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撬 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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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撬棍行动”的首要任务是给它找一个能自圆其说的掩饰说法,这样即使是内部人员也无从打探麦克・马丁,或猜出要安插人到“基地”组织内层的事情。
他们选定的“剧本”是:美英将联合起来打击日益升级的毒品走私行为。阿富汗将罂粟偷运到中东去加工,提炼后得到的海洛因再运往西方,不仅毒害人们的身体,也会给恐怖活动筹集更多的资金。
接下去的“情节”发展,大意是西方要努力通过世界各国的银行切断恐怖主义的活动资金,迫使那些狂热分子不得不依赖现金交易。
最后,虽然西方已经有了强大的打击毒品的机构——如美国缉毒署和英国海关——美英两国政府达成共识,“撬棍行动”是一个目标单一、针对性强的行动。为此,除了外交努力之外,可以动用特工机关去袭击和摧毁对此置若罔闻的各国毒品加工厂。
至于运作方法,“撬棍行动”的工作人员在报到时将获知,为确定高层犯罪分子的身份,他们将会采用当今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去监听、监视可能会涉及的运输路线、储存设施、提炼工厂以及船舶和飞机。结果,新来的工作人员都对此深信不疑。
这只是一套托词,这套说法会延续下去,直至再也没有这个必要的时候。但在美国米德堡会议以后,西方的情报机构不想把鸡蛋全都放在“撬棍”这只篮子里。因此,查询“伊斯拉”的真实含义的工作还将会在其他方面继续开展,只是更为隐蔽。
可是情报机关还是举棋不定。在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组织里,他们的确有几十个内线,但有些是心甘情愿的,有些则是迫不得已。
问题在于,在恐怖组织的头目发现我们已知道“伊斯拉”之前,我们能走多远?最好是让“基地”组织相信,我们从白沙瓦死去的财务总管的笔记本电脑里一无所获。
在与一些公开同情极端主义者的《古兰经》学者沟通时发现,提到“伊斯拉”这个词,只引发他们礼貌而空泛的回应,由此可以确认,消息并未走漏出去。
无论谁知道这个短语的真正含义,“基地”组织必定把知情者的范围控制得极小。美英情报机关很快搞清楚,知情者里并不包括西方渗透进去的内线,所以他们决定用秘密来对付秘密。西方的反击措施就是“撬棍”,寓意为用撬棍撬开“伊斯拉”这个秘密。
“撬棍”的第二项任务是要在外地找一个新的行动总部。美国中央情报局主管行动的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和英国秘密情报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都同意避开伦敦和华盛顿。他们的第二个统一意见是“撬棍”的基地应该设在英伦三岛。
经过对行动规模、所需房屋、活动面积、交通等条件的分析,结论是一个废弃的空军基地最为理想。这种地方远离城市,有餐厅、食堂、厨房和许多宿舍。还有可以储备物资的机库和可供秘密客人来访时使用的飞机起降跑道。除非废弃时间太久,在一般情况下,让皇家空军把它修复到可供使用是不用花太多工夫的。
他们考察了前美国空军基地。冷战期间,英国修建了几十个美国空军基地。他们对登记在册的十五个基地进行了检查,包括奇克桑兹、奥尔肯伯里、莱肯希思、费尔福德、莫尔斯沃思、本特沃特斯、上黑福德和格林汉康芒。但是这些基地全被否决了。
这些基地有的还在使用,部队员工人多嘴杂;有的已被房地产商买下了;有的已把跑道退耕还田了。有两个依然是情报机关的训练基地。“撬棍”需要的是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没有闲杂人等的空军基地。最后,英国秘密情报局中东处特工戈登・菲利普和美国中情局反恐处特工、阿拉伯问题专家迈克尔・麦克唐纳选定了皇家空军的埃泽尔基地,分别报给各自的上级并获得了批准。
尽管埃泽尔的领土主权从来没有离开过英国皇家空军,但该基地已租给美国海军多年。它距海岸有几英里的距离,具体位置是在苏格兰的安格斯县,即苏格兰高地南缘的布里金以北、蒙特罗斯西北的地方。
埃泽尔远离从福法尔通往斯通黑文的A90号高速公路。一些村庄零星散落在一大片树林和石南属植物之间,北埃斯克河从村庄之间穿流而过。
两位高级特工发现埃泽尔基地符合他们的所有要求。它远离人们探究的视野,有两条状态良好的跑道,有控制塔,还有供人员工作和居住的所有建筑物。需要增添的只是一个球形的圆顶,以隐藏极为敏感的监听天线——这种天线能听到地球另一边一只甲壳虫爬动的声音。此外还需要把前美国海军作战室改建成通讯中心。
这个通讯楼将与切尔特纳姆的英国政府通讯总局和马里兰州的美国国家安全局相连,还有直接的安全线路通往沃克斯霍尔和兰利,使秘密情报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和中央情报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能够立即接听。此外,美英另外八个情报搜集机构也可向埃泽尔反馈他们获得的情报,包括华盛顿的国家侦察署控制下的人造卫星从太空发过来的信息。
项目获得批准后,皇家空军的工程建筑队闪电般地完成了任务,让埃泽尔恢复了功能。埃泽尔的村民们发觉那里有动静,但他们只是眨眨眼睛,摸摸鼻子,便接受了此地又要热闹起来的前景,如同往日的美好时光。当地的酒馆老板特意多进了一些啤酒和威士忌,希望能让这个空军基地遭废弃前的兴旺场景重现。除此之外,没人发表过什么意见。
当油漆工人正挥舞着刷子,为苏格兰的一个空军基地粉刷墙壁的时候,在伦敦,在一条不起眼的名为“十字架修士”的街上,“西伯特和艾伯克龙比”公司迎来了一位客人。
艾哈迈德・楠榜先生,此前通过往来于伦敦与雅加达的电子邮件约定了这次见面,他如约抵达了。被引进了公司创始人的儿子——西伯特先生的办公室。如果这位伦敦的航运经纪人有相应的知识,他就会知道,“楠榜”只是指苏门答腊岛上的一个小语种,而他的这位印度尼西亚客人正是来自这个岛屿。但是他不知道。尽管那本完美无瑕的护照上白纸黑字地印着这个名字,可是其实这是个假名。
楠榜先生的英文很流利,措辞温文尔雅。他在与亚历克斯・西伯特寒暄时,说他是在伦敦经济学院攻读硕士学位时掌握英语的。更重要的是,他带来了生意。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是一名应该对巴厘岛爆炸案负责的伊斯兰恐怖组织“伊斯兰祈祷团”的狂热分子。
他出示的苏门答腊国际贸易公司高级合伙人证书是完美的,他的银行信用证明也一样。他提出想先说明一下他的问题,西伯特先生立刻表示洗耳恭听。作为开场,楠榜先生首先严肃地把一张纸放在了这位英国航运经纪人面前。
纸上有一个长长的清单,从英国海峡群岛的奥尔德奈开始,接着是安圭拉、安提瓜和阿鲁巴。这些都是以字母A开始的地名。清单上一共有四十三个地名,最后以乌拉圭、瓦努阿图和西萨摩亚结束。
“这些都是避税国家,西伯特先生。”这位印度尼西亚人说,“而且都能提供隐蔽的银行业务。有些非常可疑的生意,包括犯罪团伙,就是把他们的资金隐藏在这样的地方。而这些,”他拿出第二张纸,“他们的方式也同样可疑。这些是商船的方便旗 [19] 国家。”
安提瓜又出现在名单的前面,接下来是巴布达、巴哈马、巴巴多斯、伯利兹、百慕大、玻利维亚和缅甸。这张纸上总共有二十七个国家,以圣文森特、斯里兰卡、汤加和瓦努阿图结尾。
名单里还有像赤道几内亚这样的非洲穷国,世界地图上的弹丸之地圣多美和普林西比共和国,科摩罗群岛,以及珊瑚礁国家瓦努阿图。更有趣的是,还列上了卢森堡和蒙古这些没有海岸线的内陆国家。西伯特先生看糊涂了,虽然这些名字对他来说并不新鲜。
“把两份名单加在一起,您会得出什么结论呢?”楠榜先生用胜利的姿态问道,“欺骗,亲爱的先生,大规模的、不断升级的欺骗。啊,上帝,我和我的合伙人从事的是世界上欺骗最盛行的行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决定,从此只与信用可靠、久负盛名的伦敦公司做生意。”
“谢谢,”西伯特先生喃喃地说,“要咖啡吗?”
