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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自救,自渡

  

  徐有福忽然动摇了。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谢沉渊的时候,谢沉渊还未入朝堂,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

  那也是这样的雪夜。

  当时,他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斗争,一场被朝廷卷入的武林斗争。

  武林于国家,是一股力量,也是一种威胁。

  因为武林中的强者太多,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却不能肯定武林人士的心性,极易引发劫难。

  当年的他怀着一颗英雄之心,自县城发家,身怀顶级神功,为国为民抵御了不少山匪,劫掠的侵害。

  自十三岁入江湖,年仅三十就成了九流门门主,登上武林盟主之位。

  可随着九流门发展势大,被当今朝廷忌惮,联合其他各个江湖门派设计埋伏,那些人杀死了一个无辜者,却给他安下了莫须有的杀人罪名。

  朝廷为证,黑白颠倒,他又如何能够为自己申冤?

  朝廷想要抹除一个人,不过随手一指。

  他本可以全身而退,却被自己保护了半辈子的一城百姓出卖。

  百姓为了百两白银,架着他的妻子,亲儿,以他们的性命为要挟逼他出面。

  可当他出了面,他曾在山匪手中救下的第一个人,却是为了十两银子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即使神医白芷都无法根治。

  他成了废人,他们逼供他认罪。

  他不认罪,于是他们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妻,他的儿,他剩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

  人们把他心脏刺了一刀,看着他奄奄一息。

  他如一条丧家之犬死在了寒风雪地里,无人悼念,亦无人惋惜。

  生前做尽英雄事,死后尸骨无人问。

  即使是他自小练就的神功最能保命,他也如废人一般只能等死。

  直到,雪地里,一个穿着破烂的银发少年切开自己的胳膊,以鲜血滋养他。

  少年问他:

  “与我一同,向这个世界复仇吧。”

  “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仇恨的囚徒。”

  两人在寒风里依靠着。

  白芷为他换了脸,无人知晓他全新的身份,更无人知晓……他能那么快的重新崛起,手刃仇人重掌九流门。

  外人只知道,十年前的某一个夜晚,一尊杀神杀进了九流门,持英雄令,杀遍武林,重掌尊位。

  而他再也没有了做英雄的那份心。

  他是仇恨的囚徒。

  一生都只能面对仇恨,忏悔过往。

  英雄,终成了魔头。

  他对世界没有留恋,只有颠覆这一切才能安抚他妻儿的亡魂。

  他们也是这样一路走到了现在。

  披着风霜,染着血泪,一路走到了现在。

  他们从未动摇。

  他更是心无杂念。

  直到现在……他听见谢沉渊的那声“徐叔,我在害怕”,看见他眼边沧桑痛苦,却不由感觉这一切化作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灵与心脏。

  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死后永堕碧落?害怕成为千古罪人?

  都不是。

  因为谢沉渊说的是……

  “我怕重蹈覆辙,走上一条所有人都注定毁灭的路。”

  “我怕即使看见尸山血海,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死去的故人亡魂不得安宁,世界重新化作一片混乱。”

  “我怕你死,怕白芷也死,怕我们这一路走来千辛万苦东拼西凑出来的……家人,到最后徒留我一人在世上。”

  “徐叔……”

  “我不是偏袒她,更不是背叛,我是……自救,自渡。”

  “我在生生世世的寻找……一个解救我们的办法。”

  “解救我们这群囚徒的办法。”

  谢沉渊颤抖着,痛苦着,到最后终是睁着眼落了一滴泪。

  眼泪就这么砸穿了无数层雪,滚烫的,化作袅袅烟雾。

  他的重生不止一次……

  不止一次!

  不断的重蹈覆辙,不断的看见那片尸山血海,不断的接受同样的结局,看着自己无论使出何种手段都没办法改变结局。

  看着好不容易靠自己缝补的“家”一次又一次支离破碎。

  无数次接受那张“谢沉渊”的面具。

  又无数次的眼睁睁的看着一切走向既定的结局。

  他比任何人都绝望,也比任何人都痛苦……

  他又怎会背叛?

  他又怎能……偏袒?

  他不过是在无数次的重生中,做出了一个从未想过的决定,带着曾经给过他一线希望的她一起重生。

  一张面具,换一次自救的机会。

  却没想到她的重生,却离奇入了局,瓦解了他一层又一层的计划与想法。

  成了一个“变数”。

  他在信,他在赌——

  “我在赌她,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我预见过我们的终局,这是我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徐有福的瞳孔颤动不已,嘴唇颤动。

  他不敢置信的问:“你……预见了终局?”

  谢沉渊道:

  “那是一个混乱,肮脏,孤寂……所有人都死亡的终局。”

  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改变既定的历史的,即使不断矫枉,也不过是让历史以不同的方式重演。

  身为局中人,他们早就没有退路了。

  于是……

  他意外的让一个局外之人,入了局。

  这是破局之法。

  徐有福双眸一逼,手上的剑也缓缓下落,他一声叹息……

  “我老了。”

  一边说,一边带着乏累的背影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他要完全离开时,他转头看向谢沉渊:

  “你们巫族神通广大……你也总是正确的。”

  “谢沉渊,若你认为她是正确的……那就随你去做吧。”

  “只是,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十几年的厚积薄发,不是一人,一日,就能改变的。

  尤其……是他们自己。

  “去找她吧。”

  说罢,徐有福才正式离开了。

  谢沉渊握了握拳头,最后松懈了下来。

  ……

  姜轻鱼离开相府时,她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低落。

  从她在灵儿和白芷那儿了解到的消息。

  不出三个月,永和帝就会迎来大限。

  届时,二皇子势必上位。

  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她若是想要在这个时候,让灵儿插入太子之争,那就势必需要一个契机……

  无论这件事有多难,她必须做到。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相爷走上这条注定是灾难与痛苦的不归路。

  就在姜轻鱼深思之时。

  姜轻鱼突然被一只手拉住。

  转过身,姜轻鱼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具。

  她心下一定。

  那人在她开口前道:

  “轻鱼,我有话要与你说。”

  “就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