三个彩盒跟前试一试
我的运气吧。凭着这一柄弯刀——
它砍倒过波斯王、斩过波斯的王子——
他曾三败苏里曼苏丹——我要啊,
直瞪着怒眼,吓退最凶恶的目光,
拿勇猛相拼,压倒那肆无忌惮的胆量,
从母熊的胸前,夺走那吃奶的小熊,
故意去逗弄那觅食狂吼的饿狮,
只为了要博取你的爱情,小姐。
可是,唉!即使赫克勒斯和他的跟班,
借掷骰子来一决雌雄,也许
命运偏叫下手掷出了大点子——
赫克勒斯还不是败在奴仆手里?
我现在听凭盲目的命运的支配,
或许最后终于落个空,失却了
那不如我的人反而能到手的宝贝——
只得伤心而死。
波希霞 你总得拣一条路:
干脆放弃了挑彩盒,把心死了;
要不,挑彩盒之前,先立下誓言:
要是你选错了,从此终身不再
向女人求婚——所以请考虑一下吧。
摩洛哥 这可用不到了。来吧,带我去碰一碰
我的机会。
波希霞 第一步,先上神庙去;
用过了饭,然后赌一下你的运气。
摩洛哥 幸运啊,成功失败都看今朝,
不是获得幸福,就是从此终身苦恼。
[喇叭奏乐。同下]
第二景 威尼斯;街道
[小厮朗西洛上]
朗西洛 当然啰,要是我从我那东家这个犹太人家里逃跑,我的好良心是要跟我板脸的。可是魔鬼拉着我的胳膊,在引诱我哪,他跟我说:
狗宝,朗西洛·狗宝,好朗西洛——(或者是)好狗宝呀——(或者又是)好朗西洛·狗宝呀,拔起你的腿,跑步跑!快跑呀,逃呀!
我的好良心可出来说话啦:
不,留点儿神,老实头朗西洛呀;留点儿神,老实头朗西洛——(或者还是这一句话)老实头朗西洛·狗宝,逃跑不得啊;拔起脚来一脚把“逃跑”这个念头踢跑了吧。
嘿,好大胆的魔鬼,他又来啦,倒劝我“卷铺盖”呢,你听他:“飞啊!”那魔鬼打着意大利话嚷道;“溜吧!”那魔鬼说;“看在老天爷的面上,摆出些勇气来,”那魔鬼说道,“逃跑吧!”
好,我那好良心,吊住了我心里头的脖子,又跟我说话了——话可说得真聪明哪:“朗西洛,我的老实朋友,你可是一个老实人的儿子啊。”或者倒不如说:“一个老实女人的儿子啊。”——说真的,我那老子可有点不大那个,有点粘糊糊的——他另有一功——好吧,我的好良心说话了:
“朗西洛,不许你动一动窝儿!”
“活动活动吧!”那恶魔说。
“不许动!”我的好良心说。
“好良心呀,”我说了,“你出了个好主意。”——“魔鬼呀,”我又说了,“你也讲得有道理。”要是依着我的好良心呢,我就该留在我的主人那犹太人的家里;可是,救苦救难的天主哪,他本来就是一个魔鬼嘛!要是从犹太人那儿逃走吧,那么我就得听魔鬼的话;而魔鬼——说句不中听的话——地地道道是个魔鬼嘛。可是我说,那个犹太人啊,就是魔鬼本人的化身;凭良心说,劝我跟犹太人待在一起,我这好良心的心肠也未免太狠了些儿!还是魔鬼说的话够交情——我决定溜啦,魔鬼。我的脚尖儿只等你一声吩咐,我决定溜啦!
[老狗宝持篮子上]
老狗宝 年轻的哥儿,借光问一声,到犹太老爷的家,该往哪个方向走啊?
朗西洛 (自语)噢,天哪,这是我的亲生老子!他的眼睛,别说蒙了泥沙,简直是嵌了砂粒子, 看不清楚啦,认不得我啦——我可偏要叫他瞧瞧我的颜色!
老狗宝 年轻的大少爷,借光问一声,到犹太老爷的家,是往哪个方向走啊?
朗西洛 一直走, 到第一个路口,就往右手拐弯;来到第二个交叉口,就得往左边转;到了第三个关口,我的妈,你往左转也不对,往右拐也不成,要七转八转地打着转儿,一直转到那犹太人的大门口为止。
老狗宝 我的好天哪,这条路好难摸索!你知道不知道有一个朗西洛,本来住在他家里,现在还住在他家里吗?
朗西洛 你说的可是朗西洛大少爷吗?(走开一步,自语)瞧我的吧,我可要叫他眼泪鼻涕的下一场雨呢。——你说的可是朗西洛大少爷?