“货物偷窃,西伯特先生。频繁的、不断升级的货物偷窃。谢谢,我不要咖啡,刚才吃过早饭了。我们的货物托运了,珍贵的货物,然后它们就消失了。全都消失得无踪无影:船舶、租船人、经纪人、船员、货物、更不用说还有船东。全都隐藏在这一大串方便旗和银行之中。因此,我们损失惨重啊。”
“真糟糕,”西伯特先生表示理解,“我能提供什么帮助吗?”
“我的合伙人和我已经达成共识,我们再也不愿上当受骗了。没错,也许我们的成本是会增加一点,但今后我们希望把货运生意只托付给由英国船长指挥的悬挂米字旗的英国商船,并由伦敦的航运经纪人开具远洋运费发票。”
“很好,”西伯特露出了笑容,“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而且我们还应该向伦敦的劳埃德保险公司投保全额的船舶和货物运输险。你们要托运的是什么货物呢?”
给船舶找货和给货物找船,正是航运经纪人所做的工作,而西伯特和艾伯克龙比公司是伦敦古老的波罗的海航运交易所的长期支柱会员。
“经过细致的调查研究,”楠榜先生一边说,一边取出了更多的信件,“我们一直在与这家公司洽谈。这是一家进口商,他们常把英国的豪华轿车和跑车送到新加坡。至于我们这边,我们出运高档家具木料,如加里曼丹岛出产的青龙木和鹅掌楸,从印度尼西亚运往美国。但这只是一部分。其他的货物是苏门答腊和爪哇的绣花丝绸,可以装在甲板上的海运集装箱里,也是去美国的。”他把一封精美的信件放到桌子上,又补充说,“这个,是我们的苏门答腊客户的情况。我们全都同意与英国人做生意。显然,对任何英国船舶来说,这将是一条三角航线。针对这些业务,您能不能给我们找一艘在英国注册的合适的货船?我希望我们能达成长期、固定的合作关系。”
亚历克斯・西伯特有信心能找到十几艘合适的、挂米字旗的商船来承担这项租船运输业务。他需要了解的是船舶的吨位、运费和装载期。
最后他们商定,他将给楠榜先生提供一份这两票货物运输所需要的船舶吨位和租金的报价单。而楠榜先生,在与他的合伙人协商之后,将会提出两个远东港口和美国港口的提货日期。他们在互相鼓励和祝福之后便分手了。
在鲁尔斯餐馆吃午饭时,亚历克斯・西伯特跟父亲讲了这件事,老头子深有感触地说:“太好了,就应该与老派、有教养的绅士做生意。”
如果说有一个地方是麦克・马丁不能露面的,那么这个地方就是埃泽尔空军基地。好在秘情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交际甚广,在各行各业都有熟人,所谓“老伙计联络网”。
“今年冬天我基本上不待在家里。”在特种部队俱乐部里吃午饭时,希尔的客人说,“我要去加勒比海晒晒太阳。所以你可以借用这个地方。”
“当然,我会付房租的,”希尔说,“只要我的微薄的预算能够付得起。”
“只要别把这房子拆了就行。”客人说,“好吧,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
“我们希望不会晚于二月中旬。办一些研讨会,会有一些讲师来往进出,顶多这样了。没什么特别的。”
马丁从伦敦飞到了苏格兰的阿伯丁,一位他很熟悉的前特空团中士安格斯过来接他。这是一个坚强的苏格兰人,已经退伍回到了家乡。
“你混得怎么样,老板?”安格斯恢复了特空团士兵与长官说话的口气。他提起马丁的背包,放进后备箱,把汽车从机场停车场开了出来。行至阿伯丁郊区,他转向北方,沿着A96号公路朝因弗内斯方向行驶。几英里之后,他们就进入苏格兰高地的山区。在转弯后七英里,他左转驶离了主公路。
前方的路牌只写着:凯姆内。他们穿过莫尼麦斯克村,驶上了阿伯丁-阿尔福公路。过了三英里,陆虎越野车右转经过怀特豪斯,向基格行驶。路边有一条河。马丁心想:不知道河里有三文鱼还是金枪鱼,也许什么都没有。
快到基格时,一条支路跨过河流,变成了一条长长的、蜿蜒曲折的私家车道。绕过两个弯之后,一座石砌的古堡赫然耸立在荒山和峡谷之中。
主门口出现两个人,他们走上前来作自我介绍。
“我是戈登・菲利普,这是迈克尔・麦克唐纳。欢迎你来福布斯城堡。路上辛苦了,上校。”
“我叫麦克。你们在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安格斯没打过电话呀。”
“哦,其实我们在飞机上安排了一个人。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菲利普说。
麦克・马丁哼了一声。他没有发现这条尾巴,显然,他的特工敏感有些荒疏了。
“没事,麦克。”中情局特工麦克唐纳说,“你已经到这里了。现在有许多讲师要轮番对你进行十八周的培训。你先去洗漱一下吧,午饭后我们开始作情况简介。”
冷战期间,中央情报局在美国各地有许多安全屋。有些是在市内的公寓,用于召开秘密会议,因为与会者不想在总部大楼抛头露面。另一些设在隐蔽的农村地区,例如经改装的农场房屋,特工们完成紧张的任务回来后可以去度假休息,还可以详细汇报他们在国外工作的情况。
还有些安全屋的地理位置选择得很偏僻,情报局把投诚的苏联间谍安置在那里,与此同时派人去核实他的真假,而在苏联大使馆或领事馆工作的克格勃特工则无法找到、接触他。
回想起克格勃上校尤尔琴科事件,中情局的老员工至今依然感到心悸。尤尔琴科是在罗马向西方投诚的,却令人惊讶地被允许在美国乔治城与他的审讯官一起外出吃饭。在饭店里,他去了一次洗手间,却再也没有回来。事实上,克格勃已经接触过他了,提醒他别忘了留在莫斯科的家人。他悔恨不已,愚蠢地相信了克格勃会赦免他的承诺,于是再次投向苏联,就此销声匿迹。
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对兰利总部主管安全屋的那个小小的办公室提出了一个简单的问题:现在我们手头上最遥远、最隐蔽、最难以进入和撤出的安全屋是哪一座?
