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收购防御:一条魔毯

    “尽 快给我打个电话,不管多晚,鲍勃·赫斯特。”1974年,在史蒂夫·弗里德曼吃完一顿很长的晚饭回到公寓时,他收到了留言并给刚刚加入公司的赫斯特打了电话。“史蒂夫,机会在敲门了,就看我们的行动够不够快了。我在美林工作的时候,费城的电子蓄电池公司(Electric Storage Battery Corporation,ESB)是我的客户,我对他们的人和业务都很了解。他们可能要被国际镍业公司恶意收购。另外摩根士丹利正在给国际镍业提供咨询!”

    “他们在寻求帮助吗?”

    “没有,没人给我们打电话。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但是电子蓄电池公司是真有麻烦了,他们需要帮助,那就让我们帮他们吧。我在两周以前还给他们的CEO打过电话,我很直接地警告他说,相对流动资产来说,他们的股票价格这么低,要不是在美国而是在英国的话,他们早就被恶意收购了。史蒂夫,我觉得我们明天一早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电子蓄电池公司的办公室给他们提供帮助。这样,我们就是第一个提出帮助的人了。也许他们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但是他们真的需要我们。而且他们很快会意识到他们的需要。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明天第一趟去费城的火车是几点?”

    弗里德曼和赫斯特上了第一班火车,他们在费城与电子蓄电池公司工作了一整个星期。他们在试图找到最好的方案。弗里德曼说:“我们没法保护电子蓄电池公司的独立性,但是我们能够而且最后确实帮助他们找到了白衣骑士,使他们获得了更高的售价和友好的合并。”

    如 果现在回头看,很多要素组合起来构成一个新业务,似乎是很容易理解的。而且当各个部分确实凑到一起,这种组合很可能被看做是运气。不过,具有企业家进取心态的人会将多种因素组合在一起赢得竞争优势,这成为他们的一种习惯性的思维方式。收购防御业务——作为高盛投行业务战略发展的主要载体——它的出现融合了如下几个因素:怀特黑德的投行服务机构因为拥有咄咄逼人的庞大销售队伍而能够全面运作,这个销售队伍经验丰富而且渴望为它的新老客户提供产品和服务;同时,大型企业并购其他企业的现象不断升温,而且已经成为全国资本市场的主要力量;机构投资者随时准备参与涉及大量股份的诱人的并购交易;套利交易商越来越活跃,交易量逐渐增大并成为市场的强大参与者;高盛在并购业务方面树立了卓越的信誉,其合伙人科宾·戴、史蒂夫·弗里德曼和吉奥夫·伯西作出了很大的贡献;高盛在华尔街建立起其为管理层服务的技巧、经验和信誉,这归功于高盛长期执行不为恶意收购方提供咨询服务的政策。

    怀特黑德解释说:“高盛不支持恶意收购方的政策,其实出于一个简单的立场,那就是在很多情形下,恶意收购不可行。恶意收购的行为会分化被收购公司的管理层:很多人非常不高兴而且还可能辞职。而那些留在公司的人会有非常不快的经历,这非常有害。这一般都是以一场不太受欢迎的会议开始。目标公司的股价大跌,一般都低于账面价值,收购方会召开一个会议并表示合并对双方的每个人都有利,然后提出实现协作机遇和提高利润的程序。但是,无须怀疑的是所有这些行动和主意都不合目标公司管理层的意愿,所以他们会拒绝合并,会议也就不欢而散。”

    但是好景不长。正如怀特黑德所回忆的,“就在第二天,很明显是事前准备好的攻击启动了,与前一天友好合作的断言形成极大反差,所有的报纸都大肆报道现任管理层能力不足、战略失误而且持续犯错,收购方表示愿意出超过当前市价20%的股价以拯救股东。人们公开或私底下断言现任管理层的能力明显不足。然后目标公司的管理层使用相同的或者更为不友好的语调——战斗开始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越来越严重。如果目标公司抵抗,收购方会制造压力,通常是强烈而公开地轻视现任管理层及其过往的业绩。刻薄的话很容易出口。很多话都是在压力之下说出来的,非常尖酸和伤人,而且很难被人遗忘。”

