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一扇门打开
我们爱,投入生活,创造和实现梦想的能力与我们寻找情感真相,忍受痛苦和哀悼的能力息息相关。虽然我们疗愈的过程不同,但每个人都是从决定找寻开始,去打开那扇门,走向过去的伤害而不是转身离开。我们选择解析我们的创伤遗传,成为积极的推动者,把宿命转换为前途。
他人的秘密成为我们自己的谜团,我们的秘密也会不可避免地在他人的心智中找到藏身之处。这些秘密藏得越深,我们越发成为自己的陌生人,被囚禁,害怕自由地理解与被理解。过去的鬼魂活跃于我们的潜意识中。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所有人都是那些无法言说的事情的守护者。
我们的遗传创伤自然地形成有其独特形状的伤疤。我们的意识像侦查活动一样,追踪留在我们心智中的鬼魂。这些意识慢慢地揭示过去怎样影响和控制我们的现在。未被处理的情感素材通常以看似神秘的方式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和重现。未经审视的人生会重复并且震撼几代人。不为人知的故事叫嚣着要重新演绎——它们坚持要发声。那些无法被清晰定义的东西强行进入我们的现实并不断重复。我们只能根据目前能看到的模式去探索和解析。
一次又一次地,人类的潜意识把我们带回错误事发地,希望一切重新来过,修复损害,疗愈伤者。我们认同前几代人——那些被伤害过的,被侮辱过的,已经去世的人。我们幻想治愈他们也是治愈自己。我们恳求从过去的痛苦捆绑中解脱。
然而,潜意识中想疗愈我们先辈的愿望往往会让我们无法哀悼那些我们不能修复、拯救或重来的所有一切:我们自己的童年,父母的痛苦,祖父母的创伤。正是哀悼和处理父母无法忍受的痛苦这一过程,可以给我们铺垫,去打破对受害者的认同。哀悼能够区分过去和现在,让健在的人与去世的人分离。我们哀悼我们无法控制的,因此我们哀悼自己不是无所不能,哀悼现实中的我们没有幻想的那么强大。我们情感的真相、终究的死亡、固有的脆弱和人类的局限让我们谦卑,允许我们探索我们真正是谁,去接受未来的可能性,满怀尊严地抚养下一代。
我在本书的开篇引用《耶利米书》的一段话表达希望终止代际痛苦循环这一愿望,希望以后“人们不再说:‘父辈吃了葡萄,孩子的牙酸倒了。’”(《耶利米书》31:29)这是祈祷孩子们不需要承担他们父母生命的后果,并且希望可以处理和改变我们的创伤遗传。
许多年来,我们习惯了接受基因遗传是命运。生物学家认为环境因素对DNA的影响少之甚少,因此心理成长和我们的基因遗传曾一度分开。如今,表观遗传学领域给我们提供另外一个体系去了解先天和后天怎样融合,以及我们怎样在分子层面应对环境。它强调基因有“记忆”,可以从一代传给下一代。
这项新研究的影响是双向的:我们认识到创伤可以传给下一代,但心理工作可以改变和修正创伤的生物效应。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精神病学教授史蒂芬·斯特尔(Stephen Stahl)认为心理治疗可以被视为一种“表观遗传药”,因为它改变大脑回路的方式与药物相似或可以与之互补。我们希望大家认识到我们的情感工作对我们、我们的孩子和孙辈的成长有深远的影响。创伤通过我们的心智和身体传递,复原力和治愈力也同样。
下一代承担的不仅有过去的绝望,还有希望,因为它们的存在证实他们的家庭延续下来并且未来充满可能。重温先辈的痛苦让我们借鉴创伤的过去以设想未来的可能性,设想一条轨迹可以从混乱到有序,从无助到有为,从毁灭到重建。这样说来,我们的工作也是为了处理和召唤过去的自由,同时期待未来的救赎。
当我们能够学会识别住在我们内心的创伤遗传,事情会开始明朗,我们的生活也会开始改变。慢慢地,一扇门打开,连通现在的生活和过去的创伤。在我们疗愈的过程中,之前看上去绝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变得触手可及,痛苦减轻了,一条崭新的道路出现了——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