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光与影

Chapter 15 光与影

请把一串紫葡萄和浅绿色的葡萄并排画在一起。在光照下，紫葡萄投下浓重的阴影。浅色葡萄的线条也应画得利落，但是笔触要轻。用色粉笔勾勒阴影形状时下手要轻。这两串葡萄投影的深浅相差无几。深色葡萄下的阴影色调要稍微重一点。

Chapter 15 光与影 - 图1

“光影是由什么构成的？”这个问题问起来容易，答起来难。

简单地说，所有被光照射的物体都会呈现出光影来。

如果把一张纸卷成圆锥体，眯着眼看。你看到了什么？一侧明，一侧暗，光影交织处半明半暗。

在自然界，所有的色调和色彩都是渐变的。明融入半明，半明融入半暗，半暗融入暗，以此类推，无限分割。

自然界没有轮廓。“轮廓”或者“边缘”不过是在光影映衬下凸显的一些特殊部分。虽然某些部分轮廓分明，但光与影是彼此交融的。

轮廓图画的是人或物的外形或者边缘，正如地图中的轮廓线是一个国家的边缘一样。叶子、花瓶、手等都没有明显的轮廓。

轮廓图只显示未经明暗处理的形状。

因此，当我们谈及“描绘光影”时，我们是指描绘大片的光影，力求实现两者间的平衡—对于每一束光、每一寸阴影和每一道投影，都既不能过于侧重，又不可过于忽略。用铅笔尖画出光影中的物品，是件单调乏味的事情。最好能采用一些办法，帮助我们快速地通过这一关。

有很多办法可以帮助我们掌握这方面的技巧，但是（对于不同程度的初学者而言）我建议用黑白色粉笔在色纸上作画，用这种方法描绘图画的光影，既快捷，又最为直接。而且，比一般的粉笔、炭笔、钢笔或者水粉有更为显著的优势。它颠覆了常规的绘画方式。用深浅色粉笔在色纸上作画，完全颠覆了用铅笔、炭笔在白色纸面上作画的方式。在白底上，我们画出中间色或最暗的颜色，用白纸来表现光线。如果在褐色、黑色、蓝色或者其他色纸上作画，我们就可以用白色粉笔画光线，用色粉笔(或者炭笔)画阴影，用色纸来表现中间色或者大致的颜色。通过这种方法，我们可以很快地塑造形状。光的形状常常难以确定，其难度丝毫不亚于阴影的形状。

因为画简单而强烈的光影相对容易，所以可以选择几个颜色一致的简单物品，摆在桌子上，放在台灯、蜡烛或者（带罩的）电灯泡的光线里，让光低低地投射到桌面上。一小截蜡烛或者低矮的台灯更好，因为它们的光线不那么发散。

选一枚白鸡蛋、一块带白色圆环的餐巾、一个白纸包装的盒子、一朵白色纸花，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东西都可以。用白色包装纸卷起的报纸、白茶杯，或者茶杯加茶托、白搪瓷碗、白手套—所有这些也都同样适用。

首先请观察最亮的光线在哪里，然后用白粉笔画出光线的形状。之后寻找最暗的阴影，一般应该在离光线最远的地方，或者在物体底面可以找到。画出最暗阴影的形状，接着寻找中间（过渡）色，如果在亮处，就用白粉笔调和；如果在暗处，则用黑粉笔打黑。

高度抛光的表面应该有亮光，例如，餐巾环的弯曲处。

一般的色纸都可以给出背景中的大致主导色，以及所画物体的中间色。

请留意不同物品的阴影形状。初学者不大容易发现投影与其主体形状其实是相似的。根据光源的远近，物体投影的角度会有所不同，而且投影还反映出物体自身的主要特点。如鸡蛋，你会发现，它投下了一个平滑的椭圆形影子。在其他色彩较暗的物品之下，盒子和餐巾可以用白粉笔粗略地勾勒出来，从而表明大致的阴影位置。

画过明亮的人造光下的物体之后，我们应该开始画柔和的自然光下的物体了。

把若干寻常物品，比如几本书和一个旧的银烛台，放在桌子边上，就能满足我们的需要。

这些书，一本包着浅色的布，一本包着深红的皮革，再加上这未点燃的蜡烛和烛台，便会呈现出三种不同的色调。

请先留意最亮的光和最暗的阴影。

眯着眼看，可以发现，银色烛台上有轻微的反光，需要用白色粉笔和黑色粉笔轻轻描画几笔，并尽量忠实于原形，充分表达出投在边缘、烛筒以及扭曲底座上的光与影。灯光能照射到深色书本的边缘上，并在抛光的桌面上微微投下阴影。而中间的色调，你可以让画纸本身去呈现。