    在这一切发生之后,双方管理层能够密切配合的可能性有多大?怀特黑德回答道:“不太大。所以,大部分恶意收购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收购行为常常带来严重的伤害。所以我们决定不参与恶意收购业务,这部分是出于业务道德考虑,但是主要还是基于商业判断。多年以来,作为一个企业,我们赢得了可以被信任、不会被人收买、更注重道德和判断力等声誉。所以很多公司逐渐主动来找我们,向我们寻求咨询和帮助。很多公司还聘请高盛提供如何防止或者至少是极大削弱恶意收购企图的各种咨询服务。总的来说,情况确实很好:高盛商业上很成功,而且我们作为一个好的商业伙伴声名远播。”无论客户是否遭到恶意收购,高盛每年都足额收到顾问费。对于巨型公司来说,如果被恶意收购的可能性极小,每年的顾问费非常低,这又是个新问题而且非常重要,签约就像回答“为什么不”一样简单。弗雷德·韦因茨回忆道:“这项业务非常切合我们的公司形象以及一直与客户保持统一战线的愿望,而且也非常切合公司长期作为卖方代表的历史——帮助那些准备出售公司的所有者决定是上市还是与一家更大的公司合并。”弗里德曼总结道:“它慢慢成为一项运作良好的业务。”

    但是,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这项业务甚至连名字都不明确。弗里德曼到现在还比较喜欢的是更明确和生动的称呼——恶意收购防御,但是其他人喜欢“收购防御”,而怀特黑德,这个曾经的国会议员,决定使用更为柔和文雅的说法:收购防御。一开始,弗里德曼争论说公司可以为双方工作,但是被怀特黑德否定了。有些人一开始担心机制可能会相当复杂而且情况发展太快,而投行服务部没有人愿意由于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复杂性而感到尴尬。但是投行服务部的人们还是很愿意做这样的买卖。虽然费用很低,但整个业务在一开始时就非常清楚。每个目标客户都欢迎这样的帮助,许多公司都害怕成为下一个被恶意收购的对象。

    公司不参与恶意收购的政策与重视不断发展“卖方独家代理”的业务保持一致,这项业务由怀特黑德开创并发扬光大。作为一项非竞争性的收费业务,该业务一旦成功,收费金额非常可观。这也是它能够超越传统经纪业务的原因——它属于非常体面的业务,更能为公司带来丰厚的利润。卖方代理业务特别适合高盛,因为高盛有广泛的关系,这些关系由投行服务部的业务拓展人员在中小型企业中广泛建立起来。这些企业通常为私人所有,或者由一个大股东管理。一旦一家公司的继承人问题或者商业战略问题使公司陷入严峻的困境,所有者希望通过出售来彻底了断就一点也不稀奇了。高盛建立了一个很好的名声,就是能为客户赢得比想象中更高的价格——这样投行服务部就有了更多的潜在客户。所以当因联邦反垄断法发生变化而带来机会时,高盛就具备了不同寻常的优势。对于华尔街来说,并购的咨询业务能够赚大钱始于一个特定的年份——1981年。当时斯坦福法学院的教授威廉·巴克斯特告诉里根总统的招聘团队:“除非我能够改变当前反垄断政策的框架,不然我不会同意接受助理总法律顾问的职位。”他的建议被采纳了。6个月之后,他推出了全新的关于如何定义市场和市场垄断地位的指南——该指南对于合并的接纳程度很高。在这之后,在一个接一个的行业中,如果一家公司试图进行收购而反垄断部门并未否定或干涉,另一家公司就会进行另一桩收购。很快,看起来好像每个人都开始进行兼并和收购。这使得华尔街获得了并购咨询的巨额费用——接下来,华尔街主动建议一个又一个行业进行扩张性并购。

