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刚柔相济则可进退自如

老子说:天下最柔弱的东西,能够驰骋于天下最坚硬的东西之中。这是因为虚空无形的力量能够穿入没有空隙的东西里面。由此可知无为的力量。不须用言语教导,不须讲解无为的益处,普天之下有什么能赶得上它呢?列子说:天下有常胜的方法,有不常胜的方法。常胜的方法是柔弱,不常胜的方法是刚强。这两方面都容易明白,而人们却不想去明白它们。所以,上古时代的谚语说:刚强的人认为任何事物都不能胜过自己;柔弱的人认为任何事物都可能胜过自己。认为不能胜过自己的,待到与自己相差无几时,那就危险了。认为可能胜过自己的,就不会有危险出现。用这种方法能取得胜利,用这种方法能应付天下的各种情形。这叫做不想取得胜利而自然取得胜利,不想应付各种事情而自然可以应付各种事情。

(1)黄歇刚柔并济终封侯

一个具有高深才德的读书人,身居要位,必须操守严谨方正,行为光明磊落,心境平和沉稳,气度宽宏大量,绝对不可接近或附和营私舞弊的奸邪之辈。但也不要过分偏激而激化矛盾触怒那些阴险狠毒的宵小之辈。

战国四公子中,平原君、孟尝君和信陵君都出自王族贵胄,唯有楚国的春申君例外。就先天条件来说,与前三位相比,似嫌不足,但春申君却以自己的过人之处,闻达于各国诸侯。春申君是楚国人,姓黄名歇。曾经游学天下,学识渊博,为世人所称颂,因而以其才学被楚顷襄王重用。

其时,形势风云变幻。秦昭王任白起为大将攻伐韩、魏两国,在华阳大败两国联军,生擒魏国将领芒卯,迫使韩、魏两国臣服归附于秦。在征服韩、魏后,秦国又将目标瞄准了南面的楚国。秦昭王命令白起联合韩、魏两国军队共讨楚国。楚顷襄王在此形势下,决定委派能言善辩的黄歇出使秦国,游说秦王停止对楚国采取军事行动。

等到黄歇一行抵达秦国,秦军的先头部队已攻取了楚国的巫和、黔中两郡,并攻拔了郢都,东面打到了竟陵,迫使楚顷襄王不得不迁都陈县。黄歇十分清楚楚国局势之险,因为楚怀王已被秦国所诱而入朝,留死于秦。其子顷襄王不被秦国所看重,万一秦军展开全面攻击,楚国必亡无疑。

于是,黄歇运用他的博学才识,草就了洋洋洒洒的万言书给秦昭王。该书开宗明义地指出秦与楚必须和为上策。因为秦与楚为天下至强,秦国攻楚,无异于两虎争斗,必然为他国提供了可乘之机。因此,秦国“不如善楚”。黄歇又旁征博引,指出秦楚合一以临各国,才是霸者之道。

秦昭王阅后,击节称善。于是下令白起停止对韩、魏用兵,并派出使者带着厚金前往楚国,相约建立同盟。按照秦楚合约,黄歇和楚太子完作为人质留在秦国。几年以后,楚顷襄王病重,欲召太子回国,但按规定太子不能回去。而楚太子完与秦国宰相应侯关系友善。于是,黄歇就向应侯求援。

黄歇说:“相国您是真心对待楚太子吗?”

应侯说:“是的。”

黄歇说:“现在楚王恐怕要一病不起了。秦国不如归还楚国的太子,太子如果被拥立为王,必然倚重秦国,并且十分感激相国,秦国就可以得到楚国这样大国的支持;如果不让太子回国,那么太子就成了咸阳城一个普通百姓。楚国又会重立太子,那样肯定就不会亲近秦国,秦国也就失去了楚国的支持。这两种结局您希望的是哪一种?愿您深思熟虑这件事。”应侯将此事报告给秦王。秦王说:“如此的话,让楚太子的老师先回国去探视楚王的病情,回来后再考虑这件事。”黄歇得知秦王仍不肯让太子回国,就与楚太子商议说:“秦国将太子您留在咸阳,目的是想借您获取一定利益。目前就您的能力来说还不能使秦国有利可图,为此我非常忧虑。而阳文君的两个儿子都在楚国。假若君王辞世了,而太子您又不在国内,阳文君的儿子必然被立为楚王,太子您就无法入楚主政了。为今之计,您不如偷偷离开秦国,和楚国的使者一同回去,而我留下来,以自己的性命阻挡来自秦王的责难。”

