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创新的4大推动力
行文至此,本书已经探索过富足金字塔的顶层了。现在这个时代,科技创新的速度之快是前所未有的,同时人类可以利用的工具也前所未有地强大。然而,有了这些就足够了吗?尽管“富足”的目标真的非常可能成为现实,但是我们仍然必须与时间赛跑。现在这个地球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养活90亿人口吗?如果没有在本书前面各章中已经描述过的那些根本性变革,我们还能够为全世界所有人提供足够的粮食、宽敞的栖身之地和丰富的教育资源吗?如果在走向富足世界的途中,那些悲观的预言家针对石油、水或其他任何资源的极限的预测被现实证明是正确的(而能够证实这些预测是错误的科技突破却迟迟未能出现),那么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在科技创新尚未结出丰硕的果实之前,资源匮乏仍然是必须密切关注的问题。而与资源匮乏同样糟糕的是,它所带来的持续威胁及其引发的严重暴力事件。
在很多情况下,我们很清楚目的地在哪里,但是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到达那里。在另外一些情况下,我们知道怎样到达目的地,但是又希望能够更快到达那里。本章就来集中讨论怎样才能引领创新潮流并且把油门踩到底全速前进。此外还将讨论,当碰到了瓶颈需要突破、当加速前进成了核心命令时,要怎样做才能在比赛中胜出?
如下4个重要动机是推动人类进行创新的推动力。第一个动机,也是其中最弱的一个动机是“好奇心”,即那种希望找出原因、打开黑箱、到下一个转角四处张望的欲望。好奇心对科技的发展有强大的推动力。但是,与下一个动机“恐惧”相比,好奇心的作用就小巫见大巫了。无比巨大的恐惧感往往会促成非凡的冒险精神。例如,肯尼迪总统耗资巨大的“阿波罗计划”之所以能够克服重重障碍获得成功,就是因为它是出于对苏联前期在太空领域取得的成就的恐惧而提出来的。(在2011年,美国的国防预算大约为7 000亿美元,而科学预算则为300亿美元。从国防预算与科学预算之间的比率,我们就可以粗略估算出人类的恐惧与好奇心对科技创新的推动力之间的比率。)“创造财富的欲望”是第三个重要动机,在这方面,最好的例子莫过于风险投资基金的做法:投资10个项目,预期9个项目会失败,但是希望有一个项目会成为一个大满贯。第四个动机,也就是最后一个动机是“追求人生的意义”,即使自己的人生有价值,使世界变得有所不同。
有一种工具,它可以进一步强化上述4个动机,这种工具就是激励性的大奖赛。如果你想加速特定领域的变革,尤其是当目标很明确、可以精确度量的时候,激励性大奖赛确实具有很大的优势——生物学上的优势。人类天生就喜欢彼此竞争,天生就喜欢向难度很高的目标冲击。事实已经证明,激励性的大奖赛可以吸引全球最聪明的头脑来帮忙解决某个特定问题,不论他们身在何方、不论他们是否有职在身。就像雷蒙德·奥泰格(Raymond Orteig)在20世纪初所发现的那样,这种竞赛可以改变整个世界。
圣路易斯的新精神
雷蒙德·奥泰格小时候是一个牧童,整天在法国比利牛斯山山麓上放牧。12岁那年,他跟随叔叔移民到了美国。来到美国之后,奥泰格身无分文,他能够找到的唯一一份工作就是在曼哈顿的马丁酒店打杂。在历经10年的艰苦奋斗过程中,他先是晋升为咖啡厅经理,然后又成了酒店经理,到最后,他用自己的积蓄买下了马丁酒店,并把它易名为拉法叶酒店,并且又在几个月后买下了附近的百福酒店。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那几年,来自法国的飞行员经常入住这两家酒店,奥泰格很喜欢听他们讲战斗故事,并因此而产生了对航空事业的高度热情。奥泰格憧憬着航空旅行所能带来的巨大好处,并且希望找到加速航空业发展的方法。1919年初,两个英国飞行员约翰·阿尔科克(John Alcock)和阿瑟·惠顿·布朗(Arthur Whitten Brown)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成功地从新西兰不间断直飞到了爱尔兰。这件事给了奥泰格很大的启发。1919年5月22日,奥泰格给身在纽约市的美国航空俱乐部主席艾伦·霍利(Alan Hawley)写了一封短信,提出了一个计划:“先生,为了激励勇敢的飞行员,我愿意按照美国航空俱乐部的规则,提供25 000美元的奖金,并在美国航空俱乐部的主持下,将这笔奖金颁发给联盟国家第一位成功地从巴黎跨越大西洋不间断直飞纽约或者从纽约直飞巴黎的飞行员。至于其他细节,则全都由你们决定。”
