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類的未來——行星文明

    當今世上的人類,將可能被認為,是活在人類歷史上最出色的三、四個世紀之中。
    ——朱利安‧西蒙(Julian Simon)
    沒有遠見,人就墮落。
    ——《箴言》二十九:十八

    本章重點

    文明量表/第一、二、三型文明/從零型到第一型
    恐怖主義和獨裁國家/第二型文明/第三型文明
    搜尋外星智能/新分類/以「熵」為文明分級/從主宰自然到保護自然
    最危險的轉移/搜尋智慧/未來的關鍵:智慧/未來的運貨列車

    在神話中,眾神住在神聖輝煌的天堂,超越於凡人的瑣碎事務之上。當北歐神話中的主神兼死亡之神歐丁,為了名譽與永恆的榮耀在華海拉殿(Valhalla)接待戰亡將士的英靈之時,希臘的諸神正在天庭轄區的奧林匹克山嬉戲著。但如果我們的目標是在世紀末年擁有神的力量,到了二一○○年,我們的文明會有何面目?所有這些科技創新,會將我們的文明帶到何方?

    本書所描述的所有科技革命,都朝向一點:行星文明的創造。這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轉移。事實上,現在活著的人,是曾經立足於地球上最重要的人類,因為他們將決定人類是要達到這個目標,或沉淪進入混亂。自從我們的第一個祖先在大約十萬年前從非洲冒出來,曾經在路地上行走的人已經歷約五千個世代。在這些人中,只有生活於本世紀的人會決定人類的終極命運。

    除非有大災難發生,或愚蠢行為造成大禍,無可避免地,我們將會集體進入這個歷史階段。透過對能源歷史的分析,我們最能清楚地看到這一點。

    文明量表

    當專業歷史學者撰寫歷史時,他們透過人類經驗和愚行的鏡子,也就是透過國王和皇后的豐功偉業、社會運動的興起以及新觀念的傳播去審視。相對地,物理學家以完全不同的眼光看歷史。

    物理學家透過消耗的能量來為萬物分級——連人類文明也不例外。應用於人類歷史,我們發現經歷好幾萬年,我們的能量局限於五分之一馬力(我們徒手的力量),因而在小部落中遊蕩、在惡劣的環境中搜尋食物,並過著遊牧的生活。有很長的時期,我們與狼群沒有區別。沒有留下書寫記錄,只有在營火旁邊以故事代代口耳相傳。生命短暫而殘酷,平均壽命只有十八到二十歲。你的財富就是所有你能背著的東西。多數活著的日子,都要忍受飢餓的折磨。死後也沒有留下任何活過的蹤跡。

    但在一萬年前,一個不可思議的事件發生了,它使文明開始動了起來:冰河時代結束了。基於我們仍然不了解的理由,數千年的冰川作用結束了。這為農業的興起創立了條件。馬和牛很快地被馴養,使我們的能量增至一馬力。現在一個人有能量可以耕種數畝農地,生產多餘的能量來支持快速增加的人口。隨著動物的馴化,人類不再主要仰賴狩獵動物過日子,而第一個穩定的村莊和城市開始從森林與平原中興起。

    農業革命創造的過剩財富,使精巧的維持和擴增財富的新方法出現。數學和書寫被創立來計算財富,也需要日曆來記錄何時播種和收成。另外也需要抄寫員和記帳員來記錄這些盈餘和稅收。這個過量的財富最終導致大規模軍隊、王國、帝國、奴隸和古代文明。

    隨著工業革命的來臨,下一個革命發生於三百年前。突然間,個人財富的累積,不限於他的手和牛馬,而來自機器的產品——透過大規模製造,可以創造驚人的財富。

    蒸汽機可以推動機器和火車頭,所以財富可以由工廠、磨坊和礦坑創造出來,而非只限於田野。農民逃離經常發生的飢荒,也對田野中的辛苦工作厭煩,湧進城市,創造了工業的工人階級。鐵匠和馬車製造師傅最終被汽車工人替代了。隨著內燃機的來臨,現在一個人可以控制好幾百馬力。人的壽命開始延長,美國一九○○年達到四十九歲。

    終於,我們處身於第三波,財富由資訊產生。國家財富的衡量,現在是依據環繞於世界的光纖纜線和衛星上,最終飛舞於華爾街及其他財務中心的電腦螢幕上的電子來衡量。科學、商業和娛樂,以光速移動著,隨時隨地給我們無限的資訊。

    第一、二、三型文明

    這個呈指數增加的能量,會如何在未來的幾百到幾千年繼續下去?當物理學家嘗試分析文明時,我們依照它消耗的能量來分級。這個分級方式是由俄國的天文物理學家尼古拉‧卡達謝夫,於一九六四年率先提出。他的興趣是探索夜空,搜尋外太空高等文明送來的訊號。

    他對於像「外星人文明」這種含糊而又錯誤定義的名詞並不滿意,所以他採用一種量表來引導天文學家的工作。他認為外星人文明依據他們的文化、社會、政府等等可能有所不同,但有一件事他們一定要遵從:物理法則。而且以地球為基準,有一件事我們可以觀察和衡量,能將這些文明區分為不同類型:它們的能量的消耗量。

    所以他擬定了三個理論類型:第一型是行星文明(planetary),消耗陽光落在行星上的碎片,或約1017瓦。第二型是恆星文明(stellar),消耗太陽散發的所有能量,或約1027瓦。第三形是星系文明(galactic),消耗數十億恆星的能量,或約1037瓦。

    這個分類的優點是:我們可以將每一個文明的力量量化,而非只是含糊而不確定的大致說法。由於我們知道這些天體的力量輸出,當我們搜尋天空時,我們可以對它們每一個設定一個數量限制。

    每一類型文明之間相差一百億倍:第三型文明消耗的能量比第二型文明大一百億倍(因為一個星系有大約一百億顆恆星或稍多),而第二型文明消耗的能量又比第一型文明大一百億倍。