老狗宝 不是什么少爷,您老,只是一个穷人家的穷小子罢了。他的老子,不是我说一句话,穷是穷到了底,骨头可是硬的;再说,多谢上帝,还活得好好儿的。
朗西洛 呃,那个老子的事儿,咱们撇得远些儿;咱们谈的是正经:朗西洛大少爷。
老狗宝 他是你老人家的朋友——这朗西洛小子?
朗西洛 岂敢,岂敢,我求求你啦,老头儿——劳驾你啦,称呼一声“朗西洛大少爷”吧!
老狗宝 你少爷的意思是,要我叫一声——叫朗西洛——大少爷?
朗西洛 岂敢,岂敢,这不就是“朗西洛大少爷”!你也甭提起朗西洛大少爷来啦,老人家,因为这位大少爷,他呀,他命宫里遭了劫数,在一个恶地方,碰到了一个恶星宿,在一个恶时辰里,阴错阳差,活活的寿终正寝啦——要不,照你们直笼统的说法,就是踹腿瞪眼儿啦!
老狗宝 (叩着拐杖)哎哟,老天可使不得啊!这孩子是我这老头儿的一根拐杖——我惟一的依靠哪!
朗西洛 (打量自己)难道我像根棍儿,像根拐棍儿,像根拐杖儿——还是像撑棒一根?——老大爷,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狗宝 唉,可怜,我认不得你,少爷。请你告诉我——我那孩子——天老爷超度他的灵魂吧!——生死存亡究竟怎么样了?
朗西洛 你认不得我啦,老大爷?
老狗宝 唉!你哪,我眼睛好比蒙了泥沙,都快瞎了,实在认不得你。
朗西洛 嗳,这话倒也说得是,你就是眼睛雪亮,怕也会认不得我吧;只有聪明的老子才能辨认出自个儿的孩子。也罢,老头儿,我且把你儿子的下落说给你听吧。(跪下)请你给我祝福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人家的儿子瞒过了一时,可瞒不到底,他到头来少不得露了马脚。
老狗宝 少爷,请你快站起来。我敢说,你决不是我的儿子朗西洛。
朗西洛 对不起,废话少说,快给我祝福吧。我就是朗西洛——从前是你的孩儿,现在是你的亲骨肉,将来还是你的小狗子。
老狗宝 说什么你是我的儿子,我可信不过来呀。
朗西洛 那我不知道我该信得过来什么才好;可是我的确是朗西洛——犹太人的当差——没错儿,你的老婆玛格丽就是我的亲娘。
老狗宝 她的名字果然是叫玛格丽。我敢赌咒,如果你真是朗西洛,那你就是我亲生的骨肉了。我那大慈大悲老天爷!你长了好大一把胡子啦! 你下巴颏上长的毛,比我那拖车的马儿道宾的尾巴还要多呢。
朗西洛 (起立)这么说来,道宾的马尾巴一定是越长越短了。我明明记得,上回看到那畜生,它尾巴上的毛,可比我脸上的毛多得多啊。
老狗宝 天哪,谁想你已变了个样儿啦!你跟你的东家还合得来吗?(举起篮子)我给他带来了一点儿礼物。你们现在合得来吗?
朗西洛 还好,还好——不过从我这方面说,我下定决心要逃跑了,不是跑得它远远的,我还就定不下心来。我那东家真叫是道地的犹太人。送给他礼物?送他一根上吊的绳子吧!我伺候他,可把自个儿的肚子都饿瘪啦。你倒是能用你的肋骨,把我的指头儿一根根都数出来呢。 爹,你来了,我很高兴。你给我把礼物送给一位巴珊尼大爷吧,他——可不是,会把挺漂亮的号衣赏给仆人穿呢。我要是不能侍候他呀,那天下的地面有多大,我就跑它个多远!啊,有这样好的运气!正是那一位来啦——爹,快到他跟前去;我要是再伺候那个犹太人,就算我也是个犹太人!
[巴珊尼率侍从二三人上]
巴珊尼 (向侍从)你就这么办吧;可是要赶紧些儿,晚饭顶迟也得在五点钟准备好。这几封信派人分头送去;叫裁缝把号衣做起来吧;回头再请葛莱兴马上到我的宅子里来。
[一仆人下]
朗西洛 上前去!爸爸。(推老狗宝上前)
老狗宝 (鞠躬)天主保佑您大爷吧!
巴珊尼 托天主的福;你有什么事儿吗?