奥泰格规定,这个大奖的有效期为5年。不过,巴黎和纽约之间的距离长达5 800千米,这个距离大约相当于当时不间断飞行纪录的两倍。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没有任何人成功地摘得大奖,奥泰格并不气馁。他又把这个大奖的有效期延长了5年。但是很不幸,在这个“新赛季”中出现了人员伤亡。在1926年夏天,查尔斯·克拉维耶(Charles W. Clavier)和雅各布·伊斯拉莫夫(Jacob Islamoff)驾驶的飞机因严重超载,在起飞时散了架,他们两人一起遇难。在1927年春天,指挥官诺埃尔·戴维斯(Noel Davis)和中尉斯坦顿·伍斯特(Stanton H. Wooster)在最后一次进行飞行测试时丧生。仅仅几个星期之后,1927年5月8日,法国飞行员查尔斯·南热塞(Charles Nungesser)和弗朗索瓦·科利(Francois Coli)在破晓时分从法国巴黎郊外的勒布尔热机场起飞,向西飞去,但是从此再没有出现过。接下来的一位挑战者是查尔斯·林德伯格(Charles A. Lindbergh)。
那时,在奥泰格大奖赛的所有参赛者当中,林德伯格是资历最浅的一位飞行员。事实上,他在决定参赛时,甚至没有任何一个飞机制造商愿意把飞机发动机和机体卖给他,他们认为他不可能成功,担心他若遇难会给自己的产品带来不好的名声。媒体则轻蔑地把他叫作“飞行傻瓜”,完全无视他的努力。但是,林德伯格的参赛恰恰体现了激励型竞赛的一个重要优点:这种竞争是对所有人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参加比赛,包括像林德伯格这样的毫不起眼的“黑马”。有的时候,最后胜出的恰恰是黑马。林德伯格正是这样一匹黑马。1927年5月20日,在奥泰格设立这个大奖8年之后,林德伯格从纽约罗斯福机场起飞,一个人驾驶着飞机,经过33小时30分钟的不间断飞行,安全地降落在了巴黎郊外的勒布尔热机场。
林德伯格飞行成功的影响是再怎么强调也不会过分的。奥泰格大奖吸引了全世界的关注,拉开了一个伟大的变革时代的序幕。自此之后,飞机从冒险者的玩具和巡回表演的道具,变成了乘客的交通工具,飞行员也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职业。仅仅在美国,在短短的18个月内,付费乘坐飞机的乘客人数就增加了30倍,即从大约6 000人增加到了180 000人。美国的飞行员人数也增加了两倍,飞机的数量则增加了3倍。格雷格·马里亚克(Gregg Maryniak)是一名飞行员,也是麦克唐纳天文馆的一名主管,对于林德伯格的贡献,他是这样说的:“林德伯格的飞行非常富有戏剧性,而且它从根本上改变了全世界对于航空业的看法。他使消费者和投资者熟悉了这个行业。他当年赢得奥泰格大奖这个事件,直接促进了航空业的发展;到今天,这个行业的总产值已经高达3 000亿美元了。”
1993年,格雷格·马里亚克还送给我一本林德伯格写的书《圣路易斯精神》(The Spirit of St. Louis),该书曾经荣获1954年普利策奖。格雷格·马里亚克送我这本书的原意是,希望能激励我考下飞行员执照。我成功了,但是这本书带给我的激励不止于此。在读这本书之前,我对林德伯格的事迹也有所了解,不过,以前我一直误以为,林德伯格所做的无非是,他在某一天早上醒来后,决定向东,凭借他个人的特技,飞越大西洋。我并不知道,他是为了赢得大奖而进行这次飞行的。我更加不知道,原来这种比赛可以发挥如此之大的杠杆作用。参加奥泰格大奖赛的9支队伍累计花费了40万美元,而他们想争取得到的大奖不过区区25 000美元。这是一个16倍的杠杆。要知道,奥泰格没有向失败者支付一分钱,支持赢家的是这种大奖赛内含的激励机制。更妙的是,媒体非常关注这个竞赛,它们对有关新闻的炒作,极大地激发了公众的兴趣,进而导致了一个行业的起飞。
受此启发,我也想推出另一个大奖赛。从小,我就梦想:要是有朝一日,任何一个普通市民都能购票频繁往返太空,那该多好啊。我一直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美国航空航天局来帮助我们实现这个梦想。但是,30多年过去了,毫无动静。我这才明白这并不是该机构的目标——甚至可能根本不是他们的责任。让普通大众进入太空是我们的使命,而且很可能是我本人的使命。当我读完了《圣路易斯精神》这本书后,一个清晰的大奖赛的设想就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了:我要设立一个大奖,奖励给最先制造出能够在亚轨道飞行且完全可重复使用的私人太空船的人。
