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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除书签Chapter4 彩虹
英国东部，有一个名为东勃高尔特（East Bergholt）的小村庄。在那里，一个年轻人爱上了村子里最美丽的姑娘。
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改变或淡化我对你的爱，爱你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无论任何艰难险阻。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叫……
John Constable
康斯太勃尔
约翰·康斯太勃尔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在村子里有好几家工厂，主要经营磨坊生意。
康斯太勃尔相貌英俊，有5个兄弟姐妹，家大业大，父亲希望他将来能够继承家业。但是康帅哥不干，他偏要当画家。他的父母在当时还算是比较开明的，反正孩子多，你不继承也不怕没人管。康爸允许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且还出钱让他出村留学深造。
《老康斯太勃尔肖像》Golding Constable 1815
1799年，康帅哥进入了当时英国艺术的最高学府——皇家艺术学院，成为了“神童”透纳的同学。和透纳的锋芒毕露不同，康斯太勃尔相比之下比较内敛、腼腆，很有些英国绅士的范儿。不光性格，他俩在画风和题材上也是大相径庭。但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对风景画大师克劳德·洛兰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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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劳德·洛兰《夏甲和天使》 Landscape with Hagar and the Angel 1646 | 康斯太勃尔《戴德姆谷》 Dedham Vale 1802 |
即使你“不懂画”，相信也能看出他俩画得很像。其实倒不算什么，模仿大师的画风是一个画家的必经之路。有趣的是“康帅哥”与“透神童”，这两个风格迥异、互唱反调的画家居然会喜欢同一位大师。
康爸是个买卖人，在他看来，学画画虽然不如做生意来钱快，但至少也算一门手艺。不过既然学了，就应该画些来钱快的东西吧（比如当时流行的肖像画什么的），这样至少能养活自己吧？康帅哥又不干，他偏要画当时没什么市场的风景画。康帅哥的梦想，是不光要成为一名职业画家，而且要成为一名职业风景画家！
《玛丽亚》Portrait of Maria Bicknell 1816
前面提到过，康帅哥并不是个叛逆男青年，他是个性格温柔、谦和的英国绅士。但是，遇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康帅哥也会表现出他执着的一面的。
1809年，33岁的康斯太勃尔坠入了爱河，他爱上了他儿时的玩伴——玛丽亚（Maria Bicknell）。玛丽亚也为康帅英俊的相貌和过人的才华而倾倒。然而，这段恋情却遭到了女方家长的极力反对。
要知道，康帅哥不仅人长得帅，性格又好，而且家里又有钱，又会画画，在村子里绝对算是偶像级的人物。加上他俩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伙伴，这种“富二代”看上“村花”的姻缘，又为什么会被反对呢？
原因很简单……女方家里更有钱！
玛丽亚有个做律师的父亲，这倒不算什么，最狠的是她的爷爷——布德（Rhudde）牧师。她爷爷不仅在村子里，甚至在周围的几个镇上都算得上是独霸一方的巨富。关于一个牧师为什么会那么有钱，我不太清楚，也没什么兴趣去研究，总之他不光有钱，人脉还广，只要老头子愿意，分分钟都能代表上帝惩罚你！你个乡镇企业家的儿子还想高攀我的孙女？做梦！
“门不当户不对”倒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在玛丽亚祖父的眼里，康帅哥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如果不是靠父母那点儿家业，估计连自己都养不活（不过这也是事实）。
这一点，也是康爸康妈最担心的，虽然他们很喜欢这个儿媳妇（没什么理由不喜欢），但现实就是现实，以康帅哥做画家的微薄收入，根本无法养家糊口。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看似走投无路的小两口在这时候遇到了转机……
康爸康妈在一年内全死了！康帅哥因此得到了一笔遗产，他们终于有钱结婚了。（没想到他们的幸福要建立在丧失亲人的痛苦之上）
1816年，玛丽亚·毕克耐尔正式更名为玛丽亚·康斯太勃尔。玛丽亚的父亲非常生气，她祖父甚至为此更改了遗嘱，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个相爱的人走到了一起，从这一年开始，春风得意的康帅哥也渐渐找到了自己的风格。
《弗拉富德的水车小屋》
Flatford Mill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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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在马上的孩子，撑船人斜着的身子，随风摇曳的树叶，无不给人一种惬意、舒适的感觉。
