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智能指代（信息影子）让每一个人都高度自由。

· 时间取代空间成为社会的组织力量。

· 信息，要么是意义，要么是联系。

· 中心是维系组织的唯一力量。

· 分散力量复合成中心力的过程也就是自组织的过程。

· 不仅组织决定了行为方式，行为也决定了组织的形式。

· 媒介不再只是维持的影响力，而是维持大众行为的环境。

· 个体的真实是媒介的习惯，群体的真实是组织的稳定。

平行世界

一些物理学分支有关于平行世界的理论，所谓平行世界，意味着有许多个雷同但又不同的世界存在，物理学中的平行世界还没有得到实验的有效验证。不过，互联网“鬼影”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平行世界。

问题与思考

1. 一般常见的影子都是平面（二维）的，为什么说信息化的影子是零维的？

2. 智能指代如何开展工作？

3. 代理模式为什么简单，简单得像一个人一样？

4. 未来可以预测？

5. 零维空间的结构如何实现？

智能指代：生活在影子世界

信息化越来越发达，当我们感叹足不出户就能和亲朋好友相聚的时候，宅在家里的自己却是真正的孤独者，只剩下电脑里的影子相伴身边。

信息化的世界是如何运行的？农业社会的先民，需要离开农庄去往千里之外的城市里，才能见识工业文明的成果。今天，城市居民是否也需要像农业先民一样，需要更换一个集中的区域才能见识到信息文明的辉煌，像城市代替农庄一样，信息城邦将成为社会新的中心吗？信息社会确实有它新的中心，不过，这个中心不在千里之外，而就在你的身边！

想象一下我们用手机与人沟通的过程，看上去，用手机跟同学视频聊天就像面对面的促膝交谈，但网络聊天能替代面对面吗？不能，你听到的声音来自手机的扬声器，扬声器坏没坏要比网络那头的同学说没说话重要得多，事实上，你直接交流的对象是手机，同学的声音、形象都在手机上；网络那头情况也一样，同学是在跟他手机上的“你”聊天，你们聊天的时候，物理上分隔两地的情况没有任何变化，你们只是感觉“在一起”而已，真正陪着对方的，是通过网络在对方手机上留下的“影子”。

指代让群体像个人一样容易合作

每一部智能手机都能将外部世界映射进来，亲人、朋友以及各种风景，人们通过电子设备看到的热闹异常的世界，但只是世界在设备上的影子。网络聊天的用户通过网络连接，已经连接上的人，无论是相隔百里的不同城市还是在分隔数千里的大洋两岸，都能在各自的设备上看到对方的影子，但是，如果没有接入网络，哪怕你们就住在一家酒店的隔壁也都不能沟通。网络上大家感觉的同一个现场，是智能设备为每个人构建的影子现场，真实的现场却是分裂的。影子是个陷阱，当全世界成了手机上的影子，那么自己也将彻底地孤立到世界之外，我们宅在屋里却幻想着全世界，淹没在身边的影子之中。

对比一下面对面坐的两个人和通过网络连接的两个人交流的区别。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处在同一个环境中：都能看到眼前的茶杯，都能看到桌子，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喜怒哀乐。网络连接的两个人，各自的手机设定了不同的界面风格，一个轻松活泼，一个冷峻严肃，他们各自面对的“人”，是彼此在对方手机中的影子，使用轻松活泼界面的人，受界面的暗示，会更多体会到对方的温柔感性；使用冷峻严肃界面的人，会更多体会到对方的刚毅理性。当一个人同时跟多个人保持对话时，他在每一个人手机上留下的形象都不相同。影子形象还受一些其他因素的影响，比如文字是否完整，图片、视频的清晰度。

因为网络，手机、电脑等智能设备在我们身边堆满了影子，我们的影子也陪伴在别人的身边。物理学的一些分支认为世界是平行世界^[121]，宇宙由许许多多并行的宇宙组成，物理学中的平行世界是否存在还难以确认，但网络空间的平行世界却真实地存在着。

每个人分裂成无数的影子陪在别人身边，每个影子都是独立的，影子们可以同时陪着许许多多的人而互不产生干扰，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与协作不再需要处在同一个物理现场。影子不是一个人的照片，也不是一个人的一部分，影子是什么呢？是人面向现场的一个窗口。在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上，与真实的人没有差别，影子是一个人在智能设备上的指代，重要的是，我们把习惯的媒介指代看成是真实的！

只要能在交流场景上做出和本人一样的恰当反应，就是合格的影子，所以，影子的反应并不一定要求真人直接参与，比如使用电子邮件时，可以设置自动回复信息，此时系统会自动代替个人回复一封邮件，收件人并不知道这封邮件何时发出，却代表了收件人的真实意志，回邮件的例子还可以做得更加智能一些，对不同的问题做出不同的回答，就像请了一位合格的助理，准确地替你完成了那些例行公事。在智能技术的支持下，人与人之间的异步联系方式，就转变成影子与另一个人之间的同步联系方式。物理现场本来的“异步协作”借助影子变成“同步协作”，是一种更有效率的传播形式。

代理：从教练模式到保姆模式

智能设备上的影子不是静态的信息映射，而是一个人的智能指代。借助智能指代，人与人之间的服务形态从教练方式转换成保姆方式。

从小我们解决问题的方法许多是通过寻找教练来解决的，跟父母学走路，后来又学穿衣服，学校里跟老师学功课，毕业之后，学做饭、学与人相处，面对各种陌生的工具或者用品，不管高级还是低级，开始都需要经历一个学习过程。还有一些任务是单个人无法完成的，搬家的时候需要亲朋好友们来帮忙，公司里需要多人合作来完成一个项目。这些行为中，其中一个人会是中心，中心可能是固定的或者法定的：公司的总经理，也可能是临时的非正式的。但搬家时的主人，不管哪种情况，都是与其他人在中心的指导下一起完成任务。生活中的教练、团队中的教练统一称为教练，特征是多人一起有秩序地完成共同任务。

社会合作除了教练方式之外还有保姆方式。保姆方式与教练方式有什么区别呢？拿洗衣服来说吧，利用工具来洗衣服的时候，不管是用简陋的搓衣板还是复杂的洗衣机，都需要学习一下如何使用，然后才会操作。现在呢，年轻人如何处理脏衣服？早晨起来的时候，他们把脏衣服装到塑料袋里拎到洗衣店，晚上下班回来经过洗衣店把衣服取回，洗衣店像保姆一样代替你洗衣服而不是教你如何洗。

从教练模式到保姆模式，由团队协作方式变成了代理方式，团队协作是大家一起来解决，代理则委托给对方解决。上面的洗衣店是洗衣代理，直接代替人洗衣服。直接委托的方式省去了多方复杂的协作管理，对于委托人来说，效率得以提升，当然，代理由于委托方不参与，要建立在信任基础之上。保姆模式虽然方便，但代理人需要时时刻刻处在待命状态，他们对资源的需要很高，传统社会能享有秘书、助理等服务的人一般是高层管理者，普通人享受不到。由此可见，代理并不是一种新的合作方式，除了保姆，饭店的服务员等也都是代理模式，在工业社会，更常见的代理是产品代理，比如商店买鞋子，并不需要生产鞋子的人来卖，只需要售货员来卖，售货员是鞋子生产方的代理，负责解答用户的各种问题，产品代理简化了生产者与消费者的关系，但产品代理往往不彻底，并不能完全摒弃生产方。而保姆式的代理，是服务型代理，面向完全的消费环节，是更加彻底的代理。代理是一种解耦机制，让原本一群人提供的多层级的服务，由一个代理完全解决，实现了服务与被服务的隔离。

智能设备上的影子是好友或者服务机构的指代，手机像保姆一样，由智能指代提供代理服务。比如查询当天天气，只要交给气象部门的智能指代——手机上的软件来代理，很快就能得到天气预报，各种原本需要自己亲自搞定或者自己搞不定的事儿，通过智能指代几乎都能搞定，甚至，你都不用知道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帮你搞定的。

代理取代了工业社会的团队协作、产品说明，生产过程中的合作、生产者对消费者服务、消费者之间享受生活都可以在代理模式下进行。智能指代成为人与人之间、人与服务机构之间的桥梁，它让复杂的社会合作变得跟人与人之间的交互一样简单。

串在时间轴上的信息影子

钟表匠不能创造时间，但能创造安排时间的工具。当所有的服务都通过手机的智能指代汇聚到一个没有空间结构的影子世界，时间管理变得异常重要。空间变得松散时，时间在结构组织上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在自然媒介、机械媒介上，人们最关心的是空间位置和空间结构，而时间则是描述了空间的变化。比如两个人打拳击，时间能够反映出两个人打斗位置的变化，从分开到打到一起，从台上打到台下，时间辅助说明空间上两个人位置的变化。

网络上，空间结构是松散的，空间位置的变化被忽略，人们不需要过多关心合作中两个人位置关系的变化，只需要关心时间安排，每一天什么时刻应该做什么，从时间安排上体现与其他人联系，时间终于唱主角了。