主管房地产的同事立即就给出了答案:“我们称它为‘木屋’。是在喀斯喀特山脉的帕赛顿荒野,那里远离人烟。”
古米尼要他们提供所有的详细资料和图片。在接到资料夹半个小时后,他作出了决定,并下达了命令。
华盛顿州的西雅图市东北,是绵延不断的喀斯喀特山脉,那里山势陡峭,林木繁茂,冬天则是白雪皑皑。在山区里有三个区域,分别是国家公园、伐木林场和帕赛顿荒野。国家公园和林场是有路可通的,附近也有一些居民。
喀斯喀特国家公园开放期间,每年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游客去游玩,那里有迷宫一般的土路和小径,前者还能行驶越野汽车,后者只能是骑马或徒步行走。那里的管理员对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
伐木的林场因安全原因,是不对公众开放的。但林区里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土路,以供卡车装运树干去锯木厂。隆冬季节因大雪封山,林场和土路只能关闭。
再往东北方向,在靠近加拿大边境的地方则是一片荒山野岭。这里甚至连土路也没有,仅有一两条小径,只有在大山南边靠近哈特山口才有几座小木屋。
冬天和夏天,荒野里到处是野生动物。几座小木屋的主人常常是夏天来荒野里避暑消夏,之后便切断所有的电器和设备,关门落锁返回城市。这里大概比全美国的任何地方都更荒凉、更偏僻。除了佛蒙特北部被称为“王国”的地区,在那里,假如一个人失踪,在春天冰雪消融时人们会发现他冻成了一块石头。
多年前,一座偏远的木屋盖起来后挂牌出售,中情局把它买了下来。当时购买只是一时冲动,他们很快就后悔了,只是有时候把它用作高级情报员的夏季度假屋。十月份,当马雷克・古米尼副局长问到这里时,这座小木屋正大门紧锁。尽管冬天即将来临,启用它成本将会很高,但他还是命令对其进行改造,并重新启用。
“如果你要的是这种小屋,”房地产办公室主任说,“为什么不用西雅图的西北拘留中心呢?”
尽管面前是一位同事,古米尼还是别无选择,只能说谎。
“这并不是要把某个重要人物藏起来避人耳目,也不是要防止他逃走。我必须考虑他的安全——即使在戒备森严的监狱里,也发生过死人的事情。”
安全屋管理负责人明白了领导的意图。至少他认为他明白了。绝对要避人耳目,绝对要防止逃跑,而且至少在六个月时间内要完全自给自足。这不是他的专长。他找来了加州塘鹅湾监狱安全设施的设计组。
想去这座木屋几乎无路可走。一条小路延伸到小镇梅扎马北边几英里后就结束了,还剩下十英里距离。没有其他交通工具,一切都只能依赖直升机吊运。马雷克・古米尼副局长调用了西雅图南郊麦科德空军基地的一架重型“奇努克”直升机。
施工队伍来自陆军工程兵部队。根据华盛顿州警方的提议,建筑材料在当地采购。按照“无须知道”原则,参与施工的人只获知这座木屋要被改造成一个高度安全的研究中心。实际上,它将成为只关押一个人的监狱。
在苏格兰高地的福布斯城堡,培训工作已经紧张有序地开始了,而且还将越来越紧张。麦克・马丁已按要求脱下西服,换上了普什图部落人的衣袍和头巾。同时,他的头发和胡子也在任其疯长。
清洁女工被允许住在这里,不过她对“兽穴”里的这位客人没有丝毫兴趣,花匠赫克托也是一样。第三个留在城堡里的人是前特空团中士安格斯,他已经当上了福布斯伯爵这块领地的总管和保安。任何想私自闯入的人将会发现,在安格斯的地盘上动手是不明智的。
其余的“客人”则来来往往,除了两个必须长期留下来的。一个是纳吉布・库雷希,他是阿富汗人,曾在坎大哈当过教师,在英国避难时入籍英国,现在是政府通讯总局的翻译。他从原先的工作岗位上被抽调到了福布斯城堡。他是语言教师,负责讲解普什图人的所有语言和行为规范。他还要讲授身体语言、手势、如何下跪、如何吃饭、如何走路以及祈祷的姿势。
另一个是塔米安・戈弗雷博士。她六十五岁左右,一头银发在脑后结了一个发髻。多年前她嫁给了保安局(军情五局)的一名高级官员,两年前丈夫去世。由于她是“我们的人”——正如秘情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所说的,她对安全程序,即“无须知道”原则并不陌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及她曾经在苏格兰逗留过。
而且她无需别人告知就知道,她要教导的这个人将要赴汤蹈火、深入敌后,因此她决心,不能由于自己的疏忽而导致他出错。她的专长是《古兰经》,她本人就像一本活的《古兰经》。此外,她的阿拉伯语也炉火纯青。
“你有没有听说过穆罕默德・阿萨德?”她问马丁。
他承认没听说过。
“那么我们就要从他开始讲起。他出生时的名字是奥波特・魏斯,是一个德国犹太人,后来他转信伊斯兰教并成为伊斯兰教的最伟大学者之一。他写下了也许是最好的关于‘伊斯拉’的评论,关于这段从阿拉伯通向耶路撒冷继而通向天堂的旅程。这是构成一天五次祈祷的原则,是信仰的基石。你小时候应该在古兰经学校里学过这个。还有你的伊玛目,他是一个瓦哈比教派的教徒,他必定坚信这是一次真真切切的旅程,而不是梦想或幻觉。所以你也要这么相信。现在我们学习每日祈祷,请跟我念……”
旁边的纳吉布・库雷希颇有感触。她对《古兰经》知道得比我还多,他沉思着。
在课间的户外活动时间,他们穿上保暖的衣服去爬山,安格斯跟在后面,名正言顺地扛着他的那支猎枪。
虽然自认为懂得阿拉伯语,麦克・马丁深知他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纳吉布・库雷希教他带有普什图口音的阿拉伯语。至于伊兹玛特・汗的声音,关塔那摩湾监狱曾经把他用阿拉伯语与狱友说的话录了音,以防他会吐露什么秘密。他从没有吐露过什么,但对库雷希先生来说,他的口音是珍贵的,可以教学生模仿。
虽然在苏联侵占阿富汗期间,麦克・马丁曾与穆斯林游击队一起在山区逗留过六个月,但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他已经忘记了很多。尽管大家都认为马丁肯定无法以普什图人的身份混入该族群,但库雷希先生仍坚持用普什图语训练他。
其实最关键的只有两件事:祈祷仪式,还有那个阿富汗人在关塔那摩湾时发生过什么。而关塔那摩湾D营的审讯官主要来自中情局。马雷克・古米尼副局长已经找到了从伊兹玛特・汗抵达开始就担任审讯官的三四个中情局员工。
迈克尔・麦克唐纳飞回美国兰利去与那几个人一起待了几天,榨干了他们能够回忆起来的每一个细节,拿到了他们所做的记录和录音。他此行的借口是,根据“不再危险”规则,中情局想确认一下是否可以释放伊兹玛特・汗。
审讯官们都异口同声地认为这个普什图山区的勇士、塔利班指挥官是所有在押囚犯中最顽固的。他很不合作,极少说话,从不抱怨,能忍受惩罚和最艰苦的条件。但大家都认为,如果你凝视他的黑眼睛,便能看出他想拧断你的脖子。
