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北韓的變化，就從經濟開始

市場改變了北韓人民的生活

二○一八年的平壤街頭，隨處可見穿著豔色衣物與持有手機的居民，就連過往建築物水泥外牆上用紅漆標示的金日成標語，也已不復見，展現出令外界相當驚訝的轉變。究竟北韓發生了什麼狀況？

林乙出

慶南大學遠東問題研究所教授

「回顧二○一三年下半年，就可以發現驚人的變化。當時北韓已完成各種娛樂設施、居民方便使用的便利設施，以及事關民生飲食的大型超市等綜合設施。」

在掌權後，金正恩就以提升人民生活為目標，並接納部分市場經濟要素。目前北韓全國受官方認證的市場（綜合市場）有四百八十幾座，究竟北韓的市場代表什麼意義呢？

圖說：二○一八年的平壤街頭，隨處可見穿著豔色衣物與持有手機的居民。

朴漢淑　二○一五年脫北

「北韓的市場大概除了貓角以外，什麼都有，哪怕你真的想要一根貓角，那裡都能做出來賣給你。那裡也賣南韓的東西，韓國的服裝幾乎每個人都買過，北韓的市場能滿足所有顧客的需求。」

金正恩透過各種經濟計畫措施來活絡國內經濟，以作為施政主力，另一方面，也提出人民大眾優先主義。

二○一七年，金正恩曾在新年賀詞提到：「新的一年又開始了，我的心情卻很沉重，煩惱著該如何照顧一直這麼相信我、支持我、對我最好的人民。去年的我，空有一番理想，卻力有未逮，對此我感到相當自責，今年我必定會更加努力，並且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替人民創造更多機會。」

金正恩在接受後繼者教育的時期，不同於被外界稱為隱遁之指導者的父親，曾前往歐洲留學，因此獲得個性更開放、更偏向實務的評價。在比較金正日與金正恩時，考量金正日當初因在宣傳鼓動部接受後繼者教育，接觸較多文化藝術，相反的，金正恩是從砲兵學校接受教育，所以懂得駕駛飛機與了解IT產業。再加上他曾有過在西方國家的生活經驗，所以很清楚為了讓北韓政權體制穩固、並兼顧個人生存，必須做出什麼選擇。

圖說：市場肩負引爆北韓經濟與社會變化之角色。

雖然目前他只是個被國際社會孤立且飽受制裁的國家領導人，但心中肯定也有抱負，期許自己成為一個不落人後的領導人。

在金正恩掌權的第二年，也就是二○一三年的三月時，曾在朝鮮勞動黨中央委員會中提到「黨中央在現在的情勢與革命發展的要求下，針對經濟建設與核武建設之發展，提出全新戰略路線」。北韓按照經濟與核武同時發展的並進路線方針，在金正恩掌權的六年期間，一共進行過四次的核武試爆，以及數十次的導彈試射，持續發展核武技術，最後於二○一七年十一月發表國家完成核武開發之大業。

可是這樣的行為卻招致來自美國前所未有的強力制裁，對經濟與軍事產生極大的壓力。

金正恩自二○一三年選擇實施並進路線以後，國際社會對北韓的持續壓迫有增無減，就連長久以來的友邦中國也不例外。中國連海上貿易都予以阻絕之後，北韓便漸漸地被逼到懸崖邊緣，無路可走的金正恩因此被迫走到協商桌邊。

圖說：因北韓持續進行核武試驗，聯合國決議通過強力的對北韓制裁。

文正仁

延世大學名譽特任教授、總統統一外交國家安全特別輔佐官

「美國阻擋對話渠道，並開始施加制裁與壓力，試圖讓北韓持續遭受國際社會的孤立。過去北韓十分依賴中國，但中國也加入聯合國安理會通過的制裁決議案，積極對北韓施壓。考慮到施政目標只達成了核武發展這一項，可看出川普號召施壓已達到一定的效果。目前北韓的經濟發展是亟待解決的問題，倘若金正恩因此而無法收服人心，那麼他又如何能統治北韓？若要獲得人心，就得盡快活化經濟。」

根據並進路線為基礎所進行的核武開發，使得兩韓關係陷入沉重又黑暗的膠著狀態。未料，此時卻發生劇烈的反轉，北韓竟以二○一八年平昌冬季奧運為始，與南韓開啟了對話之窗，在那之後，甚至還舉行了南北韓高峰會談。回顧這一切歷程，簡直是超乎現實、不可思議。

