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黑客意识形态的多样性
Internet开源文化的意识形态(即黑客们所称的信仰)本身是一个相当复杂的话题。所有成员都认为开源(也即软件可以自由发布、可以迅捷地演化、可以根据需要修改)是一个好东西,值得投入大量的和群体的努力。这种认同很有效地定义了文化中的成员,但是,若论为何形成这种文化,不同个体和开源子文化给出的原因相差甚远。
差异可以体现在热忱度上:开源仅仅是一个便利的手段(好工具、有趣的玩具、有意思的游戏),还是说其本身就是目的?
极度热忱的人可能会说:“自由软件是我的生命!我活着就是为了创造有用的、优美的程序和信息资源,并把它们贡献给社会。”中热忱度的人可能会说:“开源是件好事,我愿意花大量时间帮助它成功。”低热忱度的人则可能说:“开源有时候还不错,我也玩这个,我尊敬那些创造它的人。”
差异还体现在敌对性上:反对商业软件,以及反对那些试图支配商业软件市场的公司。
高度反商业化的人可能会说:“商业软件是偷窃和闭锁,我写自由软件就是要终结这种邪恶。”中度反商业化的人可能会说:“总的来说,商业软件其实还好啦,毕竟程序员也是要赚钱的,但是一些软件公司用低劣软件充斥市场、滥用权势压制别人,就比较可恶了。”不反对商业化的人可能会说:“商业软件没什么不好,我使用或者编写开源软件只是因为我更喜欢它。”(自本文第一版发布以来,由于软件业开源的部分越来越多,人们可能还会听到“只要我能得到源码,或者它能够如我所愿,那商业软件就是好的。”)
上面的分类能够组合出九种态度,在开源文化中都有所体现。做这种区分是有价值的,因为这暗示着开源文化中不同的目标、适应性和合作行为。
从历史上看,黑客文化中最引人注目和最有组织的部分,都是既狂热又反商业化的,Richard M.Stallman(RMS)创立的自由软件基金会,从20世纪80年代早期开始,支持了大量的开源项目,包括Emacs和GCC——它们至今仍然是互联网开源世界的基础,而且看起来将继续保持这个地位。
多年来,FSF是开源文化唯一的最为重要的焦点,它产生的大量工具,仍然对开源文化至关重要。FSF也是长期以来唯一以机构身份(黑客文化外部可观察到的)对开源进行赞助的组织。他们有效定义了“自由软件”概念,并有意赋予其对抗意味(后来出现的“开放源码”叫法则有意避免这点)。
所以,不管是从黑客文化内部还是外部,人们都倾向于将这种文化标记上FSF那种狂热态度和反商业目标的烙印。RMS本人否认自己是反商业化的,但他的计划被绝大多数人如此解读(包括很多他的忠实信徒)。FSF以生机勃勃和清晰明确的行动致力于“消灭软件闭锁!”,这成为最接近黑客意识形态的行为,而RMS则成为最接近黑客文化首领的人物。
FSF的许可条文“通用公共许可证”(GPL)表达了FSF的态度,并在开源世界中得到广泛使用。北卡罗来纳的Metalab(http://metalab.unc.edu/pub/Linux/welcome.html,前身为Sunsite)是Linux世界最大和最流行的软件库,1997年7月,大约有一半的Sunsite软件包使用GPL作为许可声明。
在黑客文化中,FSF并不是独此一家,还有很多较为安静、冲突较少和对市场更友好的流派。实用派并不是那么热衷于意识形态,他们更看重一些工程师传统,这些传统来自于开源早期的实践(在FSF之前),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来自于UNIX和早期非商业互联网水乳交融而产生的技术文化。
对典型的实用派而言,其反商业化的程度只能算是中等,他们对商业世界的主要抱怨不是“闭锁”,而是商业世界一直拒绝接纳UNIX、开放标准和开源软件这些更好的做法。如果实用派痛恨什么的话,应该不太会是普通意义上的“闭锁”,而是现在软件王国里那似是而非的国王——以前是IBM,现在是微软。
对于实用派来说,GPL更像是工具,而不是行动目标。它的主要价值不是用作武器来对抗“闭锁”,而是鼓励软件分享和集市开发社区的成长。实用派更看重它是否有好的工具和玩意儿,而不太在乎是不是反商业,他们会使用高质量的商业软件而不会产生价值观上的排斥。与此同时,实用派的开源经验教会他们什么是软件的技术质量标准,这个标准是绝大多数闭源软件都难以达到的。
多年以来,作为黑客文化的一部分,实用派对完全接纳GPL或FSF计划表达了顽固的拒绝。这种态度贯穿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早期,并往往和Berkeley UNIX粉丝、BSD许可证使用者、众多开源UNIX系统(以BSD源码为基础)的早期发展联系在一起。但这些活动并没有构建起一个稍具规模的集市社区,而是走向了严重的碎片化和低效能。
直到1993至1994年,由于Linux的爆发,实用派才找到一个真正有力的基础,尽管Linus Torvalds从来没有反对过RMS,但他树立了一个友好对待商业Linux成长的榜样,他公开支持在特殊用途上使用高质量的商业软件,并对黑客文化中的纯粹派和狂热人士予以适度的调侃。
Linux快速成长的额外好处是吸引了一大批新黑客,他们对Linux忠心耿耿,而把FSF计划视为过气的兴趣,尽管这一波黑客将Linux系统称为“GNU一代的选择”,他们中的大多数更愿意效仿Torvalds而不是Stallman。
完全反商业化的纯粹派,越来越发觉自己成了少数派。1998年2月网景公司声明开放“Navigator 5.0”源码之时,态势就更为明朗了,企业界对“自由软件”产生了更多的兴趣,而黑客文化则抓住这个空前机会,将产品标识从“自由软件”改为“开放源码”,这个改变立刻赢得一片赞扬之声,以至于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觉得有些吃惊。
20世纪90年代中期,黑客文化中的实用派不断发展壮大,并逐渐演化为多个中心,一些相对独立的开发社区有了自我意识和魅力领袖,开始在UNIX/Internet树干上蓬勃发展,继Linux之后,Larry Wall创立的Perl社区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文化,建立在John Osterhout的Tcl和Guido van Rossum的Python之上的文化,虽然稍小但也很有影响力。这三个社区都有自己设计的不同于GPL的版权方案,以表达其独立的意识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