    在美国国内没机会为几家最大的公司提供服务一直让西德尼·温伯格耿耿于怀,因为他的策略一直是将高盛打造成为具有领先地位的投行,那实际上意味着要服务那些最大的和具有领先地位的公司。但是摩根士丹利、第一波士顿、迪伦·里德和雷曼兄弟对于大部分蓝筹公司的投行地位几乎是不可撼动的,所以高盛只好与中小型公司来往,而大多数这些公司往往更像是被收购的目标。但是现在,由于防御收购业务的兴起,以前一直被认为是问题的事情一下子变成了机会。由于高盛的客户更多的是那些需要防御服务的目标公司。它们大多数都太小,无法进行恶意收购,因此高盛在提供咨询时就更不容易像其他公司一样面临利益冲突的问题。高盛可以转化它的竞争性弱点为优势,从而决定大力推进防御恶意收购业务。

    早 在鲍勃·赫斯特留下“尽快给我电话”的留言前几个月,一个令人惊奇的事件发生了。一家与高盛关系密切的公司——兰生打火机公司(Ronson)突然成为一家欧洲大型企业恶意收购的对象。对于兰生公司、对于美国以及对于高盛,这都是前所未有的。在他们仓促地寻找可以击败欧洲捕食者的白衣骑士的时候,可以联络的一个公司就是电子蓄电池。赫斯特回忆道:“我在高盛打的第一个电话就是给电子蓄电池。它是我在美林的老客户,是一家沉睡的中型企业,但是有几样好产品,其中包括雷威特和金霸王,它当时的股价低于净流动资产价值。当时我给电子蓄电池公司打电话的时候是想看看他们对于收购兰生是否感兴趣,但是在去他们那里的时候,我对执行总裁弗雷德·波特提出警告说,由于他们公司股价太低,也很容易成为被收购的目标。”

    三个月之后,一个周四,国际镍业这家在加拿大广受尊重而且信用评级良好的公司通过摩根士丹利向电子蓄电池公司提出收购要约。这是在美国第一次由一家大型“蓝血”投行提供并购咨询的恶意并购。由于是通过摩根士丹利进行操作,而提出并购的公司在业界知名度又很高,原先被人们遵循的信誉卓著投行家坚决不做恶意收购业务的规则被打破。一旦摩根士丹利能够并且开始进行恶意收购,那么所有关于反对恶意收购的假设都烟消云散,枷锁也被打破。从那时起,任何投行家都可以为任何企业客户提供恶意收购咨询,没有惩罚的话,任何人都会做恶意收购业务。

    在70年代中期,法律规定一项现金收购要约须由目标公司的董事会在8天之内决定是否接受。这导致时间紧迫性成为收购方和目标公司之间最重要的考量因素。尽管法律会被改变,但是在1974年的时候,时间压力的确很大,特别是对于毫无准备的一方——这就是人们把现金要约称为“周六晚特殊事件”的原因。

    “电子蓄电池公司根本毫无准备,我自己也是。”赫斯特回忆道。

    “我当时正在马萨诸塞州科德角的小村子里度假,那里既没有电也没有电话。周四,我决定走到镇上寄封信并给办公室打个电话,我穿着短裤赤着脚就去了。到了那天晚上,我就在曼哈顿等着史蒂夫给我回电话。”第二天一早,赫斯特就和弗里德曼去了费城。他们与电子蓄电池公司的人一起密议如何阻止英可公司(Inco)的收购。弗里德曼回忆道:“阻止英可就意味着阻止摩根士丹利的鲍勃· 格林海尔和世达律所的乔·弗洛姆,他俩都是业界最聪明的人。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们仍然不断地探索和改进。我们很坚定,也很聪明。我们和电子蓄电池公司感到幸运的是,和我们一样,其他人同样也不知所措,所以当时该怎么做并无定式。”