《白马》The White Horse 1819
康斯太勃尔不停地画着他居住的村子，画着他从小到大每天都能见到的、最熟悉不过的场景。他的作品中总会出现人或动物，但是和透纳用人和动物来反衬大自然的狂野不同，康帅哥笔下的人更多只是点缀，或者说他们起到使画面更加生动的作用。
如果说，透纳的风景画像一杯烈酒，让观者心潮澎湃的话，那康斯太勃尔的画就像是一杯英式红茶，适合在午后的阳光下细细品味和享受。
说到透纳，就不能不提那个“开一枪”事件……关于“这一枪”，一方面可以体现出透纳的机智和绘画功力。另一方面，也从侧面反映了当时的透纳，已经开始意识到康斯太勃尔在绘画上给他带来的危机感。更直白地说，透纳可能觉得康斯太勃尔已经在某些方面超越了自己，于是开始从他的画中寻找可借鉴的地方。
《哈威奇灯塔》
Harwich Light House 1820
 | 看见这个戴红帽的小人了吗？由此可见，康帅哥其实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学会“打枪”了。 |
康斯太勃尔同时也是个很用功的画家，为了画好云朵，他像个气象学家一样研究云在不同天气下的形态，并且不断地练习。
康斯太勃尔有个作家朋友这样评论他的云朵：
看到康斯太勃尔画的乌云，让我有种想穿上大衣带上伞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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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1年，康帅哥完成了一幅他一生中最具代表性的画作。这幅画，后来也成为了英国绘画史上的典范，是经典中的经典……
《干草车》
The Hay-Wain 1821
为什么这幅画那么经典，我们先来看一下康帅哥为准备这幅作品而画的草稿……
《干草车 草稿》A Study of Hay-Wain 1820
没错，这是草稿，137cmx188cm，甚至比最后成稿的尺寸还要大（成稿130.5cmx185.5cm)，如果这要是放在后来的印象派，绝对可以直接拿去参展了……而且光这个尺寸的草稿，他就画了好几幅。为了一幅画，反复画这么巨幅草稿的，估计也只有康帅哥一人了。
那么，Why？
这看似随处可见的风景，其实是经过康帅反复推敲和计算的……我们把成稿和草稿来做一下对比。
 | 首先，草稿中岸边的马在成稿中被去掉了，因为这匹马会分散观者的注意力，使视线停在马屁股上。 |
 | 岸边的小狗，头转向了正在过河的马车，起到一个引导视线的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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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边草丛中多了一个钓鱼男，与左边的洗衣娘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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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细节的目的只有一个：将焦点集中在
干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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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这幅画还具备了几个康帅哥的“独门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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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赖以成名的云和那似乎正在缓缓流动的水面外。最神奇的，是他在树叶上加上的这些小白点……瞬间使阳光洒进了画面中。这些康帅哥独创的“小白点”后来被人们称为“康斯太勃尔的雪花”。
|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地方至今依然保持着和画中一模一样的风景…… |  |
艺术，讲的是感觉。
康帅哥用反复画着相同尺寸甚至更大草稿的方法，来体会不同的细节、色彩和尺寸给观者带来的不同感受，最终打磨出一幅惊世骇俗的杰作。
有趣的是，康斯太勃尔的画在当时的英国无人问津，但却在“艺术之都”巴黎大放异彩。并且，以法国为中心，他的乡村风景画系列使他的名声传遍了整个欧洲，许多当时知名的画家在看过他的画作后都大受启发。
康斯太勃尔有个好朋友，名叫约翰·费舍尔（John Fisher）。他应该算得上是康帅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朋友，他经常在康帅哥困难时伸出援手，也是他，促成了康帅哥和玛丽亚的婚礼。我们今天之所以能够了解到许多康帅哥的内心感受和思想活动，主要也是因为“偷看”了他俩的许多信件。当时费舍尔就劝康斯太勃尔去巴黎生活。在那里他可以过上明星般的生活。而康帅哥却不愿离开自己的故乡，继续画着他的乡村风景，过着朴实的生活。
费舍尔也确实算得上是个好朋友，为了让康斯太勃尔生活得好一点，还经常为他介绍生意。这幅《索尔兹伯里大教堂》就是靠费舍尔的关系拉来的。
出钱画这幅画的客户也叫约翰·费舍尔，是约翰·费舍尔的叔叔。“撞名”什么的在西方社会是司空见惯的。
《索尔兹伯里大教堂》
