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芝加哥大学(下)
I《东方的摇篮》引起的波折
前章 所述广义考古方面,芝大与伊大僚友那种具有真知灼见、豁达开放、乐于供备不同领域学人咨询,期能拓展知识前沿的风气,与当时一般西方考古学界之藐视东亚适成一鲜明的对照。最能说明二战前后西方文化优越感的标志的是以下说明青铜在旧大陆出现先后之序的北极投影图(见下页图)。
此图的原制者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对中国考古及文化多所论述的毕安祺(CarllBishp),重印于极受国际重视的李约瑟(JsephNeedham)ScienceandCivilizatininChina,Vl,I,"Intrductryrientatins",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54(《中国禾斗学技术史》,卷一:"导论",上海科学出版社,1990年,页85)。李约瑟对此图联系性的解说无疑义发生更大的影响:"在商代似乎就已开始了小麦的种植,这一定是从中东传人的,因为小麦原本生长在中东。
毕安祺指出,古代的小麦栽植区和青铜应用区几乎是一致的。著名的农学家沈宗瀚说,早期在中国生长的各小麦品种与在中东交通沿线上所发现的相同。"此图及以上诠释对当时西方考古和广义北极圈投影图,采自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一卷《导论》,页85。图虽只标示古代青铜出现先后之序,但其影响李氏毕生有关中国文化起源总的预设与论断至深且巨。
汉学界,尤其是对李氏毕生有关中国文化起源的预设和论断影响至深且巨。
我一向深信,一部真有意义的历史著作的完成,不但需要以理智缜密地处理大量多样的史料,往往背后还要靠感情的驱力。生平所有著作之中,投人的感情(毋宁说是理智滤过的感情)最多的要数《东方的摇篮:新石器时代及有史早期中国技术和理念土生起源的探讨,公元前5000至前1000年》(TheCradleftheEast:AnInquiryinttheIndigenusriginsfTechniquesandIdeasfNelithicandEarlyHistricChinay5000-1000BC)了。30年前,正副标题如此醒目的一部著作,决不免引起某些西方学人的抨击,但再也无法预期此书初度商洽出版过程中,竟会遭受两位审查人之一的全部否定——出版比不出版还有害。因此,《东方的摇篮》的问世延迟了至少三年。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1967年全夏在柏克莱加州大学授暑期,结识了加州大学出版社社长AugustFruge,此后三四年内在芝加哥又曾不止一次短叙,彼此的"了解"是:《东方的摇篮》完稿之后,加大出版社考虑"精印"。能否精印是我当时很重要的考虑。一则因为此书需要大量图表和照片,二则因为内心对哥大出版社"吝啬"的不满。事缘1962年我出国后唯一一次用毛笔写的汉译书名《明清社会史论》,该社都不予以专页,而非常小气地把它挤到书名页的右上方。所以《摇篮》书稿撰就初校之后即寄到加大出版社。书稿寄往加大出版社是1970年年底之前或1971年春,已记不清了;出版社答复之迟缓我当时并不太介意,因为1971年7月中旬基辛格秘密访华之后,尼克松总统行将访华的公报不但震撼世界,更把我立即带进另一感情世界:全心全意地希望能尽快重访阔别26年的祖国。我和景洛1971年10月12日重人国门之后,《摇篮》是否能如愿出版暂时已不是我最热衷的关怀。经我函促,Fruge最后不得不给我两位书稿审查人的秘密报告。
连自己都不能相信,生平有些放在小封套特别"珍藏"的文件反而有时屡寻不可再获,例如1971年年初麦克尼尔用黄格纸大字写满两面的"自招"——《西方的兴起》如果再版,需要修正旧大陆诸古文化皆源自两河流域之说——和加州大学出版社第二位审查人的秘密报告。30年后,加大出版社久任的东方部主任及《摇篮》一书真正的"竞争者"张光直教授俱已作古,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做出两项决定。一是不宣布"资浅"(指30年前)的中文阅读能力可疑的人类学家(拙稿第二审查人)的姓名。二是全部影印、大部汉译第一审查人的秘密报告。他是柏克莱加州大学古代中国史荣休教授,EarlyChina(《早期中国》)的创办主编,并曾获麦克阿瑟(McArthur)学术荣誉奖金者,DavidNKeightley(祁特立)。