    依照這個分類,我們現在的文明是零型。我們甚至還上不了這個量表,因為我們從死亡的植物取得能量,也就是來自石油和煤炭。卡爾‧薩根依這個分類推論,對我們在這個宇宙天平上的等級,獲得較為精確的估計。他的計算顯示我們事實上是一個○‧七型文明。

    在這個量表上,我們也能將我們看過的科幻小說中的文明歸類。一個典型的第一型文明,將是《重返二十五世紀》(Buck Rogers in the 25th Century)中的巴克‧羅傑斯(Buck Rogers)或飛俠哥頓,在那裡整個行星的能量來源都已開發。他們能夠控制行星的能量來源,所以他們能控制或照自己的意願變更天氣、掌控颶風的力量或在大洋中建立城市。雖然他們可以在火箭中漫遊太空,他們的能量輸出仍然大部分局限於一個行星。

    第二型文明將包含《星艦迷航記》的行星聯盟(但沒有曲速引擎),能夠在附近的一百個星球殖民。他們的科技剛好可以操縱一個恆星的整個能量輸出。

    第三型文明可能是《星際大戰》傳奇中的帝國,或者是《星艦迷航記》系列中的博格人(Borg),兩者都在一個星系中的大部分地區殖民,涵蓋數十億個恆星系統。他們可以任意漫遊整個星際太空。

    (雖然卡達謝夫的量表是以行星、恆星和星系為基礎來分類,我們應當指出,還有第四型文明的可能,它將從星系以外的來源取得能量。唯一已知的星系之外的能量來源是暗能量,它占已知的宇宙中所知的物質和能量的百分之七十三,而恆星和星系的普通物質世界只占宇宙的百分之四。(譯注1)一個可能的第四型文明候選者,很可能是《星艦迷航記》系列中像神的Q,它的力量來自星系之外。)

    我們可以用這個分類來計算,何時我們可以達到這些文明類型。依照過去數個世紀的平均數來看,我們可以合理地假定世界文明的生產總值(GDP)每年成長百分之一。依據這個假設,大約要花二千五百年才能從一個文明進展至下一個。如果成長率是百分之二,轉移的時間只需一千二百年。

    但,我們也可以計算我們的地球要花多久才能達到第一型文明。儘管有經濟上的衰退和膨脹,激增和降級,我們可以根據經濟成長的平均數字,以數學方法估計出,我們將於大約一百年內達到第一型文明。

    從零型到第一型

    每一次我們打開報紙,就會看到從零型轉移到第一型的證據。許多頭條標題,都能追溯到第一型文明在我們眼前誕生的劇痛。

    ☆網際網路是第一型行星文明電話系統的開始。歷史上第一次,某一大陸上的一個人,可以不費力地和另一個大陸的人交換無限量的資訊。事實上,許多人已經開始覺得,他們與世界另一邊的某個人,比隔壁的鄰居還有更多共通點。在更多國家埋設更多光纖纜線,並發射更多通訊衛星以後,這個過程只會繼續加速。甚至如果美國總統試圖禁止網路,他只會聽到笑聲。現在全世界已有將近十億台個人電腦,而且大約四分之一的人至少曾經上網一次。

    ☆少數語言(由英語帶頭,然後是中文)快速浮現成為未來的第一型語言。例如,在全球資訊網中,百分之二十九網民以英文上網,其次有百分之二十二以中文上網,百分之八用西班牙文,百分之六用日文,百分之五用法文。英語已經是實質的科學、財務、商業和娛樂的行星語言。英語也是地球上最多人學習的第二語言。不論我旅行到哪裡,我都會發現英語以通用語言浮現。例如,在亞洲,當越南人、日本人和中國人一起開會時,他們用英語溝通。依據曾任職阿拉斯加大學母語中心的麥克‧克勞斯(Michael E.Krauss)所說,目前,地球上有六千種語言在使用中,而其中有百分之九十預期將會在未來數十年內消失。電信革命加速了此一過程,連居住在最偏遠地區的人都暴露於英語之中。當他們的社會被進一步整合進入世界經濟時,這也將加速經濟發展,因而提高生活水準和經濟活動。

    ☆有些人會惋惜,某些含有古音的語言不再有人會說的事實。但另一方面,電腦革命將保證這些語言不會消失。說母語的人會將他們的語言和文化,加入網路,在其中永遠存在。

    ☆我們正在見證行星語言的誕生。歐盟和其他貿易體的興起代表第一型經濟的浮現。歷史上,歐洲人民為了世仇而與鄰人打鬥已有數千年歷史。即使在羅馬帝國衰亡後,這些部族仍會互相殘殺,最後變成歐洲的世仇國家。但今天這些結怨的對手卻突然連結在一起組成歐盟,代表地球上最大的財富集中。這些國家突然捐棄世仇的原因,是要與簽訂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的經濟強國競爭。未來,會有更多國家認識到,除非它們加入有利的經濟體,否則無法維持競爭力,因而我們會看到更多經濟體的形成。

    ☆當我們分析二○○八年的經濟大衰退,我們看到鮮明的證據。在短短數日內,震波從華爾街發出,席捲倫敦、東京、香港和新加坡的財政大廳。今天,如果不了解影響世界經濟的趨勢,就不可能了解單一國家的經濟。

    ☆我們看見了一個全球性中產階級的興起。數億的中國、印度及其他國家的人民加入了這個階級,那可能是過去半個世紀最大的社會劇變。這個團體對於影響全球的文化、教育及經濟趨勢相當了解。這個全球性的中產階級注意的,不是戰爭、宗教或嚴格的道德規範,而是政治和社會的穩定,以及商業利益。會強烈影響他們先人的意識形態和族群情感,對他們影響較小——如果他們的目標是擁有一棟郊區的雙車庫房子。當他們的祖先可能慶祝子女出發參戰的日子,他們現在最關心的事之一,就是把他們的子女送進好的大學。而對那些忌妒地看著別人升級的人,將會納悶何時他們也會有那麼一天。前麥肯錫公司合夥人大前研一寫道:「無疑地,人們將會環顧周邊,並自問,為什麼他們不能擁有別人擁有的。同樣重要的,他們也會開始問,為什麼他們過去不能擁有它。」

