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销售渐入佳境

    20 世纪60年代,高盛开始在其最具有竞争力的业务领域崭露头角。换句话说,它在各类证券销售业务中的高效性开始逐渐超越同行业的其他公司。但是在成为公司的优势业务之前,证券销售其实是一个最薄弱的环节。

    虽然一直是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成员之一,但是在三四十年代,高盛从来没有一支强大的销售队伍。当时从事销售的人员只有五六位上了年纪的快要退休的人——在大萧条时期以及战争时期这些人都懒得换一个好点的工作——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接一接市场内现有的订单,打发退休前的时间。鲍勃·门舍尔回忆说:“当时机构投资者的交易并不活跃,只有一小队上了年纪的人在招呼着他们的生意,这些人虽然什么都得卖——包括股票、普通债券、可转债券以及地方债券等——但是他们推销的方法却没有什么有效性可言。”当时这个被称为证券零售的部门(后来更名为证券销售,再后来称为股票销售部)使得高盛的弱点暴露无遗,但这也为日后公司的发展提供了空间。合伙人欧内斯特·洛夫曼自嘲地说:“我们在排名上如此落后,如果要在这方面作出变革,必须全力奋进。”

    当时华尔街多数公司内部经营决策层的人不外乎几种构成,一种是“家族”成员,一种是“管钱”的人,再就是重要客户的后代。不论哪种情况,这些人都会围绕着自己的圈子形成一个特定的办公氛围,而且对任何新兴的变革都抵触。对于那些本来就没有什么积淀并且乐于进取的公司来说,哪怕再小的变革也预示着令人感兴趣的业务机会。作为所谓的圈外人,高盛就算承担起作为异类的风险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损失。

    因此在50年代,当雷·杨着手组建一支销售团队以应对高速增长的“机构”投资者业务时,这位在高盛内部被广泛认可的带头人没有遇到任何阻力。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很多其他经纪商雇用的零售业务员在面临变革的时期遭遇了公司内部阻力而止步不前,其实无非就是公司内部的利益集团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争斗不休,而且这些内部的明争暗斗在一个时期内还远看不到平息的迹象。

    根据传统,从经纪业务零售客户身上发掘的业务机会肯定不是由经纪商掌控的,更不会是经纪商“自有”的。每位经纪人都拼命地维护着由其开发、获利并带到他供职的公司来的客户的户头。每位经纪人从他开发的客户身上赚得的佣金都要与公司分账。具体到选择怎样的公司,就要看经纪人的判断了。判断的标准包括公司所提供的业务空间、数据统计、代管服务、综合运营以及档案记录等服务的质量,当然最重要的是看公司方面想以怎样的比例分账。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不是公司选择经纪人,而是经纪人挑选公司。如果在目前供职的公司得不到理想的分账比例,经纪人就可以随时跳槽到满足他要求的公司去——当然也就会带走他开发的所有客户。

    在已经具备相当规模的销售团队的公司里,一位“好的生产者”只会全心全意地为传统零售客户服务,其中包括医生、律师、企业主以及因继承遗产而暴富的人。这些公司的经纪人可能会有接触机构投资者的机会,也就是接触银行、保险公司或者其他类型的投资公司的机会。有这些机会的前提,是这位经纪人与这些机构中的某一位决策者有私人交情。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机构投资者的户头是经纪人不可能随身带走的,而且当年的机构投资者也只希望从经纪人那里得到一些程式化的服务,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经纪人会明白一个道理:以个人之力是无法扩大机构投资者的交易量的。传统意义上的经纪人在为某家证券公司照顾机构投资者的过程中,并不会刻意追求扩大该机构投资者的交易量,以单个经纪人的身份和能力所能保证的,就是不要在过程中出任何失误。但是时代总是进步的。

    机构投资者不仅规模越来越大,交易行为也越来越活跃,当然,由他们带来的佣金收入也越来越可观。也正是由于支付的佣金越来越多,机构也要求经纪人提供更加优质的服务,特别是要求经纪人能够为其提供对宏观经济、主要行业以及特定公司的研究服务。传统的个体经纪人无论是从研究能力上讲,还是从其所能提供的服务强度上讲,都已经无法和新出现的机构经纪人相竞争了。

    市场激烈的竞争使以传统方式开展经纪业务的公司切实感受到了为参与新形势下的竞争而进行重组的必要性。但是,零售业务经纪人仍然会尽一切努力稳固自己的机构客户,就算他的这几个客户完全没有达到利润最大化也必须牢牢抓在手上,因为他们带来的生意哪怕是一小块也是很诱人的:经纪人能从公司获得的毛利润中获得30%~40%的分成。在市场发生变化之后的20年,还有一些主要的零售业务公司在为这些机构客户发生内讧。最后为这些利益争斗所作出的解决方案无一不是勉强地妥协,基本上都是为了能够在短时期内稳定公司的权力制衡机制而作出的决定,明显不为公司长期的业务生存能力而考虑。