于是,楚太子完更换了衣服,扮成楚国的使者逃离了秦国。黄歇假称太子生病,整天守在房中不外出。过了些时日,黄歇估计太子完已远离秦国而去,秦国再也不可能将他追回,就亲自跑到秦王跟前,对秦昭王说:“楚太子已经踏上楚国的归途,并且离开秦国很远了,黄歇欺骗了大王罪当处死,请大王将我处死吧!”秦昭王闻言大怒,当场令黄歇自裁了断。应侯在一旁加以劝阻说:“黄歇作为人臣,愿以自己的性命殉其主人,实在令人敬佩。如果楚太子被拥立为王,必然重用黄歇,所以不如不治他的罪,让他回到楚国去。”

秦昭王觉得应侯的话也有道理,于是让黄歇回国了。

就在黄歇回国后的三个月,楚顷襄王死去。太子完被立为王,是为考烈王,这一年为公元前262年,周赧王53年。

考烈王即位后,为感谢黄歇拥戴自己有功,任命黄歇为宰相,封为春申君,并将淮河之北的十二县赐给他。后因淮北屡遭齐国侵犯,春申君又请求改封于江东。在吴国的故都废墟上,春申君又重建了都邑。

春申君为楚相主楚政之时,齐国的孟尝君、魏国的信陵君、赵国的平原君正互相争贤纳士,招揽宾客,以此提高自己的形象,达到辅国持权的目的。作为后起之秀,春申君也不甘落后。投奔于他门下的宾客数量之多,享受待遇之优越远远超过了前三者。

春申君为相期间,凭借他的才识和努力,使一度中落的楚国重新强大起来。在他为楚相的第四年,秦国大破赵军于长平,消灭赵军四十万人;后一年,秦国围攻赵国的邯郸。在邯郸的形势极为严峻的情况下,赵王和平原君求助于楚、魏。春申君自告奋勇,率领楚军讨伐秦军。由于楚、魏、赵三军的联合夹击,秦军逃回了函谷关,邯郸之围得以解脱。春申君并没有因此向赵王邀功请赏,班师而回。在春申君为相的第八年,他主持率军北伐,消灭了鲁国,任命荀卿做兰陵令。从此,楚国的地位日益高涨起来。此间,赵国的平原君派人来见春申君。春申君将最好的房子给使者居住。平原君的使者想在春申君面前夸耀自己,便以玳瑁为饰,用珠宝镶嵌刀鞘。在他出席春申君的酒宴时,却发现春申君的三千多名宾客中,凡是上等宾客都穿着镶有珠宝的鞋。平原君的使者相形见绌,感到十分惭愧。

可见,一个心怀宽宏忠厚的人,好比温暖的春风可以化育万物,给一切具有生命力的东西带来生机;一个心怀狭隘刻薄的人,好比阴冷凝固的白雪,给一切具有生命力的东西带来杀气。掌握权势者,用人不宜刻薄,过于刻薄则使愿为你效力的人离去;交友不可太浮,不然那些善于逢迎献媚的人就会想方设法接近你。世事无常,变幻莫测,不断变化、不断发展毕竟是一个普遍现象,不必为事不如意而发愁。称心如意,生活安定固然可喜,但事物在不断变化,失意是得意的基础;不要为一时的幸福而得意,得意是失意的根源。

(2)文种智请范蠡

一个人住在远离烦扰世俗的深山幽谷之中,能保持一份宁静的心情,当然不容易;如果在杀声震天之时,仍能保持一颗平静之心则更显出镇静的意义。有人认为将军只需勇敢无畏,清静只是学者书生所具备的德行,这是大大的误解。对敌我形势的准确判断,最紧要的是头脑冷静,勇敢无畏而又容易冲动的人,只宜当士兵。

一个人行动的时候应该像太阳一样运行,而内心的精神状态又必须像深夜一样宁静。情绪必须像处女那样不动声色,行动应像飞兔那样敏捷快速——这就是孙子所说的“静如处女,动如脱兔”。动如脱兔,必须来自清醒冷静的判断,否则敏捷就变成了轻率,快速就失之于盲目,所以老子说:静是动的主宰,重是轻的根基。

文种找到范蠡劝他出山创一番事业,范蠡淡淡而温和地说道:“我平生胸无大志,生性懒散,故八九年来,虽从师习天文地理奇门遁甲,又习兵法军书,终一无所成,自身颓败淡泊,又何以成就大业呢?”