    ☆經濟(而非武器)是評判超級強權的新標準。歐盟和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興起,又強調了一個重要的論點:顯然,隨著冷戰的結束,世界強權能以經濟力量為主,維持其支配性地位。核子戰爭實在太危險而不能用,所以經濟力量成為國家命運的主要命脈。蘇聯的瓦解因素之一,就是與美國作軍備競賽產生的經濟壓力。(如同雷根總統的顧問們一度評論說,美國的策略就是讓蘇聯耗盡而走向蕭條。那就是,增加美國的軍事支出,導致經濟規模只有美國一半的蘇聯,必須讓人民挨餓才能跟得上。)未來,超級強國顯然能僅透過經濟力量維持其地位,而經濟力量又根源於科學和技術。

    ☆一個植基於青年文化(搖滾樂和青年時尚)、電影(好萊塢巨片)、高級時尚(昂貴物品)和食物(大眾市場和速食連鎖店)的行星文化已經浮現。不論你旅行到哪裡,你都能發現音樂、藝術、和時尚的相同文化趨勢的證據。例如,好萊塢在預估一個潛在大片的成功情形時,小心地將全球性訴求的相關因素列入。有跨文化主題(如動作片或浪漫片)的電影,加上國際知名明星的包裝,是好萊塢的票房保證,這也是行星文化浮現的證據。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我們第一次看到整個年輕世代,擁有可供支配的收入,改變了流行文化。從前,兒童一旦進入青春期,就被送到田野與父母一起做苦工。(這是三個月暑假的由來。在中世紀,兒童一旦年齡夠大,就必須在夏季下田幫忙做苦工。)但是由於經濟繁榮起來,戰後嬰兒潮的一代離開了田野,走上街頭。今天我們看到一個接一個國家,當經濟發展使青年擁有大量可自行支配的收入時,發生了相同的情況。最後,世界上多數人進入中產階級,收入的提升會使青年的收入水漲船高,助長了這個行星青年文化的不朽。

    搖滾樂、好萊塢電影等等,事實上是智慧資本主義取代商品資本主義的絕佳例子。在未來數十年之內,機器人仍將無法創造能夠引發國際觀眾興奮的音樂和電影。

    時尚世界也正在發生同樣的情形,少數品牌擴及全世界。高級時尚,曾經是貴族和極端富有的人的專利,在更多人進入中產階級,並渴望享受某些富人的奢華時,現在正快速擴散到全世界。高級時尚不再是特權菁英的專屬領域。

    但是,行星文明的浮現,並不意味著地方性的文化或風俗習慣會被掃除。人們反而會成為雙文化人。一方面,他們會保留地方性文化傳統(而網路則保證地區性的風俗會永遠存活)。世界的豐富多樣性文化會繼續在未來繁榮下去。事實上,某些鮮為人知的地方性文化特點,反而可以藉助網路散播到全世界,獲得世界性的觀眾。另一方面,人們會熟悉影響世界文化的變化趨勢。當人們與來自其他文化的人溝通時,他們會把全球文化放在心裡。這在全球的許多菁英之間已經發生:他們說方言,並遵循地方習俗,但當在與異國人士打交道時,使用英語並遵循國際慣例。這就是正在浮現的第一型文明的模式。地方性文化繼續繁盛,與較大的全球性文化共存。

    ☆新聞正日益全球化。有了衛星電視、手機、網路等等,國家變得不可能完全控制並過濾新聞。素人影片從全球各地出現,無從檢查。但戰爭和革命爆發時,毫無修飾的影片,在事件發生時,立即在全球同步播出。過去,十九世紀的強權相對容易地貫徹他們的價值並操控新聞。今天,這一點仍有可能,但由於技術進步,其基礎已經縮小。還有,由於全球教育水準的提高,世界新聞的觀眾也大量增加。今日的政治家在考慮他們的行動後果時,必須納入世界各方面的意見。

    ☆運動(過去對融合部族和國家認同極為重要)現在正在融合全球性認同。足球和奧運會正在興起,成為最熱門的全球運動。例如,二○○八年奧運廣泛被解釋為中國人嶄露頭角的聚會,他們在好幾世紀的孤立之後,想要取得正確的世界性文化地位。這也是洞穴人原則的一個例子——因為運動不但是高接觸,也能進入高科技的世界。

    ☆環境威脅也以全球規模進行辯論。各國認識到他們創造的污染,會越過邊界形成國際性危機。當南極上空的臭氧層出現一個巨大的洞口時,我們第一次看到這一點。因為臭氧層可以防止來自太陽的有傷害性的紫外線和X光到達地面,各國聯合起來,限制用於冰箱和工業系統的氟氯化碳的製造和消費。〈蒙特婁議定書〉(Montreal Protocol)於一九八七年簽訂,成功地降低了破壞臭氧的化學藥品的使用。基於此一國際性的成功,多數國家於一九九七年接受〈京都議定書〉(Kyoto Protocol)來解決全球暖化的威脅——那甚至是對全球環境更大的威脅。

    ☆觀光是地球上發展最快速的行業之一。在人類歷史的大部分時間中,人們一輩子都住在出生地附近數英里內,是很平常的事。肆無忌憚的領導者很容易操縱人民——他們與別人沒有或很少接觸。但在今日,一個人可以用很少的預算就環遊世界。今日背著背包在環遊世界時住進青年旅館的年輕人,將會成為明日的領袖。某些人批評說,觀光客對在地文化、歷史和政治,只有皮毛的了解。但我們必須認定這種接觸的影響——在過去,相隔甚遠的文化之間的接觸幾乎不存在(除了往往以悲劇收場的戰爭)。