当然，你也可以练习画其他物件。选择几个形状相似并拥有三种颜色—浅色、中间色、深色投影的物品，把它们放到一片简单的光影下，并清除它们的背景物。

如果你没有我画中那种普通的切面包用的刀，就另选一把。但一定要是大刀，不要小的，也不要选折叠刀。折叠刀造型不够简洁，又不如普通的料理刀或刻刀有型。法国料理刀是学习光影的绝佳素材，因为其刀片总是笔直平滑而锋利的，而且刀柄也有型。

切面包用的刀外形简单，平的刀片，圆的刀柄。从刀片的边缘到方形的铁扣投出了一道最亮的光线。圆刀柄投下一道椭圆形影子，刀片也在托盘上投下一道明显的阴影。

木制刀柄与背景色调是一致的。它是一种中间色调，只需轻轻数笔，便可把它从背景中提炼出来。圆刀柄投下的影子非常鲜明（或者浓重），木柄上的凹槽光影交织，可以先用粉笔轻轻勾勒，然后在此基础上，画上深色的条纹。

我画的小纸塑日本人偶（图15.2），面部与底座的白色边角一样白。她迎着光线，身形狭长。光滑的头发投下乌黑的阴影，但是又不及袖子和腰带后的阴影重。上半身后是大片的白色背景。

这些组合中色彩和色调的变化不大。除了这位女士身上的灰蓝裙、手里淡紫色的绢花，以及支撑着烛台的深红色封皮的小书，其余的颜色都是中性的。

在明亮的灯光下，这些物品呈现高度统一的白色。这也是我们当初这样选择的原因。

颜色的色调很难判断，其到底代表的是深色调还是浅色调，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投射在上面的光线。

然而，顺理成章的是，鲜艳的颜色可以锁住光线，浅色会反射更多的光。

请眯着眼（不看颜色，只纯粹地看光影）看一把大扶手椅，这把椅子各处都包以同种没有图案的布料。留意一样颜色如何在光影的调控下发生变化。你是否看出了阴影中和光亮中颜色的差异? 还有椅背和椅座之间，扶手上面和侧面之间，以及扶手、椅座边缘与椅背边缘的光影对比呢？沙发、长靠背椅和同一花色布料覆盖的桌子，都是活生生的光影教材。

观察亮光下装饰着浅色宽条纹的奶油色水壶。粉的、蓝的、黄的丝带融入水壶的阴影，同奶油色的背景融为一体。

把一个淡蓝、淡粉或淡黄色的玻璃杯，置于强光下的白盘上。有没有发现玻璃杯的影子虽然比白盘深，但却与盘子投下的影子相融了呢?

一张桌子—男士的吸烟桌也好，女士的梳妆台也好，都可以作为纯粹光影研究的宝藏。一个上面印着明亮的镀金牌子的香烟盒，就是一个学习光影的好素材。从阴暗处看，浅色的商标和抛光的深色木制桌面是融为一体的。

一支香烟，如雪茄，呈管状，一侧明，一侧暗。金色或者木塞的烟蒂隐藏阴面的阴影里，而雪茄深红色和金色的标签则融入到雪茄本身的深褐阴影中。

倘若你把几个对比色的物件紧凑地摆放到同样光线下，会产生强烈的明暗对比效果。

将白色或者奶油色的羽毛放在深绿色的瓶子前，会有阴影投射到羽毛上，这可以产生有趣的光影对比。只有瓶塞会反射出纯色的光，其他部位都融入到阴影里。接着，眯起眼，你会看到瓶子和羽毛投在地上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整片羽毛都呈淡色，最浅的是离我们最近的。请用白色粉笔坚定地画下长方形，然后有阴影的地方用黑粉笔加深，前景伴有浓重的阴影。羽毛尽管被置于黑暗处，却仍然比地面淡很多。

请在强光下摆几件对比色的物品，有没有阴影投下来都没有关系（只需用几本书或者一块硬纸板挡住光线，就可以轻松投下阴影）。如果是一顶帽子与颜色有反差的羽毛饰品，那要么帽子颜色深羽毛颜色浅，要么反过来。或者你可以把一顶黑色男帽和一双浅色的儿童手套放在一起，又或者是将一些黄色和白色的花插入深色的花瓶里。一把色彩斑斓的太阳伞撑开了摆在草坪上，一半暗，一半明，也是绝佳的范例。

一件上衣、一个斗篷和一顶帽子，或者几顶帽子，这些东西都颜色相近，将之放在相邻的几把椅子上，这样可以呈现更加具有挑战性的光影研究。

对分开的物件进行光影研究，之所以更有趣，也难上百倍，是因为物体间是有间距的。这就引发了一个需要仔细琢磨的新问题。

假如你有三个红苹果，色泽鲜亮，颜色和形状相同，把它们一个放在近处，一个放在中间，一个放在远处。当你拿起铅笔画这三个苹果的光影时，你会把每个苹果的光影度都画得一样吗？