    高盛内部基本没有发生任何因某人“拥有”特定的机构客户而引发的内讧,因为公司内部的零售业务员基本没有被指定专门为某个客户服务。公司可以不受限制地按照雷·杨的思路来组织其机构销售业务,杨也借助这个机会充分发挥了他在这方面的创新才能。他要求公司内所有与机构相关的业务部门都向他汇报,包括研究部、研究销售部(即向机构推销高盛研究报告的部门)以及销售交易部(该部门的业务员通过与其他机构交易者建立联系而获得管理这些机构的订单的业务)。约翰·温伯格赞叹地说:“雷真的把我们都调动起来了。他既是一位招聘专家,也是一位培训高手。”除了格斯·利维(经常悄悄把朋友的孩子们安插到销售部门)之外,没有人敢挑战杨在人员任用方面的权威。杨在公司里一直就有态度强硬、为人耿直的声誉,而且在管理委员会这样一个最有权威的组织中也是如此。不论谁挑起争论,销售部门的人总是接受杨的最终判断。事实上,他们不得不接受他的裁决。杨一般情况下会说:“我听到你的意见了,但是现在,你给我听好我们下一步该干什么。”如果某位参会人员的面部表情告诉他这个决定并没有被完全采纳,他会补充说:“你们应该把及时并全盘接受我的决定看做自己能在这里继续供职的决定性条件。就这样。”

    鲍勃·门舍尔的兄弟迪克也是公司的合伙人之一,据他回忆:“雷·杨知道作为一家服务行业的公司,客户就是上帝。他总会提醒我们把客户放在第一位,因为从长远来看,不论对公司还是个人,这都是有利无害。雷很受人爱戴。他为人谨慎公平,在股票销售交易部门不偏向任何人。他在公司的管理委员会中是销售部门最强势的,也是最为人信任的代表,格斯和L·杰伊都对他非常尊重,大家都知道这一点。”

    合 伙人卢·埃森伯格回忆说:“雷最关心的就是员工的正直和对客户的服务质量。他有一次揪着一个销售受训人员的衣领,把人拖到我办公桌前质问我:‘这是你带的人吗?’我说是的,他就丢下一句话,‘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决定他是去是留’,然后甩手就走了。原来这名培训生刚刚得到了联合化学公司(Allied Chemical)的一个不错的订单,他就禁不住在电梯里向另一名受训人员炫耀自己的成果。雷对员工都有令行禁止的规定,其中第一条就是不能对任何人在任何场合谈论自己的客户及客户的生意。半小时之后,我和这名受训人员也谈得差不多了,我告诉雷我决定留用这名受训人员。雷把我们两人都叫到楼下,粗暴地问那名受训人员:‘明白做错什么了吗?’他的回答也让我们知道他确实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先生,我知道从此之后不再乱讲话了。’这对雷来说还可以接受,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曾有一次,杨打电话给他手下一名销售人员埃里克·多布金,问:“你今天中午约客户吃饭了吗?”

    “没有,我自己吃。”

    “跟我去吃吧,我在城里。”而就是通过这顿午饭,多布金得知自己被派到了芝加哥,一去就是整整6年。6年之后,杨再次给多布金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共进午餐。“因为我当时还在芝加哥,所以我想怎么也不会是今天的午餐,”多布金回忆道,“所以我问了一句,‘明天怎么样?’于是我第二天搭飞机赶到纽约和雷、理查德·门舍尔以及吉姆·蒂蒙斯见了面,因为当时吉姆正在从事一项受证券法规144条限制的股票业务,但是他又要离开公司了。所以,他们想让我接吉姆的工作。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我能不能接他的手做合伙人。他们给我的唯一答复是‘那个位子已经有人坐了’,而我知道这么一点也就够了。”

    杨很有决断力,这是所有的销售人员都十分欣赏的性格。他一手创建了一支有力的销售队伍,一方面是因为他对销售业务的熟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他任用人员的标准,即以员工对公司的忠诚度为标准,一切上上下下的调动都只有这一个标准。合伙人吉姆·考兹曾回忆起一个小插曲:“我有一次想要炒一个销售员的鱿鱼,雷问我,‘你自己被人炒过吗?’我说没有,雷又接着说,‘我想你也没被人炒过。你总得记住这么一点,一个人只要被开除过一次,他永远都忘不了,一辈子都会耿耿于怀。’这些方面都体现出雷对销售人员心理的熟悉,也体现出他对销售业务管理的轻车熟路,当然也使得他能够成功地为公司的销售业务招揽来众多的MBA。”