老狗宝 大爷,这个是我的孩子,一个穷小子——
朗西洛 不是穷小子,大爷,我是那大发其财的犹太人的当差。我想要——呃,大爷——还是让我的爸爸来指点 你吧。
老狗宝 真用得上这一句话,大爷,他想得成了相思病,想要伺候—— 朗西洛 可不是,横说竖说一句话,我本来是伺候那犹太人的,可是我希望能够——还是让我的爸爸来指点你吧。
老狗宝 他的东家跟他——不瞒您大爷说——有点儿不大投缘儿—— 朗西洛 三言两语,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个犹太人呀,他待我太岂有此理了,害得我——我的爸,我相信他年纪比我大,还是让他来开导你吧。
老狗宝 我这儿带来了一盘子烧好的鸽子想赏给大爷, 还想求大爷一件事儿—— 朗西洛 开门见山,这求你的事儿,跟我本人才毫不相干呢,等会儿你听那老实的老头儿一说,你就明白啦——不是我说一句,我那个爸爸,老虽则老,穷可是个穷人。
巴珊尼 (莫名其妙)让一个人说两个人的话吧。你想要
什么来着?
朗西洛 伺候你,大爷。
老狗宝 就是这么见不得人的一回事儿,大爷。
巴珊尼 我早认识你;你的请求我答应了。
夏洛克,你的东家,今天原跟我说起,
要把你举荐给我;其实这怎算是
提拔你?不去伺候有钱的犹太人,
倒反而来做穷绅士的跟班。
朗西洛 大爷,有一句老古话,正好让你跟我的东家夏洛克对分了——你有的是“福如东海”,他有的是“财比南山”。
巴珊尼 你说得好。老大爷,带着你儿子去吧。——
去跟你老东家辞别了,再来打听
我的住宅。
(向侍从)给他做一套号衣,
镶边格外考究些,就去办吧。
朗西洛 爸爸,进去吧。(得意忘形,指着自己)你呀,就别想找到一个差使;不!因为你呀,你光有个脑子、不生那个舌头。(端详手掌)哈,要是踏遍意大利,有人宣誓作证,能够伸出一只手来, 长着比你还要有福气的掌纹……就凭这只手,我将来一定大富大贵!怎么,这儿是一条糊里糊涂的“生命线”!这儿呢,不过有个把老婆罢了。 唉,十五个老婆算得了什么呀!十一个寡妇,外加九个黄花闺女,拿一个男子汉来说,也不过是家常便饭嘛——还要三次掉在水里,三次不死——这儿又是道关口;好险哪,我差些儿送了一命——掉进那锦绣帐、鸭绒床里去啦!还好,还好,逃出来啦。嗳,要是命运之神是个女的,这一回她倒是挺够交情的!——爸爸,来吧。我只消一眨眼的工夫,就跟犹太人告别了。
[领其父进入犹太人家]
巴珊尼 请你记住,好廖那多,就只几句话。
(给他一张单子)
这些东西办齐以后,安放妥当了,
当即赶回来,因为我今天晚上
要请我几个最知交的朋友来喝酒。
快去快来。
侍从 我一定尽力办去。
[葛莱兴上]
葛莱兴 你家主人呢?
侍从 他就在那边走着,大爷。
[下]
葛莱兴 巴珊尼大爷!
巴珊尼 葛莱兴!
葛莱兴 我有件事儿要求你。
巴珊尼 我答应你。
葛莱兴 你怎么也不能拒绝我这请求:
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到贝尔蒙去。
巴珊尼 那么你去就是了。可是听着,葛莱兴,
你这人太随便、太鲁莽,叫你一开口,
满屋子全是你的声响;这一些,
对你的性格说,倒是很相称,
在我们看来,也没什么要不得;
可是在生人跟前,你这一套
就有点不太入眼了。请多留些神,
在你那浮躁的性子里渗入几分
文静的谦逊;要不然,到了那边,
因为你不安分守己,让人家对我
也有了误会——希望就成了泡影。
葛莱兴 巴珊尼大爷,听我说:我以后
放规矩些就是了:说起话来,
恭而敬之;难得诅咒,一声两声;
口袋里装着祷告书,一本正经;
这还不算,吃饭时先念祷告,
我还会把帽子这么遮没了眼睛,
叹口气,说一声:“阿门”;处处安分,
像有人一心想讨老奶奶的欢心。
如果我此番不能说到做到,
那以后你再不用相信我这个人!
巴珊尼 好吧,我们倒要瞧瞧你的正经!