如果你把这几个苹果放在操场的地面上、花园小径里，或者旷野中，分别放到五步、七步和二十步开外，当描绘它们的时候（光影问题既适用于素描，也适用于油画），你会不会把它们画得完全一样呢？

比起最远处的那个苹果，你会不会给近处的苹果以更明显的光影、更多的强调和更大的力度？你当然会！即使你不假思索地画，也会把远处的东西画得更加泛泛而简单。

假设我们在作一幅画，画上展现的是三位穿黑色天鹅绒的女士。一个在近处，一个在中等距离处，一个在远处。如果我们把远处的黑色天鹅绒裙子画得和近处的一样鲜明，那么我们就是在弄虚作假。

远处的东西不可能呈现得和近处或中等距离处的东西一样鲜明。在讲述第一个透视法则时，我强调过这一点。

描绘一幅街景时，如果把逐渐缩小的房屋、街道、灯光都按照正确的透视法画成，却忽略了视觉模糊程度的话，我们就会画出与常理相悖的作品。

街道尽头的一名巡逻警察，只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小影子；他靠近一些，我们便能看到他戴着高高的头盔；再靠近，我们能看到他银色的徽章和纽扣，以及锃亮的皮靴；等他走到我们面前，就能清楚分辨出他的肤色和五官。

但是如果一开始就画出他的面部细节，那就与常理相悖了。他的脸因为受空间的影响，最初应该是模糊的。

不能把远处的事物画得和中等距离处的事物一样清晰。因为画家与远方物体间浮动着一层大气。

有些年轻画家可能会争辩说，他们看过一些画作，甚至一直到远方的地平线，每一处都是清晰的线条和细节。这种情况确实存在。但是，要记住我们现在只是从纯粹的光影角度探讨这个话题。没错，所有的细节都可以用清晰的轮廓画出，空间效果可以或多或少被忽略。这代表的是一种特定的绘画风格，一种传统的艺术。但是，如果我们想要真实地画出光影，画出不同的色调，不只是平平地涂上颜色，而是用渐变色代表颜色的光影，我们就不可以忽视真相。而正是通过这些观察，以及对这些观察的记录，决定了我们作品的艺术性。

这些事实无法回避，它就像简单的自然法则一样。报纸上日常事件的照片每天都在印证着这些法则。比如，看一张照片，上面有人群在露天聚集。近景处，是又大又明显的一些细节—衣服、手、面部和五官；背景则是朦胧的效果，或是树木，或是其他风景；中等距离处是成群的人，他们或坐或走，衣服呈现出深色或浅色，面部模糊不清，五官无法辨识。

大气越稀薄，远处越清晰。阳光越灿烂，阴影越浓重。在近景处，炎热天气中的浓重阴影，比远处的更显浓重。这纯粹是度的问题。从在桌子上摆成一组的简单物件，到复杂的风景，这一切都会展现其独特而又令人着迷的光影问题。

除在色纸上用黑白色粉笔描绘光影外，你可能还希望尝试用其他的方法。

有一种很炫的方法：用一张砂纸或者一块小山羊皮，把各种颜色的色粉笔末，摩擦到一张白纸上，再用橡皮，或者用擦笔点画，来获得非常微妙的渐变。如果我们非常果断，一开始就用炭笔勾勒，用粉笔快速地摩擦，那么无须花多少时间来抹平表面，我们就能学到很多光影方面的技巧。但是，尽管如此，把大量时间花在表面上而不顾及结构，是非常危险的。有可能头部或者胳膊被点画出了美丽的光影和色彩，但是鼻子、头部和胳膊的基本形状却被抛在脑后。那么这幅画就迷失了方向。

你是否看过那种老式的点画作品？其缺乏明确的塑形，上面的男男女女落入了软弱无骨的状态。这是擦笔绘画的一大硬伤。

还有一种方法：覆盖一张有颗粒的纸，用炭笔轻轻勾线，并均匀涂上颜色，用橡皮擦除光线，再用炭笔对形状进行素描。通过这种方法，可以得到很有艺术感的光影作品。

一位知名的美术教师曾倡导这样一种方法：用钢笔和墨水在光滑的白纸上作画。这当然是一种非常直接的方法。但是，钢笔和墨水对于初学者来说，并不是描绘光影的好工具。首先，它们很难驾驭，因为要有相当丰富的经验才能完美地变更和修正画错的色调，但最重要的是，大面积的平滑光影，除非出于经验之手，否则其效果会极其机械呆板。

你也可以调配深褐色与铅白，象牙黑与白色，或者炭灰色与白色，用画笔来制造光影。这种方法与钢笔和墨水比较相似，因为它也需要经验之手来涂抹。

对于初学者来说，选用一种直截了当的方法当然是最明智的，只有通过不断地实践，才可以获得宝贵的经验。

Chapter 15 光与影 - 图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