世界的影子为什么能够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源自网络媒介的空间穿透能力，天涯咫尺不再有区别，世界投影到身边的智能手机上，三维物理世界映射到一个点^[122]上，零维的信息虽然没有空间特征，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没有空间结构的信息将随着时间展开成一条时间线^[123]，形象地说，信息的影子可以像糖葫芦一样被时间串起来。

串在时间轴上的影子

一个人的影子世界是与他关联的外界的投影，人总是分身无术的，他与不同对象的互动最终将反映到不同时间段上，时间线上不同的事件持续的长度不同，形成不同的时间线段，时间有互相覆盖的情况，事件形成的时间线段也就会有重叠，因此，时间线就是由不同的线段组成的，同一个事件可能由多段组成的，最终时间线段关联成一组。如果我们结合多人的时间线来看，有协作关系的两个人的时间线上会有横向的连接线，表明他们交换过信息。我们得到一系列时间线以及他们之间不确定的关联线，如果只有两根时间线，就像一个间隔不确定的“梯子”，如果多个时间线，则是多条时间线通过横向关联纠缠在一起的“异形梯子”。

在工业社会时期，社会合作是通过空间关系来描述的，社会合作表现为空间线，在影子世界里，空间线合作映射成时间线，那么空间线与时间线是如何转换的呢？

时间线是影子世界的几何抽象，宅在家里也能经历真实空间的世界，或者说，在世界各地不断穿梭和坐在电脑前守候时间线具有相同的作用。一个拍摄电影大片的现场，你坐在汽车中奔驰在城市里，你从车窗看外面的风景，摄影师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跟你保持同样的动作。现在解释一下你的情况，在你眼里，汽车穿梭于城市，你随着空间转换看到了各地风景，在监控室的导演眼里，监控屏幕上闪动的是摄像机拍下的时间线。你也可以选择一直盯着摄像机的屏幕，摄像机与屏幕实现了空间线（汽车运动线条上的空间）与时间线（屏幕流动内容）的转换。

也可以说，从空间线到时间线的切换，人们观察世界的角度从绝对视角转向相对视角。工业社会我们总强调空间结构，组织结构以及他们的协作关系，那是从客观绝对的角度来看的，而现在我们只关心眼前发生了什么，是主观看到的相对于自己的世界。

时间管理：计划、响应、记录

在影子的世界里，虽然没有了空间结构，时间的流逝也具有节律性。

机械化的空间线到信息化的时间线，我们找到了人与人之间合作的新方式，那么，复杂事务的时间线如何来实现呢？

在物理空间，一个公司对另一个公司的合作，还可以细分成一个部门与另一个部门的合作，部门还可以细分到小组甚至个人，合作涉及复杂的组织关系。合作还涉及产出物的结构，比如大家合作制造一辆汽车，轮胎、车门、发动机等是由不同的团队制造之后，再由其他团队完成整车组合，最终产品也具有分层次的复杂结构。机械工业时期的合作之所以复杂，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人和工作对象都有复杂的组织结构。

在时间线中，是从自己的视角来看合作的，外界不管是一个人和自己合作还是有一个庞大的结构跟自己合作，最终，只有跟自己直接合作的人通过时间线上的影子成为合作的代理，时间线的主人通过代理接受外界信息并反馈自己的结果。通过时间线实现的协作不涉及复杂的人员组织结构，产品输出也只会通过某个代理反馈出去，也不会有结构。群体的合作最终转变成个人与代理之间的互动，正如我们在智能指代部分提到的，复杂的社会合作变得跟人与人之间的交互一样简单。

在社会关系进化提到的工业社会是以流程化实现社会合作的，复杂的公司内外部合作，最终都可以拆解成流水线。每个人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将中间状态的产品交付给下一级，触发下一级合作者继续工作，就像火车在铁道上行进，一级一级到终点完成最终产品，合作是一级一级往下驱动的，就像多米诺骨牌。

时间线有三种动作：计划、响应、记录。计划是时间线主人对自我时间的规划，是自己发起任务的管理，也是对其他任务响应的处理，计划就是安排任务的时间点；响应是执行任务，当代理有任务传递进来，计划到了要执行的时间，都需要响应执行任务；记录则是任务执行情况的记录，可以了解到时间线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时间管理三件宝：计划、响应、记录

时间线上除了动作还有状态，我们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愿意接受任务，时间线动作是否执行决定于状态，状态满足时将触发时间线主人进入一项动作。状态会在如下几种情况改变：在接受代理信息后发生改变，可以是当次接受的信息也可以是历史信息的累积；状态还决定于时间线主人本身，哪怕是主观意愿，比如想休息不想执行动作；状态还决定于历史记录，比如在信息发送过密时暂停一阵子，历史记录也是自我学习规律的资料来源。时间线上，状态驱动着动作。

代理与状态是时间线上的重要的两个要素，代理是与外界的联系，状态实现响应机制。

智能处理与可预测性^[124]

未来虽不可知，但并不妨碍我们对未来的想象。

传统的工业生产是线条的，社会生产依照流水线进行，流水线的每一段都是高度专业化的，工业生产就像工业时代典型的象征——座钟，需要准确的互相配合，做到这些需要一个重要条件：精确配合。要精确设计各个环节的配合，空间上要精确耦合，不仅仅是当前状态的配合，生产是动态的，也必须对未来有精确的预测，未来的也要精确配合，时间上要精确同步。流程化是基于时空精确的可预测性来实现的。

如果我们限制各种干扰条件的话，是可以在一定程度实现可预测性的，但由于世界总是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当工业化效率越来越高的时候，那些原本很小的不确定性被放大，越来越成为生产线上的不可控点。在传统生产线上，这些不可控点是采用人工来解决的。这非常有意思，生产线上那些非常确定的部分，通过机械化代替人的动作，常常具有效率上的巨大提升，而如果导致了不确定的部分，则需要重新引入人来解决，人取代机器生产线上的不确定部分，也能大大提升效率。智能的本质是能够处理不确定的事务。

由此可见，工业时代的媒介是机械媒介，机械媒介延伸的是人的体能，体能解决执行，即How（如何执行既定的方案）；信息时代的媒介是网络媒介，网络媒介延伸的是人的智能，智能解决问题。

网络媒介如何实现社会化协作？利用好人际联系，而不是人与人之间传递的内容。网络构建了一种媒介协作机制，而不只是媒介工具。机械媒介下，工业流水线是一种串行的合作方式，是通过契约与规则实现的，那么，网络媒介下，信息化协作是一种并行的合作方式，是通过信用与委托的方式实现的。

所谓信用，是人与人之间的关联的量化表述。信用决定了人与人之间协作的强度，信用太低则无法协作，信用越高则越能够产生更高效率的协作。所谓委托，是人与人之间协作的形式。人与人之间的协作，不是产品的逐级传递，而是互相的补位过程，共同完成事务。但是，选择谁来协作呢？这是通过交换机制完成的，交换是一种群体的选择，利用资源互补的关系实现配置，得到最终优化的协作组合体，交换的目的就在于创造最好的协作组合。

从工业合作到信息协作，社会关系从串行方式演化到并行方式。协作、并行、交换、配置等字眼，背后的支撑只有一个：网络。也就是说，网络成为社会组织的核心。由于人们在网络上比工业化时期更平等，社会进入到一个更合理的时期。

空间线合作通过协作与流程实现，协作表明了参与对象，流程则表明协作的各个步骤顺序；时间线合作通过联系与状态实现，联系表明了参与对象，时间线上的状态表明了联系的各个响应时间点。

串行化：结构退化成联系

平行世界里，组织结构被压缩到薄膜一样的平面之中。

信息化的零维空间如何描述物理空间的结构呢？

现实生活中，我们运输不同的物品时会用到不同的交通工具，运送衣服被子等小件时用私家小汽车，运送大衣柜或者床时要用货车，不只是分量不同，小汽车分三次也能运送得了一张床的分量，但你不能用小汽车分三次来运送不能分拆的大衣柜和床，因为大衣柜和床是有结构的，运输的时候不能破坏结构。

网络上的传输则要自由灵活得多，不管你是要传一张图片还是一部电影，或者是一个电子书文档，你只需要把它看成文件，便可以以比特流^[125]的形式传输，不同格式的文件都可以以相同的方式传输，区别只在于文件大的需要传输的时间长一些。相比之下，机械媒介传输的内容一般不能做这种拆分：你不能把一张照片拆成一个个像素点传输，也不可以把一张桌子拆散。退一步，即便要拆也只能按照最小结构原则，而不能把面板、腿等锯开。机械媒介和电子媒介的区别在于：机械媒介传输的单元有结构区别，电子媒介传输的单元没有结构。

机械传输的时候，是需要考虑传输对象的结构，网络难道不需要考虑传输对象的结构吗？看上去确实如此，不论我们是传输一张照片、一部电影还是一个打包的工程文件，网络传输时并不需要知道它们的区别，所有不同的信息，都被拆分成一个个小数据包（从几个字节到几千或者数兆字节不等，大小取决于网络通信协议），对于执行传输的网络来说，不需要考虑数据包构成的结构，只需要把每个数据包作为“一串”传送到目标地址即可。这看上去有点让人迷惑不解，相当于火车运树木，是把树碎成锯末之后再运输。