    创建高效的销售队伍不仅是高盛为了更贴近客户而采取的一个战略措施,也是为了向客户说明高盛积极的业务态度,更是一个向客户展示高盛业务能力的绝佳渠道。鲍勃·门舍尔对此事的说法是:“如果我们能找到入手的地方,有一只脚已经迈进门里的话,我们就有机会向客户展示我们其实是正经生意人,和我们做生意不仅会很愉快,而且能获得业内最专业的服务。我们真的是与客户同生共长,这些客户包括多样化投资者服务公司(IDS)、富达投资(Fidelity)、资本研究公司(Capital Research)、德赖弗斯(Dreyfus)、摩根银行以及哈特福德的一些保险公司。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提出,‘给我们一次机会。别的公司没有一家能做你们的业务,但是我们相信我们公司可以。如果你手头有任何无法成交的大宗交易,我们非常愿意为您展示一下我们的能力。’很多与交易相关的线索需要靠人们一条一条地去寻找,最终串成一个整体之后才能很好地把事情做成。高盛当年没有几个分支机构,但是我们孜孜不倦地寻找着业务机会。我们把一群热情高涨的年轻人集合在一起,这是一群真正热爱证券业务,喜欢销售及交易,并且希望自己能最终成为专业人士的年轻人。我们手下的这群人不怕显得与众不同,而且他们排挤这个圈内‘老’人的方式就是保证能在一年或两年之内达到甚至超过这些‘老人’以前的业务总量。从此之后,我们的注意力才真正转移到塑造一个真正的交易业务模块上来,而整个过程中我们都知道必须显得与众不同才能取得成功。”

    哈罗德·纽曼是一位绩效突出的优秀销售员,他补充说:“在60年代的时候被招聘到当时称为证券销售业务线上的人员是一群与人们传统观念中的经纪人不一样的人。我们当时就被看做是一群有高标准的人,我们专注于业务创新,而且我们敢于实话实说。”

    高盛最为成功之处,就在于其强大的销售团队有着良好的合作精神。对塑造这种良好文化有着重大贡献的一系列措施最早起始于1963年的一次拉斯韦加斯之旅。多年以来,同样是从事逐步走向成熟的证券销售业务的几位朋友会每年定期去两次拉斯韦加斯——3月带着家眷去度假,10月则是自己去开拓业务机会。这个小团体通常都会包括杨以及另外两名销售员哈罗德·纽曼和戴维·沃克曼。出于销售员的工作性质,纽曼建议杨让他们以团队的形式开展工作——办公室无论何时都要留一人接听客户的电话,另外一人则在外面争取新的业务机会——然后两人以合伙人的身份平分赚得的佣金。“戴维不喜欢守电话,但是我并不介意,”纽曼说,“但是我希望轮到我出去跑业务的时候总能有个人帮我接听我的客户打来的电话。所以我们提出的建议是,只要有一个人上街去跑业务了,另一个人就必须留在办公室里接电话。”

    理查德·门舍尔知道,这样的安排会引发很多潜在的问题,他对此提议持完全反对的态度。“利益冲突肯定会很明显,你们不可能试行成功的。由于细枝末节的差异而引发的争议会毁掉你们的全盘生意。”但是杨就是有过人的胆识来尝试这种新模式。这项提议当然也符合格斯·利维关于既注重个人表现,也要注重团队合作的论述。试行下来,这种模式运作得相当好,因此更多销售人员以成对的方式加入进来,然后推行的范围越来越大,参与“合伙”的人数也迅速增加。

    在此之前,每个销售员都是单打独斗,工作的方式都是“自己能逮到啥就吃啥”,公司只提供部分补助。鲍勃·门舍尔制定了一套新的团队合作激励机制,专门奖励在机构销售业务中有突出表现的人。首先,门舍尔征得公司董事会的同意,销售业务部门从公司获得的总佣金中提取15%作为应发奖金。然后,他说服每个组的成员同意将机构佣金汇总到一个奖金池当中,以年为单位计算,到年末时每位销售人员都能按照比例从奖金池中获得奖金,这个比例则由门舍尔根据市场状况每年进行调整。因为他明白很难在年初就预测到谁是本年度最佳销售员,所以门舍尔事前截留了奖金池中1/3的资金,然后在年终确定了谁为销售业务作出了最大贡献之后,以他的行政权力从1/3的资金中再提取奖金。后来,参与这种奖励机制中的销售人员约有40多名。随着这种新颖的奖励办法的推行,“每个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一件事情上:怎样使公司的总佣金收入最大化”。鲍勃·门舍尔评价自己这套体系时说:“我们所有人都能看到每一张票据的流转,因为销售人员和交易人员面对面坐在一起工作。对于真正有团队精神的销售人员来说,这样的机制其实为他们提供了不可限量的业务机会。”