Salisbury Cathedral from the Bishop’s Grounds 1823
建筑物精美的细节和他独树一帜的“雪花”；人、动物、云彩，康斯太勃尔将他的风格在这幅画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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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户（老约翰·费舍尔）看了画后大加赞扬，只是提了一个意见，他觉得右边那块乌云不好看，他希望换成晴空万里……
康帅哥听了以后不太开心，便将这幅画丢在了一边。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客户左等右等没消息。于是小心翼翼地写了封信给康帅哥，大概内容是这样的：
康大师，我那幅画画得怎么样了？您需要再来看几眼这座教堂吗（路费当然我出）？还是说您的记性特别好，不需要再看就能搞定了呢？我等着这幅画让我的画廊大放异彩呢！
为了让康帅哥画得快一点儿，客户还提前预付了一部分画资……可是康帅哥还是不想改掉那片乌云，他认为那片乌云就应该出现在那里，否则整个画面就不协调了。于是他直接把这幅画送到艺术学院的展览上，让大家来评判。
结果大受好评……
康帅哥很高兴，他写信给费舍尔：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许多评论家甚至认为我的这幅画在细节方面已经超越了‘那个人’
“那个人”，不用想也能猜到，说的当然就是“神童”透纳。康帅哥写完信后就高高兴兴地将画原封不动地寄给了客户……很快，就收到了客户的答复：
给我改！
没办法，客户永远是最大的，谁让他出钱了呢？重画呗～但是还没等康帅哥画完，客户死了……（这狗血剧情已经可以拍成连续剧了）
客户的死和他爸妈的死有所不同（废话），客户死了，他一分钱都拿不到。最后，那幅画还是被仗义的好朋友费舍尔买了下来……
修改后的《索尔兹伯里大教堂》Salisbury Cathedral from the Bishop Grounds 1825
但是没过几年，费舍尔混得不太好，欠了一屁股债。又来找到康帅哥，给了他两个选择：
A：借他200英镑救急；
B：把这幅画卖还给康帅哥。
康斯太勃尔想都没想就选择了B。
其实他大可以借200英镑给费舍尔（那时他有点儿钱了），至少还有个盼头。他之所以选择买下他自己的画，是因为他知道，他的画在当时没有什么销路。
后来这幅画一直被堆放在他的画室中，一直到他死都没有卖掉。
随着名声的上涨，康帅哥的日子也在一天天地好起来。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它彻底改变了康斯太勃尔的生活——玛丽亚，染上了肺结核（当时是绝症）。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一下，玛丽亚一生为康帅哥养了7个孩子，7个啊！我的神！比他妈还能生！我不知道这7个孩子究竟是上天赐予康家的“小惊喜”呢，还是康帅哥原本就有一个打造“葫芦娃”军团的计划。反正在当时，那个完全是男主外、女主内的社会，要养活7个小孩，对于这个并不是很有钱的家庭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玛利亚·康斯太勃尔与两个孩子》
Maria Constable with Two of Her Children 1820
1828年11月，尽管康帅哥想尽了各种办法挽留他的妻子，但是，人还是斗不过命运。玛丽亚——康斯太勃尔一生的至爱，永远地离开了他。
讽刺的是，在第二年，康斯太勃尔终于获得了皇家艺术学院正式会员的资格，生活就此变得好了起来。可是，玛丽亚已经看不到了……
从那以后，他的画风也有了极大的改变……
她的离去，改变了我对人生的一切信念。
《哈德雷城堡》
Hadleigh Castle: The Mouth of the Thames-Morning, after a stormy night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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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乌云遮挡得密不透风的天空，只有少量的阳光从缝隙中射出。残破的城堡，形单影只的牧羊人，无不散发着一股苍凉的味道。
在这之后，虽然康帅哥依旧不停地作画，期间也诞生了不少名作。但是，人们再也无法从他的画作中找到当年的那种轻松、惬意的幸福感了。
此后他画的最多的，就是“双彩虹”。划过天空的两道彩虹看似美丽，却永远无法相遇，似乎表达着他再也见不到玛丽亚的心情。
《汉普斯特德的彩虹》Hampstead Heath with a Rainbow 1836
《巨石阵》Stonehenge 1835
在玛丽亚过世9年后，康斯太勃尔结束了他61年的生命。
康斯太勃尔一生都坚持走他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他独创的风景画画风影响了后来如印象派等许许多多的艺术家，并且留下了无数传世之作。但更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与玛丽亚的那段忠贞不渝的爱情……
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改变或淡化我对你的爱，爱你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无论任何艰难险阻。
约翰·康斯太勃尔 1776-1837
彩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