了解到所有这些情况之后,麦克唐纳搭乘中情局的“格鲁曼”飞机飞回英国,降落在埃泽尔空军基地。然后一辆小汽车载上他去了北方的福布斯城堡,在那里,他把了解到的情况向马丁作了通报。
塔米安・戈弗雷博士和纳吉布・库雷希集中训练马丁每日祈祷。到时候,马丁不得不跟其他人一起祈祷,他必须说得准确无误。在库雷希看来,要通过还是有一线希望的。那个人也并非土生土长的阿拉伯人,而《古兰经》只用经典的阿拉伯语写成,没有其他语言。如果说漏了一个词,可以用发音不准加以掩饰。不过,一个在古兰经学校里待过七年的男孩是不可能整段说错的。于是,马丁在纳吉布・库雷希带领下不停地起身、鞠躬、叩首,塔米安・戈弗雷因膝盖僵硬的老毛病不得不坐在椅子里,也与他们一起一遍又一遍地吟诵经文。
在苏格兰的埃泽尔空军基地,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美英的工程技术队正在安装连接美国和英国所有情报机关的设备。住宿设施已经竣工,可以使用了。以前在美国海军驻留期间,这个基地除了宿舍和办公室,还有棒球场、保龄球场、健身房、美容室、食堂、邮局和剧院。戈登・菲利普明白这项改造的预算资金本来就很少,史蒂夫・希尔又盯得很紧,于是就留用了原先那些便宜而又花哨的装饰。
英国皇家空军派来了炊事班,还承担了周边的安全警卫工作。没有人怀疑这个基地正在成为一个毒品走私活动的监听站。
巨大的“银河”和“运输星”运输机从美国运来了可以扫描全世界的监听监视设施。没有进口阿拉伯语翻译设备,因为这项工作将由切尔特纳姆的英国政府通讯总局和米德堡的美国国家安全局负责,两个机构都将频繁地联系这个代号为“撬棍”的新监听站。
圣诞节前夕,十二台计算机工作站终于建立起来,可以投入运行了。这些工作站将是神经中枢,六名操作员将日夜坐在键盘前进行监控。
“撬棍中心”不是一个新的情报机构,它只是一个短期的、专门的、只为一个目的而设立的行动中心。多亏美国国家情报局局长约翰・内格罗蓬特的无界限授权,美英各情报机构为此提供了全面的合作。
“撬棍”的计算机安装了顶级的安全系统ISDN布伦特线路。每个工作站有两把布伦特钥匙,都配备了自己的移动硬盘,不使用时可以取出安放在戒备森严的保险箱里。
随后,“撬棍”的计算机就与沃克斯霍尔的秘密情报局总部、以及格罗夫诺广场的美国使馆中情局情报站通讯系统直接连接起来。
为了阻止一切与此无关的干扰,“撬棍”的通讯地址隐藏在一个登录密码为STRAP3的系统内,访问名单只限于少数几位高级情报官。
就这样,“撬棍”开始在中东和伊斯兰世界倾听阿拉伯语通话的每一个词语。这些都只是其他情报机构都已经在做的事情,但表面文章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投入运行后,“撬棍”还有一个功能,除了声音,它还可以捕捉图像。全美侦察办公室投放在阿拉伯上空的KH-11人造卫星拍摄的图片,以及越来越多的“掠食者”无人驾驶侦察机拍摄的照片,也都传送到了这个隐蔽的苏格兰空军基地。这些从两万英尺上空拍摄到的高清晰照片同时也传送到了设在佛罗里达州坦帕的美军中央司令部。
埃泽尔空军基地里,一些头脑灵活的人明白,“撬棍”已经做好了准备,并正在等待某件事情,但他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二○○六年圣诞节前夕,亚历克斯・西伯特先生再次与楠榜先生的印度尼西亚公司联系,他提出,有两艘在英国利物浦注册的杂货船,其中一艘能满足楠榜先生的要求。恰巧这两艘船都同属一个小型船舶公司,西伯特和艾伯克龙比公司以前租用过这两艘船,客户都很满意。这家小公司名叫麦肯德里克航运公司,是一个老字号的家族企业,从事航海贸易已有百年之久。公司的负责人莱姆・麦肯德里克——这个家族的家长,兼任着“里士满伯爵夫人”号的船长,他的儿子肖恩是另一艘船的船长。
里士满伯爵夫人号是一艘重达八千吨的货船,悬挂英国国旗,租金不高,可以在二○○七年三月一日由英国港口载货出航。
亚历克斯・西伯特并没有提及,他极力向莱姆・麦肯德里克推荐这单生意,而且老船长也同意了。如果西伯特和艾伯克龙比公司能给他找到从美国到英国的回程货,那么春天时这便是一条利润丰厚的三角航线。
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的是,楠榜先生联络了英国伯明翰市的一个人,阿斯顿大学的一位学者。那人驱车去了利物浦,用高倍望远镜把里士满伯爵夫人号从头到尾看了个通透,又从不同的角度用长焦距镜头给它拍摄了一百多张照片。
一个星期后,楠榜先生回了西伯特先生的电子邮件。他对没有及时回复表示歉意,解释说他在外地视察锯木厂,还说他觉得根据亚历克斯的描述,里士满伯爵夫人号的确是一艘合适的货船。接下来,他在新加坡的朋友会跟西伯特先生联系,提供从英国运往远东的那批高档轿车的详细情况。
实际上,那些新加坡的朋友不是华人,而是马来人,而且不是普通的穆斯林,而是伊斯兰狂热分子。他们从已故的塔菲克・库瓦先生在百慕大开设的一个新账户里取得资金,此前库瓦把钱存进维也纳的一家小小的私人银行里然后再转账到百慕大。他们甚至打算,这批高档汽车的钱不能白白损失,任务完成后他们会出售汽车收回投资。
马雷克・古米尼副局长对中情局审讯官的解释是,伊兹玛特・汗也许会被提审,此话倒并非谎言。他确实想这么安排,还想宣判无罪释放他。
二○○五年,美国的一个上诉法院曾经宣布,战俘的权利在“基地”组织成员身上不适用。联邦法院支持布什总统的命令,即对恐怖主义嫌疑分子应由特别军事法庭进行审判。四年来囚犯第一次获得了辩护的机会。古米尼的设想是,伊兹玛特・汗从来没有参加过“基地”组织,只是阿富汗的一名陆军军官。他虽然是在塔利班领导之下,但与“九一一”和伊斯兰恐怖主义没有任何联系。他想让法院接受这个说法。
这就需要美国国家情报局局长约翰・内格罗蓬特请他的老朋友、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出面,去与本案的军事法官“递个话”。
麦克・马丁腿上的伤口正在痊愈。当初在果园里达成契约后,他在阅读伊兹玛特・汗的那份薄薄的卷宗时,已经留意到那个人从来没有提及他的右大腿上为什么会有一块伤疤。马丁也认为没有必要提及。后来中情局特工迈克尔・麦克唐纳从兰利返回,带来了更多的对伊兹玛特・汗的审讯记录,马丁注意到审讯官曾试图迫使阿富汗人说出这块伤疤的来历,结果还是没有得到解释。如果这块伤疤的存在是“基地”成员人所共知的,而麦克・马丁却没有这块伤疤,那么他就会露馅。
这事马丁没有反对,因为他心里有一个想法。一位外科医生从伦敦飞到了埃泽尔,然后一架“贝尔”直升机把他带到了福布斯城堡的草坪上。这是一位通过了安全审查的、非常可靠的大夫,即使让他动手术取出一颗子弹他也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在当地一位麻醉师的协助下,手术很快就完成了。手术很简单,因为根本没有子弹或弹片需要取出来。主要问题是要使伤口在几个星期内愈合,但看上去还得像是经年的伤疤。