网络媒介信息传输跟空间结构无关，网络媒介传输的信息是零维的，将多维的结构变成零维的信息，是网络媒介的结构解耦。信息表达的碎片化加上传输的扁平化，网络媒介具有极大的自由度和灵活性。

网络媒介的传输并没有考虑到被传输对象的结构问题，而只考虑到传输的连接和信息量，结构跑哪里去了呢？原来，网络媒介不仅把结构组织变成了联系，也把被描述对象的结构进行了信息化描述，网络媒介传播过程中，各类信息都被指代成二进制的比特，比特之间没有区别。也就是说，不管指代前的目标对象具有多少维度的结构，最后都转移成时间序列、一维的二进制符号，网络媒介对结构进行了串行化^[126]，也正是因为串行化，传播也就变得与结构无关。世界上所有的事物，不管圆的、方的，三维、二维的、还是一维的，都变成了一串一维的信息流。

结构的串行化或者说串行结构，让媒介与信息完全独立，独立并不是说媒介与信息不互相影响，而是说它们可以做到不互相影响。一方面，传播可以做到不考虑具体的信息内容，另一方面，传播可以通过识读信息来灵活改变传播方式。

串行结构是一种去结构化的形式，信息的无结构是网络媒介提供便利的前提，去结构化同时也意味着，无结构也能通过“指代”还原出各种各样的结构，通过网线连接的互联网用户节点，无结构传送的多媒体信息能够在节点终端上虚拟出超越现实的景象。

三维结构退化成二维影子

我们设想在电脑终端上玩儿一个虚拟的农庄游戏，那里有虚拟的家、菜园和各种各样的伙伴，大家忙不迭地在菜园里种植各种蔬菜，看上去，这就好像在农村的菜地里一样，也需要施肥、捉虫、采摘。不同的是，当你离开农村的菜园的时候，蔬菜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消失，而你电脑里的那个菜园，如果一旦你关闭了页面或者电源，那个“菜园”还在吗？事实上，菜园的“生长”状况是在你打开网页的一瞬间通过数据参数“重建”出来的，从这里我们能看出，数字化的世界并不像真实的物理世界那样，所有的“存在”都遵循连续性，它们是可以瞬间变化的，从这个角度也能看出，交换与流程工作方式的区别。

既然仿真的场景能够“重构”出来，那么从没有存在过的场景当然也可以“构造”出来，数字化重构只受逻辑的限制，不受物理、化学规则的限制，“场景”是超现实的，这是数字化带来的疯狂。

人们越来越热衷于生活在虚拟的数字世界，那个世界比现实更丰富，它超越许多现实的规则，只需要数字，就将拥有一切。

结构串行化有更丰富的含义，举个例子说，传统的传播好比是一辆汽车，车轮、发动机、方向盘之间具有固定的结构，我们不需要强调车轮、发动机、方向盘的统一描述，可以合并发挥运输的力量。现在不同了，我们面临的是一堆“变形金刚”的汽车拼装件，它的零件都是散落的，每次使用之前，必须重新拼装它才能使用，否则就是一堆无用的废铁。当然，“变形金刚”的价值不在于它是一堆拼装件，而在于因为能够拼装，它不像一般的汽车那样只能完成一项固定的任务，而是因需要而变，一会儿是小轿车、一会儿运货车、一会儿是反恐战士。

为了让“一盘散沙”像个战士一样工作，对散沙中的每一个小颗粒进行统一描述显得非常必要。这是因为，在你确定要拼装成汽车或者飞人之前，你并不能确认一个零部件的具体功用，与组装完成之后相比，很难区别两个部件是分属什么样的“类型”，也就是说，我们无法通过分类的区别来对待这些部件，而要把它们看成“相同”类别的部件。

什么是统一描述？如何统一？

我们想一下之前提到的媒介指代^[127]问题，如果能把我们今天理解的不同类型的目标，通过媒介指代的方法，将现实中“不同”类型的实体，指代到一个相同的媒介描述上，那么我们就能得到不同实体的统一描述。

说到这里，其实已经不是讨论的问题了，当我们坐在电脑前，你可以看电影、买东西、与朋友聊天……这些近乎无所不能的、分属不同种类、相互联系很少的事情，现在，它们的区别只是电脑桌面上不同的图标。信息化提供了世界统一描述的一种框架。信息化用媒介的内容（信息）指代原始的内容，构成统一形式的描述。

信息化不是一个简单内容描述，还包含更深层次的意思。信息化包含三个层次的指代：

首先就是上述说的，对“实体”进行的指代描述。信息化进行过程指代与结构指代。过程指代涉及“实体”在时间上的延展，来龙去脉的历史性。结构性指代涉及“实体”空间上的延展，实体间的关联与互动。

信息化下，在不同的介质上，硬盘、光盘、flash……二进制的数码统一地指代着世界，不仅仅是一个“镜像”，而能与现实的世界互动，融合在一起。说到这里我们发现，以后，我们说到信息传播的时候，其实不只是信息的传播，而是完全对应着事物的运动。

联系型组织

日常熟悉的组织，是通过物理的空间结构实现的，信息的世界里，没有了空间维度，所有的组织都是通过关系实现的。信息化过程中，整个世界都能够用信息描述。信息自身是通过什么方式组织起来的呢？零维的影子下的信息社会又具有什么样的组织形式？

问题与思考

1. 什么是最小信息单元和最小意义单元？

2. 知识图谱是确定的吗？

3. 大的社会结构决定于什么？

4. 如果有两个以上的中心力，将形成什么样的社会结构？

5. 固定组织有多个主导中心力？

影子世界描述了一个信息交流替代机械运动，看起来“静态”的世界：每个人都各自宅着，又跟世界紧密联系在一起。在没有空间结构的情况下，关系取代了空间成为组织方式。

信息：意义或联系

一段信息并非是流水账，信息与信息之间有不同的联系，并具有整体性。

信息是有组织的，可以从意义和联系两个角度来看。

信息在互联网上呈现为数据，但是，不是所有的数据都是有效信息，有效信息需要具备最小完整性。比如要说清楚一种生物：蜗牛，用了两个字“蜗”和“牛”，这两个字必须放在一起，且顺序保持不变才能正确表达含义，如果把“蜗”和“牛”拆开了，我们得到的不是“蜗牛”的一部分，对于获得“蜗牛”真实含义没有意义。“蜗牛”在描述这种生物时是一个最小意义单元。

意义单元不是仅由信息本身来决定的。再拿蜗牛举例子，如果为了表达“蜗牛”这种生物，“蜗牛”不能再继续分拆“蜗”和“牛”；如果为了读出这两个字的音，完全可以把它们分开，分别给“蜗”和“牛”注上拼音“wo”和“niu”，不过此时“wo”、“niu”各自的拼音字母不能再分拆了；如果为了实现“wo”、“niu”字母拼写，还可以进一步拆分成w、o和n、i、u。最小意义单元不是说信息单元是最小的、不可拆分的，而是说，要表达指定的意义时信息不能再分拆，最小意义单元也可以叫作意义不可分割单元。最小意义单元或者意义不可分割单元并不是绝对的，而跟解读的人有联系，这里我们再一次认识到，信息是关于主观认知的学问，而不是客观规律的学问。

最小意义单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一次媒介指代构成最小意义单元，比如说，一张山的照片，当我们把照片作为媒介指代山时，照片是最小意义单元，不管照片里面有山有水还是有石头，它们都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实现该次媒介指代。如果我们想从照片上分辨出一棵树，那么要分辨的那棵树就是最小意义单元，照片上的其他要素则是可以忽略的。

当人们需要利用多个最小意义单元完成一次创作时，则说这些意义单元具有联系，具有联系的意义单元构成更大的意义单元，但此时，更大的意义单元不是媒介指代得到的，我们把最小意义单元和最小意义单元构成的更大意义单元都叫作意义单元，意义单元可以用于创作。最小意义单元并不是信息的最小单元，也并不是拆分之后就没有意义，只不过拆分之后已经无法表达拆分之前的意义。

意义单元可以由各种各样不同的信息符号来描述，互联网对意义单元的描述逐渐形成全球统一的标准，比如字符，有ASCII^[128]编码和Unicode^[129]编码，采用Unicode编码方式，全球所有的文字都能够采用二进制的8位、16位或者32位（对应1个字节、2个字节或者4个字节）来表示，也就是说，只要定义了Unicode字符集，那么所有的字符文本都能够用Unicode编码表示。此时，Unicode的字符是信息单元（不一定最小），最小意义单元比如“蜗牛”则可以由字符“蜗”、“牛”一起来描述。Unicode字符还可以用更小的信息单元组成，比如前面提到的二进制编码，二进制不仅仅能表示Unicode还可以表示图片、音频、视频，我们现在看到的互联网上的所有信息几乎都是以二进制编码作为基础的。