葛莱兴 可是,今儿晚上不能算进在内;
你不能拿我今夜的举动来看待我。
巴珊尼 不,那可太煞风景了;今儿晚上,
倒要请你使出你浑身解数呢,
因为大家要想好好地乐一乐呢。
现在我还有些事情,等会儿见吧。
葛莱兴 我也要去找罗伦佐他们一伙人,
吃晚饭的时候,我们一定赶到。
[各下]
第三景 威尼斯;室内
[吉茜卡,朗西洛上]
吉茜卡 你就这么离开我爸爸,走了,
真叫我难受。我们这个家,是地狱,
幸亏来了你,一个淘气的小鬼,
才让人稍微松口气。可是再会吧,
这两银子给你。上晚饭的时候,
朗西洛,你会见到罗伦佐大爷,
他是你新东家的客人。就把这封信
交给他——可要悄悄儿的。现在你去吧;
我不愿让爸爸看见我跟你谈话。
朗西洛 再见啦!眼泪哽住了我的嗓子眼儿。顶漂亮的异教徒,顶甜蜜的犹太姐儿!要是你不叫一个基督徒把你拐了跑,就算我看错了人。可是,再见吧!这几滴泪水儿真不懂事,快叫我做不成男子汉大丈夫啦。后会有期啦!
吉茜卡 再见吧,好朗西洛!
[朗西洛下]
唉,好深重的罪孽,我竟会怨自己
是爸爸的孩子!可是,虽然在血统上
我是他女儿,在行为上可不跟他走。
啊!罗伦佐,只要你一心到底,
那我再也不三心二意:我决计
改信基督教,做你忠诚的爱妻。
[下]
第四景 威尼斯;街道
[葛莱兴,罗伦佐,莎莱里奥,及索拉尼上]
罗伦佐 不,咱们在吃晚饭的时候溜出去,
到我的家里,化装好了再回来,
前后只消一个钟头。
葛莱兴 咱们还没好好儿准备呢。
莎莱里奥 谁来拿火炬呢?——咱们还没谈起呀。
索拉尼 要搞就搞出个名堂,要不就没意思;
依我看来,还是别闹了吧。
罗伦佐 现在才四点钟,咱们还有两个钟点
可以支配呢。
[朗西洛持信上]
朗西洛,朋友,有事儿吗?
朗西洛 请你只消把它拆开来,说不定它就会告诉你呢。
(把信交给他)
罗伦佐 我认得这笔迹。你看,写得多秀丽!
写这字的手儿,比写上这一手好字的
素纸还要洁白呢。
葛莱兴 准是情书!
朗西洛 大爷,我要走啦。
罗伦佐 你还要到哪儿去?
朗西洛 呃,大爷,我要去请我家老东家犹太人今儿晚上陪我家新东家基督徒吃饭呀。
罗伦佐 等一等,你拿着吧。(给赏钱)
去回复温柔的吉茜卡——
趁没人的当儿跟她说:我决不失约。
[朗西洛下]
走吧,大爷们,
快准备参加今晚上的假面舞会吧。
我已经找到一个拿火炬的人儿啦。
莎莱里奥 妙啊,看我马上行动起来。
索拉尼 我也去。
罗伦佐 再隔这么一个钟点,
大伙儿在葛莱兴家里碰头吧。
莎莱里奥 好,就这么办吧。
[和索拉尼同下]
葛莱兴 那封信可是漂亮的吉茜卡写来的?
罗伦佐 这回事我全跟你说吧。她已经嘱咐我
怎样带着她逃出她爸爸的家里;
告诉我她随身带多少金银珠宝;
还准备了一身男孩的服装,到时候穿上。
她的爸,那个犹太人,要是有一天
进得了天堂,那是因为他生下了
这么温柔的女儿。恶运决不敢
来冲犯她,除非借这样个口实:
她是不敬天主的犹太人的后裔。
跟我走吧;一边走,你一边自个儿念。
是美丽的吉茜卡来替我举火炬。
[同下]
第五景 威尼斯;室内
[夏洛克和朗西洛谈话上]
夏洛克 也好,你瞧吧——用你自个儿的眼珠
去分一分档:老头儿夏洛克跟巴珊尼
有什么不一样——嗨,吉茜卡!——你还能
大吃大喝,在我家这么称心?——嗨,吉茜卡!
——由你睡大觉、打鼾、糟蹋衣裳?——
嗨,吉茜卡,在叫你哪!
朗西洛 (往内室奔)嗨,吉茜卡!
夏洛克 谁让你喊的?我没叫你去喊她呀。
朗西洛 (退回来)您老人家不是老嘀咕着,说我拨一拨、动一动吗?
[吉茜卡从内室上]
吉茜卡 你叫我?有什么吩咐吗?
夏洛克 今晚有人请我去吃饭,吉茜卡。
这儿是我的钥匙——可是我去干吗?