我写书前的"观念架构"一向比较周详。《东方的摇篮》涵盖之广为考古学界所罕见。除了麦克尼尔极度坦诚的"前言"——何氏此书行将成为新的典范,不论今后考古资料如何修正它的细节,它的总结论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并行将促使史家对旧大陆文化单源于两河流域的看法予以严肃的再反思——全书包括以下诸章 :I 年代及古自然环境
n 农业
家畜饲养
IV 陶器
V 青铜冶铸
数字、序数、文字、语言
社会、宗教、思想
1 中国的诞生:小结
此外尚有五个附录:检讨中国与东南亚所谓的"农业"和青铜;中国髙粱源流的再反思;古代中国及巴比伦天文的简讨;古代中国文字与语言进一步的商讨;"山羊"问题与早期欧亚通商路线的商讨。
兹将祁氏最初秘密审查报告原文及大部中译征引于下,以备读者参考。
加州大学出版社书稿秘密审查报告(答者:祁特立教授)书名:《东方的摇篮:早期中国技术和理念土生起源的研究》作者:何炳棣知的资料,一般应是最新研究的成果,或能从处理人所熟知的资料做出原创性启人深思的新贡献。[刻下]被审查的书稿是否能满足上述两种要求之一,在其领域内的专家学者会不会欢迎它的出版?
答:是的,它确能。这本书是塞满了新颖和原创性的理念,
第十九章 芝加哥大学(下)
[这些理念]是得自对大量二手资料广泛屡作精彩的综合。何氏从大量未经消化的数据中求索出秩序与统一。他的结论有些是否正确当然不免会受到挑战,(因为)对如此非凡、翻案的著作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即使何氏若干假定需要修正的话,他的著作仍将成为对学术界一项非常宝贵的序论,并将成为对此领域内的学生极为有用[的读物]。难就一定会指定学生必读书中的若干部分。
2,问:你认为此书的学术水准是(a)卓越?(b)充实?(c)不充实?答:一般而言卓越。中囯学术研究成果涵盖至佳。我要提醒他不要引用孙海波1934版的《甲骨文编》;这版本已被北京1965年修正版所取代。
3问:你知道有没有与它竟争的书?(如有,请略加比较评案。)答:没有。仅有勉强可比的英文著作是张光直《古代中国的考古》。但何氏书稿所涵盖甚广的题目张书仅仅约略一提;何书聚焦于关键性土生起源并绐予明白的答案,而张书只留但祁氏审査报告中两度提及拙著几乎完全根据"二手资料"之语,必须予以简要讨论。按:祁氏分别一手和二手资料的标准是历史学人所惯用的标准。例如研究周代,两周金文、《诗经》、《尚书周诰》不伪诸篇等等当然是一手资料,近人对周代研究的著述都是二手资料,其理至明。对考古资料的性质决不能按照历史学家的原则去分类。例如研究仰韶文化,已经发现的仰韶文化遗址数已逾千,各地区仰韶文化遗址的发掘报告数量已极可观,撰者都是当代的考古工作者。照祁氏及历史学家的分类标准,这些报告全是"二手资料"。但是对整个相关学术界而言,这种报告中对种种仰韶文化遗存的陈述与描绘等等都是仅仅次于实物的最"直接"资料,其价值绝不亚于史家所谓的"一手"资料。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主办的《考古》月刊就是专为尽早供给研究者各地新近发现的文化遗址和遗物的。只有《考古学报》(季刊)和少数专刊才是当代考古及其他专业学人专题研究的论文,形式上近于历史学家所谓的"二手"著作,但它们的有用性和重要性远远超过史家所用的一般"二手"资料。石兴邦教授初未具名的《西安半坡》就是极好的例子。再如科学方面,二战后大陆各地区,尤以黄土地带,地层中的植物孢粉分析的撰者都是当代的科学工作者,按祁氏标准都应视为"二手"资料;不知这类资料都是研究古自然环境最直接最可靠的数据。张光直教授对华北黄土区域古自然环境陈述错误之由,就是未曾仔细参读这类最"权威"的"原料"。考古及一些相关专业并无书目按"一手"、"二手"分类的习惯是有其理由的,因为从研究者的观点,所有参考文献全是资料;研究成果的水准取决于研究者的工具、识见、分析、整合、判断、诠释的能力。
下[一堆]无答案的疑问。(何似应参看张的论文"远东农业的开始"jnu—,1970年9月号。)
4问:你如何评估这书的重要性?