詹姆斯・牛顿大夫在切口下面和周围塞上一些纱布,使伤口加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弄出来过,并在软组织上形成一个坑洞。他缝合的针脚很大、很乱,也不够平直,只是把伤口边缘拉在一起,这样在愈合时就会收缩。他努力使这次手术看上去像是在一个洞穴里的野战医院做的,一共缝了六针。
“你要知道,”他在离开时说,“如果一个外科医生看到,那么他很可能会看出这不像是十五年前的旧伤。外行人是看不出的。但伤口愈合需要十二周的时间。”
那是十一月初。到圣诞节时,由于时间的推移,再加上一个四十四岁的强壮的人新陈代谢还不错,伤口痊愈得很好,红肿已经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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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在每天的例行散步时,塔米安・戈弗雷博士问马丁:“年轻人,如果你要去的正是我认为你要去的地方,那么你必须掌握你很可能会遇到的不同层次的妄言和狂热。核心就是自我吹嘘的圣战,但不同的派系是通过不同的路径和行为达到这个目标的。他们相互间差别很大。”
“这好像是从瓦哈比主义开始的。”马丁说。
“从某种意义上是这样,但我们不能忘记瓦哈比主义是沙特阿拉伯的国教,而奥萨马・本・拉登已经向沙特宣战,称他们是异教徒。有许多教派是从超越了穆罕默德・瓦哈比教条的极端派系里演变出来的。
“瓦哈比本人是十八世纪的一个传道士,来自内志沙漠,那是阿拉伯半岛上最荒凉最严酷的内陆。他留下了《古兰经》里许许多多最严酷的和最偏执的教义。但此一时彼一时。他已经落伍了。沙特的瓦哈比主义没有向西方或基督教宣战,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去屠杀任何人,更不用说是妇女和儿童了。瓦哈比只是留下了偏执的温床,而今天的恐怖头目正是把年轻的幼苗安插在这个温床上,然后把他们培养成杀手。”
“那为什么他们没有被限制在阿拉伯半岛上?”马丁问道。
纳吉布・库雷希插话说:“因为三十年来,沙特阿拉伯用石油和美元使它的国家教义国际化,这包括了世界上的每一个穆斯林国家,也包括我的出生地阿富汗。他们都还没能明白一个恶魔正被释放出来,也没意识到它会转变成大规模杀戮。”
“那为什么‘基地’组织要对自己教义的发源地和资助国宣战呢?”
“因为其他先知们已经崛起了,更偏执、更极端的先知们。他们布道的教义是,对所有非伊斯兰教完全不容忍,进攻和摧毁他们是义务。沙特政府由于与西方打交道,并且允许美军在它神圣的领土上驻扎,所以备受谴责。当然,穆斯林世界每一个世俗政府都遭到同等对待。因为对那些狂热分子来说,他们和基督徒、犹太人一样有罪。”
“那么,你觉得在我的这次旅行中,会遇到一些什么人呢,塔米安?”马丁问道。
塔米安・戈弗雷博士发现了一块椅子大小的石头,于是坐上去歇歇脚。
“有许多团体,但其中有两个是核心组织。你知道‘萨拉菲’这个词吗?”
“我只是听说过。”马丁说。
“他们是想回到原点的一个组织,想恢复伊斯兰的黄金时期。回到初期执政的四大哈里发时期,也就是大约一千年之前。大胡子、凉鞋、长袍、严厉的穆斯林法规,抵制西方和西方带来的任何现代化事物。当然,地球上是没有这样的天堂的。但狂热分子不会因为不现实就踯躅不前,在追求疯狂梦想的过程中,纳粹分子、独裁政权、波尔布特的追随者屠杀了千百万人,其中有一半是他们自己的亲属和朋友,只是因为这些人不够极端。”
“你说的‘萨拉菲’,应该是指塔利班吧?”马丁说。
“塔利班只是他们的一小股。人弹袭击者通常就是这种人,头脑简单,信任他们的头目,服从他们的精神导师,不是很聪敏,但绝对听话,坚信他们所有的狂乱仇恨都能取悦万能的真主。”
“还有更糟的吗?”马丁问道。
“哦,当然喽。”塔米安・戈弗雷博士说。她站起身,开始带领这个小小的团队返回城堡。虽然隔了两条山谷,但还是能够看到城堡的塔楼。
“那些极端分子,真正的极端分子,我用一个专用的词语来表达,就是‘塔克菲尔’。不管在瓦哈比时代它是什么意思,现在它已经改变了。‘萨拉菲’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跳舞,不听音乐,不与西方妇女为伴。根据一个人的服装、长相及其宗教信仰,能立即分辨出他是什么人。但从内部安全的角度来看,辨明身份只完成了战斗的一半。
“但还有些人,会融入西方的习俗,不管他心里有多厌恶,但他为了不致引起怀疑而完全西化。九一一事件的所有十九个自杀炸弹袭击者之所以能从人们的眼皮底下混过去,是因为他们的样子和举动与常人无异。伦敦大爆炸的四个炸弹袭击者也是一样,看上去都是正常的年轻人,去健身房,打板球,彬彬有礼,乐于助人,其中一人还是一个专业教师,整日笑容可掬,实际上却在策划大屠杀。这些人才是最危险的。
“这些人经常理发,不留胡子,仪表整洁,身着西服,受过教育,获有学位。这种人是变色龙,他们只是暂时违背他们的信仰,一旦时机成熟就会为了他们的信仰去实施屠杀。哦,我们到了,我的腿也走累了。该是做午间祷告的时候了。麦克,由你主持做祷告。等会儿可能还要向你提问呢。”
二○○七年元旦刚过,一份电子邮件从伦敦西伯特和艾伯克龙比公司的办公室发往雅加达。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货轮,将于三月一日从利物浦起航,载运“捷豹”轿车前往新加坡。在新加坡卸完货后,她将空载驶向加里曼丹岛,在货舱里装上木材,然后去泗水,在甲板上装载丝绸。
在美国喀斯喀特山脉的帕赛顿荒野,建筑工程队在二○○七年一月底完成了那座木屋的改造任务。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为了赶进度,工人们都在工地上过夜,暖气系统开始供暖之前,都要忍受极度的寒冷。但奖金很可观,很诱人。因此尽管条件艰苦,他们仍然十分卖力。工程终于如期完成了。
乍看上去,这座木屋跟原先没什么不同,只是变大了一点。实际上,它的里面已经变了样。为供两名情报官住宿,原先的几个卧室就够用了;为了满足八个警卫每天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监视,另外建造了一座简易小屋,还在旁边搭了一个餐厅。
宽敞的客厅保留着,又扩建了一间娱乐室,里面设有台球、图书馆、等离子电视和DVD播放机。这两个房间都用了隔热保温的松木。