    鲍勃·门舍尔通过集合佣金的方式打造了一支机构销售业务的劲旅,与此同时,他的兄弟理查德· 门舍尔把精力全部放到了组建高净值市场销售队伍的工作上。合伙人李·库珀曼(Lee Cooperman)回忆说:“迪克·门舍尔(Dick Menschel)的构想是要在销售业务上有所专长。”门舍尔认为在竞争对手能够为特定的买方客户提供专人服务时,高盛也应该能够为专业的买方客户提供与研究、交易、可转债或优先股相关的专人服务。研究报告的销售与销售交易业务是相互分离的,上市证券的销售业务与场外交易的销售业务也是分离的。但是一旦出现五六名销售人员同时服务一位大客户时,他们赚得的佣金都会自愿放到奖金池里,然后按照事前约定的百分比分账。

    以合伙人的身份集合佣金的做法逐渐成为高盛特立独行的一种制度。另外一个重要的制度就是,高盛销售人员获得的奖金数额本身就比其他公司高。他们坚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人,对自己的努力工作十分自豪,而且他们也明白自己比竞争对手工作的时间都要长,工作的强度比别人都要大。

    埃森伯格回忆说,“我们的周转率很低”,在当时其他公司的周转率普遍超过20%的情况下,高盛仅维持了5%的周转率。“有人甚至称我们的周转率低得过分。”但是客户们从未对此提出过抱怨。他们喜欢与一群积极向上、有职业素养的销售人员保持长期合作,特别是当这些销售人员总能发掘新的方式来帮助自己时就更愿意依赖他们。当高盛的销售人员与客户间的关系已经成型,并且对双方来讲都能产生良好效益的时候,它的竞争者们在这个领域只能说是刚刚起步,或者也只是处于客户关系的“培养阶段”。高盛与竞争对手之间的差距已经拉开了。在当时,高盛已经成为众多机构投资者最信任的经纪商,这些客户中包括几乎当时所有规模大、活跃度高的机构。

    “我们特别注重招聘头脑灵活的人,同时也看中一个人是否真的愿意成为一个团队的一员。”迪克·门舍尔说,“我们进行面试时都谈得非常彻底,一个人要想加入我们的团队要经过多次面试。既然我们都知道被接纳是多么困难,我们对每一个通过层层筛选的新员工都倍加尊敬。一个人要是能成功地通过所有面试,那么我们就能确定此人肯定属于高盛。我们都有着相同的非凡的耐久力。团队精神是最重要的因素。我们永远要互相扶持,我们必须像家人一样相亲相爱。我们拥有同样的对业务机会的追求,并从业务中获得无尽的快乐。”

    门舍尔雇用销售人员的过程是很细致的。他的筛选标准一贯不变:候选人必须既有良好的形象,脑子也要好使。如果一名候选人能通过第一轮面试,那么下一次的判断标准就会集中在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上:这个人对业务的追求到底有多狂热,他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会感到满足?拥有家庭经济背景在60年代仍然是华尔街主要大公司选人的首要标准,但这在高盛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只会被看做影响候选者的负面因素。门舍尔只想招聘有潜在动力的人,因为这样的人选才能成为受他严格控制的销售团队的一员。

    1968年,纽约证券交易所全天的成交量如果能达到1000万股,就可以称得上是很好的交易量了,如果出现1万或2万股的交叉大宗交易,那肯定会成为当天人们热议的事。但是埃森伯格在这一年的某个交易日接到一位机构交易员的电话,交易员听上去非常兴奋,因为他供职的一家位于哈特福德的大型机构下了一个超大型的单子:要卖掉5万股美国氰胺(American Cyanamid)的股票!

    埃森伯格、鲍勃·慕钦、雷·杨和格斯·利维迅速碰头,并且决定把该笔交易定价在比市场低半个百分点的水平。他们提交了竞价,而那位机构交易者明显对这样的定价很满意,直接回复说:“出票吧。”等到报价机的纸带打印出交易价时,埃森伯格为自己的这次胜利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没过几分钟,格斯·利维走过来轻轻地,很认可地拍了拍埃森伯格的后背。雷·杨决定请这位新诞生的英雄共进午餐,这也是难得一见的庆祝方式。

    所有一切当时看来都让人满意,但是好事没能持续多久。

    午餐之后,埃森伯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到桌上粘了20张纸条——都是那位机构交易员发来的消息。埃森伯格给他回电。那位交易员急切地说:“你可能完全不能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我也肯定我这次要被炒鱿鱼了。那个单子被我完全搞混了,那不是要求卖出的单子,他们给我的指令是买入。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糟的话,那继续听下面的事情:我多加了一个零。单子上写的是5000股,不是5万股!”

    埃森伯格直接从自己的座位上滑落到地上,哑口无言。他必须立刻向利维报告。但是又能报告什么呢?他一边向利维的座位走一边寻思,他知道只能实话实说。“格斯,出大问题了。那单大宗交易出现错误了。”

    “谁犯的错?”

    “对方机构的交易员。单子没有一个地方是对的。”

    而这个时点上,该股票的市场价格已经攀升了1个点还多,也就是说股价涨了7.5万美元了。

    “你对这个人的了解如何?他是傻子还是骗子?”

