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理性与关注他人的理性(2)
许多人(尤其是经济学家们)认为,虽然在实验室实验中,回应者可能会拒绝实验室提供的微小总额的微小份额,但在现实世界中,利益总额通常大得多,回应者再拒绝微小的份额就非常不可能了。为了检验这一说法,人们改在几个比较贫穷的国家做这个最后通牒博弈实验,在这些国家,实验金额相当于参与者几个月的收入。拒绝的可能性确实变得微乎其微了,但是提议者却没有明显变得更加吝啬。对于提议者而言,遭到拒绝的后果变得更加严重了,比他们的行为给回应者带来的后果还要严重,因此,担心遭到拒绝的提议者可能会更加谨慎地行事。
虽然一些行为可以通过本能、荷尔蒙或者大脑中的情感得到部分解释,但有些行为随着文化的不同也有所不同。在不同国家所做的实验中,实验者发现,关于怎样的提议才算合理的观念,不同的文化中的差别度高达10%,但是像侵略性或强硬性这样的性质,不同的文化中的差异较小。只有一个群体与其他群体有明显的不同:在秘鲁亚马孙河畔的马奇根加部落(Machiguenga),提议者提供的份额很小(平均为26%),却只有一个提议遭到了拒绝。人类学家解释说,那是因为马奇根加人以小家庭为单位生活,他们和社会隔离,而且没有什么分享准则。与此相反,在两个国家中,提议额超过了50%;这两个国家有一种习俗,那就是当一个人好运降临时,他会十分慷慨地赠予其他人,而接受者有义务在将来更慷慨地给予回报。这个准则或习惯似乎也影响了这个实验,虽然参与者们并不知道他们将要把钱给谁或者谁将要把钱给他们。9
∷公平和利他主义的演化
从这些最后通牒博弈实验以及类似最后通牒博弈的其他实验的结果中,我们应该学到什么?基于每个参与者都只关心自身利益的假设,运用倒后推理理论所得到的结果与实验结果大相径庭。正确的倒后推理和自私自利,哪一个是错误的假设?或者是否有一个组合?它们暗示了什么?
我们首先考虑倒后推理假设。在《幸存者》节目中的21支旗博弈中,我们看到,参与者没能正确地或彻底地进行倒后推理。但那是他们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甚至在当时,他们的讨论也显示出了短暂的正确推理。我们的课堂实验表明,学生们在玩或看别人玩这个博弈三四次之后,便学会了彻底的倒后推理。许多实验不可避免地或者基本上是有意地选择那些初次接触博弈的人作为受试者,这些人在博弈中的行动通常也是学习这个博弈的过程。现实的商界、政界和专业体育比赛中,人们对他们参与的博弈十分有经验。我们希望参与者们能积累更多的经验,不论是利用推理,还是依靠训练出来的本能,他们都能采取大体正确的策略。对于一些稍微复杂的博弈,有策略意识的参与者可以使用电脑或聘用顾问来进行推理;这种做法虽然比较少见,但一定很快就会推广开来。因此,我们相信,倒后推理仍然是我们分析这类博弈以及预测其结果的出发点。接下来,我们将在特定背景下对第一步分析做出必要的修改,我们必须认识到初学者可能会犯错误,而且某些博弈可能会变得太过复杂,以至于无法独立解决。
我们认为,从这些实验性研究中得到的更重要的教训是,人们在选择时,除了考虑自身利益之外,还会考虑到许多其他因素和偏好。这使我们超越了传统经济学的范畴。在进行博弈论分析时,我们还应当考虑参与者对公平或利他主义的关注。“行为博弈论延续了理性假设,而不是抛弃了理性假设。”10
这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更好地理解人们的动机,可以加深我们对经济决策制定和策略互动的理解。而且这的确实实在在地发生着;在博弈论的前沿研究中,正日益将平等、利他主义及类似的动机纳入参与者的目标(甚至还包括参与人对奖励或惩罚那些遵守或违背这些规范的参与者的“第二轮”关注)。11
但我们的推理却不应就此停步;我们应再前进一步,考虑一下为什么利他主义和公平动机,以及对违反规范者的生气或厌恶感,对人们会有如此强烈的影响?这把我们带入了思辨的王国,不过我们在演化心理学中可以找到一个看来比较合理的解释。那些向其成员灌输公平主义和利他主义准则的集团,比那些由纯粹自私的个人组成的集团更少发生内部冲突。因此,他们的集体行动更容易取得成功,例如提供有利于全体成员的商品,或者保护公共资源。而且,在解决内部冲突时,他们花费的努力和资源也要少得多。结果是,无论是在绝对意义上,还是在与其他没有类似准则的集团竞争时,它们都会做得更好。换句话说,某种公平和利他的措施,可能具有演化的生存价值。
拒绝不公平提议的某个生物学证据来自特里•伯纳姆(Terry Burnham)做的实验。12在他的最后通牒博弈版本中,利益总额是40美元,受试者都是哈佛大学的男研究生。分割者只有两个选择:给对方25美元,自己保留15美元;或者给对方5美元,自己保留35美元。对于那些只提供5美元的提议,有20个学生接受了提议,6个学生拒绝了提议,结果自己和分割者都一无所获。现在,来看一句点睛之笔。结果证明,拒绝提议的那6个人的睾丸激素比那些接受提议的人高50%。就睾丸激素与身体状况和攻击性相联系这一点来说,这可能提供了一个基因联系,可以解释演化生物学家罗伯特•特里费斯(Robert Trivers)所谓的“道德攻击性”的演化优势。
除了潜在的基因联系,社会团体在传递社会准则时还会采用非基因方式,即对家中婴儿和学校中的孩子的教育过程及社会化过程。我们通常能看到家长和老师教育易受影响的孩子们关心他人、与人分享和友善的重要性;其中一些教诲无疑会一直牢牢印在他们的脑海里,并影响他们一生的行为。
最后,我们想指出,公平动机和利他主义都有其局限性。一个社会的长期进步和成功需要不断地创新和改变。这反过来又要求人们有个人主义观念以及向社会准则和传统观念挑战的意愿;因为自私自利通常伴随着这些性格特征。我们需要正确地权衡利己行为和利他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