人家又不是好心好意邀请我,
他们只是讨我的好罢了——可是,
我偏要去,我恨这个挥霍的基督徒,
去吃他一顿也是好的——吉茜卡,孩子,
你好生看管门户吧。我真不想去;
昨儿晚上,我还梦见了一只钱袋呢;
这无端的恶兆闹得我心神不安。
朗西洛 老爷,请你准去,我家少爷在恭候你大驾见笑 呢。
夏洛克 哪里,请他多多见笑。
朗西洛 他们早就一起串通好啦——我不打算说你可以看到一场假面跳舞会;可是万一果然让你看到了,那就难怪我在上一个“黑礼拜一”清早六点钟流起鼻血来啦,那回事儿发生在那一年的第四年的礼拜三的“圣灰节”的那一个下午……
夏洛克 什么,还有假面跳舞会吗?吉茜卡,
你听我说,把家里的门户都锁起来。
听到外面的鼓声,和那歪头曲颈、
鸡猫子叫的笛子声,你别爬到窗口,
探头到街上去看那班基督徒傻瓜——
去看那一张张涂得油光光的花脸;
赶紧把我这屋子的耳朵给堵住了——
我说的那窗子;不许那一片轻狂的
嚷嚷声闯进我那肃静的家里来。
凭雅各的节杖,我起誓,我今夜真不想
去吃什么酒席——可是就去这一遭吧。
[把钥匙交给女儿]
嗨,你先走,说我随即就来啦。
朗西洛 那么我先走啦,老爷。——(凑近吉茜卡耳边)小姐,别理他的,只管打开窗子往外瞧—— 瞧,那边来了个基督徒少年郎,
犹太姐姐的眼里放呀放光芒。
[下]
夏洛克 呃,奴才养的傻瓜,他叽咕些什么?
吉茜卡 什么也没说,只是说:“再见吧,小姐。”
夏洛克 这一个草包,良心倒还不算坏,
怎奈他那肚子啊,尽多尽少装得下;
做起事来,慢吞吞,好比一条蜗牛;
白天睡觉的本领比野猫还来得——
懒惰的雄蜂别到我家来做窝;
所以他要走,趁早打发他走吧——
让他去投靠那个靠借债来摆阔的
大少爷,也好帮他把家当败得快些。
呃,吉茜卡,进去吧;也许我一会儿
就回来。听我的话,在家里把门关上了。
老话说得好:“守财就是进财”,
有出息的人永远把它记在怀。
[下]
吉茜卡 再会吧;要是我的命运没出岔,
你会不见了女儿,我要失去了爸。
[下]
第六景 宅前
[葛莱兴,莎莱里奥各戴面罩上]
葛莱兴 罗伦佐叫我们就守在这个屋檐下,
做望风。
莎莱里奥 他约好的时间都快要过啦。
葛莱兴 他会落在时间的后面,这可怪了——
情人们总是抢在时间的头里啊。
莎莱里奥 可不!当初维纳斯驾着鸽子飞去
缔结新欢的盟约就十倍的快——
比后来叫她去履行从前的誓言。
葛莱兴 总是逃不过这一套。有谁从筵席上
站起来,他的胃口还是那么好,
就跟方才坐下的时候一个样?
哪儿有这样一匹马:没命跑了一阵,
再走回头路,却还像才起步时那么
精神饱满?世上的东西,全都是
追求的时候比受用的时候更有劲。
一艘新下水的船儿,旗帜飘飘,
出港了,多像个娇生惯养的少年郎
给轻狂的风任情地搂着,抱着;
等它从海上回来,船身已损伤了,
篷帆已经给扯得破破烂烂了,
那时候,它又多像个落魄的浪子
遭受那轻狂的海风百般奚落!
莎莱里奥 罗伦佐来啦;这些话留着以后谈吧。
[罗伦佐匆匆上]
罗伦佐 两位好朋友,对不起,我来得太晚啦;
累你们久等的,是我的事情,不是我。
有一天你们也做贼拐老婆,那时光,
我也同样地耐性给你们做望风。
跟我来吧。
这儿,就住着我那犹太老丈人。
喂,里面可有人吗?
[吉茜卡穿男孩服装,从上方窗口出现]
吉茜卡 你是哪一位?告诉我,好让我放心,
虽然我敢说,我听得出你的声音。
罗伦佐 罗伦佐,你的情人。
吉茜卡 果然是罗伦佐,也的确是我的情人:
还有谁我爱得他这么贴紧着心?
除了你,罗伦佐,还有谁这会儿说得准
我究竟是不是属于你的人?
罗伦佐 上天,跟你的芳心,可以作证,
你是我的亲人。
吉茜卡 来,把这木盒接住了——
包管你不委屈这一举手之劳。
[从窗口探身,掷下一木盒]
幸亏这会儿是黑夜,你瞧不见我,
把自己改扮成这副模样,多羞人!