意义或者意义的联系

意义单元说明两个问题：信息单元之间是有联系的，而且信息意义不等于各单元构成的部分之和，不能随意拆分。信息联系被破坏就会导致无效信息或者有害信息。

意义单元用于媒介指代，意义联系用于创作，字符（信息单元）则是媒介的表达单位。

图谱：实现意义之间的联系

如果不考虑空间，信息在每个人身上顺着时间展开，将呈现出什么样的图形结构？

知识是意义单元的总和，个人知识是个人获得意义单元的总和，人类知识则是全人类获得意义单元的总和。知识以意义和关系的形式存在，如果将意义看成计算机理论图^[130]的节点，联系看成图的边，那么知识的形态就是图谱，我们可以利用计算机中有关图的理论来研究知识体系，即知识图谱。知识包含了人们对世界的所有认知，知识图谱覆盖了时间、空间中物体的运动与组织。

网络可以看成是构建在二进制最小信息单元上的信息体系，拓扑结构就是二进制字符作为节点的图。网络节点：参与的人——用户是没有空间维度的，只是一个点，节点之间交互的信息也是没有空间维度的，只是一个点，网络空间研究的是这些点构成的图谱^[131]结构，称为网络信息图谱。可知，网络信息图谱是知识图谱的一种。

信息图谱不仅把用户作为节点，还把信息作为节点，因此，信息图谱不仅反映用户节点之间的传播关系，还反映信息之间的关联性、信息与用户的关联性。信息图谱把用户与信息放在同一个架构中进行考虑，纳入了时空属性，并在数学拓扑关系上可以互相转换，打破了传统时空的边界。

信息图谱的结构像一个立体的蜘蛛网，是三维或者三维以上的超空间^[132]网络结构，所有的信息传播，都可以看作信息图谱中节点间的路径问题。用户节点想获得信息，就在图谱中建立用户节点到信息节点的路径，让用户获得信息变得简捷就是让路径变得简单。

从某次用户获取信息的角度看，建立一条从用户到信息的直接路径最简便地实现了信息访问，但问题是，每建立一条路径，用户从自己出发的路径就增加一条，获得任何信息都需要从既定路径中选择，路径基数增大选择有效性就会下降。比如说：一个人与10条信息存在路径，他成功获得目标信息，最多需要尝试10次，最少1次，平均5次；如果与1万条信息存在路径，成功获得目标信息最多要尝试1万次，最少1次，平均5千次。事实上，每个人需要访问的信息远不止万计，因此，在信息越来越泛滥的今天，用户成功访问信息变得越来越困难。

与用户相关联的信息有千千万万，但信息并不平均地等着用户来访问，用户可以区分出成功访问不同路径的概率大小，提高单次获取有效信息的概率。搜索就是这样一种方法，比如要找到某条信息，如果我们想知道包含“端午节”的文本，那么利用“端午节”来搜索，再从结果中挨个过滤，当然，搜索引擎还可以对结果按照流行度、适配度进行排序，进一步提高概率。上述方法反应到信息图谱上，就是建立一些新的辅助节点，这些节点起到信息组织的作用，把最终信息与人隔离开，人们访问信息的时候通过组织节点索引来访问，尽管用户获取信息步骤增加，但由于新的节点起到组织作用，最终平均来看，如果辅助节点设计合理，用户成功访问信息的次数会显著下降。

辅助节点不能等到每次需要访问的时候才建立，那样效率将非常低下。信息图谱需要在使用过程中，将那些行为的规律逐渐固化下来，成为辅助节点。

图谱辅助节点是一种信息组织方式，不是用户或信息间的固定关系，也不是伴随每一次动作那样细碎。比如兴趣图谱就是以兴趣为基础，从兴趣的角度能够得出行为的规律，建立跨网络站点的图谱联系，用户分散在互联网上的行为，就被组织到了一起。由此可见，图谱利用辅助节点建立用户、信息更高一层的组织形态，充分体现了信息的有序性——信息秩序的图谱才是有意义的。

什么样的图谱有效将在后续的基因特质^[133]部分进一步探讨。

中心力：维持大规模组织

组织的大小决定于中心力的作用范围。不存在静态的组织，组织是运动形成的。

组织为什么能有相同的行为？如何长时间维持秩序？从古代农业社会到现代化的工业社会，中心控制是常见的方法。我们来看看社会是怎样形成中心力的。

最初，原始先民依靠说话与肉搏维持影响力，血肉的控制力限于一个部落内，部落首领常常通过个人的体魄获得一个特殊的地位，整个部落就以首领为中心形成社会组织，部落遵照世代进行交替，老首领离去、新首领登基。部落与部落之间，会因为争夺资源而发生战争，除了一些部落被打得很惨，被其他部落吞并，大部分部落之间并没有隶属关系。也就是说，人的社会组织仅限于一个部落的范围，全球人类则是由散落的部落构成的，部落与部落没有形成更大粒度的社会组织。

随着生产力发展，冷兵器开始出现，人除了生产之外，骑马射箭的征服范围能够跨越数十到数百公里，人类社会开始形成比部落大的以城池为单位的社会组织。秦始皇能够统一六国，建立千公里以上跨度的社会组织，则是依靠文字、印刷的力量。

社会组织的粒度大小取决于采用的力量，从体能肉搏、骑马射箭到文字印刷，力量决定了社会组织的粒度。

正是文字记录能够保持更久的稳定性，文字力量才能在更大范围建立起社会组织；也正是印刷文字的力量偏弱，封建社会形成的大范围的国家特征也不明显，各个诸侯国才是真正的最大社会组织。无论是国家跨度的、复杂社会组织形成，还是在工业化与热兵器之后，“日不落”英国的兴起与工业革命的到来，如果没有热兵器，现代意义上的国家不会出现。

自然界中，物理学讲到控制世界的力有三种：强力与弱力（原子核力）、电磁力、引力。原子核力最大，但作用范围只在原子核级别的范围；电磁力次之，作用范围主要在原子、分子级别；引力最弱，作用范围却是无限制的。因此原子核力形成的结构只限于原子核范围，电磁力也限于分子范围，引力是大范围的“长程力”^[134]，才是形成宇宙星际结构的力量。

关注过社交网络的人，大概都听过一个说法，即蚂蚁或者蜜蜂具有社会性。意思是说，蚁群具有社会组织，而其社会行为的实现，是靠两只蚂蚁相遇时互相碰击触角实现的。你相信蚂蚁两两相碰最终真会形成大规模的社会行为吗？看一个反问：两两相互的交流模式自古就有，但为什么人类近些年才形成全球性的社会组织？

社会组织的形成，并非两两交流模式的功劳。如果你相信蚂蚁通过碰触角就可以产生社会行为，你也应该相信，跨越全球的社会结构，在原始人时代就可以实现。我不是昆虫学家，无法给出蚂蚁社会性的真实理由，但蚂蚁社会性行为背后，不能忽略两个因素：一个蚂蚁群有且只有一只蚁后，两个以上的蚂蚁群并没有构成更大范围的社会组织。

中心力范围决定了结构粒度

形成大范围社会组织取决于什么？在于这种维持社会组织力量的作用范围。换句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前提是“王”需要有控制这么大范围的军事、文化等力量。力量从中心点发出能够影响的范围，是社会组织的最大边界。

也就说，个体的随机行为，只能带来混沌，无论是群体组织还是个体行为，要形成大规模的组织秩序，取决于中心力量的大小，社会组织范围不可能大于中心力的作用范围。个人行为，如果不经过“长程力”作用，是不可能形成社会化行为的。也正因为如此，当互联网在全球开始普及的时候，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球化组织才开始形成。

也正因为社会组织决定于中心力的作用范围，当一种中心力衰弱的时候，由它主导而产生的组织就会走向衰败。

组织演化：多元力量博弈

社会组织是由单中心力决定的，中心控制着规则与秩序，网络激发了用户的力量，并共享多元的中心力量。

社会组织取决于采用的中心力形式，说到这里，有些人会沮丧，互联网没有带来什么变化吗？网络社区里面不是总在诞生“一夜成名”的人吗？他们是怎么获得中心力量的？

网络下的社会组织具有平等的基础，每个人都具有发声的权利，能够随时成为中心影响别人，但平等并不意味着每个人的行为都平均随机地发声，事实上，媒介上每个人的影响力并不完全相等，在进行传播的时候，由于破窗效应和蝴蝶效应，让理论上平等的互联网，在事实上不平等。就像微博，每个用户能用的功能是一样的，但每个人的粉丝并不完全相同，微博开始的时候，大家的粉丝都从零开始发展，差异并不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用户的粉丝越来越多，形成千万级的粉丝群，而普通用户可能大多不足一百。初始状态的微小差异，通过时间的积累，最终形成了少数大型中心。

网络媒介的中心与机械媒介时期的中心有什么区别呢？

机械媒介时代的公众传播中心，公共信息发布由专门的公共新闻社、公共团体发出，因为机械表现为时空占有的方式，机械力是排他的、唯一的，构成僵硬的中心式社会结构。互联网时代传播中心完全可能源于一个普通人。从这个角度看，互联网时代的传播是去权威性中心的，但所谓去中心，并非无中心，普通个人的中心也是中心，去中心是指去掉静态固化的中心，而由动态传播的中心引导。在互联网的无边界多度传播中，传播力取决于各传播节点，传播中心从固定的大媒体节点转移到分散的节点，不同的话题由不同的中心引导，并随着传播过程，中心也会发生变换。由于信息化是共享方式的，传播力量是可以共存的，能够同时形成多中心的结构。因此，网络的中心传播也可以叫多中心传播。无规则的个体行为，只能形成无规则的布朗运动（微粒的无规则运动），全球化社会的到来将是有中心的社会，而且是多中心的社会。