    “格斯,我认为这个家伙就是粗心大意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大错——没有其他猫腻,但是确实是大错特错。”

    “那好。我们就干脆把这个家伙变成我们的大客户。我们来承担这个错误,我们来承担所有可能的损失。”

    埃森伯格自然觉得自己的饭碗没了,他正在想晚上回去怎么跟妻子交代。但是他的想法和实际发生的事情大相径庭。一周之内,那家机构的交易员和老板邀请埃森伯格共进午餐:“您与高盛让我们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样的服务才能被称为专业服务。为了表达我们的感谢,我们决定长期选用高盛作为我们的经纪商。”这家机构最终实现了他们的承诺。

    阿尔·费尔德在评价利维、杨以及他们下属的销售团队时说:“他们不是神,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但是如果有压力让他们非得卖出什么东西,他们总是能采取正确的行动。”领导人最应该具备的两种特质:一种是发现人才,聘用人才,组织人才团结协作;另外一种是在岔路口上能够秉承一贯的原则作出决策。只有通过一个人在面临损失的时候作出的选择,你才能真正了解他坚守的信条,人也正是在个人信条的指引下才会坚信自己所采取的行动是正确的。

    70 年代雷·杨退休之后,迪克·门舍尔接手了公司的销售业务的管理。在销售业务方面公司不任命任何中层经理,所有销售人员直接向门舍尔汇报工作,门舍尔同时掌握了关于所有销售人员、他们的客户、他们与客户间的合作等信息。合伙人戈特说:“门舍尔是一位很会激励下属的导师,他对每个细节的记忆都非常精准。他坚持公司的人撰写备忘时必须写清楚撰写人和收件人的中间名的首字母。这或许只是他管理员工的手段之一,但是我们都相信这是他对别人表示尊重的一种方式。”

    当别的大公司都忙着撮合销售与交易部门尽全力协同工作,从而实现利润最大化的时候,高盛的证券销售业务和交易业务却是完全分离的,因为迪克·门舍尔和鲍勃·慕钦没法和平共处。他们无论是个人的性格还是工作方式都大相径庭。门舍尔特别讲究办事的程序,注重细节、数据以及准确性,而慕钦则是有一搭没一搭,时不时耍些让人容易上当的把戏。正如某位合伙人评论的那样:“迪克从来不允许手下的人说脏话,更不能做不道德的事,而鲍勃自己有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小屋子,一伙人经常聚在一起打牌,讲电影明星的低级笑话。”对于管理委员会的会议,门舍尔事前就会精心准备6~8个小时,然后带上一串关于公司运营细节方面的精彩问题参会;慕钦则会带着一叠没有打开过的准备材料来,或许专门就是为了嘲弄门舍尔,他会煞有介事地让在座的人都观看他第一次打开文件的表演。门舍尔对自己的私人支出都保留着记录,但是慕钦则可能把几张支票随手放在自己抽屉里就忘了去兑付,导致公司的会计无法对账。

    20世纪70年代,迪克·门舍尔通过推行一套全面的培训计划使高盛的销售业务进一步与同业竞争对手拉开了距离。新入职的销售人员必须在全公司范围内轮岗进行在职培训,还必须每隔两周参加一次专门的销售业务培训。专业培训课程上既使用案例讨论,又使用角色扮演,所有的培训都被拍成影像资料。整个团队会对每一位销售人员在培训过程中的表现提出意见和建议。培训的过程虽然轻松有趣,但是却不失专业水准。新员工的培训大概要持续6~7个月,之后每5年要再参加一次全程培训。70年代起步时参与者只有十几名,80年代巅峰时期人数最多的时候能有将近40人。进入新世纪之后,由于市场变化造成需求的减少,参与的人数也回落到20人左右。这些培训课程总是安排在周五下午5点半至7点半,而且通常都会开始得很晚,有时会在6点或6点半开始,直到8点或8点半才结束。周五是纽约市惯例性的社交日,门舍尔当时是单身,所以他对于会议时间拖延毫不在意,但是别的销售人员要不是有家人在焦急地等待,要不就是与人有约。很多参与培训的学员认为课程延时是故意的,是专门为了检验销售人员为了追求业务机会到底下了多大决心的手段,同时也能看出一个人对公司的忠诚度。

    有一次,合伙人罗伊·朱克伯格面对一大群培训生问:“你们怎么看市场走势,看涨还是看跌?”他在会议室里走了一圈,听培训生逐个回答他的问题,每个人都要回答。有人说看涨,有人说看跌——每个人都能自圆其说,有人给的解释还很有深度。最后,他走到一名刚从东京飞抵纽约的日籍培训生身边,这人因为长途飞行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上着课都能睡过去。当他的邻座把他推醒的时候,朱克伯格质询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这位脑袋还没完全清醒的培训生脱口而出:“我认为是看涨,我永远认为市场是看涨的。”