    ☆同樣地,國際旅行價格的降低,也加速各類人民之間的接觸,使得戰爭較難進行,也散布了民主的理想。激起國際間敵意的因素之一,就是人民之間的誤解。一般而言,互相親近的國家之間很難發生戰爭。

    ☆戰爭本身的性質也正在改變,以反映這個新的現實。歷史已經顯示,兩個民主的國家不會發動戰爭互相對抗。過去幾乎所有的戰爭,都是在兩個不民主的國家之間,或一個民主和一個不民主的國家之間進行。一般而言,戰爭的狂熱會被把敵人妖魔化的煽動家迅速激起。但在民主國家,有活躍的媒體、反對黨、和會恐懼在戰爭中失去一切舒適生活條件的中產階級,要激起戰爭的熱情相當困難。有了存疑的媒體和要求知道孩子為何要參戰的母親,戰爭的熱情難以升高。

    ☆未來還是會有戰爭。如同普魯士兵學家卡爾‧馮‧克勞塞維茲(Carl von Clausewitz)所說,「戰爭是政治的另一種手段。」雖然我們仍然會有戰爭,隨著民主散布到全世界,戰爭的性質也會改變。

    當世界富裕起來,人們會有較多損失時,戰爭就有了較難推動的另一個理由。政治學家愛德華‧魯瓦克(Edward Luttwak)曾經寫道,今日家庭變小,戰爭較難進行。過去,每個家庭有十個左右的孩子;長子繼承農場,而較小的兄弟姊妹則加入教會、軍隊或到其他地方追求財富。今天,典型的家庭只有平均一‧五個孩子,並無過多的孩子輕易去填補軍隊和教士職位。因此,戰爭遠較以前難以進行,特別是在民主國家和第三世界的游擊隊之間。

    ☆在二一○○年,國家會弱化,但仍然存在。我們仍然需要國家來通過法律,並解決地方性問題。不過,當經濟成長的引擎變成區域性,進而變成國際性時,國家的力量和影響力將會大幅降低。例如,在十八世紀晚期到十九世紀初期,為了強化通用貨幣、語言、稅法和有關貿易和專利的規章,國家有其需要。封建法律和傳統,對自由貿易、商業和財務的進步有妨礙,它們很快地被國家政府掃除。正常情況下,這個過程需要一個世紀左右,但當鐵血宰相俾斯麥(Otto von Bismarck)於一八七一年鑄造了現代德國時,我們見識了一個加速版本。同樣地,朝向第一型文明邁進也改變了資本主義的性質,而且經濟的力量也漸漸地從國家政府,轉移到區域性權力和貿易體。

    這並不必然意味著會出現世界政府。行星文明能夠以很多方式存在。顯然國家政府將會失去一些相關權力,但是哪一種力量將填補這個真空,則取決於許多難以預測的歷史、文化和國家的趨勢。

    ☆疾病將作全球性控制。在古代,致命的疾病事實上並沒有多危險,因為人類人口實在太少。例如,無法治療的伊波拉病毒,可能是一種僅僅在少數村莊傳染數千年的病毒。但是文明快速擴充進入以前無人居住的地區,而城市的興起,更意味著某種類似伊波拉的疾病,必須非常小心地監控。

    當城市人口達到數十萬至一百萬,疾病可能快速散布,並產生真正的傳染病。反諷的是,黑死病(出血性鼠疫)可能殺死了半數歐洲人口的事實,也許是進步的指標,因為人口到達會傳染的關鍵性大數量,還有輸送道路把全世界的古代城市連接起來。

    最近爆發的H1N1流行性感冒,也可算是我們進步的權衡。此一疾病可能發源於墨西哥城,經由噴射機旅行,迅速傳遍世界。更重要地,只花大約一個月時間,就完成病毒的基因排序,然後研發出可供數億人使用的疫苗。

    恐怖主義和獨裁國家

    不過,有一些團體本能地抗拒朝向第一型行星文明的趨勢,因為他們知道它是進步的、自由的、科學的、繁榮的和教育的。下列這些力量可能並未察覺這個事實,並且無法說出它的存在,但它們事實上奮力掙扎,反對朝向第一型文明的趨勢,它們是︰

    ☆伊斯蘭恐怖主義者,寧可回到一千年前的十一世紀,而非生活於二十一世紀。他們無法將對這個潮流的不滿表達清楚,但從他們的聲明判斷,他們寧可居住於神權國家,在那裡科學、個人關係和政治都服從於嚴格的宗教法令。(他們忘記了,從歷史來看,伊斯蘭文明的偉大和科學與技術的力量,只有在容忍新觀念時才會發生。這些恐怖分子並不了解伊斯蘭過去的偉大根源。)

    ☆獨裁國家依賴愚民政策,使人民不了解國外世界的財富和進步。一個鮮明例子是,二○○九年震動伊朗全國的示威,政府試圖鎮壓示威者的觀念,而示威者在奮鬥過程使用推特和Youtube向世界傳遞他們的訊息。

    過去,人們說「筆比刀劍更有力」。未來,比刀劍更有力的將是晶片。

    赤貧國家北韓的人民之所以不反抗,理由之一是他們被隔絕於世界之外,因而也相信全世界的人都在飢餓中。部分原因在於他們並未認識到沒有認命的必要,因而繼續忍受難以置信的苦難。

    第二型文明

    數千年後,社會進入第二型狀態時,將會永遠存在。科學所了解的一切都無法毀滅第二型文明。因為它將長期控制天氣,冰河期將可避免或改變。流星和彗星將能加以轉向。即使他們的太陽變成超新星,人們可以逃到另一個恆星系統,或者避免他們的恆星爆炸。例如,如果他們的太陽變成紅巨星(red giant),他們將可能讓小行星繞著他們的行星,以彈弓效應移動行星遠離太陽。