机械媒介下的组织为什么中心力是排他的，而互联网的中心力却有共享性？其实，不是这两个力量本身有什么本质不同，而是所处的时期不同。机械媒介下的组织，是固定组织，也就是先有了组织然后才有行为，一个确定的组织是由中心力控制的，并且只有一个中心力在主导。网络媒介下的组织，是弱组织，组织是行为驱动的，形成组织的过程必然有多方力量的博弈，什么时候形成了共同的组织，多元的力量也就统一到一起了。也就是说变化的组织（弱组织）是由多个力量主导的，固定的组织是由单一力量主导的。

组织还可能有多层次的结构，比如，一个国家有多个省，那么每个省是一个下一级的中心，各个省都有自己的中心力，省与省的中心力互不干涉，因此，如果不看更大的中心力，省级的中心力各自形成组织，没有形成统一组织，国家力量又统一了省的力量，形成了国家级中心力，所以才有了国家组织。中心力与组织之间有着密切的正相关。

互联网媒介容纳了组织新生、发展、维持、衰退、瓦解的各个阶段，也容纳了复杂的多层级组织，所以表现出多中心力共享的特征。机械媒介只是组织的维系者，只在组织维持阶段或者说只为固定组织服务，所以表现出单中心力和排他性，只有一个中心力存在。我们认识到中心力的另一种形态，中心力是合力，而不只是中心发出的力量。

中心力不仅仅表现主动的驱动力，还表现为被动的环境支撑力。当自由经济的粉丝们痴迷于个体行为能够决定宏观经济时，他们忘了，以国家为基本单位的跨国金融系统在默默地维持全球性的协同，他们生活在国家环境的中心力中而不是真正的无政府世界。

群体的秩序

所有的存在都不是静止的存在，所有的运动都是组织的运动。个体在运动中表现出来的组织存在叫作秩序。

问题与思考

1. 秩序是如何产生的？

2. 短期运动为什么不能自发产生组织？

3. 基因是如何决定运动偏好的？

4. 实体是实在的吗？是不是都由运动产生？

5. 信息传播系统等同于物体运动系统吗？

互动产生秩序

在中心力的作用下，持续的运动推动秩序产生。

社会组织取决于中心力的大小，那么，如果有了中心力，社会组织又如何运动呢？

从传播转向互动是媒介最重要的技术性变化，技术促进传播从非对称转向对称，传播价值将从个体转向组织，认识到这点很重要，传播价值在组织中的体现，不等于各部分或者个体的总和。

互动组织是一个生态系统，组织的力量不是单纯的中心力，而是各种各样个体力量形成的合力，原来有大型媒体主导的、单一中心力的传播模式正在衰落，传播权力从大型节点转移到个体上，每一个参与者都是平等的，不只是信息的接收者，而是信息的参与者，他们共同构建了组织秩序。在多重力量的驱动下，组织在运动的过程中像生命一样沉淀、进化。

对称、平等并不是指所有的节点具有完全平均的传播与响应属性，成为一个庸俗的热均衡系统，对称、平等是权利上的，现实的影响力则依靠各个节点的信息处理能力，一个优秀的传播系统，处理能力强的节点将不断得到加强，成为系统的关键节点——局部中心，形成局部的中心力，关键节点与传统组织中的媒体具有类似属性，不过，媒体的力量是组织决定的，而关键节点的力量不是因为组织里的特殊位置，相反是由其力量决定了组织形式，组织由信息处理能力维系。

节点因为是彼此的互动行为产生联系，联系通过信用来评估，信用是组织信任的量化。由于互动与联系，组织的价值开始体现。

互动原本作为信息接收点反馈给信息发出点的价值，如果互动是多次的，比如，a传给b，b传给c，此时，c收到的信息价值就包含有a、b的共同贡献，c收到的信息价值就具有组织性，此时，传播价值不等于部分之和。真实的传播组织要比这复杂得多，随着节点的增加，组织价值将更加明显。

互动促进了组织演化，此过程涉及两个因素：节点的信息处理能力、节点间的信任。节点中心力^[135]首先就是节点信息处理能力，所谓信息处理能力，是指在相同的信息输入情况下，能否输出更高品质的信息。比如，对于同样的风景，文学功底深厚的人能够写出更好的诗句。其次，节点中心力是信任力，所谓信任力是指同样的信息在不同两对节点上产生的复合影响力，比如，同一个人的同一条信息，在不同的哪怕只有近似背景的人看来，产生的反应是不同的。

互动组织不只是一个信息传播的组织，而是一个信息处理的组织，信息产生（媒介指代实现）、传播、处理（媒介创作实现）融为一体。信息传播遵循从局部向全局的原则，局部的传播动力能够促进亚组织^[136]形成。好比一个新创建的单位，随着人数上升，开始分化出部门，进一步形成事业部、分公司，而真实的社会，则会有家庭、街道(村庄)、区县、城市、省、国家等各级子结构。亚组织逐渐形成更大范围的组织，新形成的组织反过来又能对信息传播起到辅助支持的作用，组织不是由传播动力直接生产出来而是由浮现^[137]而产生的。

互动组织不只是单个节点间的互动，也包括这些亚组织作为节点的互动。节点信息处理能力、信任力也会表现在组织或者亚组织上，即一个亚组织作为复合节点的信息处理能力，一个复合节点对另一个节点或者复合节点的信任。

自组织：中心力的多度进化

如果能够长时间保持一种中心力，个体就能够自发形成中心力覆盖的整体结构。

群体活动是如何形成社会秩序的？答案或许是自组织。自组织不是组织，是一种组织建设方式，如果自组织作为组织，实际上是弱组织，是通过大量行为之后形成的组织。

通过互联网，个人能够向公众发布信息，个体力量也能够形成社会影响，成为临时的影响力中心。那么临时的中心是否能够形成临时性的社会组织？这样的组织又受什么力量的驱动？

在实际的社会生活中，组织活动常常是一些特定组织发起的。国家的政策随着各级政府的传达，自上而下逐级影响到个人。一些非官方的社会性组织，比如行业协会，也会组织一些集会活动。

固定组织的力量来自于中心或者上一级的中心，一个省的中心力来自于省政府或者上级的中央政府，参与活动的人，都能够找到活动动力，如果逐级往最大中心追溯，最后的那个中心将是一个繁忙的高效率引擎。一个国家的中央政府，一些行业协会的全国或者全球总部都是这样的中心。由此可见，庞大的组织维持影响力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成本。这又印证了为什么网络以前的传播影响力都聚集在大的媒体上。

如果我们把时间跨度放大，所有“固定”的组织都能有动态的过程。原始村落、城邦、诸侯国、国家、全球组织……所有这些是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由组成组织的要素——它们自己形成的。

组织的形成

跨越漫长演化的固定组织，能否一次通过自组织实现？答案是：不可以。原因很简单，如果一个固定组织没有形成，说明没有一个一致的力量能够在组织中起作用，此时，群体还没有构成整体组织，只是一些亚组织的堆积，由于执行任务需要有一个力量从头到尾贯穿，这叫作任务驱动力（不然谁来盯住任务呢？），只有亚组织构成的群体执行目标时，必然有任务驱动力之外的个体参与，一个不受任务驱动力约束的个体无法了解任务目标，最终会导致任务失败。也就是说，如果要求群体所有成员都参与任务的话，是无法执行固定目标任务的，自组织也是固定任务的一种，所以，结论是不可以。

自组织形成需要足够多次的迭代演化过程，要经过多代才能把分散的力量逐渐归到一个统一的中心力，这个过程也称为中心力简化合并过程，这就像物种的进化，只有经历足够多的代次进化^[138]才能实现，机械媒介传播通常只能维持一度，无法形成代次进化。

网络千万倍地提升了机械媒介甚至电视媒介的效率，“多度”特征使得“组织结构”在同一个网络媒介中短时间内具有演化的可能性，因为网络媒介能够进行多度传播，即维持多代次的演变。以前，建立组织的过程漫长，对于一个具体使用组织的个体看来，几乎看不到组织自身的演化，组织是“他人”建设好的，而现在，组织是自己使用过程中形成的，是自组织。

由参与者而不是系统外的其他要素形成的组织是自组织。自组织是多度媒介的产物，当然，自组织的形成还依赖于中心力，如果不存在能够穿越整个人群的中心力，自组织还是无法形成。显然，互联网是有中心力的，互联网具备自组织的全部条件。

基因：组织决定行为

基因具有的个性特征不会因为自身的行为而改变。

基因是生物学概念，是能够保持生物性状的物质，怎么理解基因呢？先看一个故事：如果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劳动，十年之后，这两个人会长得一样吗？先别急着回答，如果两个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画画，十年之后，他们画的东西一样吗？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人不会长得一样，第二个问题的答案通常是，他们的画会越来越像。