不过恋爱是盲目的,情人们原本
瞧不见他们所干的淘气的把戏;
要不,可害得小爱神把脸都羞红了——
瞧见我大姑娘变成了一个男孩儿。
罗伦佐 下来吧,来给我做那拿火把的人儿。
吉茜卡 怎么,还要我拿着烛火照亮
自己的轻狂?我这光景,不用借光,
已经太惹眼了。哥哥,你怎么还要我
做那抛头露面的勾当?赶紧
把我遮蔽些才是呀。
罗伦佐 好妹妹,你不知道,
这身漂亮的男装已把你遮蔽了。
赶快下来吧。
那黑夜,像个私奔的,在偷偷溜走;
巴珊尼那边的宴会,还等着我们呢。
吉茜卡 让我把门窗关好,再多装些黄金,
好给自己多添几分光,这就来。
[从窗口消失]
葛莱兴 我说,拿我这顶头巾打赌:
真是好一位基督徒,哪儿是犹太人呢。
罗伦佐 算我该死,要是我不一心爱着她!
如果让我下个判断,她真聪明,
如果我眼光还不错,她长得真美;
她又把真心表明:她是忠诚的;
就凭她这样又聪明、又美、又忠诚,
怎么能不老是挂在我的心尖儿上呢?
[吉茜卡开门上]
什么,你出来了吗?来吧,大爷们,走!
化装舞会的朋友们在那儿等候。
[罗伦佐,吉茜卡,莎莱里奥下]
[安东尼上]
安东尼 是哪一个?
葛莱兴 安东尼大爷?
安东尼 嗨,嗨,葛莱兴!还有那一班人呢?
已经九点啦,大家都在那儿等你们哪。
今夜的假面舞会作罢了;风转向了;
巴珊尼立刻就要上船了。
我打发了二十个人来找你们。
葛莱兴 我听了可高兴,我再没别的巴望,
就只想今夜动身、在海洋里飘荡。
[同下]
第七景 贝尔蒙;大厅
[喇叭高声齐奏。波希霞,摩洛哥亲王各率侍女、侍从等上]
波希霞 去,把幕拉开,让那几个彩盒
展现在这位尊贵的亲王的面前。
现在,请你挑选吧。
(幕启,呈现三彩盒)
摩洛哥 第一只,是金的,刻上这几个字:
谁挑中了我,得到了众生所祈求的。
第二只,是银的,许下这么一句话:
谁挑中了我,他所应有的,准有。
第三只,昏暗的铅,好大的口气:
谁挑中了我,把一切拿出来,做牺牲。
要是给我挑中了,我怎么能知道呢?
波希霞 其中有一个,亲王,藏着我的小像,
要是让你挑着了,我就是你的人了。
摩洛哥 上天,快指点我,该怎么挑选吧!
让我想想;我再倒过来把彩匣上的
字句念一遍吧。这一个铅彩匣怎么说?
谁挑中了我,把一切拿出来,做牺牲。
牺牲——为了什么?为了那铅块吗?
这盒子太吓人了。人们为了想博得
百倍的好处,才不惜孤注一掷。
黄金的心不能让褴褛的外表
来糟蹋自己。我可不愿为了铅块,
拿什么出来,作什么牺牲。
那冰清玉洁的银彩匣又怎么说?
谁挑中了我,他所应有的,准有。
他所应有的,准有!慢着,摩洛哥。
给你自个儿下一个公正的评价吧:
要是按照你的声誉来判断,
那可说是很够格了——可是说够格,
未必就够得上这样一位小姐啊。
可是,我顾虑自个儿没有这福分,
未免辱没自个儿了。我应有的,准有——
可不,那就是指这位小姐而言了!
以我的门第,我本该可以娶她;
讲到那财富、人品、风度和修养,
我全配得上;再说,超过这一切,
还有我那份爱情。那么,别再费事,
就挑了眼前这个银盒吧,怎么样?——
让我再瞧瞧金彩盒上的那一句话:
谁挑中了我,得到了众生所祈求的。
那不就是这位小姐!全世界都追求她;
东西南北,各路都有远客赶来,
来朝拜这座圣像,这人间的仙女。
那一片虎豹出没的黑坎尼沙漠,
阿拉伯一望无际的荒野,都成了
康庄大道,只因为川流不息的
王爷们赶奔来瞻仰美人儿波希霞。
那骇浪滔天的海洋在怒吼雷鸣,
可阻拦不了那天边的远客;
他们跨过海,就像跨一条小溪,
为了看一眼波希霞的芳容。
[又回头看一遍]
三个彩盒,有一个藏着天仙似的玉容。
难道她就藏在那个铅盒子里吗?——
真是亵渎啊,怀着这样卑鄙的思想!
就算那是个黑沉沉的坟,里面
放的是她的寿衣,也都嫌罪过。
那么我就认为她藏在比那真金
贱十倍的银器里面吗?真不怕罪过啊!