    第二型文明可能開發恆星輸出的全部能量,方法之一就是創造一個巨大的球體將它包圍,來吸收所有恆星發出的光芒。這就是所謂戴森球體(Dyson sphere)。

    第二型文明可能處於和平狀態。因為太空旅行實在非常困難,人們將停留在第一型文明很多世紀,以足夠的時間來解決社會內部的分歧。到了第一型文明發展到第二型的狀態時,他們不但必須在整個太陽系殖民,還要到附近的恆星(也許距離數百光年)殖民,但不會有很多恆星。他們仍將被光速限制著。

    第三型文明

    進入第三型狀態以後的文明,將已經探索過星系內的多數地方。要探訪數千億顆行星,最方便的方式,就是送出能自我複製的機器人,去探索整個星系。馮紐曼探測器(von Neumann probe)是一個可以無限複製自己的機器人,它降落在一個月球(因為它不會生鏽和腐蝕),以月球上的泥土製造一個工廠,在其中複製成千上萬個自己。每一個複製品又發射到其他遙遠的星球系統,然後又複製數千個複製品。以這樣一個探測器開始,我們很快地創造出無數個可以自我複製的探測器,以接近光速擴展,在十萬年內製作出整個銀河星系的天體圖。由於宇宙有一百三十七億年歷史,這些文明仍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興起和衰亡——這種快速的指數性成長,也是病毒在人體中散布的機制。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文明發展到第三型文明時,它的人民有足夠的能量資源可以探究「普朗克能量」或1019十億電子伏特——在此能量下,時空變成不確定。「普朗克能量」是我們最大的粒子加速器(日內瓦的大強子對撞機)所能產生能量的一千兆倍。理論上,在此能量下,時空的結構會解體,創造出一些很小的入口,可能由此進入另外一個宇宙,或時空中的另一點。要管控如此巨大的能量,需要一個難以想像的巨大規模的機器,但如果成功,它們將會造成可能的捷徑以通過時空結構——可能是透過壓縮空間,或通過蟲洞。假設他們能克服一些難以對付的理論和實際的障礙(如管控足夠的正能量和負能量,並除去不穩定),我們可以相信,他們將能在整個星系殖民。

    這又不免使許多人想到,為什麼他們不來訪問我們。批評家問:他們在哪裡?

    一個可能的答案是:或許他們已經來了,但因我們太過原始而注意不到他們。自我複製的馮紐曼探測器將是探測星系的最實際方式,但它們不一定要很巨大。由於奈米科技的革命性進步。它們可能只有數英吋長。它們可能以樸素的樣子出現,但由於我們找錯對象,期待巨大星艦從外太空帶來外星人,所以不認得它們。更可能的是,探測可能是全自動式(部分有機、部分電子),完全不包含任何外星人。

    而且,當我們終於遇上了來自太空的外星人,我們可能很意外,因為他們早就使用機器人、奈米科技和生物科技改變了他們的生物體。

    另一個可能是:它們已經自我毀滅。如同前面提及的,從零型轉變到第一型是最危險的,因為我們仍然有過去所有的野蠻主義、基本教義派、種族主義等等。有可能某一天,當我們訪問其他恆星系統時,我們會發現零型文明轉移到第一型時失敗的證據(例如,那裡的大氣太熱,或放射線太強,無法支持生命)。

    搜尋外星智能

    目前,世人確實並未察覺正在邁向第一型行星文明,也沒有這個歷史性轉移正在進行的集體自我感受。如果你做一個調查,某些人可能隱約感知全球化的過程,但除此以外並未意識到我們正朝向一個特定的目標。

    如果我們發現了外太空有智慧生命的證據,所有這些可能突然改變。那時,我們將立刻察覺我們的科技層級與這些外星文明的關連。特別是科學家,將會特別想知道這個外星文明能掌握哪一類科技。

    雖然我們沒有把握,但鑑於我們的科技進步速度極快,我們有可能在這個世紀內,偵測到太空中的先進文明。

    兩個趨勢使得此一預測成為可能。第一是發射專門為搜尋小型、多岩石的太陽系以外行星而設計的衛星——對流旋轉和行星凌日觀測衛星與克卜勒衛星。克卜勒預計將可在太空找到高達六百顆小型又類似地球的行星。一旦這些行星被找到,下一步就是搜尋來自這些行星的智慧排放物。

    二○○一年,微軟億萬富翁保羅‧艾倫開始捐增基金(至今已超過三千萬美元),以啟動被暫停的外星智能搜尋計畫(Search for Extraterrestrial Intelligence,SETI)。這將大量增加在舊金山北方帽子溪(Hat Creek)天文台的無線電望遠鏡。艾倫望遠鏡陣列完全運作時,將有三百五十個無線電望遠鏡,成為全世界最先進的同類設施。過去天文學家在搜尋智慧生物時,檢查過的星星不到一千顆。新的艾倫陣列,可將此一數字增加一千倍,達到一百萬顆。

    雖然,近五十年來科學搜尋來自先進文明的訊號一無所獲,只有最近的SETI增添了兩項亟需的設施。許多科學家相信,這只是因為努力不夠,而投入SETI的資源也太少。有了這些新資源和新資料的注入,SETI計畫已經成為較重要的科學計畫。

    我們可以相信,在本世紀內,人類將可以偵測到太空中智慧文明的訊號。在灣區的SETI研究所主任賽斯‧修斯塔克(Seth Shostak)對我說,他預期在二十年內將會與這種文明接觸。那或許過於樂觀,但保守地說,如果在這個世紀之內我們沒有偵測到來自太空另一個文明的訊號,那也將是很奇怪的事。

    如果發現了來自先進文明的訊號,那將是人類歷史上最有意義的里程碑之一。好萊塢電影喜歡描述這個事件可能引發的混亂,還有預言告訴我們末日已近,瘋狂的宗教迷信則進入倒數計時等等。