为什么人创作的画会互相影响，而上帝的画（造人）却不互相影响？因为基因。

人之所以能够保持自己的模样，是因为在人的代谢过程中，机体的自我更新复制只跟DNA有关系，DNA决定了人体蛋白质的生产，因此，人体代谢过程与外界影响没有直接的关系，能够保持自己的特殊性。当然说没有直接的影响，并不是说完全无关，比如摔倒后长了个伤疤，显然伤疤与摔倒是有关系的，那不直接相关是什么意思呢？是说，伤疤的样子也是由基因决定的，所以同样是摔倒，不同的人伤疤却不一样。

简单说，人之所以能保持自己的独特性，是因为人自我复制的过程与人的行为之间是单向的关系，DNA决定了人的自我生产，但人的行为影响不了DNA，当然，人的行为会影响后代的DNA，与不同的人结婚，生出的孩子会不一样，但DNA影响在下一代，不在自身。DNA保持性状的秘诀在于切开了闭环。

通过基因实现的行为稳定性能够长期保持，否则，行为与组织随时互相影响，体系很快就变成杂乱无章的热运动。剪断闭环是保持稳定规律的办法，深层的数学原理此处不再深入探讨。

知识图谱的构成遵循了基因的继承原则，基因单向决定行为，行为无法影响当前的基因，但能够驱动下一代基因的进化。信息图谱要想稳定有效，不能够随着信息访问快速变化，保持图谱世代的稳定性才能够形成稳定的规律。因此，形成信息图谱的机制通常不是行为本身，而是靠比行为更稳定且决定行为的基因性质的机制形成，下面以兴趣图谱（Interest Graph）为例。

个体行为看上去是独立的，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要预测用户选择哪一个具体目标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用户行为也并非毫无规则，用户兴趣决定了其偏好，而且兴趣具有稳定性，并不随着行为而快速改变。一个喜欢甜食的人，在甜食和咸食之间，会更多地选择甜食，选择倾向并不因为最近吃了什么发生重大变化。当他进入超市购买食品，你很难预测当次他到底要买什么，但如果持续观察一个月或者一年，会发现他在超市购买食品不是随机的，购买甜食的次数要比咸食多。多次超市购物之所以会呈现非常强的规律性，是因为兴趣偏好，偏好的稳定性决定了大量行为具有规律性。

对于“图谱”，可以做进一步类比理解，就像物理学里提到的光谱。光谱中，同一种元素会形成多个独立的谱线，一个混杂的光谱中，通过找到各自对应的化学元素，就可以方便地对光谱中的各个谱线进行区分，元素光谱是杂混在一起的谱线集合，谱线来自一次光照行为，但其规律却取决于化学元素，本书用图谱来描述信息联系，也是为了反映这种决定性规律。

如何理解信息组织呢？如果我们从分子的级别看，一杯雪花和融化之后的水是一样的，但是，如果我们采用比分子更大的尺度来看，雪花有六边形的空间结构，而液态水没有。六边形雪花是水通过结晶的方式实现的。

要让小结构聚集成更大的结构，需要内在的动力。同样的100个工人，如果没有人统一指挥，他们在一片空地上，只能码出一片矮矮的没有外形的砖垛，如果有人提供图纸，他们就可以盖出一间间瓦房甚至数百米高的大厦。

信息的秩序从何而来呢？信息同步实现信息的传播，顺变实现传播基因的改良。

存在：运动决定实体

组织并不一定具有秩序，一旦人能够理解，也就具有了秩序。

组织整体价值不等于部分价值的总和，那么怎么认识作为总和的群体存在呢？

在我们通常说到的“存在”，常常指物理的存在，一盘黄豆、一块面包，它们占有一定的空间，如果我们把它们分成不同的部分，它们就会作为部分而存在。

在物理存在之外，我们还体会到另一种存在形式：秩序性存在，它用来描述物理存在的联系与动态，秩序性的存在是无法进行部分解构的，我们认识到，存在不仅是物理空间依次占有的，而且彼此依赖，它们作为一种共同而存在。秩序性存在还可以是依托于时间的，一个小灯泡围绕圆心转动时形成明亮的光圈。

不仅整体不等于部分之和，整体与部分无法区分的一种极端情况叫作全息性。如果你手里拿着一个镜子，可以从多个角度来认识镜子。

如果你把镜子看成面包，摔成几小块的镜子凑在一起跟没摔的镜子相比，并没有什么物质减少，此时，作为跟面包一样的镜子体现了整体等于部分之和的物质特征。如果你把镜子当成看世界的“窗口”，情况就完全不同，你发现，每一个小碎片，都将成为一个完整的“窗口”，通过每一块碎片，你还可以看到与完整镜子一样的世界。当然，由于碎片变小了，你一次看到的视野也将变小，要看到与整片镜子一样大的视野，你需要变换一下角度。

镜像反映的世界具有全息特征：任何一部分，无论多么小（理论上说无论多么小，实际情况可能有最小分割要求），都能够反映整体的特性。全息性体现了秩序的一个重要特征：秩序是依托事物之间的联系而存在，是依赖于组织全体的，而不是局部某几个个体。回到信息话题，人们不再只是关心信息在不同节点如何传播，而是关心信息在节点中传播的时候，如何改变组织的秩序，同样，秩序并不由部分节点决定，而是组织全体节点共同决定的。

秩序性具有全息性，物理性存在却没有，这是为什么呢？反问一个问题，物理性存在是如何得知的呢？按照在媒介部分的讨论，“感觉到的真实才是真实”，物理的存在要被感觉到或者检测到，感觉或者检测说明物理性存在也是通过联系来确认的，也就说，如果不通过秩序性存在来认知，物理性的存在是无法被确认的。

从这里我们得到，从认知上看，所有的实体其实都只能是秩序性存在，一个个体实体的存在，是因为组织（空间联系）或者运动（时间联系）产生的，所有的存在都具有全息性。

空间的组织和时间的运动都是实体

个体的存在通过组织来体现，尽管之前我们划分了物理性存在和秩序性存在，但分析发现，物理性存在虽然符合人的直觉，但并不真实，存在都是通过秩序来体现的，存在是相对的存在。我们的世界是全息的。

下面来说明一下，存在的相对性。

我们是如何认定某些东西是有秩序的，哪些东西是没有秩序的呢？

一盘象棋，棋子杂乱地放在棋盘上，这算是有秩序还是无秩序？如果从棋子看，我们通常会认为没有秩序，因为是乱的，如果我们把视野缩小呢，缩小到物质分子，我们发现，原来认为的杂乱的棋子，它们分子结构要有秩序得多，进一步，我们缩小到原子级别，每一个原子都是由原子核和外面运动的电子组成的，秩序性进一步加强，是不是观察范围越小就越有秩序呢？也不是，当你把视野调到电子层面，电子运动是随机的，只能确定量子云，其他的都毫无秩序。

看来，是否具有秩序并没有一个绝对的结论，地球上的雷电风云反复无常，显得毫无秩序，如果把视野放大，太阳系各行星却有条不紊地转着，每颗星星的位置都可以在千年的时间跨度上精确预测，再放大一点呢？整个银河系，旋转星系的样子还保持着一定的秩序，但跟太阳系比起来就差多了。一旦把眼光瞄向人类已知的整体宇宙，它正在非常严格均匀地膨胀。

正如一个人的自我意识，它是无法分割的独立体，传播的信息也具有整体性，不能任意分割。

体验真实

只有能感觉到的存在才是真实的存在。

问题与思考

1. 网络感觉与信息输入有什么区别？

2. 网络空间、媒介空间、物理空间有什么区别？

3. 个体存在一定能导致群体存在吗？个体存在与群体存在的人文哲学差异是什么？

4. 什么是真实的？

5. 只有人才能理解信息的含义吗？

6. 虚拟现实和现实虚拟的区别是什么？

工业化数百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机械的“真实”，看到的树木是真的、看到的房子是真的，看到的照片也都是真的，相比之下，电信号似乎只是媒介指代的影子，看到电影是影子，看到的电视节目是影子，通过网络看到亲人、朋友的视频也都是影子……一旦我们认识到所有的“真实”都不过是信息传播给人的影像，都只是媒介的指代时，我们会不会因为真实性的脆弱而垂头丧气？反过来，如果媒介指代是“创造”现实的最后环节，网络等新媒介能够实现的“真实”或许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轮子实现的机械位移是运动，网络实现的信息传播也是运动，电信号的信息运动正在越来越多地取代机械运动，信息化正在为我们演绎一个全新的“真实”世界，所有能够理解到的机械运动，是否都将被信息化的计算取代？

媒介感觉：连接人与网络

通常，只有人具有感觉能力，而媒介仅具有信息的传输能力，一旦媒介具有感觉能力，人就可以像使用物理空间一样使用网络。

人们主动使用工具来放大能力，人们被动获得环境的支持。我们用铁棍撬动石头的时候，铁棍是工具，地面是环境。人作用到铁棍的力是主动的，由人主观来决定，而作用到地面的力量是被动的，由撬动石头的力量需要来决定。物理空间中，人想获得地面（环境）的支撑，需要地面能够提供反作用力，网络空间中，人如何获得网络（环境）提供的支撑力呢？要想网络能够给人提供环境的反作用，网络应该具有感觉能力。