因为当时我不知道谁会成为我设想的这个大奖中的“奥泰格”,所以我把它叫作X大奖。字母X是一个变量,或者说,只是一个点位符,一旦有什么人或者哪家公司愿意投入1 000万美元的资金时,他(或它)的名字就会取代这里的“X”。我原本以为筹集这笔资金很容易,但是,在我形成这个想法之后的5年里,我向超过200名慈善家和公司首席执行官“推销”过这个奖项,但他们每个人都用以下3个同样的问题作为回应:“真的有人能够做到吗?为什么不是美国航空航天局来做这件事情呢?会不会有人死于冒险尝试?”他们全都把我拒之门外。到了2001年,我终于遇到了捐助人,阿努什·安萨里、哈米德·安萨里(Hamid Ansari)和阿米尔·安萨里(Amir Ansari)。他们不在意这个竞赛涉及的风险,当场就答应了我。不过,由于“X”一字沿用已久,大家都习惯了,所以我们决定将比赛定名为“安萨里X大奖”。
大奖赛的力量
不过,大奖赛并不是奥泰格首先发明的。在林德伯格驾驶飞机横越大西洋3个世纪以前,英国议会为了帮助人们乘船横渡大西洋,决定向社会广征贤能,于是在1714年悬赏20 000英镑,授予第一个提出在大海中准确测量经度的方法的人。这个大奖因而被称为“经度奖”(Longitude Prize)。它不但帮助英国议会解决了导航问题,还直接引出了其后的一系列大奖赛。1795年,为了保证他的军队可以远征俄罗斯,拿破仑一世设立大奖,提供了12 000法郎的奖金,公开征求长期保存食物的方法,获奖人是法国糖果师尼古拉·阿佩尔(Nicolas Appert),他提出了制作罐头的基本方法,而且他的方法一直沿用至今。1823年,法国政府又设立了一个大奖,悬赏6 000法郎,征求发展大规模商用液态涡轮机的方案,这一次,获奖的设计成了推动纺织工业蓬勃发展的强劲动力。其他的一些奖项则分别在交通运输、化学和医疗保健等领域引起了重大突破。关于大奖赛的作用,麦肯锡公司在最后发布的一份报告中说:“大奖赛可以带来革命性的解决方案……过去几个世纪以来,各主权国家、王室、私人捐助者在解决紧迫的社会问题和某些特殊的科技挑战时,全都不约而同地将它当成一种核心工具来使用。”
总结这些大奖赛的成功原因,我们可以归纳出以下几个基本原则。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大奖赛可以提高某个特定的挑战的“可见度”,同时还会营造出一种有利于完成这一挑战的“心态”。正如我们都知道的,我们存在着许多认知偏差,因此上述“可见度”和“心态”绝对不是微不足道的细节。在“安萨里X大奖”推出之前,几乎没有投资者会认真考虑商业载人太空飞行的市场,因为探索和开发太空通常被认为是完全属于政府的事情。但是,等到“安萨里X大奖”名花有主之后,马上就出现了6家太空公司,它们总共投入了差不多10亿美元,而且还售出了几亿美元的太空飞行机票。
其次,在某些领域,由于市场失灵,投资者的投资热情可能会受到影响;规划当局的故步自封也可能阻碍技术进步。大奖赛可以突破这些瓶颈。2010年春天,英国石油公司一个名叫“深水地平线”(BP Deepwater Horizon)的石油钻井平台发生了事故,使整个墨西哥湾地区都遭受了深重的灾难。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想确保这类灾难不会再次发生。为此,X大奖基金会奖项开发部副总裁弗朗西斯·贝兰德(Francis Béland)与伍兹·霍尔海洋地理研究院(Woods Hole Oceanographic Institution)的大卫·盖洛(David Gallo),以及X大奖基金会的新董事、电影制片人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3人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设立一个“闪光大奖”,奖励能够提出有效处理类似紧急情况的解决方案的人。