答:这是一部具有重要意义之作,综合性质的。这是一部学术上真正有创造性的书。但因为它在很多方面几乎完全利用二手资料,专家们定会对何氏所处理的若干细节,甚至主要结论,提出指谪。这不等于说何[肯定]犯了错;但我相信他确有时掩饰或漠视一些专家们未能圆满解答的困惑与难题。这本书将要引起争论,但正因此这本书的若干部分仍然有其价值。虽对其书若干具体论点不无怀疑,我却相信何氏已经证明了他的主要命题:中国文化是本土发展出来的。
5问:你对这书稿的文字风格和组织有何评案?
答:那种过分武断的语气会引起某些读者的反感。何氏过分强调若干结论的趋向也正是[暴露容易]受人攻击[的地方]。最后的结果是给人一种强力动员资源打一场学术闪电战的深刻印象。何氏无疑义是打了胜仗——但他的胜仗是凭借他主要论辩的扫荡和强力而不是对反证作耐心、细致的检讨。减少一点刚硬会使此书成为一部更伟大的著作。稍多一点审慎也会发生同样作用。各章 [论证]的进展有时"不连贯"。我建议增加一些节目标题。此书需要详备的索引。
6问:你总的建议是什么?(选□)答:K强力推荐出版(这是一部杰出的著作)关于此点[强力推荐]应无疑义。此书必须出版,越快越好。
审查报告最后第7问题是书稿是否需要大幅度修改与重组。祁氏的回答是不需要。但他提出了一系列有关史籍和专门技术性的问题,由于本章 另有"中国文化的土生起源:30年后的自我检讨"一文作为附录,祁氏第7答案仅附原文,此节不必译出了。
加州大学出版社书稿秘密审査报告经面示,书出版后,他将在植物科学期刊中专论农业起源的长文里,对《摇篮》论中国部分做一有力的评介,特别是因为华裔植物学家的一般英文著作中,对中国农业起源无所贡献。更料想不到的是,通过芝大古代近东研究所的布瑞德武德,一位物理学家出身、曾任《科学美国人》的编辑之一、能全凭版税收入为生的作家Jhn Pfeiffer于1970年6月19日信(见附信原文)中,对我书稿大加赞赏。最使我感动的是,这位素不相识的作家居然能指出我的"学问"(事实上指思维及其文字表现的水平)的特点:你书稿的篇章 使我感到自卑。我一向以为自己是工作勤奋和博览群书者,但我无法和你同等而论。……特别是由于你的学问并不"沉重",就是说它是清楚明白而又简洁确切,正是[真]学问所应该做到,而事实上一般往往并非如此!
我已将各章 细读了一遍,包括那自成单元统一论辩的陶器和冶金两章 。我对"数字、序数、文字、语言"[章 特别感到兴奋。……他不久到芝加哥与我两度餐叙面谈,声言出版后,他将尝试着为《科学美国人》写一书评,以期引起广大读者的注意。
正值我于1975年10月下旬接受香港中文大学名誉法学博士时,《东方的摇篮》始由该大学及芝加哥大学出版社联合出版,距1970年孟夏初稿完成已五易寒暑。夜长梦多,情势大变。不但有利的条件,如祁特立最初为加大出版社所撰秘密审查报告那种指出小疵而极度真诚、慷慨、赞赏的反应,和哈兰、Pfeiffer等的口头允诺不能实现,而且反对我书观点、立场、结论的中西学者,有意无意之间已逐步形成一个"反对何炳棣"的阵营。这个阵营的中心人物是张光直。这不仅是根据我步步的分析,也是根据一位第三者面告的事实,确与我自己的观察和揣测完全符合。事实是这样的:张
一向在海外以研究介绍中国考古的当然首席自居。60年代末我写撰《黄土与中国农业的起源》时,虽对华北古自然环境见解有所不同,私谊上还是很不错的。几年后情形很不同了。诚如他对这位第三者当面所言,何炳棣这位历史学家超出本业的《东方的摇篮》,如果真像麦克尼尔在"前言"中所盛赞为新的典范,那么像他自己一直专攻有关中国考古人类的专家应该站在哪里呢!?