    不過,現實則很平常。不會有立即性的痛苦,因為這個文明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在偷聽他們的對話。即使他們知道了,考慮到雙方的距離實在遙遠,他們和我們之間的直接對話也將極為困難。第一,那將花費數月至數年來完全為訊息解碼,然後為這個文明分級,看看是否符合卡達謝夫的分類。第二,由於距離此一文明將有許多光年,太遠而無法做任何直接接觸,因此可能也不會有直接的溝通。所以,我們將只能觀察這個文明,而非進行任何對話。將會有人致力於建立巨大的無線電發射台,可以將訊息送回外星人。但事實上,與此一文明之間的雙向溝通,將還要再等好幾個世紀。

    新分類

    卡達謝夫分級法於一九六○年代提出,那時科學家關心的是能量的產出。不過,隨著電腦運算力的驚人提升,注意力轉到資訊革命,一個文明處理的位元數量與文明等級的相關性,變得與能量產出同等重要。

    例如,我們可以想像一個外星文明,在一個大氣會導電的行星上,不可能使用電腦。在此情況下,任何電器都會迅速短路,引起火花,所以只可能使用很原始的電器。

    任何大型發電機或電腦都會很快燒壞。我們可以想像這種文明,可能最終會掌控化石燃料或核子能,但他們的社會將無法處理大量資訊。他們將很難創立一個網路系統或行星電訊系統,所以他們的經濟和科學的發展將會是遲緩的。雖然他們也有可能在卡達謝夫的分級表中升級,但沒有電腦,過程將極緩慢而痛苦。

    因此,卡爾‧薩根依據資訊處理制定了另一個量表。他設計了一個以英文字母(從A到Z)與資訊相對應的系統。A型文明只能處理一百萬個資訊,與一個只有語言而無文字的文明相對應。如果我們將古希臘時代留存的所有資訊(文字和文學昌盛)編輯在一起,約有十億位元的資訊,可以歸類為C型文明。由此量表向上,可以推估我們文明的資訊總量。依據經驗猜測,我們應屬於H型文明。因而我們文明的能量和資訊處理屬於○‧七H型文明。

    近年來,另一個令人關心的議題浮現:污染和廢棄物。能量和資訊已不足以為文明分級。事實上,文明消耗的能量越多,以及它輸出的資訊越多,就會製造越多的污染和廢棄物。這不是一個學術性問題,因為第一型或第二型文明的廢棄物就可能足以毀掉它本身。

    舉例來說。一個第二型文明會消耗一個恆星所產生的能量。假設它引擎的效能是百分之五十,那表示它所製造的半數廢棄物是熱量形式。這是潛在的災難,因為它意味著這個行星的溫度會一直升高,直至它熔化。想像數十億個這樣的燃煤發電廠,吐出巨量的熱量和氣體,使得星球的溫度增高到生命無法存活。

    事實上,戴森曾試圖透過搜尋主要是散發紅外線輻射,而非X光或可見光的物體,去發現外太空的第二型文明。這是因為第二型文明無可避免地會製造足夠的廢棄熱量,以致它會散發紅外線輻射——即使它要創造一個球體去隱藏,不讓窺探的眼睛看到也不可能。因而,他建議天文學家搜尋主要是製造紅外線光的星球系統。(不過,目前尚無發現。)

    但這也引發我們關心到,任何文明放任其能量增加到失控,將會演變成自殺。因而,我們認為能量和資訊不足以確保文明在向上升級時存活。我們需要新的量表,一個將效能、廢棄熱量和污染列入考慮的量表。有一個有考慮到這些的新量表,是建立在另一個被稱為「熵」的觀念。

    以「熵」為文明分級

    我們想要的最理想狀況是:做得漂亮,只要能量和資訊成長的文明,而不至於使地球變熱,令人難以忍受,或廢棄物氾濫。

    這一點在迪士尼電影《機器人瓦力》(Wall-E)中有精彩的描述。在那遙遠的未來,地球實在被污染又剝蝕得不像話,我們乾脆把混亂拋在身後,踏上奢華的大飛船在外太空漂浮,過著自我耽溺的生活。

    熱力學定律在這裡變得很重要。熱力學第一定律只是說,你不可能憑空得到某件東西,如:沒有免費的午餐。換句話說,宇宙的總物質和能量是個常數。但如同我們在第三章所說,第二定律事實上最有趣,並且最終會決定一個先進文明的命運。簡單說,熱力學第二定律說,熵(指失序或混亂)的總量始終都在增加中。這意味著所有的東西必成過去,物體必將腐化、衰亡、生鏽或分解。我們不會看到熵的總量減少。例如,我們不會看到煎蛋從煎鍋跳回蛋殼中。我們不會看到糖在咖啡杯中結晶,突然不再混合而跳到你的湯匙中。這些事件如此罕見,因而英語(或任何其他語言)中沒有「混合後復原」(unmix)這樣的辭彙。

    所以如果未來的文明,在上升到第二型或第三型文明過程中,盲目地製造能量,他們將會創造太多廢棄熱量,以致於他們居住的行星變成不能居住。熵(以廢棄熱量、混亂和污染的形式)將實質地毀滅他們的文明。類似地,如果他們透過砍伐整片樹林來製造資訊,產生堆積如山的廢棄紙張,文明將會埋葬在他們的資訊垃圾中。

    因此,我將介紹另一種文明分級的量表,而這其中有兩種新類型的文明。第一種是「熵節約」(entorpy conserving)文明——一種對它的垃圾用盡辦法處理,以控制過量的廢棄物和熱量的文明。當其所需能量繼續以指數成長時,它將會發現,它所消耗的能量可能改變行星環境,使生命變成不可能。先進文明所製造的混亂或熵總數將持續攀高,那是無可避免的事。但如果他們應用奈米科技和可再生能源去消除垃圾和不佳效能,則行星上地區性的熵可以降低。

    第二種文明——一種「熵浪費」(entropy wasteful)文明——繼續無限制地擴充其能量消耗。最終,如果居住的行星無法居住,這個文明可能拓展到其他行星,以逃離其過量消耗。但是在外太空創造殖民地的代價,將限制其擴充能力。如果熵的成長速度快過它擴展到其他行星的速度,它將面對災難。