    “很好!”朱克伯格大声地表扬他,“在证券行业只能有一种生存状态,就是只能看涨!永远都要牛气冲天。”

    每周五培训的主要特色就是角色扮演,有时要作现场推介,有时要开发潜在客户,有时要服务既有客户,当然由门舍尔和朱克伯格扮演客户,给培训生们出各种各样难题。有的问题是难于搜集信息,有的问题是难于对上客户的胃口,有的问题是难于把握应该采取的策略,还有些问题是以上这些困难兼有。比尔·兰德里思回忆说:“就算门舍尔和朱克伯格真的是以虐待学员为乐,我想他们也不可能提出比现有问题更刁难人的问题了,当然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具有教育意义了。”

    一般培训结束时,门舍尔组织的结业测试也是一次角色扮演,他自己就扮演一名大型基金的经理。销售培训生来他的办公室拜访,向他推荐股票,然后就是一番巧舌如簧的推销。通常不过5分钟,一般的销售人员最多说了1/3的话,门舍尔就有可能打断对方,并问:“听起来都不错,很有意思。你的功课做得不错,我真的很感兴趣。你干吗不帮我代购1万股呢?”

    如果这名培训生记下了这笔订单,然后还接着推销的话,不管他有多聪明或者多善辩,他肯定过不了关。为什么?因为他已经拿到订单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接着讲就有可能话说过头,甚至可能动摇客户已经下了的决心。如果事情变成这样,销售就泡汤了:话太多的销售员就真的会把自己谈成的生意“放飞”。

    通常情况下,角色扮演都是由朱克伯格扮演一位客户,通过电话推销的场景来进行,所有培训生都要在现场听。有一晚,一位已经在项目中参训超过6个月的学员接到了一项新的任务,就是把朱克伯格扮演的潜在客户发展为公司的新客户。由于通常情况下一般人的培训都不会超过6个月,所以这名培训生感到压力很大,他觉得必须通过这次演习的“成功”来证明自己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技巧和竞争力,能够成功完成测试并走上真正的工作岗位。

    朱克伯格模拟的潜在客户其实很典型:一名拥有一家规模小,但是赢利状况还不错的小公司的年近60岁的生意人。更具体地说,这次他扮演的是一位专门销售家用植物的老板。其实所需的推销也是传统的老一套:说明高盛是一家能够开展多项业务,且每项业务能力都卓越不凡的金融公司,证明高盛在业内享有很高的声誉,并且展示出高盛对帮助这位潜在客户通过投资来增加个人净资产非常感兴趣。公司总是要与客户建立密切的联系,所以销售人员必须懂得怎样在初始阶段为客户提供最好的帮助,以此为日后持续合作建立坚实的基础。

    这位培训生下定决心要在这位潜在客户的生意上建立一个双赢的局面,他刚开始的几分钟谈得非常不错,所以朱克伯格决定加快速度,提高难度。

    “年轻人,你说你是真心实意地想帮我把生意做得更好,是吧?”

    “那是肯定的!高盛的员工都愿意与您一道为了您的事业而奋斗。我们希望能帮您把生意做好,而且是做到最好!”

    “你知道我的生意就是给居家布景提供一些花草树木吧?”

    “是的,先生。”

    “而且你愿意,或者说你的公司愿意,帮我把生意做好。我没理解错吧?”

    “是的,先生。我们愿意为您提供帮助。”

    “那好,我正好知道你用什么样的方式能帮助我,不过其实你要明白这实际上是我在帮你。你对这种通过帮助我而最终达到帮助自己的提议感兴趣吗?”

    “是的,先生!”

    “好的,那我们订这样一个计划吧。你把你们公司高层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整理一份给我,然后我逐个给他们打电话,我会向他们展示我们怎样能把他们的家布置得最漂亮。这对他们而言是件好事,就像你说的那样,当然同时也能帮助我们。你觉得怎么样?”

    '

    “好的,先生!”

    电话立马被挂断了!“你又失败了!你一句话都讲不对!你给潜在客户打电话只有一个目的——唯一的目的!你只能是去卖投资产品的!你这个蠢货,我不是让你去买东西的,更别说把公司合伙人的信息都免费送给一个该死的卖花草的人,你甚至连合伙人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都敢给人家!你想过你自己有多蠢吗?算了吧!”