谁看见过,这样一颗名贵的珍珠
不用金子来嵌镶?英格兰有种钱币,
用金子铸成,刻着天使的形象,
显现在明里;这儿的天使,睡着金床,
却在暗里躲藏。
(向波希霞)把钥匙交给我吧。
愿上天保佑,我已选定了这一个!
波希霞 这儿,拿着吧,亲王;要是那里面
放着我的小像,我就是你的人了。
[他打开金盒子]
摩洛哥 哎哟,该死!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具死神的骷髅!在那眼窟窿里
插着个纸卷。这上面写了些什么?——
(朗读)
金光灿烂的不全是黄金,
这句话,你早就该听闻;
多少好汉葬送了生命,
只为我那迷人的外形。
金坟墓里蛆虫在爬行。
要是你胆大心细又聪明,
四肢矫健,见识又老成,
你就不会得到这么个回音:——
再见,你的求婚成了泡影!
真的是成了泡影,枉费了心血。
去你的吧,热情;快来吧,冰雪!
再见,波希霞!我胸头充满了悲伤;
已无心告别,扑了个空,就此下场。
[率侍从等下]
波希霞 他走得倒还识趣。去把纱帐拉拢。
但愿像他那种肤色,都别让他选中。
[同下]
第八景 威尼斯;街道
[莎莱里奥,索拉尼上]
莎莱里奥 呃,朋友,我看见巴珊尼开船走啦,
葛莱兴也跟着他同船去啦;
我知道罗伦佐准没有在这条船上。
索拉尼 那下贱的犹太人闹到了大公那儿,
大公就领着他去搜巴珊尼的帆船。
莎莱里奥 他去迟了,船儿已经扬帆启程啦。
有人禀告公爵说,他们看见
罗伦佐跟他那多情多义的吉茜卡,
这一对情侣,在一艘游艇里;
此外,安东尼也向大公保证;
他们两个并不在巴珊尼的船上。
索拉尼 我从没看见过这么的乱跳乱叫;
那个犹太人,狗老头子,疯不疯、癫不癫,
变得可厉害,只见他满街乱嚷:
“我的女儿呀!噢,我的金子银子啊!
噢,我的孩子呀!跟基督徒逃跑啦!
我那基督徒的金子银子呀!公道呀!
法律呀!我的金子银子,我的女儿哪!
一袋封好的、两袋封好的银子,
都是二两的银子,给我女儿偷走啦!
还有珠宝!——两颗宝石、两颗值钱的
名贵的宝石,都给我女儿偷走啦!
公道呀!给我把姑娘追回来!
宝石,还有金子,都在她身边哪!”
莎莱里奥 嘿,威尼斯的小男孩全跟着他跑,
嚷着:珍珠宝贝呀,女儿呀,金子银子呀!
索拉尼 好安东尼可得留心,别误了期才好,
要不然,那犹太人可要拿他出气啦。
莎莱里奥 呃,你提醒得对。
昨天,我跟一个法国人聊天;
他跟我说起,在英、法两国中间,
那狭长的海面上,有一条商船出了事——
是咱们城邦的船,还满载着货物。
一听见这消息,我就想起安东尼来——
我当时暗暗地说:“但愿那条船
不是他的才好。”
索拉尼 你最好把听见的话告诉安东尼,
可要轻描淡写的,免得叫他发急。
莎莱里奥 天下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儿了。
我看见巴珊尼跟安东尼分手的时候,
巴珊尼对他说,他一定尽早赶回来;
他回答说:“何必着忙呢,巴珊尼,
不要为了我而误了你的大事;
且等到瓜熟蒂落,十分美满之后
再回来吧。至于我签给犹太人的借据,
别让它来打扰你的柔情蜜意。
你只管欢欢喜喜、一心一意地
进行你的好事,在美人儿跟前
随时随刻献上你的爱情吧。”
说到这儿,他眼眶里满含着热泪,
转过脸去,把他的手伸到背后
握住了巴珊尼的手不放——多亲热,
多浓厚的感情!——他们就这么分了手。
索拉尼 我看啊,他只是为了他的缘故,
才感到人世的可爱。请你听我说,
咱们这就去找他,用什么开心话
替他解个闷。
莎莱里奥 好,我们这就去。
[同下]
第九景 贝尔蒙;大厅
[奈莉莎及一仆人上]
奈莉莎 快些儿,快些儿,请你;快把幕拉开吧——
阿拉贡亲王已经宣过了誓,
马上就要来挑选彩盒了。
[喇叭高声齐奏。阿拉贡亲王,波希霞各率侍从上]
波希霞 瞧,亲王,这儿一排三个彩盒;
如果你选中了藏着我小像的那一个,
我们就立刻举行合婚的典礼;
可要是你落空了,殿下,那不必多说,
请大驾即刻动身。
阿拉贡 我已经宣誓遵守这三项条件:
第一条,本人选的是哪一个彩匣,
绝不对旁人说;第二条,要是我挑错了,
终身不再用情话向少女求婚;
第三条,如果我运气不好,没选中,
我必须就此离开你——立刻就走。
波希霞 这几项条件,凡是为了想博取
我这贱躯,而甘愿赌一下运气的,
都得立誓遵守。
阿拉贡 我已经准备好啦。
现在,命运啊,让我如愿以偿吧!