这个奖项的着眼点是十分明确的。2010年英国石油公司泄漏事件中所使用的清理油污的技术,与1989年埃克森公司瓦尔迪兹石油泄漏事件中所用的技术完全相同。事实上,在这两次事件中,不但清理时所用的技术完全相同,甚至连使用的设备也完全相同。很显然,是时候更新换代了。要想激励人们去努力寻找更好的清理海面油污的方法,设置一个奖项似乎是较好的选择。慈善家温迪·施密特(Wendy Schmidt)也认同这一思路。施密特不仅是施密特家族基金会的掌舵人,还是“第十一个小时项目”(11th Hour Project)的负责人,在我们发出了筹办这样一个大奖赛的通告后不到24小时,她就决定为大奖赛提供奖金。“去年,当我亲眼目睹发生在墨西哥海湾地区的那场大灾难时,”她说,“我觉得难以置信——这场大灾难是如此恐怖,它对人和野生动物的生活、对自然系统的影响是如此之巨。我知道,为了未来,我们必须做些什么,以减少这种人为灾难的影响。大奖赛似乎是最佳捷径,它能帮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解决方法。”事实正是如此。这个大奖赛的结果令人叹为观止。最终胜出的参赛队提供的技术比油污清理行业现有技术的效果整整好了3倍。
除了使最关键的问题获得更高的曝光率和更多的公众关注,并使问题迅速得到解决这两大优点之外,大奖赛的第三个关键优点体现在它们“广撒网”这个特点上。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初学者还是专业人士,无论是大型企业还是个体户,如果不甘寂寞,都可以参加大奖赛。这个领域的专家跳到了另一个领域,带去了非传统的思想观念。边缘人士有可能一跃成为主角。例如,当英国议会设立“经度奖”时,许多人都认为得奖的应该会是某个天文学家,但是,最终的赢家却是一个自学成才的钟表匠约翰·哈里森(John Harrison),他因发明了航海天文钟而获得了这项大奖。我们举办的“温迪·施密特石油清理X挑战赛”也类似,在开放注册的前两个月,就有来自20多个国家的大约350支参赛队伍注册参赛。
当然,大奖赛的好处还有很多。在大奖赛提供的激烈竞争的氛围中,人们的风险偏好迅速上升,而这又进一步促进了创新(对此,我们将在后面章节进行详细讨论)。因为要想参加这类大奖赛,每支参赛队伍都必须先筹集到相当可观的资金(换句话说,没有钱,就没有太空007巴克·罗杰斯[1])。 幸运的是,大奖赛拥有一般不亚于体育大赛的氛围,这就吸引了一大批渴求留下传奇名声的富裕的赞助人和试图在这个媒体爆炸的世界里使自己凸显出来的企业。最后,比赛激发出了数百种不同的技术方案,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贡献的不仅是一个个单独的解决方案,而是创造了整个行业。
小型组织可以改变世界
美国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曾经说过:“一小群有自己想法的执着公民可以改变世界,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上,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历史经验表明,这种情况的出现绝非偶然。大型组织,甚至中型组织——例如公司、运动团体等,成立时并没有考虑行动的灵活性,而且它们也不愿意承担重大风险。这些组织的设计都是着眼于稳定发展的,而重大的突破往往需要下很大的赌注,这对它们来说风险太大,难以承担。
不过幸运的是,小团体或小型组织就不是这样了。小型组织没有官僚作风,也没有多少可以失去的,不仅如此,它们还拥有证明自己的激情,因此在创新这个方面,小型组织的表现总是比大型机构更加优秀。而大奖赛则是使小型组织的能量能完全发挥出来的完美设计。这方面最好的一个例子是,2009年举办的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的“月球着陆器X挑战赛”。这个挑战赛是美国航空航天局“百年挑战计划”的一部分,由X大奖基金会管理主办,总奖金高达200万美元(由美国航空航天局赞助)。这个竞赛要求每支参赛队伍制造一个能够垂直起飞、垂直降落的动力火箭,以此来模拟着陆在月球表面上的过程。这是继国防部于15年前推出DC-X计划之后,美国政府首次展示这样的实力——而且,当年的那个装置最终在测试中坠毁,花掉了纳税人大约8 000万美元。