    英可最开始的出价是每股27美元。联合技术——当时叫联合飞机——被高盛引进作为白衣骑士,最后一桩交易终于成功。英可胜出,但支付了41美元,比当初“慷慨的”出价高出超过50%。正如弗里德曼说的,“我们可能‘已经输了’,尽管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到后来这项并购交易对英可毫无意义,但是我们的客户在价格上大胜,而我们在这项业务上的服务则受到媒体的广泛关注,还有可观的费用收入。市场上所有的聪明人都知道:在你碰到难题的时候有高盛这样一个优秀的公司可以帮忙。”

    几周之后,休斯敦的阿帕奇石油公司面临恶意收购。弗里德曼给他们打电话问:“我能帮忙吗?”“我们不需要帮忙,谢谢。我们自己可以办。”一天之后他再打电话:“需要帮忙吗?”“不用了,谢谢。”再等一天他再打。在被告知“不用,谢谢”20次之后,回答变为“好吧,过来吧”。

    弗里德曼、怀特黑德和合伙人吉姆·戈特都感受到一种新模式在出现,同时也很可能是一种新业务在诞生发展。山加莫(Sangamo)电子是高盛早期的收购防御业务的客户。吉姆·戈特的近邻阿瑟·海兰德是山加莫主要所有者(也是总裁)的女婿——这是获得业务的最好组合。有一天,当海兰德从他的飞机出来时,一个恶意收购者向他递交了收购的“要约”。海兰德就给戈特打了个电话解释当时的情形,并说:“我们有大麻烦了,我们怎么办?”戈特非常自信地立即回答道:“有办法。”多年以后,戈特回忆说:“他很快就了解高盛作为防御方顾问的角色,我们也准备好了提供帮助。这一切非常完美。”

    弗里德曼飞到芝加哥的奥黑尔机场,然后驱车去戈特家。两人坐在游泳池边商量哪些是真正的业务机会,高盛应该如何利用它们。公司能开发出重要而利润丰厚的业务吗?怎样做才是最好的呢?弗里德曼回忆道:“我们很快认识到,从战略上我们正在看到这场重大转型之中的知更鸟。游戏和规则都在被改变,可能永远被改变。我们知道会有大量的恶意收购发生——可能越来越多。所以我们知道,我们必须以一种重要的方式参与进去。”

    两人开始勾画业务设想并考虑:如果一个公司在华尔街不认识人,该公司的管理层在周五晚上接到恶意收购方的电话,他们会给谁打电话呢?如果他们让他们的银行家和律师提供建议,这些人会推荐谁呢?戈特和弗里德曼想:如果别人认为我们站在天使这边,那么他们的电话都会打给我们。怀特黑德后来说:“被威胁的公司的律师肯定会鼓励公司管理层说:‘为什么不请高盛?他们值得信任。’所以我们获得不少明确的意向,经常是来自我们并不太熟悉的公司。收购防御业务的确符合公司‘不与管理层冲突’的整体定位以及高盛主要服务于经常成为被收购对象的小型公司的定位。收购防御业务最后成为高盛非常好的业务。我们证明了自己是值得信任和进行业务往来的公司。”

    一天深夜,弗里德曼和伯西正在弗洛姆的世达律所参加一个会谈,这时一个律师举着第二天《纽约时报》的小样进来让弗洛姆看他们代理客户收购罗切斯特的加洛克纸业公司(Garlock Paper)的整版报道。就在律师们兴奋地讨论交易的时候,弗里德曼悄悄地对伯西耳语,让他给投行服务部负责加洛克纸业的人打电话:“让他给加洛克纸业打电话说两件事:他们明天会遭遇恶意收购和我们已经准备好帮忙了。”