金彩盒——银彩盒——还有是,卑贱的铅彩盒。
谁挑中了我,把一切拿出来,做牺牲。
要我为你作牺牲,你还得漂亮些呢。
那金盒子又怎么说?哈!让我看吧:
谁挑中了我,得到了众生所祈求的。
众生所祈求的!这“众生”也许指的是
那无知无识的世人吧,他们长一双
愚蠢的眼睛,取舍光凭着外表,
哪懂得往深里看透那事物的秘奥;
就像那燕子,做窝做在墙外边,
这样,就暴露在风里雨里,把自己
安顿在灾祸门口,毁灭的面前。
我可不愿选择那“众生所祈求的”,
只为我不愿跟这班人一般的见识,
和这班粗野的贱民混杂在一起。
那么,还是瞧你的吧,你白银的宝库,
我倒要听一听你究竟怎么说:
谁挑中了我,他所应有的,准有。
这话才对了,一个人要不是打上
上品头等的标记,怎么可以
居然是高人一等,把命运欺骗?
尊荣显贵,怎么能让小人窃据!
啊,要是那爵位、官衔和权势,
并非靠钻营得来,而光荣的声誉
是有德有才者的冠冕;那么有多少
脱帽侍候的人该戴上了高冠!
有多少发号施令的该俯首听命!
有多少稗子将从高贵的种子中间
给剔除;在时间的不断冲刷和淘汰里,
有多少被埋没的才华将脱颖而出!
好吧,还是让我来挑选吧——
谁挑中了我,他所应有的,准有。
对了,我就要取我那“分内应有”的。
把这个彩匣的钥匙给我吧,好让我
立刻打开那紧锁在里面的幸运。
[他打开银盒,怔住了]
波希霞 (暗笑地)
怎么,不吭声啦?敢情是瞧见了——
阿拉贡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一幅画,画了个眯着眼睛的傻瓜!
还给我题了一首诗!我来念一下。
唉,你跟波希霞差得多么远啊!
跟我的希望、名分,又差得多远啊!
谁挑中了我,他所应有的,准有。
我只配捞到这副傻瓜的嘴脸?
难道这就算是我中的彩?难道说,
我就只该落得这样的名分?
波希霞 犯罪,跟判罪,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你不好扯在一起。
阿拉贡 那上面写着什么?
(朗读)
银子投进了火,锻炼过七遍;
眼光看准,自有那真知灼见,
也必须经历七次考验。
有人爱做天花乱坠的好梦,
他的幸福,跟幻影一般落空。
世上有许多傻瓜,我想,
就像这彩盒,用银子镀亮,
随便哪个老婆,陪你睡觉,
你总是生就我这副头脑,
请吧,万事大吉,要走趁早。
我要是再留在这儿发呆,
那就更显得我是个蠢材;
晃着一个傻脑袋,来找新娘,
我回转家门,却顶了一双。
再会吧,美人儿!我遵守宣誓,
默默地忍受着痛苦与羞耻。
[率侍从下]
波希霞 飞蛾扑向灯火,害了自身。
唉,这些个傻瓜,好不痴心!
拣错的挑,就是他们的本领。
奈莉莎 古人说话,不是无根无由——
上绞刑、娶媳妇,命里都有讲究。
波希霞 来,奈莉莎,把幕拉上了吧。
[一仆人上]
仆人 我家小姐在哪儿?
波希霞 在这儿啊,我家太爷有何见教?
仆人 小姐,门口有一个年轻的威尼斯人,
特来通报,他的主人就要到啦;
除了口头的敬仰,还带来了看得见、
摸得着的敬意:那是说,贵重的礼品。
像他那么体面的爱情的使者,
我还没见过呢;那春光明媚的艳阳天,
预报着浓郁的夏季就要来临,
光景是多么醉人,可是还不及
赶在他大爷前头的那个小后生
来得讨人欢心……
波希霞 请你别说了吧;
你这么卖力夸奖他,只怕再说下去,
就要说原来他是你的本家呀。
来吧,来吧,奈莉莎,我很有这意思,
看看这位体面的爱神的特使。
奈莉莎 巴珊尼——爱神啊,但愿这是你的意旨!
[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