第三处扩建的房间看上去是用不保暖的带皮树木搭建的。它的外墙采用劈开的树干贴面,而内墙则是钢筋混凝土浇筑。这个囚室从外面不可攻入,从里面也无法逃遁。
从警卫居室有一扇铁门可以通向囚室,门上有一个送饭口和一个窥视孔。门内是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有一张铁床,床腿铸在了混凝土地面里,徒手绝对无法移动。墙上的搁架也与混凝土浇铸在一起,也是无法移动的。
然而地上铺着地毯,一个不可打开的地下凹槽里还不断向里吹暖风。这个房间在铁门对面还有一扇门,囚犯可随意开启或关闭。这道门只通往那个放风的院子。
院子里空荡荡的,在离围墙较远的院中央有一把混凝土凳子。围墙高十英尺,墙面很光滑,任何人都无法爬上墙头。
至于卫生设备,房间里有一个凹陷处,在地面上挖了一个孔,可供方便,上面还有一个淋浴喷头,但开关则由外面的警卫控制。
因为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是由直升机运来的,所以从外面看,雪地上只是多了一块停机坪。除此之外,这座木屋矗立在五百英亩的土地上,虽然四周一百码范围内树木都被砍光,但从外围看上去,周围全是松树和云杉。
随后警卫人员来到了。他们大概是全国规格最高的十名监狱看守,包括来自兰利的两名中级情报官,另外八名是初级特工,刚从中情局培训学校“农场”通过了心理和体能测试。他们原本希望他们的第一份工作能令人血脉贲张,可眼前只是一片林海雪原。不过,他们具备一流的体能,渴望能出色地完成任务。
关塔那摩湾的军事审判在二○○七年一月底前开始了,是在审讯楼一个大房间里进行的,不少这样的大房间已经重新装修成了司法室。如果有谁指望看到像电影《义海雄风》里面杰赛普上校那样近乎疯狂的表演 [20] ,他肯定会大失所望。审判的程序是低调的、有秩序的。
共有八名囚犯被认为“没有进一步的危险”而可以考虑释放,其中七个大声叫嚷他们是无罪的。只有一个人傲慢地保持着沉默。他的案子被安排在最后听证。
“囚犯伊兹玛特・汗,你希望审讯翻译成哪种语言?”主持审判的上校问。他坐在房间尽头的讲台上,背面的墙上是美国国徽,他的两边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位少校,女的是一位上尉。他们三人都来自美国海军陆战队司法处。
囚犯面对着他们,他身边的海军陆战队卫兵把他拉起来站直了。两张台子已面对面地放置好了,以供控方和辩方律师就席,控方律师由军方派出,而辩方律师则来自民间。囚犯慢慢耸了耸肩,盯着那位女上尉看了好几秒钟,然后把目光定在了法官头顶上方的墙面上。
“本法庭知道囚犯懂阿拉伯语,所以本法庭将使用这种语言。有反对意见吗,律师?”
这是向辩护律师提问的。律师摇摇头,在他接手这个案子时,就有人针对这位当事人向他提出了警告。根据他从各方面所收集到的消息,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当然,如果当事人能够配合,那么情况会好一些,至少自己不会太尴尬。他摇了摇头。没有反对意见,可以用阿拉伯语。
那位阿拉伯语翻译走上来,站在几个海军陆战队卫兵旁边。用阿拉伯语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关塔那摩湾只有一个普什图语译员,他已经与美国人耗了很长时间,没能从他的阿富汗同胞的那里套出什么话来。现在他无事可做了,感受到了完成任务的轻松。
关塔那摩湾只有过七个普什图人囚徒,这七个人都是五年前在昆都士被错误地归到外国武装分子一边的。四个已经回去了,都是些头脑简单的农家男孩,他们都真诚地放弃了穆斯林极端主义;另两个患有严重的心理障碍,仍在接受心理治疗。这个塔利班军队的指挥官是最后一个了。
控方律师开始发言,译员随之说了一连串咝咝作响的阿拉伯语。其大意是:美国人要把你发回大牢里,关上一辈子,你这个骄傲自大的塔利班狗屎。伊兹玛特・汗缓缓低下头,把目光转向译员那边。这双眼睛说明了一切。黎巴嫩出生的美国译员继续翻译。这个阿富汗人也许会被套上一件滑稽可笑的橙色连身囚衣,戴着手铐脚镣,但你永远无法知晓这个混账在想些什么。
检察官的发言很简短。他强调了被告长达五年的沉默,还拒绝提供任何针对美国的恐怖活动的同伙姓名。还有,被告是在参与一场残忍杀害一个美国人的监狱暴动时被抓获的。说完他就坐下了。他对结果没有疑问,这个人应被继续关押。
辩方律师的辩护词稍长。作为一个阿富汗人,被告与“九一一”暴行没有任何瓜葛,这点值得庆幸。当时被告正在参与的战争纯属阿富汗内战,他与“基地”组织的阿拉伯人也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毛拉奥马尔,以及阿富汗政府对本・拉登及其同伙的庇护,那是独裁政权的行为,而伊兹玛特・汗先生只是一名军官,不属于决定政策的领导层。
“我真诚地希望法庭承认这个事实,”律师总结说,“如果这个人是一个问题,那也只是阿富汗的问题。现在阿富汗已经有了新的民选政府。我们应该把他遣返回去交给那边处理。”
三位法官退庭了。他们离开了三十分钟,回来时,那位女上尉因愤怒而涨红了脸。她无法相信她刚才听到的话。但上校和少校曾经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见过面,知道他的命令。
“囚犯伊兹玛特・汗,站好。本法庭获悉,卡尔扎伊总统已经同意,如果你回到你的祖国阿富汗,你将被判处终身监禁。因此,本法庭再也不愿为了你而加重美国纳税人的负担。我们将把你遣返回喀布尔。你返回将会与你到来一样,戴着镣铐。本案到此结束。休庭。”
大为震惊的不止上尉一个人。控方律师在想这案子会对他今后的职业生涯产生什么影响;辩护律师感到格外轻松;那个译员愣了一会儿,还以为这个疯子上校会下令卸去手铐,如果那样的话,那么他——一个贝鲁特良民的儿子,将会无地自容。
英国外交部坐落在伦敦查理国王大街,离白厅很近,从查理一世被砍头的议会广场窗户可以一眼望到。在前一年夏天成立的那个礼宾小组,在过完二○○七年元旦后又开始上班了。
他们的工作是与美国人协调即将到来的二○○七年西方八国会议的细节事宜。二○○五年,全球最富有的八个国家在苏格兰鹰谷酒店召开了峰会,这次会议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是成功的。这个意义,与往常一样,就是诘问的抗议人群逐年增多。在鹰谷酒店周围,珀斯郡如画的风景被充当警戒线的绵延几英里的铁栅栏玷污。进出酒店的路不得不设置了隔离栏和警卫。
在两个过气明星的带领下,抗议队伍呼喊着“联合全球一百万贫困抗议者”的口号,向附近的爱丁堡进军。这仅仅是反贫困的游行队伍,之后是反全球化的抗议人群,他们挥舞着标语,向酒店投掷面粉包。