媒介是人的延伸，衣服延伸了皮肤、汽车延伸了腿……“人的延伸”是人能力的放大器，它能让我们说得更响、听得更清、走得更远……

从技术的角度看，通常认为，媒介是传输信息而不是产生信息的。机械媒介时代，媒介更多的是指发行过程，虽然电视节目可以被重复播放，虽然看上去“产生”了信息，但那是拷贝，每次播放都是一样的，并没有新的信息产生。

早期的网络只完成信息的传输工作，并不产生信息。信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到网络中呢？一个重要的来源是人的主动输入，通过鼠标、键盘，还通过专用的设备把报纸、杂志、图片、视频进行数字化转换。

随着个人电脑可以使用摄像头和麦克风，手机上可以用卫星定位、拍照片等，互联网终端具有了实时、便捷的直接输入设备。此时，互联网不再只传输信息，而能够像人的感觉器官一样获得信息，网络上的设备具有丰富的信息采集和还原能力，不再单是传输信息的媒介，而是具有“感觉”的媒介。

媒介感觉连接人与网络

媒介借助输入设备具有了“感觉”，通过打印机等设备具有了创作能力，能自行完成媒介指代工作，网络具有信息产生、传播、处理的全部能力，人能够与互联网进行互动！能实现媒介指代输入，输入的网络也叫物联网^[139]。

组织的目的：体验存在感

人是独立的个体吗？组织的目标是什么？组成人是不是独立的个体？组织能否具有共同的存在？

我们探讨了很多社会组织方面的话题，有一个前提需要反思，为什么人需要组织，如果人并不需要组织，那么所有关于组织的讨论都是空的，缺乏目标的动力，所有执行的力量都显得很苍白。

社会组织的动力来自于意识的自私性。在探讨意识自私性之前，我们来回顾一下基因的自私性，基因自私性的意思是说生物都倾向于把自己的基因传播得更广。

丛林规则的核心就是基因的自私性，尤其是处在蛮荒时代，丛林规则是支配人类发展的动力。尽管人们实践着丛林法则，但却不认同丛林法则，人类的道德对自私自利、暴力抢夺等野蛮行为持否定态度。

为什么生物界的基本准则不被人类道德认可？背后的动力来自于意识的自私性。和基因的自私性类似，意识的自私性表明：意识也是自私的，也希望将自己传播得更广。传播意识与传播基因办法不同，想要一个有意识的生物接受另一个有意识生物的思想意识，屠杀和械斗或许有效果，但至少不是好办法，利他主义比利己主义更容易得到别人的认同。

人类的幸福来自于哪里？幸福源于比较的深层原因是意识是否能够在具有比较优势时获得认同感，被别人认同意味着意识得到了传播。因为对认同感人们具有不同的认识，一些有修行的人，最终不仅可以摆脱物质争夺的欲望，甚至可以摆脱功名的纠缠，别人的认同，如果意识到功名是利己的，抛弃功名能够争取更高级的认同感。

意识的自私性构成社会组织存在的价值基础。人们通过不断地与组织成员互动进行着思想传播，人不仅仅需要存在，还需要通过不断彰显意识的自私性体验到自己的存在。

真实：对媒介的习惯

人能理解的真实是感觉到的真实，真实不过是人们对媒介的习惯。

一个演员是否优秀应该如何评价？其中一个要素是扮演是否入戏，观众眼中看到的，不是生活中真实的他，而是在戏里的那个角色。演员与角色毕竟还是两回事儿，媒介也是这样，好的媒介看到的不是媒介自身而是它指代的对象。

电视传递的画面与真实看到的一致，只不过在清晰度和角度上有些区别，这种直观性让我们觉得，电子媒介具有完全不一样的潜能，它能够传递“真实”，而不是文字这种指代性的符号。

媒介的传输能力不断加强，有一个问题：媒介是否能够“真实”传输？

我们通过电视画面看到的人，是否就是真实的那个人呢？如果我们想从与“实际”一模一样的角度去验证真实性，恐怕会失望。电视画面的清晰度要比现实的低，只要你去挑细节，总有与“实际”不符的地方，让人觉得不够真实。更重要的是，电视摄像只有一个角度，电视画面是固定角度的投影，在物理空间现场则可以随意变换。不过，从实用的角度去验证真实性，如果电视里看到的人在物理世界被认得出来，我们就觉得电视具有一定的“真实”。

真实只是感觉的真实

有一个问题，我们上面说的“与‘实际’一模一样”或者“与‘实际’不符”，实际指的是什么呢？虽然我们脑子里有一个关于“实际”的假定，但并没有一个方法让人直接感知，人只能通过媒介才能感觉到，“实际”原来是通过自然媒介感觉的结果，通过物理空间用眼睛看到或者耳朵听到，但是现在，我们几乎一刻都离不开屏幕，看到的世界并没有到物理空间再去验证的可能。

媒介虽然不“真实”，但信息却真实有用，真实与否是由我们已经习惯的媒介传输效果决定的，对媒介的习惯决定了我们对真实的理解。

自然媒介虽然感觉上是真实的，但也会受到感染，空气中的雾霾、噪声、大气的抖动都会让你看到的影像变形，自然媒介也做不到无可辩驳的真实。

随着网络的发展：网络媒介的承载力越来越强，信息的“清晰度”越来越高，通过网络获得远程信息已经可以与直接站在现场用自然媒介媲美。我们对着电话微笑、面对3D画面躲闪，人类已经把远处真实的世界搬到眼前，越来越习惯网络影子带给我们真实感。真实不过是媒介习惯的产物。

智能代理：像人一样

网络要与人一起工作，不能只是传输，要像人一样能够懂得字符背后的含义。机械代替了人的体力，网络智能是否将代替人的智力？

语义网与符号网络不同，符号网络只进行具体对象信息的指代，而指代解读在于人，语义网具有语义的处理能力，替代人进行信息意义解读，语义网重构了人的环境空间，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可以通过网络智能设备实现。语义网解决了人之外的信息意义解读问题，借助物联网，网络甚至可以抛开人进行独立工作。语义网、物联网是智慧网络的基础，互联网不是一个高效率的机械网，不只是加强人的体能、完成任务执行的媒介，而是一个具有智慧和处理能力的网络，它加强了人的智能，是能够提出任务的媒介。在语义网出现之前，人类所有技术都是在发展工具，而之后，人们开始重新构建环境。

一般认为，不管是点对点、点对多还是多对多的传播，总是由发起者决定传给谁，或者再加上接收者决定是否接收，这个原则没有问题，不过由于互联网是扁平的，每个人直接能够面对的对象数量庞大，此时如果联系对象都由发起者来管理，会有些不堪重负，还有很多情况下，发起者可能真的不知道谁应该是接收者，而一旦接收者接收了发起者马上就能意识到那是对的接收人。

一句话，能否在信息发起人不确定接收人的情况下，让媒介正确地传播信息？这叫作智能传播。

媒介决定接收者可以分成几种层次：

第一个层次，订阅。媒介记住了历史信息传播关系，在有新信息传播时，按照已经形成的传播关系自动传播。典型的用法是信息订阅，接收者与发送者形成订阅关系，以后发送者不再需要明确接收者，信息自动发送给有接收关系的人。这种传播信息的方式是最基础的，这本质上并不是媒介决定的，而是人工设定的，只不过后来传播的时候省略了接收信息。

第二层次，记录分析。媒介并不是直接记住用户明确的订阅关系，而是根据历史通信记录，分析出用户曾经允许的通信和禁止的通信，在记录分析的基础上得到一份等效的订阅关系。再按照订阅关系自动传播信息。

第三层次，智能分析。此时媒介能够智能理解用户的信息内容，像用户一样通过智能判断来决定传播到哪里，判断依据有信息本身、用户历史记录以及环境情况。

智能传播使用在信息发起人一端，就成为信息传播的营销工具，智能传播使用在信息接收人一端，就成为信息传播的过滤工具。

机械传播时代，沟通对象有限，信息接收者可以完成信息整理的工作，到了网络时代，面对海量信息，如果仅凭信息接收者自己，是无法完成信息处理的。智能传播具有广泛的应用空间。媒介真正意义上代替人获得环境的支持，这时媒介设备也称为智能代理^[140]。

智能代理，智能机器人

把人的智能异化到机器上，让机器替代人的思考，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但真要机器胜任原本需要人的智力任务，机器就需要通过图灵测试，这有些难度。因此更多时候，并不是单独的机器来协助人们处理信息，而是利用互联网、利用其他用户也是智能传播的好办法。互联网不仅是人实现沟通的工具，而且人与网络已经融为一体，对于任何一个单一的用户来说，互联网已经成为具有网络生态的智慧网络，是可以依赖的智能工具。