    吉奥夫·伯西回忆了公司是如何继续争取主动的。从那时起,他说:“晚上10点,我们跳上出租车沿百老汇大街往内森餐厅奔去——不过不是去吃热狗,而是为了拿到第二天的《纽约时报》,因为我们从隔壁的报摊听说那是每天最早出售《纽约时报》的地方,我们能很快看到那条要约收购的报道。然后我们给我们投行服务部的同事、我们认识的公司的董事和CEO打电话。我还记得给休斯敦的海德鲁金属公司的CEO打电话说我们明天一早会到他们公司协助抵御恶意收购时,他目瞪口呆。我们之前从来没有和他联系过。他根本不知道危险的存在,我们给他打电话时他才知道处境危险。尽管他根本不认识我们,但是第二天当我们到休斯敦时他们已经把我们当成久违的好朋友了。在类似的恶意收购防御项目中,我们只要带上一个秘书和一个业务员就开始跟我们的新客户一起工作。”

    1974年,利率升至历史高位而股价则大跌,所以高盛服务的那些中型企业非常容易遭到恶意收购的攻击。随着反垄断局对于并购采取非常宽松的政策,很多公众公司根本没有做好应对恶意收购的准备。“他们甚至都没有看过他们自己的章程,”弗里德曼说道,“他们不太清楚特拉华和纽约并购法规以及法院判例的区别,那边是没有毒丸条款的。好多公司甚至在成了被收购目标后对于如何防御还毫无概念。”对于弗里德曼来说,“那些虎视眈眈的猎食性公司就像狐狸冲进了鸡群。”

    这样的情况对高盛也很有利。当恶意收购战斗打响时,董事们基本上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们会求助律师,而且很快就发现他们当地的律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抓狂地四处求援。弗里德曼回忆道:“我们将能想到的所有行动计划组织起来并邀请两名律师——乔·弗洛姆和马蒂·利普顿到美国各地与一个接一个公司的董事会见面,解释当前发生的一切。

    在电子储蓄电池公司的项目之后,恶意收购由罕见变为常见。收购可能随时由投行专家提议、机构投资者加速推进并最后由套利者决定。高盛与这三个集团都保持着密切联系而且对于他们各自的动机和能力都一清二楚。高盛的非恶意收购政策更是将公司定位为身穿耀眼铠甲的武士,保护被吓坏了的目标公司不受恶意侵略者的突然袭击。

    “直到20世纪70年代我们开发收购防御业务之前,我们都招聘不到杰出的人才,也无法吸引顶尖的专业人士,而在那之后我们的收购防御部门由死水一潭变为投行服务部屈指可数的利润贡献部门。”弗里德曼回忆道,“但是在内部我们仍然碰到很大的阻力。投行服务部的人几年前才克服了很多‘对于新业务的抵触情绪’,在帮我们拓展收购防御业务时会反对说:‘你怎么可能指望我去吓唬我的客户说他们可能被收购而他本人可能丢掉饭碗?’我们希望设计一个收费结构以保证我们没有动力出卖公司,所以我们设计出了以下三种情形下的获胜途径:第一,如果打退了进攻者,我们就胜利了;第二,我们可以让进攻者支付更高的价款;最后,我们也可以通过将公司出售给第三方,即白衣骑士而获得胜利。当然,我们有时候也弱化收购防御业务,更加注重套利交易业务。”高盛的套利交易业务由鲍勃·鲁宾领军,该部门常常能够在恶意收购的发展趋势方面提供重要的市场信息。

    高盛武器库中一个重要部分就是其技巧和大胆的条款商谈战略,特别是在价格上。弗里德曼在并购谈判方面非常高效,而且总是能够将客户利益最大化,特别是当客户特别谨慎时。芝加哥的LaSalle银行决定进行出售而且内部已经就“数字”,也就是股价达成了一致。荷兰的ABN阿莫科银行(ABN-Amco)有意购买一家美国银行并且与LaSalle就条款进行谈判,除了价钱,其他都已经谈定。