    從主宰自然到保護自然

    如同我們前面提及,在古代我們是自然之舞的被動見證者,驚奇地注視著所有周邊的神祕。今天,我們像是自然的編舞者,能夠對自然的力量作小小的調節。到了二一○○年,我們將成為自然的主宰者,能夠以念力移動物體、控制生死並前往其他星球。

    但如果我們成為自然的主宰者,勢必也應當成為自然的保護者。如果讓熵無限制地增加,我們將無疑地被熱力學定律所毀滅。依據定律,第二型文明消耗幾乎與恆星等量的能量,如果不限制熵的增加,行星的表面溫度將會熱到極點。但,也有方法可以控制熵的增加。

    例如,當我們去參觀博物館,看到十九世紀巨大的蒸汽機,有巨大的鍋爐和整車的煤炭。我們知道它們是多麼沒有效率,浪費能量並產生大量的熱能和污染。如果將它們與安靜、時髦的電動火車作比較,我們會發現今天對能量的運用有效率多了。如果人們的電器可以透過再生能源和小型化,增加其能量效率,則對巨大燃煤發電廠的需求可以大量降低,不再將大量的廢棄熱量和污染物吐到空中。奈米科技給我們降低廢棄熱能的機會,如果機器縮小到原子的規格,還可以更進一步。

    如果室溫超導體能在本世紀被發現,那就表示能量需求會有徹底改革。廢棄熱能(以摩擦的形式)將會大量減少,增加了機器的效率。如前面提及,我們的能量消耗主體(特別是交通),是用來克服摩擦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在油箱加油——雖說如果沒有摩擦,從加州到紐約幾乎不需能量。可以想像,一個先進的文明將能完成比我們想像更多的工作,而使用的能量比我們現在用的更少。這意味著,我們可以為先進文明設定一個製造熵的限制數值。

    最危險的轉移

    從我們現在的零型文明,轉移到未來的第一型文明,可能是歷史上最大的轉移。它將決定我們到底是要繼續興盛繁榮,還是要因愚昧而毀滅。這個轉移極度危險,因為我們從沼澤痛苦地興起時,所有的典型殘忍野性依然存在。撕開文明的外衣,我們仍可看見基本教義派、宗派主義、種族主義和不容忍異己者等等力量在作祟。人類的本性在過去十萬年來並無很大的改變,除了現在我們擁有的核子、化學和生物武器可以刷新舊紀錄。

    無論如何,一旦我們轉移進入第一型文明,我們將有許多世紀去適應改變。如前面各章提及,未來的太空殖民仍將極度昂貴,所以不太可能有相當數量的人會離開地球,前往火星或小行星帶殖民。直到徹底翻新的火箭設計降低了成本,或直到太空電梯建立了,太空旅行仍將是政府和富豪的玩意兒。對地球的大部分人來說,這表示在達到第一型文明時,他們仍然留在地球。這也意味著我們還要努力好幾個世紀才能成功地發展出第一型文明所帶來的不同生活方式。

    搜尋智慧

    這是一個令人興奮的年代。科學和技術為我們打開許多以前只能夢想的世界。未來的科學,儘管還要面對種種的挑戰和危險,但我也看到了真正的希望。未來數十年,我們對自然還會有更多發現,比歷史上的總和還要多——而且多好幾倍。

    但,也非總是如此。

    想想美國最後一個偉大的科學家和政治家班傑明‧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的話——他不是在預測下一個世紀,而是未來一千年。一七八○年,他以惋惜的心情寫到,人類往往跟狼群一樣互相對待,主要是因為在惡劣的世界苟活所殘存的惱人負擔。

    他寫道:「未來一千年,人類可以把東西帶到多高,實在很難想像。我們也許學會除去大部分的重力,給它們絕對的浮力,使交通變得容易。農業也許減少勞工而收穫倍增。所有的疾病不是被預防就是被治癒,連老年人也不例外,而我們的壽命可以愉悅地延長,甚至超過(《聖經》中所說的)大洪水以前的人的標準。」

    他是在這樣的一個時代寫作——當農夫在泥土上挖掘令人沮喪的收穫、當牛車把腐敗的產品拖到市場、當瘟疫和飢餓是生活的現實,而且只有幸運的少數人能活過四十歲時。(一七五○年在倫敦,三分之二的兒童在五歲以前死亡。)富蘭克林就是生活在這種看來沒有希望,只盼有一天能解決這些老問題的時代。另外,也如湯瑪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於一六五一年所寫,生命是「孤獨、貧困、齷齪、殘酷而又短暫」。

    但在今天,富蘭克林的一千年還要很久才會來,他的預測已經應驗。

    「理性、科學和智慧會將我們從過去的壓迫解放出來」的這個信念,在馬奎斯‧孔多塞(Marquis de Condorcet)一七九五年的作品《人類心靈進步史圖像素描》(Sketch for a historical Picture of the Progress of Human)中有所呼應。其中的一些看法,是所有對未來預測的文獻中最準確的。他做了廣泛的預測,當初看來相當離經叛道,但後來都成為事實。他預測新世紀的殖民地最後會脫離歐洲,獲得自由,然後受益於來自歐洲的技術,快速進步。他預測所有的地方都會終止奴隸制度。他預測我們將不再受日常生活折磨,並有較多的休閒時間。他預測生育控制的觀念會有廣為散布的一天。

    在一七九五年,這些預言似乎沒有實現的希望。

    富蘭克林和孔多塞都生活在一個生命短暫、野蠻和科學才剛萌芽的時代。回顧這些預言,我們可以全心感謝科學和技術所造成的快速進步。是它們創造了足夠的物產和財富,提升了數十億人的生活,遠離過去的野蠻。回顧富蘭克林和孔多塞的世界,我們可以察覺,到目前為止的所有人類的發明中,最重要的就是科學的發明。科學已經將我們從深深的泥淖中解救,並將我們提升到眾星的門檻。