“范蠡兄谈笑了。”

文种当然不肯信他这些简单搪塞的话,又发问道:“以弟愚钝之资,尚怀济世之志,况兄天下奇才,何能如此韬晦。你自称无所精学,我却知狂人接舆和云游之客都对你佩服至极。近几年来,小弟一直潜心霸王之道的研究,虽无大成,亦有小得。然终觉孤陋,常欲得高人指点,不知兄意何如?”

“岂敢岂敢。”范蠡平淡地说,“我数年来闲居山野,师法自然。要问所学,平生有二:一为养鱼,一为闲钓!”

“这就是了!”

文种很是有些得意,抚掌笑道:“养鱼且不论,单是闲钓之道,怕已是非同小可,请兄试论一二。”

范蠡正色道:“我看天下钓者,多不胜数,大致分来,却又不过三个等级。初钓者为利,不计手段,在乎鱼之大小,数之多寡,这种人勉强可称为钓工,乃碌碌风尘中人,不足为论;其次,善钓者讲究的是钩法钓技,熟能生巧,巧中求奇,沉湎其道无法自拔;不问所钓大小,不求多寡,有也可,无也可,这种人已初窥堂奥;至于真正钓中高才……”

文种就在这时插话道:“听我讲一下试试,看能否猜中。当年渭水河上,直钩三尺钓无饵之鱼的姜老太公,一钩钓出大周数百年浩荡基业,便当然是此中高才了。”

谁知道范蠡摇头道:“文种兄之言差矣!以姜太公之钓,钓翁之意不在鱼,又岂能入高才境界?不足与论。我所言高者,不讲钓之技巧,不问秋雨冬霜,全凭感觉,一竿钓尽人间冷暖,一钩钓尽山中日月,所钓之鱼,似鱼非鱼,又何必入碌碌红尘,再寻无谓烦恼?”

文种这下子真是糊涂了,范蠡的话是真是假?按道理说,他是没有必要对自己讲假话的。可是,这番话又怎能是肺腑之言?文种细看范蠡,英俊潇洒,一脸和气,正在壮年,何以竟有如此消极避世的思想?文种心里转过几个念头,又道:“范蠡兄,你我堂堂七尺男儿,立于天地之间,正应该纵横天下,干一番壮烈辉煌、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才不辜负这一身铁骨肝胆,何以谈逍遥山林遁迹草野?兄如此弃大才而不用,岂不可惜?”

“文种兄听我讲个故事如何?”范蠡不慌不忙地笑道,“我这儿有些浅薄的养生之道,文种兄闲着无事,不妨一听。”

“有一个名叫石的木匠往齐国去,到了曲辕,看见有一株为社神的栎树。这棵树大到可以供几千头牛遮荫,量一量树有几百尺宽,树身高达山头,好几丈以上才生枝,旁桠可以造船。观赏的人群好像集市一样,木匠却不瞧一眼,直往前走。

“他的徒弟站在那儿看了个够,追上木匠问道,自从我拿了斧头跟随先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木材,先生却不看一眼,直往前走,这是为什么呢?

“先生就告诉他说,那是没有用的散木,用它做船很快就会沉没,用它做棺椁很快就会腐烂,用它做器具很快就会朽毁,用它做梁柱很快就会被虫蛀。这是不材之木,没有一点用处,所以才会有这么长的寿命。

“木匠回到家里,夜里梦见栎树对他说,你要拿什么东西和我相比呢?把我和文木相比吗?那桃梨橘柚,果实熟了就遭剥落,剥落就被扭折,大枝被折断,小枝被拉下来。这都是由于它们的才能害苦了自己的一生,所以不能享尽天赐的寿命而中途夭折。物类太有用就招来世俗的打击,一切东西没有不是这样的。我求做到无所可用的地步,已经很久了,曾几乎被砍死,到现在我才保全了自己,这正是我的大用。假使我冒出一点的用处,试问我能有今天的壮观吗?”