《摇篮》1975年深秋问世之后不久,想像中张光直就邀请祁特审查报告。结果祁为《哈佛亚洲学报》特撰了一篇30页之长的书评论文(reviewarticle),名之为"Ping-tiHandtheriginsfChineseCivilizatin"("何炳棣与中国文化的起源")。形式如此隆重的长篇评论,从某种观点看,对我是一种"荣誉"。最堪注意的是,祁氏虽然开头特别声明他是历史学家,对考古资料并不熟悉,而全文底注中各国及各种技术性专题考古文献引用之完备令人惊叹。文章 口气与几年前秘密审査报告大不相同,对技术性细节尤其吹毛求疵,责我不直接引用卜辞等更原始的资料。文章 对我书内容及主要结论并未驳斥,只一再说明综合古代文献和考古资料方法上的复杂与困难,要比我想像的为多。祁氏毕竟是气度宽宏的学者,所以在长文的首尾对我开拓性的贡献还不乏赞扬之词。最引起我好奇心的是,全文最后特别表示,不能同意麦克尼尔在《摇篮》的"前言"里对我思辨及论证之高度肯定;并以新近苏联中亚发现可能较"中国"略早的青铜遗址为戒(祁氏对"中国"未说明是殷商、安阳或较早的青铜冶炼遗址,对苏联遗址亦未细说。近年西方,包括俄国,及中国考古充分证明中国长城以外所谓的鄂尔多斯青铜器群,都是发源自中国的北疆,是俄属中亚、西亚、叶尼塞河上游以及欧亚草原动物纹青铜器群的源头。详本章 附录)。我初读之后即刻的反应是,削弱麦克尼尔对我书评价的建议一定是出自张光直。
祁特立和张光直的学术关系日趋密切,于是二人联合筹划于1978年初夏在柏克莱召集一个规模可观的中国文化起源国际研讨会,所有论文由祁主编,但在筹划、人选、篇目、观点等方面张光直的影响极大。这个论文集终于1983年以TheriginsfChineseCivi-Zw(《中国文化的起源》)巨册问世。最初祁专函请我主撰农业起源,我立即婉谢,为的是保留自己作为一个该书严肃书评撰写者的独立身份。
这本论文集的若干部分或明示或暗助张一贯的看法——华北古自然环境是林木茂盛相当湿润的;华北最早的耕作是所谓的游耕制,也就是"砍烧法"。他的看法得到宾州大学植物分类学家李惠林和英属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家RichardPearen的"大力"支持。后者早于1974年即发表短文说蒿类植物(Artemisia)花粉特多,容易在土壤中长期保存,而如橡树(ak)这类森林树木花粉既少,又不易在土壤中保存,所以我著作中以黄土层中蒿类孢粉之特多而乔木花粉之稀少,不能肯定黄土地区的古自然环境是半干旱的。李惠林在文章 中更把我与张多年的歧见加以戏剧性的夸张,以为张说必定全胜。
我终于在1984年初应TheJurnalfAsianStudies主编之请对祁书作一书评。我坚持要写一篇书评论文(reviewarticle;)。内中邀请已由芝加哥CharlesReed结识的美国第四纪地质权威HerbertEWright做裁判,究竟蒿类和橡树等的花粉是否真如Pearsn和李惠林所说,不能准确地说明古自然环境。Wright的书面答复说他们的说法与科学事实相反,蒿属孢粉的优势确能说明中国黄土区域半干旱的古自然环境。Wright的看法事实上和李四光、丁文江和当代中国研究黄土的世界权威刘东生等的结论完全符合的。
张光直及一般人类及考古学家认为所有原始耕作都是游耕制,张尤其一再相信仰韶人民也是从事于游耕,也就是采用所谓的"砍烧法"。我以严肃的科学、考古、训诂的互相核证,并纳入Harlan和Beadle两位权威科学家的真知灼见,坚强地证明在具有"自我加肥"性能的黄土地带,自始出现的就是村落定居的耕作制度。从本文所附地图来看,渭水两岸许多小河两岸业经发现的仰韶村落的密集即系明证。