现实虚拟：感觉与现实

由创作而感知到的现实是虚拟现实，一旦人类无法识别虚拟性，虚拟就成了现实。

人与动物不同，看与听两种感觉不再只通过本能。声音能够赋予特定的含义：语言；色彩图像也能赋予特定的含义：文字。语言和文字的出现，使色彩与声音能够承载更丰富的信息，因此信息是感觉的量化。信息对感觉的量化，不是一次完成的。随着自然媒介向机械媒介、电子媒介过渡，信息量化的精度越来越高，媒介越来越“真实地”反映了世界。

感觉的信息化，目前还不能靠本能来直接感知，语言、文字都需要通过后天学习才能掌握。通过信息化，一种感觉能够传递另一种感觉的信息，比如，通过说话来实现文字甚至图像的传递。

信息的媒介指代并不仅仅针对一种感觉对另一种感觉的传递，也不是必须要不同的技术手段才构成指代，同一种技术条件下，表达方式的不同、内容包装方式的不同，也可能构成指代，比如，用声音复述听到的另一段声音，英语与汉语互相翻译，这意味着媒介通过指代来实现传输，但传输过程的指代并不一定发生在两种媒介里，也可能在一种媒介上发生指代。

一般来说，只有进入到信息化阶段，才是媒介与传播的真正开始。某种感觉能够通过另一种感觉来获得，这是明确的指代。反过来看，对信息感觉进行精确化传递之后，信息不再是模糊的，而是精确的，赋予感觉丰富的含义，信息能够取代外部世界成为镜像的源头。

信息化是人类通过意识理解世界的开始，一个头脑、一个节点具有理解宇宙整体的可能，这种可能突破了节点之间仅仅为具体信息而做的交流，也正是对极限突破有意或者无意的认可，人类才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尝试利用媒介再造一个世界。

世界可以指代，可以信息化重构。世界是可以互相“理解”的，世界的各个部分是同一的，人们相信一个点（或者节点）能够接收到整个世界的信息，也应该相信一个节点能够表达出整个世界的所有信息。世界能够被表达，便具有物质存在之外的含义：存在都是运动或者联系型的秩序性存在，信息化过程是建立在世界互相具有普遍联系的基础上。

到目前为止，人已经进行信息化的感觉是色、声两种，理论上说，未来其他四类感觉也应该能够信息化，这将是信息化方面的重要里程碑。

通过色彩、声音方式存在的信息，随着空间扩散，传输上常常具有各向同性，人们生活在地球上，物理上是三维空间，但高度维的使用受到重力的限制，自由度较低。人更像是生活在地球的表面上，因此，基于自然媒介的色彩声音信息的传播是各向同性的面传输方式。

既然真实是媒介的产物，那么媒介也能制造出通常我们难以相信的真实，尽管我们知道，媒介只是而且永远只是指代而不是真实。但是我们也知道，人只能通过媒介才能感受到真实，既然真实来自于对媒介，那些所有的荒诞一旦被习惯，也便是人们能够接受的真实。没有虚假的真实，只有我们逻辑还不太习惯的真实。逻辑上还不太习惯的真实，我们称为虚拟现实。

随着技术的进步，媒介所传输的“虚拟现实”一点都不比“真实”差，当我们置身于数字影院，3D技术让人上山下海，穿越蓝天白云，一会儿浮游于宇宙，一会儿进入原子核内部，你还能满足于过去那种朴素的“真实”吗？显然，虚拟现实的品质边界不是真实而是想象力。

媒介以真实为起点，通过“佯装”真实，最终能够超越真实。人们越来越不去刻意区分媒介的虚拟真实与真实的差别，不会刻意区分通过视频看到的只是朋友的影像而不是真人，不会把通过电话跟朋友的交谈特意区别于见面的聊天。与自然媒介一样，符号媒介也将是能实现感觉的媒介，不同的是，自然媒介只能在物理的狭小空间中传递信息，而符号媒介能够跨越时空的阻碍。

媒介不仅能够虚拟现实，也能实现现实虚拟，什么是现实虚拟？虚拟现实是以媒介模拟来对接人的感官的过程，现实虚拟则是以媒介来改变感官的过程。举个例子来说，眼睛能够看到颜色，耳朵能够听到声音，按照一般理解，眼睛是无法听到声音，耳朵也是无法看到颜色的，但是，如果有了语言指代就不一样了，眼睛看到的与耳朵听到的能够互相融通，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演，仅凭语言就能让你“看到”精彩的战争场面，音乐人也可以通过看曲谱聆听到美妙的音乐。未来，媒介能够让我们不离开地球直接看到太阳系的边缘正在发生的故事，也能够让我们直接进入原子内部看到电子云，有人会说这不就是望远镜和显微镜吗？如果你感觉到是借助工具那它还不是现实虚拟，你感觉不到借助工具（媒介）才是现实虚拟，现实虚拟也是一种真实，也是人对媒介的习惯。

可以吃到电脑里显示的食品吗？

媒介的复制、传输能力越来越强，那么媒介是否具有复制真实的能力呢？也就是让一个真实变成两个，你可以看到两个“一样”的真相。或许，即便上帝也永远无法制造两个完全一样的物体。媒介传输的信息只是世界的投影，我们需要的也并非无限，这是媒介真实有效的基础。更重要的是，所有的真实，并不是一个脱离了观察者而存在的所谓真实，真实是观察者对观察对象的理解，即便媒介能够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信息拷贝（实际是不可能完全一样的）也必须有完全一样的观察者来观察才能得到完全一致的范本。按照这个思路，所有科学幻想试图穿越历史，遇到过去的自己或者在宇宙中看到自己完全相同的镜像，这都是不可能的，有两个相同的镜像的前提还必须有相同的观察者。

回顾与解读

物理学的平行世界还不能被证实，信息化的平行世界已然存在，我们生活在影子的世界里，利用智能指代，复杂的社会关系都简化成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宅在家里可以周游世界，时间取代空间成为组织的力量，空间线与时间线能够实现完美转换。

空间的维度被压缩到零，空间的结构通过串行化实现，空间结构的组织演变成联系型的组织，信息、人能够展开成超越时空的图谱。社会结构取决于中心力，中心力决定了社会结构的尺度，多元中心力的博弈复合过程不断形成新的组织或者逐渐形成更大规模的组织。

组织决定了行为的方式，行为也决定了组织的形式。组织与个体行为的关系变得非常密切，组织是个体的空间形式，行为是个体的时间形式。在行为与组织之间起到桥梁作用的是基因，基因固化了行为与组织的关系。

媒介感觉提供了人与世界的完美的联系方式，世界包括物理世界和信息世界，人的行为促进组织的形成，这一切的终极目的只是为了体验个体的存在感。媒介不能传输真实，但媒介能够感觉到真实，尚未习惯的媒介是虚拟现实。感觉与现实之间也能够互相适应，通过技术改变感觉方式的过程则是现实虚拟。

[121]　平行世界：有许许多多跟我们一样又有些差别的世界平行地存在着，有一些涉及量子论的平行宇宙，这个理论认为每一次量子波破灭都对应着一次世界分裂，因此有很多相似又不一样的宇宙平行地存在着。

[122]　映射到一个点：世界上的所有消息都可以保存到手机上，手机看成一个点，这个点包含了世界的所有信息，反向看，就是世界映射到了手机的一个点上。

[123]　时间线：时间构成的线条，通常指各种事情按照时间顺序串起来的线条。

[124]　本小节有一定难度，对IT技术缺乏了解的读者可以跳过。

[125]　比特流：信息以字节为单位存储，字节由位（bit，比特）组成，网络数据是按位传输，故称比特流。

[126]　串行化：将三维信息变成一维信息的过程，比如一幅图画是二维的，变成一维的方式就是一行一行扫描，像把苹果表皮削成一条长的皮一样，皮的宽度越窄，削出来的长条越长，只要足够窄，宽度上的变化就可以忽略，就变成了没有宽度的线条，即串行化了，串行化有一定的信息损失，也是一种投影关系。

[127]　媒介指代：参见第一章第一节中“媒介：认知的指代”。

[128]　ASCII：一种字符编码格式。

[129]　Unicode：一种字符编码格式。

[130]　理论图：计算机概念，数据结构中有表、树、图等不同结构。

[131]　图谱：同图的概念，中文中用图谱一词更强调规律性。

[132]　超空间：三维以上的空间结构称为超空间。是一种想象的空间，现实中并不存在。

[133]　基因特质：参见本章第三节中“基因：组织决定行为”。

[134]　长程力：作用强度随着距离增加而缓慢减少的力。

[135]　节点中心力：节点作为中心或者准备成为中心发出的组织力量。

[136]　亚组织：组织的一种形式，指一个组织内部细分的组织。

[137]　浮现：混沌学概念。组织不是传播直接产生，参见第三章第二节，城市是由车轮产生的，但并不由车轮直接制造，城市是浮现出来的。

[138]　代次进化：可以证明，任意两个节点最小距离等于n的群体至少经过lgN/lg2代才能形成单中心组织。

[139]　物联网：英文是“The Internet of Things”，为互联网拓展了各种感知性应用的网络。

[140]　智能代理：Intelligent Agent，人工智能的概念，指在环境中能够自主感觉和行动的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