“这些傻瓜难道不明白全球贸易正是为反贫困创造财富吗?”其中一位外交官愤愤地说。答案是,显然不明白。
热那亚会议是不堪回首的。所以二○○七年的举办国美国抛出了他们的宗旨:简约、优雅、高效。会议的地点可以豪华、富丽堂皇,但必须绝对隐蔽和避人眼目、安全可靠、严密可控。这个礼宾小组关心的是细节问题,还有美国的中期选举,就在即将到来的四月举行。所以英国外交部的这个礼宾小组接受了上述要求,投入紧锣密鼓的行政工作中。
在遥远的东南方,美国空军两架巨大的“运输星”飞机开始向阿曼苏丹国降落。它们是从美国东海岸出发的,中途在亚速尔群岛上空由一架加油机给它们添加了燃油。这两架巨型运输机从夕阳西下的佐法尔山丘飞过来,面向东方,要求在美英的图姆莱特沙漠空军基地着陆。
在两架大型飞机的多个货舱里,装载着足够配备一支军队的物品。一架运输机上载着生活设施,从活动临时营房到发电机、空调、冷冻机、电视天线,甚至还有供十五人技术小组使用的葡萄酒开瓶器。
另一架货机装运的是被称为“尖端品”的货物:两架“掠食者”无人驾驶侦察机及其导航和摄影设备,还有操作人员。
一个星期后,脚手架搭起来了。在这个空军基地一个偏远的角落里,在平民视线不及的地方,平房搭建起来了,空调机嗡嗡响着运转起来了,厕所修建起来了,厨房配置了厨师,在环形的掩体内,两架“掠食者”在等待着分派给它们的任务。天线设施已经与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坦帕和苏格兰的埃泽尔连通了。某一天,它们将接到命令,得知要监视什么,之后就会不分昼夜、不论晴雨地去拍照并把照片传输回去。在此之前,人和机器都在炎热的沙漠里等待着。
麦克・马丁的最后准备工作用了整整三天时间,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搭乘那架“格鲁曼”专机飞了过来。秘密情报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也从伦敦赶了过来。两位间谍头子与他们的高级情报官麦克唐纳和菲利普会合了。
房间里就他们五个人,由戈登・菲利普亲自操作他称为“幻灯片演示”的那台机器。这台幻灯机比起以前的机器有了很大的改进,它能够把高清晰度的彩色幻灯片一张接一张投放到等离子屏幕上。只要按动遥控器上的按钮,便能够显示图片的任何指定部分,还能把这个细节放至全屏。
最后的准备工作,重点是让麦克・马丁观看情报机构提供的、他也许会遇到的人的全部资料。
这些资料的来源并不仅仅是美英情报机关——四十多个国家的情报机构一直在把他们的发现传输到中央数据库里。除了像伊朗、叙利亚那样的无赖国家,还有索马里那样内乱不断的国家,世界上许多国家都在共享伊斯兰极端主义恐怖分子的信息。
摩洛哥提供了自己国家的一些目标人物;也门传来了他们南方地区的一些姓名和人物肖像;沙特阿拉伯尽管羞于启齿,也还是报送了一份本国名单上的恐怖分子照片。
马丁凝视着屏幕上闪现的这些人。有些是在警署里拍摄的大头照,其他的是用长焦距相机在大街上或宾馆里抓拍到的。还放映了同一张脸可能的变化:留胡子或不留胡子,穿长袍或西装,长发、短发或是光头。
这些人,有的是极端教派的毛拉和伊玛目,有的只是跑腿打杂的小喽啰,还有的是已知的为恐怖分子提供资金、运输和安全屋的人。
当然还有那些大人物,那些掌控全球各分支机构并直接与最上层联络的人。
有些已经死了,如行动处处长穆罕默德・阿蒂夫,在阿富汗被美国人的一枚炸弹炸死。他的继任人被判终身监禁,不得假释。接下来的继任人也已经死了。再就是现任的。
屏幕上也出现了塔菲克・库瓦博士的脸,这人已在五个月前从巴基斯坦白沙瓦一座房子的阳台跳楼身亡。接下来的几副面孔,是“基地”组织在沙特阿拉伯的新头目萨乌德・哈穆德・乌塔伊比,他很可能还活着。
也有些名下是空白的,只有头部的轮廓,白色背景上一个黑洞洞的头。这其中包括“基地”组织在东南亚的头目汉巴利,这人很可能就是最近印尼巴厘岛爆炸案的幕后策划者。令人惊奇的,还有“基地”在英国的负责人。
“六个月之前,我们知道了他是谁,”戈登・菲利普说,“但他很快就消失了。他回到了巴基斯坦,日夜都在躲避追捕。巴基斯坦联合情报局总有一天会抓住他的。”
“而且会把他押解到我们在巴格拉姆的空军基地。”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哼了一句。他们都知道,喀布尔北方的这个美军基地里有一些非常特殊的设施,每一个被关进去的人最终都会全盘招供的。
“你要留意这个人。”当一个一脸严肃的伊玛目出现在屏幕上时,史蒂夫・希尔提醒说。这是来自巴基斯坦的一张抓拍照片。
“还有这个。”
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也是一张抓拍的照片,好像是在一座码头旁边,背景是碧蓝的海水。这张照片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从迪拜提供的。
他们休息,吃饭,睡觉,然后再继续工作。只有在管家端着盘子走进房间送食物时,菲利普才会关掉电视屏幕。塔米安・戈弗雷博士和纳吉布・库雷希则留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或一起去山丘上散步。最后,准备工作全部结束了。
“我们明天坐飞机走。”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说。
戈弗雷女士和纳吉布・库雷希来到直升机停机坪为马丁送行。论年纪,马丁可以做这位《古兰经》学者的儿子了。
“麦克,你多保重。”她说,然后咕哝了一句,“唉,瞧瞧我,都要哭了。愿上帝与你同在,小伙子。”
“如果所有的努力都没能成功,那么愿真主眷顾你。”库雷希说。
这架“贝尔”直升机只能搭乘两位领导和马丁。两名高级情报官将驾车去埃泽尔,继续他们在那里的工作。
直升机降落在避开旁人耳目的地方,三个人跑向中情局的那架“格鲁曼”飞机。苏格兰的暴风雪让他们都穿上了防水的连帽外套,所以没人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穿的不是西方服装。
“格鲁曼”的机组人员以前见到过长相奇特的乘客。他们知道,如果有副局长和这位英国客人的陪同,那么最好不要对这位将与他们一起飞越大西洋的、留着大胡子的阿富汗人表露出惊奇。
他们没有飞往华盛顿,而是飞到了古巴东南沿海一个偏远的半岛。二○○七年二月十四日,黎明时分,他们降落在关塔那摩湾,并直接滑进了一座机库,库门立即关上了。
“恐怕你得留在飞机上,麦克。”马雷克・古米尼说,“天黑后我们才能把你弄出来。”