为治学方法还应略提的是,张光直60年代初撰《古代中国的考古》时,完全不知利用中国地质方面不少篇华北土壤各层的孢粉分析报告。我有关中国农业起源中、英论文和中文专刊陆续问世之后,他才不得已多少用了一点此类资料以求补救他的看法。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仍然完全不用华北黄土地带不少地点的孢粉分析,偏偏只选用了辽东半岛普兰田和台湾某地的孢粉分析,冀能证成他华北湿润多林木古自然环境的立论。生平所遇,偏见如此之深,思维如此疏失的学人实在罕见。因此我在书评中忍无可忍地作出—句锋利的学术讽刺:"如果以北美洲作比喻,张的方法相当于以长岛(LngIsland,在纽约市东北大西洋岸)和佛罗里达(Flrida,美国最南半热带的半岛)的孢粉数据重建堪萨斯西部及科罗拉多东部(都是半干旱区)的古自然环境。"期刊主编要我耐心等待三个月,希望我的书评论文和祁、张二人的书面答复在同一期出版,以备多学科广大读者参考讨论。不料祁、张决定一字不答。我和张光直学术论辩至此虽告一段落,可惜经过几乎10年的拖延和争论,《东方的摇篮》原来的光和热不知已经消失了多少。此中遗憾,只有在本章 附录"中国文化的土生起源:30年后的自我检讨"中求得部分的补偿。
n新中国的号召
《东方的摇篮》初洽出版有如噩梦般的经过,和海外中国古史界人事关系与言论方面不利的发展,对我的冲击远远不如想像之甚。原因是1971年7月中旬白宫放出基辛格曾秘密访华、尼克松总统已决定于1972年初正式访问北京的公报。这公报真有如行将结束长期阴雨的一声晴天霹雳,把我从书堆中惊醒,走入一个完全不同的精神世界:决心和景洛尽速申请重访阔别26年的祖国的签证。那时我与台湾中央研究院的关系巳经中断(由于1968年2月
第十九章 芝加哥大学(下)
初在新加坡的演讲),而该院定章 在不举行院士选举之年,院长来美与各区院士分别餐叙讨论院务。事前我已接到通知,钱思亮院长将来芝加哥会见所有美中区的院士。我就决定前一天飞加拿大首都渥太华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申请签证。
借此机会能和以前UBC的副校长安朱(JeffreyAndrew)重晤是一乐事,更重要的是从他处得到一项有关毛泽东的"秘闻"。安朱离UBC后即来首都任全加大学及学院联合会的主席,他的弟弟Arthur是年前几位负责与中国洽谈建交的外交官之一。Arthur对毛唯一的"失望"是签约后毛对加拿大使团人员握手的被动与"冷漠"。我返芝后即将在加京所闻以书信的方式直接向尼克松总统作一报告,并解释老辈华人没有握手的习惯,而毛与西方人士很少接触,根本不懂握手时礼貌上必须合理地热烈。更郑重地指出值此穷则变、变则通的国际情势之下,希望总统不要介意由于风俗不同可能引起对方小小的"失礼"。尼克松的秘书有信向我致谢。1972年2月间在电视上看到毛泽东会见尼克松后,尼特别用力握毛的手,毛手亦"热烈"应之,我才放了心,自知我的信确实发生了预期的效果。
1971年签证是很难拿到的。据我所知,由于名望及父病,杨振宁是首位知名华裔学者访问成功的。很奇怪,9月中我刚刚接到香港友人的通知签证业已批准,我在哈佛设计学院读书的长子可约就电话来问,他所听到的一位知名华裔学人已获签证的是不是我。我们一行14人,不是完全相识的。龙云第四子绳文建议,推我做团长,他自荐充副团长。我们10月12日重入国门,住在广州华侨饭店,在羊城逗留8天之久,不得北上,而且"旅游"陪同竞有8人之多。返美后龙绳文才告我,逗留可能因为马里兰大学政治系教授,黄兴之婿薛君度离港赴穗之夕曾与台湾方面通电话。此行并不成功,除能看到至亲外,所访地方有限。新中国一切等级分明,我完全由旅游局代理副局长李光泽接待,他托我办的事,我替他办到:1972年夏美籍华裔科学家组成了一个代表团,由任之恭为团长,林#梓马續(糾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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