文种刚听完范蠡的这个故事,忙问道:“范兄的养生之道,我已是明白不过的了。只不过,以弟几年来苦心钻研的霸王之道,又如何能再应和兄的这套高义?想那霸王之道,是为一夕得成,扬名四海,功成天下。愚弟平生的志向,便是伺机而动,辅一代名主,成百年枢业。以兄之才,足以作睥睨天下。当今正逢风雨飘摇之时,烽火四起,万众待哺,倘再有坚兵利甲锐师,兄一出山,必成一世霸王,如何再论闲养之道?”

范蠡并不为文种的这番豪迈言语所动,为他斟了酒,依旧不紧不慢道:“所谓霸王之道,不过是年轻气盛锋芒意气的事情,又何必以而立之年再谈此道。人存于天地之间,首推养生。养生便如养鱼,谈到养鱼,这里面有许多人所未知的道理。比如是——”

他刚要滔滔不绝地讲下去,文种已站起身,长长一揖,弯腰拜下去道:“范蠡兄,文种有个不情之请。当今天下,齐楚争霸,征战不休,都已名存实亡;鲁卫燕赵又都没有实力,东南吴国有孙武、伍子胥扶助,成为新霸。请范兄与我联袂出山,放手一搏。不为功名,不为浮尘烟云,只求展不世奇才,拯天下众生,如何?”

“文种兄——”

范蠡忙起身还礼道:“霸王之道,讲究兵法布阵,讲究为政安民。论持盈,而以相天时为第一要领,群子伺机而动,现在还不是出山的时候。方今天下,除了新崛起的吴国和越国,别处都没有一展才能的地方。偏吴有孙武、伍子胥两个人,越国的君王允常又老朽昏庸,成不了什么气候。我夜里看过天象,再有二十年,吴越必定雄起一代霸主,所谓相时而动,那时才是真正的机会。”

文种听了范蠡的这些话,心中如同冬天的水结成冰一样的寒冷。等二十年,即使不老死病死,怕也要闷死了。文种心中焦躁,又长揖一礼,躬身到地道:“现今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正需要有人图霸天下,安定盛世。范兄大才不出,天下众生要受难到何时何日啊?”

“文种兄太言重了。”

文种很执著地站起来,满脸正色,“扑通”给范蠡跪下,悲泣道:“范兄,文种为天下众生请命啊!范兄答应出山,咱们联手共闯一片天地,佐一代名主,成百年相业,功成身退,再论养鱼不晚,如范兄不答应出山,我就长跪于此,再不起来了——”

见文种如此苦苦相邀,范蠡叹了口气。这毕竟是盛情难却啊!看来,自己真是要走一遭,去滚滚红尘里与天下英雄一论短长了,有这个机会,也未必不是好事。恩师无名氏不是常讲嘛,大隐在朝,小隐在山林,也罢,自己就做一番廊庙大隐,下山折腾一阵子吧。

鬼谷子在《符言》中说:“圣人就是顺因于人,所以能掌握人;因理而遵循理,所以能长久。”

又在《权篇》中表明“因”的运用方法说:“因怀疑而改变对他的看法,因自己的所见而这样对他,因自己的言谈以希望得到他。”

因人的个性、善恶、地位、背景、思想等情况,预先准备各种不同的言辞。又因时、因地而说话,就少有不被打动的人了。

鬼谷子在《权篇》中又说:“与聪明的人谈话,就依赖于渊博;与渊博的人谈话,就依赖于善辩;与善辩的人谈话,就依赖于要领;与贵显的人说话,就依赖于气势;与富有的人谈话,就依赖于高雅;与贫穷的人说话,就依赖于利益;与卑贱的人说话,就依赖于谦虚;与勇猛的人说话,就依赖于果敢;与愚笨的人说话,就依赖于锐利。”也就是以对方本身的条件,而举出方法与要领。这是因为谈话对象的条件不同,谈话的方式也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