    但科學並不是靜止的。如同前已提及,到了二一○○年,我們將會擁有我們所曾崇拜和害怕的神話中諸神的力量。特別是,電腦革命將會給我們用念力操控物體的能力;生物革命將給我們幾乎可以按照需求創造生命的能力,並延長我們的壽命;而奈米革命可能給我們改變物體形狀的能力,甚至從一無所有中創造出它們。所有的這些最終會將我們帶到第一型文明的創造。所以現在的這一代,是有史以來曾立足於地球上的人中最重要的一代,因為我們將決定,我們是否會到達第一型文明,還是陷入無底深淵。

    但科學如同一把雙刃劍,它本身是道德中性的。劍的一邊可以砍掉貧窮、疾病和無知。但另一邊卻可以砍傷人。這支強大的劍如何運用,取決於握劍者的智慧。

    如同愛因斯坦所說:「科學只能決定是什麼,而不能決定應當是什麼;超過這個範圍,價值判斷不可或缺。」科學解決某些問題,卻也創造了其他問題——但在更高層次。

    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我們看到了科學不完美和破壞性的一面。世界在恐怖中見證到,有了毒氣瓦斯、機關槍、對全城投擲燃燒彈和原子彈,科學可以帶來前所未見的大規模的廢墟和毀滅。二十世紀上半部的野蠻釋放的暴力,遠超乎我們的理解。

    但科學已讓人類能夠重建,在戰爭的廢墟中興起,為數十億人民創造更大的和平與繁榮。所以科學的真正力量在於它使我們有能力,給我們更多的選擇。科學使我們的創新精神、創造力和永恆的人性放大,但對我們的重大缺點也是一樣。

    未來的關鍵:智慧

    因此,關鍵在於找到揮舞科學之劍所需的智慧。哲學家康德(Immanuel Kant)曾說,「科學是有組織的知識。智慧是有組織的人生。」我個人認為,智慧是有能力認清當前關鍵性問題,從多種觀點和角度做分析,然後選擇能達成某些高貴目標和原則來實踐。

    在我們的社會中,智慧來之不易。如同艾西莫夫曾說:「現在最讓人洩氣的是,科學獲取知識快過社會獲取智慧。」智慧不像資訊,它無法由部落格和網路聊天提供。由於我們沉溺於資訊的大洋中,現在社會最珍貴的東西就是智慧。沒有智慧和洞見,我們會被拋棄,漫無目標地漂流;沒有目標,在無數資訊的新奇消逝之後只會有空虛的感覺。

    但智慧從何而來?智慧有一部分來自正反雙方進行理智的、有教養的民主辯論。這個辯論往往混亂、不得體、也往往刺耳,但通過風雨雷電,浮現真知灼見。在我們的社會,這個辯論以民主的形式浮現。如同邱吉爾發現:「民主是政府的最壞形式,如果不考慮之前所試過的所有政府形式的話。」

    所以,民主並不容易。你必須去實踐它。蕭伯納曾說:「民主是一種手段,它確保我們在不比我們應得的還好的條件下被管理。」

    今天,網際網路的錯誤和濫用的問題都已存在,卻以民主自由之監護者的身分浮現。我們曾經閉門辯論的議題,如今在成千的網站上被詳細評論和分析。

    獨裁者生活於對網路的恐懼中,深怕人民起來反抗他們時要發生什麼事。所以在今日,當網路從恐怖的工具轉變為民主的工具時,對《一九八四》的恐懼已成過去。

    在辯論的雜音中或許會浮現智慧。但要增強有活力的、民主的辯論,最明確的方式就是透過教育。因為,唯有受過教育的選民,才能對會影響到我們文明的科技做出決定。最終,人們會為自己做決定,接納這個科技多遠,以及應當向哪個方向發展。但也唯有見多識廣的、有教養的選民,才能夠明智地做這些決定。

    不幸的是,許多人對於未來所面臨的巨大挑戰表現出令人悲哀的無知。我們如何創造新工業以取代舊工業?我們將如何為年輕人作好準備,去面對未來的就業市場?人類的基因改良工程應當走到什麼程度?我們應如何翻新我們已經衰敗、未能正常運作的教育系統,去迎接未來的挑戰?我們如何面對全球暖化和核子擴散?

    民主的關鍵是有教養、有見識的選民,可以理性、冷靜地討論今日的議題。本書的目的,就是幫忙啟動將會決定這個世紀走向的辯論。

    未來的運貨列車

    總之,未來有待我們去創造。沒有什麼東西不能改變。如同莎士比亞在《凱撒大帝》(Julius Caesar)中所說:「錯誤,親愛的布魯特斯(Brutus),不在我們的星空中,而在我們自己……。」或者,如同亨利‧福特曾說的:「歷史或多或少胡說八道,它是傳統。我們不要傳統。我們要生活於現在,而唯一有價值的歷史,就是我們今天創造的歷史。」

    所以,未來如同一列巨大的運貨火車,高速沿著軌道飛馳,奔向我們要去的地方。在這火車背後,是千千萬萬科學家的汗珠和辛勞,在他們的實驗室發明未來。你可以聽到火車的鳴笛。它說:生物科技、人工智能、奈米科技和電信。不過有些人的反應是說:「我太老了,我學不會這個玩意兒。我將只能躺下來,讓火車碾過去。」不過,年輕、有活力和雄心的人的反應則是:「讓我搭上火車!這列火車代表我的未來。它是我的命運。讓我來當司機吧!」

    讓我們來期待,這個世紀的人民能明智地以熱情運用科學之劍。

    為了進一步了解我們將如何生活於行星文明,如果能在二一○○年過一天,看看這些科技如何影響我們的日常生活和職業,以及我們的希望和夢想,那將會為我們帶來很多啟發。

    譯注1:其餘約百分之二十三為暗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