最后,两支参赛队伍分享了这笔奖金(它们都达到了美国航空航天局的所有要求),但是,这两支参赛队伍看起来与传统的航空航天承包商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两支队伍分别来自两个由软件企业家创办的小型公司,这两个小公司的雇员不过是几个没有任何航空航天工业经验的兼职工程师。工程师约翰·卡马克(John Carmack)是电脑游戏《毁灭战士》(Doom)和《雷神之槌》(Quake)的设计者,他出资创立了犰狳航空航天公司(Armadillo Aerospace),并资助这家公司组队参加了这个大奖赛(并最终获得了第二名)。卡马克对这个大奖赛的评论非常到位,他说:“我认为,美国航空航天局在这个竞赛中获得的最大好处,大概就是亲眼见证了,像我们这样的小规模公司,在不到6个月的时间内,依靠区区8名兼职员工,总共只花费了20万美元,就能够从一个概念起步,最终实现了(几乎完全)成功的飞行。这对于那些正在为航空航天局执行其他计划、动辄就要花上几十亿美元的承包商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
2007年也出现了同样的结果。在那一年,X大奖基金会与进步保险公司(Progressive Insurance Company)合作推出了一个汽车设计大奖赛,规定奖金将颁发给每加仑汽油至少能跑100英里、价格实惠且能立即投入生产的速度最快的汽车设计者。这个大奖赛共有来自全球20个国家的130多个团队报名参加。最后,3支参赛队伍平分了1 000万美元奖金(他们的汽车每加仑汽油能跑102.5~187英里)。这3支参赛队伍全都来自只有几十名员工的小公司。
“目前X大奖基金会还有两个X大奖赛正在进行中,”X大奖基金会总裁及副主席罗伯特·韦斯(Robert K. Weiss)说,“一个是奖金高达3 000万美元的‘谷歌月球X大奖’(Google Lunar X Prize),另一个是由美可保健公司(Medco)赞助的奖金为1 000万美元的‘阿坎基因组学X大奖’(Archon Genomics X Prize)。要想赢得第一个大奖,你要满足以下要求:制造出一个机器人并将它送到月球表面,这个机器人要能传回月球照片和视频,还要能行走或小跳前进500米左右,然后再把更多的照片和视频传送回地球。而赢得第二个大奖的条件是:参赛队伍要在10天之内,完成100名健康的百岁老人的基因测序。”在10年以前,要完成上述两项任务中任何一项,都需要投入几千名科技人员,花费数十亿美元的资金。我不知道最终谁能够赢得奖项,但是我可以保证,不论赢家是谁,必定是一小群执着且有想法的公民。正如玛格丽特·米德所指出的、也正如以往历次大奖赛所证明的:他们是改变世界的力量。
限制的力量
我们常常被告知,所谓创造性,就是一种天马行空、无边无际、“什么都可以”的“胡思乱想”。我们还被告知,有创意的想法只有在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才能涌现出来。大量论述“超越常规”(think-outside-the-box)的商业策略的著作和论文也都遵循着这样一种思路。但是,如果创新是真正的目标,那么就像畅销书《粘住》(Made to Stick)的作者丹·希思(Dan Heath)和奇普·希思(Chip Heath)在《快公司》杂志中所指出的:“我们在思考时,无需超越常规,恰恰相反,我们要走进常规。要一个接一个不断尝试,直到找到可以催化自己想法的那个常规。好的常规就像高速公路上车道之间的标志,是迈向自由之路必不可少的一种限制。”
在一个没有任何限制的世界里,大多数人都会慢条斯理地推进自己的计划,他们往往低估风险,因此会浪费金钱,从而总是想用更舒适的传统方法去实现他们的目标。这样当然不可能带来任何新意,但是,这恰恰是大奖赛之所以能够导致改变的另一个原因:究其本质,这种奖项无非就是一个集中注意力的机制安排,再加上一系列的限制。
奖金金额在一开始就决定了参赛者会投入的金额。“安萨里X大奖”的奖金为1 000万美元。大多数的队伍也许都会抱着乐观的态度(如果不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怎么会追求这种太空奖呢),因此会对他们的赞助人说,赢得的奖金将大大超过支出。但是在现实世界中,参赛队伍的支出其实往往会超出预算,花在解决问题上的经费通常会比奖金多得多(因为,这种大奖赛的设计原理就是,通过后端经营的方法来帮助他们回收投资成本)。对于这种上限的明确意识,往往可以把不喜欢承担风险的传统参赛者排除在大奖赛之外。例如,就X大奖赛而言,我的目标就是要劝阻像波音公司、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和空中客车这样的大公司参加竞赛。