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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可怕的女人

  

  谢停舟出城后不久便碰到了前来接应的青云卫,加上萧川的人马有近万人之多,大军一路往北疾行。

  沈妤哭了很久,在颠簸的马背上、被谢停舟用披风裹着,在他的怀中哭着睡着,又在颠簸中醒来。

  她很难受,浑身上下如同被撕裂一般,裴淳礼的死让她从心口痛至骨血。

  她想起了幼时将她扛在肩上的父亲,想起了一起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想起了曾经把酒言欢的裴淳礼。

  “去年我们在花楼私下确定往后终身吃喝玩乐,简而言之不就是私定终身吗?”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明早我来接你,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阿妤,快跑,快跑啊……”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离她而去?

  沈妤呜咽出声,脑中无数次回闪的全是裴淳礼从城墙上跌落的画面。

  谢停舟现在才发现她醒来,抱紧了她,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不哭,还有我,还有我阿妤。”

  沈妤侧过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将自己全部交给了他,也将自己的软弱尽数展现给他。

  天快要黑了,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

  策马狂奔的结果便是跑得浑身发热,等速度慢了下来,谢停舟却发现她身上的温度并没有降下来。

  拼死厮杀一场,她身上难免受伤,一路奔袭只粗略处理了伤处,未来得及妥善包扎,想必是受伤引发的高热,但她沿路从未吭过一声,就好似已完全不知道痛。

  谢停舟摸了摸她的额头,沈妤把头偏了偏,额头贴着他微凉的手掌蹭了蹭,这样能让她感觉好受一些。

  谢停舟回望了一眼,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他们已经奔袭了一百多里,但这个距离仍旧不够安全。

  “兮风。”谢停舟喊道。

  兮风策马靠近,“殿下。”

  谢停舟垂眸看着沈妤,“停下休整半个——”

  “不行!”沈妤打断他的话。

  谢停舟沉声说:“你的伤口需要妥善处理,否则。”

  沈妤打断他,说:“必须连夜赶路,南大营的士兵上京勤王了。”

  “你安排的?”

  沈妤点了点头,“一旦盛京的警报解除,他们便会追击而来,我们不能停下,否则会被拦截在途中。”

  谢停舟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是他又担心她的身体,而且身上带血的衣裳干了之后发硬,穿在身上很难受,他想让她好受些,可惜没有条件。

  谢停舟解开了水囊,哄着她喝了一些。

  他只能尽量快些赶路,到了安全的地方让她歇息。

  皇宫内挂起了白幡,连灯笼都换成了白色。

  李昭年站在大殿前的台阶上,等一会儿还要进去给同绪帝守灵。

  “报——”

  士兵奔至台阶前下马,单膝跪地道:“殿下,据探子来报,蒋安和宣平侯的队伍在城外碰上之后便一同追击谢停舟去了。 ”

  “怎么可能?”李昭年疑惑道。

  “回禀殿下,是谢停舟出城时射杀了裴淳礼,宣平侯大怒,追过去了。”

  “不可能。”李霁风说:“沈妤和裴淳礼交好,他不可能杀他。”

  士兵也不确定了,“说是裴淳礼拦了二人的路。”

  李霁风当即道:“那就更不可能了,裴淳礼放他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拦路。”

  李昭年分析,“多半是蒋安射杀了裴淳礼,担心宣平侯迁怒,便只好栽赃给谢停舟。”

  “如今怎么办?”李霁风问:“宣平侯发觉追不上,照样会围宫。”

  他打量着李昭年,纳闷道:“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李昭年平静道:“宣平侯哪儿也去不了,他一旦回头,就更没有机会再靠近盛京,南大营会堵住他。”

  李霁风问:“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不是被截在宫门内了吗?谁去南大营调兵?”

  “那是障眼法。”李昭年说:“沈妤早就料到了人会被截住,单派一个指挥使太冒险了,其实一共派了十二人。”

  “可兵符只有一个,就算人到了南大营,怎么调兵?”

  李昭年道:“兵符是只有一个,但圣旨可以有很多张。”

  李霁风将事件在脑中前后过了一遍。

  五城兵马负责营救宫中,从南大营调兵拦截宣平侯,如果不是中间出了差池,这将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

  “真是可怕的女人。”李霁风说。

  李昭年看了他一眼,“她才十八。”

  “是啊,才十八便已有这样的谋划。”李霁风感叹道:“若再给她几年时间成长,该有多可怕,怪不得父皇不让她走,要将她留给你。”

  夜已深了,大军渡了河,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整一番。

  无论人马都已疲累不堪,除了放哨的士兵,所有人都睡得横七竖八。

  树底下搭了帐篷,所有人自觉离帐篷丈远。

  兮风烧了水送进去,又送去了干净的衣裳,然后在火堆旁坐下来。

  火堆旁还有沈昭和长留,他在路上碰到了青云卫,才知道谢停舟也要回北临。

  当时他便反应过来,沈妤是想将所有人都送出京,独自留下来面对一切。

  沈昭在火堆旁焦急地踱步。

  长留的目光随着他转来转去,忍不住说:“沈将军您能别转了么?晃得我眼都花了。”

  沈昭看了他一眼,继续来回走,几次想要冲进帐篷,又退了回来。

  沈妤病了,军中就她一个女子,都没个人伺候。

  他现在想到谢停舟要帮她沐浴穿衣他就感觉脚下踩了针板,站都站不住。

  可除了谢停舟,已没有更好了人选了。

  “你觉不觉得沈将军有些像常衡将军?”长留说。

  兮风看向长留,“怎么说?”

  长留又看了几眼沈昭,认真道:“常夫人生孩子时候,常衡将军也是这么在门口转悠的,简直一模一样。”

  兮风笑出了声,又立马收敛了笑容,低着头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沈昭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在火堆旁坐下来。

  他问兮风,“你方才送水进去的时候,我妹妹怎么样?”

  “瞧不着。”兮风说:“我也不敢瞧。”

  沈昭没话说了。

  他们和忠伯等人分开走的,行军路上条件艰苦,帐篷里没有床榻,地上铺了干草,用布又铺了两层。

  沈妤擦拭了身体和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舒服了很多。

  她背上有道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伤,幸亏伤口不大,谢停舟替她上了药,担心她睡觉压到伤口,让她趴在自己胸口睡。

  可是沈妤睡不着。

  她趴在谢停舟的胸口,睁着眼盯着帐篷被风吹动的布料出神。

  谢停舟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睡一会儿吗?”

  “我睡不着。”沈妤轻声说。

  谢停舟很担心她。

  她亲眼目睹了裴淳礼的死亡,怕她将过错归咎于自己,陷入自责中走不出来。

  谢停舟亲吻她的鬓角,“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