    荷兰人带着不错的价钱来:每股32美元,比LaSalle管理层的“数字”高出两美元。管理层很高兴,正准备点头同意,但是弗里德曼却说:“不,还可以再高点的。”“但是32美元已经超过我们的目标价了,别再冒险了。”戈特回忆当时的情形:“史蒂夫确实很酷,他说:‘肯定还能更高的。’当然,经过最后与荷兰人的磋商,目的达到了。史蒂夫让公司管理层拿到了更多钱。”

    恶意收购开始时,如果高盛还没有进入该项目,那么它就需要根据高盛的赢利能力决定是关注套利机会还是扮演防御顾问,即帮助管理层监管潜在收购的进程,了解如何应对恶意出价,并向目标公司推荐并购法律顾问世达或沃切尔–利普顿律所(Wachtell Lipton)。这种推荐当然没有被这两家律所所忽略,所以他们也不断在他们的专业服务过程中向客户推荐高盛提供投行服务。高盛很快就顾客盈门。

    高盛给董事会进行收购防御业务的演讲自然获得他们的青睐。事实上,担忧将被收购的公司数量大大超过最后实际被收购的公司数量。因此高盛投行服务部的“起码可以听听我们专家的讲解”的口号迅速广为流传。聘用高盛开展这项服务非常容易,因为新客户每年的服务费低至4万~8万美元。“我们决定只收取名义顾问年费。”怀特黑德回忆道,“我们开始是考虑2.5万~5万美元,但是又觉得我们可以拿到5万美元,所以最后我们定了4万美元。律所也收那么多。一开始我们有了50个公司客户,算是有点小生意了。”这项业务不需要资本金而且不太占用资深银行家的时间。在有了200多个客户、年利润超过1000万美元以后,该业务的利润率算是很高的。

    大多数公司的大多数董事对于在大型并购中能够采取的行动及其复杂性知之甚少,甚至毫无概念。这听起来对于高盛来说是个坏消息,因为这意味着向客户解释这种服务将需要一段痛苦时期。但实际上这是一个好消息,因为高盛可以利用每次机会展示其专家的风范。由于恶意收购对于公司的管理层和董事的工作来说是生死攸关的,高盛给他们解释说,收购方往往会出售目标企业不太赢利的业务融资来支付收购需要的大部分资金,因此公司拥有一些无法产生足够收益的资产是非常危险的,这时管理层往往都非常注意高盛的解释。有几位富有进取心的CEO被高盛改变想法,邀请高盛的人员去作讲解。他们有一个特别的原因邀请高盛:他们意识到可以利用收购带来的威胁在公司内部强行推进结构性改革。

    “当公司高管把我们介绍给公司董事会时,马蒂·利普顿或者乔·弗洛姆总会和我们一起去。”弗里德曼回忆道,“这样很好。这个时候我们就是专家,也是公司生死攸关的时候。所以我们处于理想的地位:在关键事件上被看做专家。很明确,我们是站在公司那一边的,而且我们和每个公司所有关键的人交谈。这自动给了我们今后承接该公司投行业务和与该公司建立长期深厚业务关系的机会。对于投行人员来说,这样的机会再好不过了。”

    高盛不光赚取收购防御顾问年费,它还从为新客户执行特定的交易行动中获取收入,因为最好的防御必须要抢占先机,即采取一些恶意收购方在获得控制权后会采取的措施,例如出售无关或不需要的业务,但是这必须在恶意收购者第一次出价前进行。如果该部门的价值不能反映在公司的整体市场价值中,而且恶意收购者还很有可能通过出售该部门获取并购所需的资金,那还等什么?现在就把那个部门卖了。被剥离的业务往往是前任管理层特定或者与公司战略无关的收购结果,因此出售并不痛苦。当然,对于每个卖家来说,都会有一个买家,所以从这些“清扫甲板”的剥离业务中,高盛可以赚到不止一种而是两种的费用,而且这常常会带来其他新客户的业务机会。并购业务很快就由偶然性业务变成投行的主要业务和关键业务。吉奥夫·伯西回忆道:“我们投行业务的总收入几乎涨了1000倍,从300万美元涨到差不多20亿美元。”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高盛在开发新业务关系上取得了决定性的竞争优势。由于高盛拒绝接受恶意收购的业务,而他的主要竞争对手都已经投身到那项高利润的业务中,高盛将自己定位为公司和管理层可信的朋友,并且与越来越多的美国最大的和声望最高的公司建立了投行业务联系。