相反地,我希望新一代企业家能够重塑航空行业的面貌,使普通大众都能够到太空旅行——而且这正是目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大奖赛在时间期限方面的限制也是另外一种迈向自由之路的限制。在竞赛中,参赛者时刻都被笼罩在巨大的压力下,越来越逼近的最后期限使团队成员迅速明白“过去那些传统的方法都没有用”这个事实。因此,他们被迫去尝试新的东西。无论是对是错,他们都必须先选定一条路,试着走下去,然后再观察会发生什么。当然大多数参赛队伍都可能会失败,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参加比赛的团队往往有数十个甚至几百个,只要一个团队在这些限制下取得了成功,也就实现了真正的突破。
每一个大奖赛都有一个明确且大胆的目标,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限制。当克雷格·文特尔完成了人类基因组测序后,许多公司都开始提供全套基因组测序服务,但是他们的产品的精确度都不符合医疗标准。这就是我们创设“阿坎基因组学X大奖”的原因。各支参赛队伍面临的挑战是:完成100个百岁老人的基因组测序,而且必须要做到准确(100万个碱基对中只容许有一个错误)、完整(完成98%的人类基因组)、迅速(10天内)、成本低廉(每个基因组的测序成本低于1 000美元)。与文特尔在2001年完成人类基因组测序相比,如果以上4个方面的要求都达到了,那么效率将整整提高3.65亿倍(综合考虑了价格、时间、绩效3个因素)。另外,由于要测序的基因组属于100位健康的百岁老人,所以这个大奖赛的结果将有助于我们进一步揭开长寿的秘密,从而推动我们向实现医疗保健资源富足的目标稳步前进。
大奖赛是创造未来的好方法
当然,大奖赛也不是万试万灵的灵丹妙药,不可能解决人类面临的所有问题。但是,在通往富足的道路上,如果恰好缺少某项关键技术,又或者,某个特定的最终目标已经确定只是尚未实现,那么大奖赛就是一种非常有效、杠杆效应极强的方法,可以让我们迅速地从A点到达B点。当然,这也正是X大奖基金会正在做的事情。迄今,我们已经推出了6项竞赛,其中4项已有冠军得主。另外,我们也在筹划其他80多项竞赛,我们等待有识之士赞助这些竞赛的奖金。不过,在这里我还必须指出一点,本章的重点并不是讨论X大奖本身。之所以引用这些与X大奖有关的例子,是想进一步说明上面已经强调过的一个要点:300多年来,激励性大奖赛有力地推动了进步、加速了变革。它们能够引导人类走向真正想要的未来。因此,创设你自己的大奖赛吧,或者帮助我们继续推进X大奖赛。不管怎样,立即行动起来!
乍眼一看,在慢性疾病的预防和治疗这个领域(政府每年都要花费数十亿美元在这上面),创立一个巨大的激励性奖项的提议似乎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才会有的想法。为了防治艾滋病,美国政府每年都要花费200多亿美元,如果以5年计,总支出将超过1 000亿美元。那么,试想一下,如果创设一个大奖赛,向第一个治愈艾滋病或研制出有效疫苗的团队颁发10亿美元的大奖,那么将会发生什么情况?当然,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发现这种疗法的公司将获得巨大的回报。但是,如果政府直接把这10亿美元奖励给做出这个发现的科学家,那么情况又将会怎样?创设了这个大奖,会有多少杰出的头脑转而钻研这个问题?会有多少研究生开始幻想自己或许也能提供解决方案?
对于阿尔茨海默病、帕金森症,或者任何一种癌症,也都可以立即实施上述方法。这样做的优点是,全世界最杰出的头脑都会来思考你要解决的问题,他们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尝试提出解决方案。如果操作得当,这种机制几乎潜力无限。在此基础上,固定价科学、固定价工程和固定价解决方案等都可能成为现实。我一直相信,预测未来的最好办法就是你自己去创造未来——计算机科学家艾伦·凯(Alan Kay)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而根据本人50年的经验,要想创造未来,没有比大奖赛更好的办法了。
[1] 巴克·罗杰斯(Buck Rogers)是《巴克·罗杰斯在25世纪》(Buck Rogers in the 25th Century)等一系列科幻漫画、小说和电影所描述的一位太空英雄,是一位太空007。——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