    60 年代末期,特拉华管理公司(Delaware Management)是费城最大、最活跃的机构投资者之一,也是高盛在该地区最大的机构客户。埃里克·多布金在这个时期被派到费城去进一步开拓高盛与该机构的业务合作,目标就是增加高盛在该机构所有业务中所占的份额。多布金了解到特拉华管理公司对高盛的认可程度已经很高了,所以他必须找到一个特定的切入点才能撬动更大的参与份额,这也是他约见特拉华管理公司最高投资管理者约翰·德勒姆(John Durham)的原因。纽约证券交易所收盘之后,他开门见山地问德勒姆怎样才能获得该机构更多的生意,得到的回答是:“你得告诉我你们目前研究推荐的最佳投资组合。”

    “我会告诉你,而且不仅仅是随口说说,”多布金回答道,“我每天收盘时都会打电话给你,我会准备一份完整的,而且是独家的股票交易概要,市场上所有精明的基金经理的买卖记录都会完整地呈现给你。”

    “你就打吧,秘书会把电话转给我的。”

    多布金回忆说:“那之后连续10天我都照办了。我每天都为德勒姆梳理一遍主要的机构都在从事哪些交易,但是无论我说什么对方都没有给过一个准确的回音。所以,为了推动工作的进展,我非常礼貌地问,‘我最近做得怎么样?’

    ‘还好。’

    ‘约翰,你能说说你到底要这些材料干什么吗?’”

    德勒姆一言不发直接挂掉了电话。

    多布金继续回忆这段故事时说:“很明显,我是白费力气,最后什么也没捞到,我肯定得另谋出路。于是我认真分析了特拉华管理公司的招股说明书以及其持股状况的数据,从德勒姆的角度出发,试图猜出他到底在买卖哪些股票。”

    多布金算计着,如果他能大概猜出德勒姆的买卖动向并且向慕钦解释清楚的话,慕钦或许能帮他组织起5000~10000股来帮他开展工作。一旦德勒姆咬钩,高盛就可以确实地知道德勒姆到底是买还是卖,然后他们就很容易找到相应的卖方或买方,从而促成可观的大宗交易。“我按照自己的最佳判断给慕钦提供关于德勒姆行动的信息。鲍勃本身也喜欢做这种围追堵截的游戏,很快我们和德勒姆的交易量就越来越大,经典的滚雪球现象(你从事的业务越多,找上门来的业务也就越多)也确实应验了,我们的佣金收入一夜腾飞。我们在大宗交易、期权、可转债方面的业务量直线上升,很快就成为德勒姆和特拉华管理公司的头号合作伙伴。”

    还有一次,高盛为一家很少有人问津的中西部公用事业股“组织”了一次20万股的大宗交易——价值高达800多万美元——而他们只找到了一个愿意买那么多股的买方,就是特拉华管理公司。但是特拉华管理公司的交易员并不愿意按高盛的定价交易。格斯·利维坚信当时的定价是完全正确的。其实双方的差异只有1/8个点,但双方都在等对方先作出让步。基尼·默西和利维通了电话,很明显利维给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默西最终决定冒着风险,越过交易员,直接和约翰·德勒姆谈话。

    “约翰,我们俩在交易业务上合作也有好多年了。这些年以来,好多交易发生时,你寻求我的帮助我都全力支持你了。这对你来说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

    “算吧。”

    “那好,约翰,我请你在那宗公用事业股大宗交易上提价1/8个点。”

    短暂的沉默。

    “成交。”

    格斯·利维乐得差点没笑出声来,差点没管住自己的嘴。

    19 79年,慕钦和多布金共同开发了一种全新的面对利基市场的产品——债转股交易,而且从中获益颇丰。“我们发明了分期销售模式,后来这种模式成为公司的一项主营业务。当时短期资本收益的税率是49%,如果某项收购业务涉及以现金邀约收购股权,那么通过分期销售,出让股权的股东就可以拖延向美国国税局申报个人所得税的日期,因此也就可以获得较低的税率。这样的服务非常容易推销出去,而且我们基本上知道什么样的投资者愿意购买。我们到一流的律师事务所转了一遍,解释清楚我们的分期销售是一种怎样的业务模式,这样他们也就能把我们漏掉的客户带回来。我们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很多有趣的家族——当(前任国防部长)保罗·尼采(Paul Nitze)的家人决定出让私人滑雪场时我们就帮他‘分期’卖掉了。我们最好的一年,分期销售带来的营业收入占公司总收入的3%,同时也为PCS(私人客户服务)部门带来了更多的业务。”

    作为一名独立的经纪人,哪怕是市场上最知名的经纪人,都比不上成为一家大机构客户的首席经纪人。事实一次又一次地证明,机构投资者支付的佣金中,12%~13%归属其首席经纪人,大约10%归属第二名,只有8%能落到第三名的手里。如果高盛集中精力成为每一家客户的首席经纪人,而它的竞争对手一般只能做第三甚至第四时,高盛一年下来要比别人多出50%的业务份额,而且赢利比竞争对手要多,因为它的运营成本和对手差不多是一样的。在交易业务上,竞争者们都是半斤八两,所以即使是在世界上最开放、最有竞争性的市场中,任何一家公司都可以打造出为了保护自己,同时也是为了保证公司可持续发展所需的竞争优势。高盛在销售业务市场占比的持续性及其销售技巧的领先性使它成了很多大机构的首席经纪人,而这些大机构所管理的资产规模逐年增加,它们带来的佣金收入自然是越来越可观。与其他任何身处服务行业的公司一样,持续性和稳健的人际关系都是至关重要的。