热带地区天黑得很快,到下午七点时已是漆黑一片了。这时候,四个来自“特别任务小组”的中情局特工进入了伊兹玛特・汗的囚室。他站起来,感觉到不太对劲。正常的警卫已在半小时前撤出了牢房外面的廊道。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这四个人并不粗鲁,但他们也不愿多费唇舌。两个人抓住那个阿富汗人,一个扣住双臂,另一个抱住双腿。那块氯仿布只用了二十秒就起了作用。挣扎停止了,囚犯的身体软了下来。
他被放到了一副担架上,然后被抬上了一辆推车。一块白布盖在他的身上,他被推到了外面。一只大木箱在等待着他。整栋牢房暂时没有警卫人员。谁也没有看见什么。几秒钟后,这个阿富汗人已经在木箱里面了。
作为一只木箱,它的设施并不差。从外面看,它只是一只货运大木箱,就连标记都绝对规范。内部是隔音的,以防止任何声音外泄。顶部有一块小小的活动木板,可透入新鲜空气。但这块木板不会被拿掉,除非木箱已经安全地装上飞机飞在空中了。里面有两把舒适的扶手椅,用电焊焊在了地上,还有一盏小功率电灯。
失去知觉的伊兹玛特・汗被放进了那把配有带子的椅子里。他们把他绑了起来,不是太紧,以免影响血液循环,也不是太松,以免他挣脱。他仍然昏睡着。
一切都弄好之后,第五个中情局特工,那个要全程待在木箱里的人,朝他的同事点了点头,随后木箱的开口被关上了。一辆叉车把木箱提至离地一英尺,然后朝停机坪驶了过去。一架“大力神”运输机在那里等待着,这是特种部队使用的AC-130“魔爪”,配置着超长距离的备用油箱,能轻松地到达目的地。
神秘的航班进出关塔那摩湾,就像敲钟那样正常。在收到这个突兀的起飞要求之后,控制塔很快发出了允许起飞的指令,于是大力神升空了,朝华盛顿州的麦科德空军基地飞去。
一小时后,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轿车开到了关塔那摩湾E营,在同一栋牢房前停了下来,另一组人下了车。在那间空囚室里,进来一个穿着橙色连身囚衣和软底凉鞋的男子。刚才失去知觉的阿富汗人,在被盖上白布抬走之前,已被拍了照片。他们参照这些照片对这个冒名顶替者的胡子和头发做了些修剪。落在地上的每一根毛发都被捡起来拿走了。
一切都结束后,这几个人低声向他道别,然后就离开了,从外面锁上了牢门。二十分钟后,警卫人员回来了,他们感到有些神秘,但没有好奇,也没去打听。
他们望着这名熟悉的囚犯,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当AC-130运输机对准麦科德的总部基地缓缓下降时,清晨的太阳刚刚从喀斯喀特山脉的峰顶升起。基地司令官已获知这是中情局的货物,是他们荒野森林里那个研究所的最后一件高科技设施。即使是他这个级别,也无须知道得太多,于是他也没多问。书面手续一应俱全,“奇努克”直升机就在旁边等待着。
在航程中,阿富汗人苏醒过来了。箱顶上的那块活动板开启着,大力神机舱内的空气已经加了压,空气很充足,也很新鲜。那个负责押送的人微笑着,递上食品和饮料。囚徒要了汽水,用吸管吸饮。
使押送人感到惊奇的是,那囚徒还能说几句英语,显然是在关塔那摩羁押的五年间学到的。犯人在旅程中只问了两次时间,还有一次他低下头做祈祷。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说。
在飞机降落前,箱顶上的木板归位了,等在旁边的叉车司机绝对想不到,他从大力神机舱尾部叉起来准备装上奇努克直升机的会是一件非同寻常的货物。
艉舱门又关上了。木箱内的一盏照明小灯依然亮着,但从外面是看不到光亮的,也听不到声音。那个囚犯的表现,就像押送员后来向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报告的那样,像一只乖乖的猫,一点儿麻烦也没有。
虽然是二月中旬,但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只是寒风刺骨。在那座木屋外面的停机坪上,巨大的双桨式奇努克直升机降落下来,开启了后舱门。那只大木箱仍留在飞机上。让两名乘客直接从木箱里出来卸到雪地上比较简便。
当木箱的后壁打开时,两个人都已冻得瑟瑟发抖。关塔那摩的劫持小组也随着大力神运输机和奇努克直升机飞了过来。他们等待着办理最后的手续。
在绑绳松开之前,囚犯被戴上了手铐和脚镣。然后他听从吩咐站起身来,走下跳板,来到雪地里。驻守的警卫人员,共有十个,站成了一个半圆,枪口都指着他。
在如此庞大的押送阵容下,他们走得很慢。阿富汗人走过停机坪,走进木屋,进入为他准备的居室。房门关上,冷空气被挡在了门外,他这才停止了颤抖。
在这间宽敞的囚室里,有六名警卫站在他的周围监视着他,最后他的镣铐被卸去。之后,警卫们缓慢地倒退着离开了房间,铁制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屋子还算不错,但无论怎样,还是一间囚室。他回忆起在法庭上的宣判。那个上校法官告诉他,他将被送回阿富汗。他们又说谎了。
晌午时分,炽热的阳光照耀着古巴,这时候,另一架大力神运输机呼啸着掠过天空准备着陆。这架飞机也配有长途航程的装备,但与那架魔爪不同,它没有武装到牙齿,而且也不属于美军特种部队。它来自美国空军运输部,载运一名乘客去地球的另一边。
舱门“呼”的一声被打开了。
“囚犯伊兹玛特・汗,站起来!面朝墙。摆好戴手铐的姿势。”
一条链子缠在囚犯腰部,铁链垂落下去与脚踝上的镣铐拴在一起,另一副铐住手腕,让两手紧靠在一起垂在身前。囚犯这个姿势只能拖着脚步行走。
在六名武装卫兵的警戒下,走到牢房的尽头只是一段很短的距离。那辆戒备森严的卡车车厢尾部装有踏板,在司机与囚犯之间有网状隔板,车窗也是全封闭的。
当囚犯被命令从车上下来,走到机场上时,他在强烈日光的刺激下不停地眨着眼睛。
他摇摇他那头发蓬乱的脑袋,看上去一脸迷惘。眼睛习惯了强光以后,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了等待在那里的大力神飞机,还有一群美国军官在凝视着他。其中一个军官走上来招手示意。
他顺从地走在被太阳烤得发烫的沥青路面上。虽然他戴着手铐脚镣,但仍有六名卫兵一直走在他的周围。他转过身来,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度过了五年悲惨岁月的地方。然后,他慢慢地走入飞机的机舱。
在机场控制塔调度室下面一层的一个房间里,两个男人站在那里注视着他。
“你们的那个人上路了。”美国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说。
“万一他们最后发现了他的真面目,”英国秘情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说,“唯愿真主对他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