    就在它的竞争对手分享各自的恶意收购大餐时,高盛在恶意收购防御业务上独领风骚,开发了可以维持多年的高收费业务,并且将公司地位提升至投行的领军者。而这还没有完。

    在高盛内部,恶意收购防御业务带来了另一项变革。为了给公司客户组织和开发出合适的防御策略,高盛的反收购专家是从多达七八个部门抽调出来的,他们之前多是在不同的部门工作:套利、股权研究、机构销售、商业票据、大宗交易、债券以及私人客户服务。这样深入的跨部门业务合作对公司也是新生事物。过去,每个部门都自行经营各自的业务,只是向管理委员汇报业务结果,如何经营业务完全是各部门自己的事情。现在,由于反收购业务要求各部门之间的合作,高盛内部第一次提出了独立的部门之间要有合作的要求。弗里德曼说道:“在那之前,公司内部的跨部门合作仅仅停留在思想层面,而不是实际操作层面。在我们为获得认可和竞争优势地位奋斗的时候,我们也建立了非常良好的内部合作精神,以并购为中心发散到公司的各个角落。我们寻求帮助,并且坚持要得到大家的帮助,我们也奖励公司帮助我们树立市场霸主地位的各个部门。反收购业务是一项时间压力很大的业务,要求我们配合默契,同时也要共同分享成果,这样才能赢得更多的业务,也能获得更好的赢利,这是非常令人兴奋和有趣的工作。我们认识到我们可以成为,而且我们也坚定地要成为比其他公司更专业、经验更丰富和更有效的公司。如果别人做得好,那么我们就要求自己做得更好、更快、更富有创造性和更具打击力。就像格斯·利维想获得所有大宗交易业务一样,我们希望参与并获得所有并购业务。”

    反收购业务对于高盛来说的确来得正是时候。公司正准备将其面向中型公司业务的商业票据和卖方代理业务进行拓展和升级;投行部门工作效率很高,但是需要更多产品满足其胃口;套利和大宗交易蒸蒸日上,研究力量正在增长;如果公司没有采取大胆而又明智的行动,它可能已经眼看着众多中小型客户一个一个地慢慢消失。但是如果它确实采取了大胆而明智的行动,它就能快速扩张并获取大量利润。在高盛将收购技巧和策略整体打包并推出时,反收购成为公司投行业务中的魔毯——它使得高盛最终超越摩根士丹利、第一波士顿和雷曼兄弟。竞争能力方面的上升,一部分归功于怀特黑德的投行服务部的效率,一部分要归功于得力的招聘,一部分归功于高盛对于团队合作的重视,一部分归功于高盛对于企业家创新精神的支持,还有一部分因为很多公司出于各种原因害怕遭到恶意收购。

    在一个又一个项目上的运作使得高盛的反收购业务增长很快,因为高盛能够获得各个最新项目的具体细节从而建立起权威。在某个行业完成最大的并购案并且能够列举失败者的各种手段以及优劣,使得高盛在同行业争取到新业务的机会大大增加。如果在同一个行业获得三次业务机会,那么机会几乎不可阻挡。弗里德曼回忆道:“在争取客户时,我们也学会了千万别出丑——例如向一家林业公司询问什么叫做‘森林勘察’(一种检测一定区域林木的储蓄量的方法)或者不了解石油行业的行话或者提一些极其愚蠢的问题。有一次我就在新奥尔良的安东尼餐厅这么干过。当我们出来的时候,一只鸽子正好在我头上拉了泡屎。这多具有象征意义啊。”

    内森餐厅,美国著名的热狗餐厅。——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