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森的主导地位(2)
因此,那些期望去他们办公室看到一些能够彰显他们权势东西的人,无疑会感到失望,因为他们只要看一眼交易员的日常工作,就能知道罗斯柴尔德几兄弟的工作情形了——不过这也是试图探寻罗斯柴尔德成功的无形动力的一个诱惑:比如,希伯来护身符,或像巴尔扎克小说主人翁纽沁根那样,靠精心编织的骗局发迹。当时的人们唯一能够发现、可以用来证明罗斯柴尔德家族非凡成功的线索,就是内森进行复杂金融计算的速度和轻松度,他将这归功于他的记忆力。“即便没有儿子协助,”另一个作家评价说,“据说他也能够记住每一笔交易。”他的讣闻撰写人后来在《泰晤士报》上也提出了相同的观点:
他在计算利率方面,无论是提取还是存入,都不会有丝毫的障碍;他的记忆力如此之好,以致不管每天经手多少交易,他从来不用记笔记,回家后能够丝毫不差地口述给办事员。
内森死后,另一个作家写道:“他的野心就是比别人更快、更有效地实现自己的目标,他会以自己全部的能量勇往直前。到达终点后,目标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魅力,于是他就会将自己永不知疲倦的头脑转向别的东西。”
对有些人来说,这种不知疲倦的才能甚至被认为有些诡异。一个看过内森工作的人发现:
他个性中的僵硬和紧绷会让你好奇地觉得似乎有人正努力地要将他挤到身后去,而他也不害怕或羞于承认这一点。眼睛通常是解读灵魂的窗口,但是在内森身上,你会得出结论:这扇窗开错了,或透过它们你看不到任何灵魂。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光线透射出来,即便偶尔出现一点点闪烁,也是四下散射。给你的唯一感觉就是一张空空的皮囊,你会怀疑,里面什么都没有,它是怎么站立在那里的?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向它,它会向旁边移两步,瞬间固定的灰色眼睛里闪出你从未见过的光芒,就好像一个人从剑鞘里拔出一把剑一样。进来的人,可能只是偶然经过,只停留一两秒,但在这短暂的过程中,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多种多样),尽管你不能用语言形容,但你能感觉到一定有着重要的意义。这一切过后,他的两眼再次暗淡无光,他再次恢复了雕像一样的姿势。整个早上,大量的人来到这里,所有人受到了同样的接待,也以同样的方式离开;最后,这个人自己也消失在空荡荡的交易所里,留下你恍然若失地思索着。
尽管这番描述有些过头,但它捕捉到了当时的人们评价内森时经常提到的一点:内森集冷静与突发惊人行为于一身,两者能在瞬间实现转变。1821年,据说他接到有人要暗杀他的警告,当时他“带着一丝微笑,感谢了提供情报的人。给人的感觉似乎是他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做过错事,他不能接受有人会策划如此残忍的行为,因此他认为警告不值得关注”。但是,两年后,当他发现一个陌生人占据了自己在皇家交易所经常使用的位置后,他变得“如此激动,花了好些时间才恢复平静,并开始交易”。《给银行家的传单》指出,内森“坚强并且不受拘束的意志”以及“新的地位带给他的高傲,使得他对任何个人风险不屑一顾”。我们也提到,这种傲慢的品性经常渗透进他的信件里。一个显然目睹过内森发火的人回忆说:“罗斯柴尔德先生的愤怒盖过辨别力时,他所使用的语言仍不会超越赚钱所允许的范围……他的口述信件通篇渗透着赚钱的思想,即便他发现一张汇票出乎意料遭到拒收而让他勃然大怒,但在信件到达收件人那里时,其语言已经转化成了商业词句。”
但是,几个兄弟之间都是亲笔写信,其他四兄弟就没有商业伙伴那么幸运了。我们也看到内森在写给兄弟的信中是何等的粗暴;这一点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加而改观。1828年,萨洛蒙的儿子安塞尔姆写信给列昂内尔:“请告诉你的好父亲,以后不要写这么暴躁的信给阿姆谢尔大伯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它们伤害了他的健康。出于什么原因?因为他写信给你父亲,说他希望拿一些钱,那是你们欠他的。考虑到大伯年纪已老,身体虚弱,如果你们不注意写信的措辞,他就不再收信了……”6年后,纳特报告说,阿姆谢尔的“健康状态让他非常担忧”并“非常强烈地”建议父亲“在你的信里哄他开心一些,不要斥责他,因为这对他的伤害超过你的想象”。内森与詹姆斯之间偶尔也会发生摩擦。比如,1832年,詹姆斯“非常强烈地反对”向希腊提供贷款,直到他接到纽考特寄来的信才最终同意,信里是这样说的:“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让这桩生意从你的手里溜走。”当内森改变主意时,詹姆斯欣喜若狂,内森给他寄了第二封信:“有关希腊的事,不要采取任何行动。”两人在1835年的葡萄牙贷款的问题上也有类似的碰撞。
仅以内森的个性还不足以解释罗斯柴尔德家族在金融方面的成功,尽管他的个性相当重要。19世纪30年代兄弟间逐渐增多的争吵并不是因为内森的主导地位。比如在1831年,列昂内尔转达了一条信息给他父亲:“詹姆斯叔叔希望爸爸不要仅为自己的利益在伦敦做法国公债方面的生意,因为这将破坏巴黎分行与伦敦分行之间的生意,到最后其他人将乘虚而入。”两年后,纳特从法兰克福写信说,他的阿姆谢尔大伯“抱怨爸爸跟他做的生意太少了……我能肯定,亲爱的爸爸,你会看到大伯想要什么,他特别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跟他做生意”。由于没有收到纽考特方面的任何回馈,纳特被迫再试一次:
他恳求爸爸你能够尽可能多地跟他做生意,那样会很好;他抱怨你给巴黎和维也纳太多的优先权了。我必须说,他是非常优秀的人,如果可能的话,和他做一笔生意吧,让他高兴一些……但是,不理会争执也是明智的。
除了争执,阿姆谢尔的抱怨里说出了一些事实。到19世纪30年代初,由于兄弟几个相互见面的次数变少,伦敦分行与法兰克福分行之间的金融联系似乎也松懈了不少。这也不是离心力起作用的唯一迹象。仅仅1年后,卡尔在那不勒斯向詹姆斯提出了非常类似的指责。这次,内森被迫充当两个弟弟之间的调停人。“亲爱的内森,关于我们的兄弟卡尔写信跟你说我没有定期给他写信的事,”詹姆斯在一封信里对卡尔的指责做了回应。
为了维持良好的关系并遵照你和萨洛蒙的期望,我实际上已给他写过5封信了,我也彻底忘记了他写给我的那些愚蠢的信……我当它们不存在。请让那不勒斯将我的信转寄给你,这样你就会了解我确实写信了,因为我想维持和睦的关系,不想发生任何争吵。我做到了一个诚实的人为他的兄弟所能做的一切。他们可以抱怨我,但是我不会再给他们写信,除非我收到他们的信,因为我仍然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我对这一荣耀的坚持与我们的兄弟卡尔一样。
当然,兄弟之间发生争吵时都写信给内森的事实,也表明内森的“司令”地位是何等的牢固——他是整个罗斯柴尔德大厦所依赖的支柱,就如皇家交易所的柱子一样不可撼动。但是诸如这类的争论也表明,维持这座大厦的稳固,其他的墙壁也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