北韓夢想中的中國模式與越南模式

如今正一步步甩開制裁，狀況逐漸好轉的北韓，往後的經濟發展將會更加蓬勃。目前北韓已經開放綜合市場，並擴大企業的自律性，來構建市場經濟之基礎。那麼北韓是以哪個國家的模式為範本呢？我們認為在同為社會主義之體制，且經濟獲得成長的國家之中，中國與越南是可參考的範本，尤其金正恩的夢想是要打造強盛大國，選擇參考標榜社會主義之同時，成功實施開放與改革的中國模式機率較高，而且中國向來就是北韓對外貿易依存度最高的國家，更具參考價值。

金正恩在南北韓高峰會談前一個月，曾非正式訪中，與習近平主席會面，那也是在他掌權以後，第一次與海外元首們協商。據說金正恩訪中期間，還走訪了有中國矽谷之稱的中關村，仔細觀察其運作。

圖說：二○一八年三月，金正恩非正式訪中，與習近平主席會面。

從三月與習近平主席會面起，歷經四月的南北韓高峰會談、六月的朝美高峰會談，在在顯示金正恩的力量足以推動高峰會談的舉行，而且也成功地給國際社會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時身為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之教授，與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常務委員的賈慶國先生，是這麼解釋的：

賈慶國

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之教授，與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常務委員

「就理性思考而言，放棄核武才是正途，同時也要想辦法取得中國與其他國家的支持。不只如此，還必須要透過改革開放來提升國家發展，使經濟得以繁榮、國力變得強大。這就是中國曾走過的路，也是越南與其他國家仿效過的路線，更是成功獲得驗證的結果。」

越南雖然和中國一樣都是社會主義體制，但多虧打贏越戰並完成國家統一的領導人胡志明之福，越南很早就採行實務主義之路線。歐巴馬在任時，越南與美國恢復建交，並迅速進行開放與改革。開放以後，越南首先與印尼、馬來西亞面臨競合，同時竄升為「製造業三國」。對於勞動力成本低廉，素質又高的北韓來說，已成為新興製造業強國的越南，將是他們特別留意與仿效的對象。

據悉，北韓已經針對越南的改革開放模式進行許多研究。當局透過金日成綜合大學與社會科學院，培養許多專攻經濟領域的菁英，金正恩已在二○一二年便指示這些菁英們進行社會主義改革開放模式的研究。

在經過長達十年並造成許多無謂犧牲的越戰之後，美越兩國於一九九五年完成建交，二○一六年歐巴馬總統訪越時，更宣告解除持續五十年之久的對越武器輸出禁令。越南在與美國修復關係後，正式走上改革開放之路，經濟也飛快地成長。越南人民們也改變態度，出自熱忱地迎接一度曾為敵對關係的美國元首，兩國間日積月累的不信與誤解，就此煙消雲散，雙方開始互相信任對方。

圖說：越南與美國修復關係以後，經濟獲得快速成長。

文莫瑞‧赫伯特Murray Hiebert

美國戰略國際問題研究所CSIS前研究員

「一九七五年越戰結束後，美國與越南之間仍花了長達二十年的時間，才得以修復雙方關係。累積信用與互相信任是需要時間的，但哪怕曾為敵對關係，只要兩國都抱持著正視現實並努力改善現況的意志，那麼就有可能走向繁華。」

北韓是否真能像美國與越南那樣，與南韓重新締結新的關係呢？

關鍵就在於非核化。金正恩在二○一八年四月二十一日發表了中止核彈試爆與洲際彈道飛彈（ICBM）的發射，為了保證中止核彈試爆的可信度，當局甚至開始關閉位於咸鏡北道吉州郡豐溪里的核試驗場。另外，北韓還揚言只要不受任何核武威脅或挑釁，就絕對不會使用核武。此用意為趕在南北韓高峰會談與朝美高峰會談之前顯示非核化之意志，同時也意味著放棄並進路線，全力集中進行社會主義經濟建設。

外界對美國總統川普與金正恩發出之宣言，給予相當高的評價，同時也提高了對朝美高峰會談的期待度，對於金正恩甚至還給出「思想開放，能力傑出」的讚言，與當初批評金正恩是「核武瘋子」時，呈現出完全不同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