    然而这两条并非全部。高盛的合伙人们在80年代时决定开发超大型客户——世界上最大的100家机构客户。这个客户圈并不像表面数字看上去那么少。美国境内最大的50家机构客户的交易量占纽约证券交易所总量的50%,在芝加哥期权交易所同样庞大的总量中,按美元计算,也占有相当大的份额。这些超大型客户对于新发股票的承销业务来说也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并非所有的超大型客户都在美国,有一位就在中东。比尔·兰德里思曾在伦敦与科威特投资局(Kuwait Investment Office)的约翰·布克曼通电话,布克曼当时能听到背景声音里有慕钦的声音。

    “比尔,在你旁边说话的是鲍勃吗?”

    “我们正在一起筹划一个为通用电气销售的大单,一共要出手75万股。”

    “比尔,是面向市场公开发售吗?”

    “是的。”

    “比尔,这一单我们全接下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完美交叉交易——高盛同时为买卖双方服务,从买卖双方都获得佣金收入。这意味着高盛一笔交易就能收获150万股带来的佣金。按照当时的市值计算,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单,而且高盛没有掏一分钱,没有承担任何风险。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一切交易都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就达成了。对慕钦而言,钱多得有点让人难以接受。就算他这种性格沉稳的人也被振动了。他需要得到一个明确的交易认证:“比尔,我一会儿用加密线路给你打电话。随时准备接。”

    科威特投资局很快成为高盛的一个大客户。“他们是优秀的交易员,也是很好的买家。”兰德里思这样评价他们。当然他们也是很好的客户。科威特投资局帮助高盛化解了有可能是高盛历史上最尴尬的事件。当时兰德里思想要把英国一家出版商罗伯特·马克斯韦尔(Robert Maxwell)——一家交易量还算可以的公司——介绍给科威特投资局,但是科威特投资局的经理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态度非常坚决。“没门儿,比尔。我们不会和那个人或者是他的公司有任何往来。此事到此为止,永不再提。”再后来,科威特投资局在高盛因为承销英国石油的股票而陷入困境时,通过超大额认购的方式再次挽救了高盛。

    19 79年一天深夜,比尔·兰德里思接到一通电话,当时已经快到午夜了。“比尔,有大事发生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必须相信我,我现在发誓要绝对保密,什么都不能说,所以你直接穿上衣服马上来希斯罗机场。我会给你准确的地址。这是个没人知道的密室。还有,比尔,你自己一个人来。”

    兰德里思起床穿衣,钻进自己的车,一路穿过伦敦无人的街道来到希斯罗机场附近,按照他拿到的地址找到了密室。密室四周都有保镖。有人指点兰德里思下车并引领他进入了一间更为隐秘的房间。这时一名身着精心裁剪的西服、身材不高的人从另一道门里进来,此人是伊朗国王的私人代表。“伊朗国王决定卖掉所有在美国股市中的投资——必须立刻用现金支付。相关票据证明都保管在一家知名的瑞士银行中。因为这次交易不同寻常,所以我们愿意以低于市场30%的价格成交。高盛愿不愿意接受这次‘立刻变现’的交易?”

    “您的问题我都听明白了,”兰德里思回答说,“但是要代表公司回答您的问题,我还是要和纽约的合伙人们商量一下。我能借用一部电话吗?”当时是纽约晚上7点,但是高盛的人员都还在交易室分析当天的交易情况,并为第二天的交易作准备。幸运的是,鲍勃·慕钦也还在办公室。

    兰德里思和慕钦讨论了这件事。交易的诱人自不必讳言:按照30%的折后价,高盛可以购入价值1亿美元的蓝筹股投资组合,然后以大宗交易卖出,至少可以比第二天的开盘价高出40%。公司可以一举获利2500万美元!

    交易的回报很诱人,但所要承担的风险一样巨大。之后没有几天,伊朗国王就下台了。什叶派精神领袖霍梅尼成为伊朗的领导者,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造成更大的非金融风险——比如在高盛的办公室、人员的车子或者员工的家里引爆炸药。还有很多“类似”的风险。所以他们达成的最终决定是:放弃。这可能是高盛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拒绝接受一项可以创纪录的交易。就算有别的公司最终接下了这单生意,也从来没有见诸报端。

    在之后的八九十年代,股票销售交易部门一直都是公司收入的主要来源,但是随着市场竞争的加剧,佣金费率一再下调,成本增加,电子交易系统逐步侵吞现有交易市场份额等情况不断发生,这个部门的赢利能力逐渐弱化。但是无论如何,在机构经纪人的黄金年代,高盛已经充分利用了所有机会,做到了最好。

    1960年,整个公司有550名员工,销售业务员占74名,这部分人中有36人已经年过半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