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换岗
在 伦敦康乐酒店用胡桃木装饰的安静餐厅里面,约翰·温伯格正在和英国通用电子公司(GEC)的CEO温斯多克勋爵进行会晤。讨论的主题是继任者。很明显,温斯多克不在乎别人说他任人唯亲,他就是想让他儿子来掌管英国通用电子公司。温伯格说他和公司高层谈过了,但是发现这不太容易。“我和我看中的一个人谈过了,他说他不想一个人坐CEO的位子,所以我会任命联合管理人。”
发掘继任者是温伯格最重要的事,他很快选定了史蒂夫·弗里德曼和鲍勃·鲁宾搭档作为固定收益部门的联合管理人。鲁宾和弗里德曼在第一次会面时就很喜欢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同是律师,鲍勃和我有很多共同点。”弗里德曼说,“律师们都通过发问来了解事情并且会系统性地思考问题。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因为有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他的律师朋友不想再继续做下去了,想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尽管他们俩有区别:弗里德曼擅长通过具体数据掌握所有证据,而鲁宾则主要关注统领全局的观点,他们还是有很多共同点:除了都接受过法律训练之外,他们都有很高的忠诚度,相互喜欢并且信任对方。他们都决意要加快公司步伐使其更具冒险精神、更富创造性以及更赚钱。在经过多年的共事之后,他们建立起了不同寻常的深厚友谊,这对他俩来说都非常重要。他们组合在一起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认定他们将会是公司的接班人。
鲁宾可以兴致勃勃地花费数小时分析各种可能性并得出他对复杂问题的性质的理解。弗里德曼则是能够迅速与客户的决策者建立起良好关系的天才,特别是当客户处于压力之下时。他的关注程度能够让客户看到他对于他们的问题或危机有多么关心。鲁宾能建立起良好客户关系部分要归因于客户对于他精明头脑的认识,没有太多的自我需要和总能以更广阔的视野看待人与事。
他们总是最主要的个人奉献者。尽管他们在与个人和小团队打交道方面都非常优秀,但他们既不是天生的或被训练出来的“好人缘”,也从来没有过管理由差异很大而且还时常有冲突的团队组成的公司的经验。在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是充满激情的领导,通常是在小而且关系密切的团队中工作,而不是五六百人的团队或者五六千人的公司。与此相适应的是,鲍勃·鲁宾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飞竿钓鱼,而这项爱好必须要学会像鱼一样思考。
在好几个合伙人眼里,鲁宾和弗里德曼属于关注于一系列交易的内部人士,但很少承担发展长期关系的责任。两人在上百个个人问题上会提出创造性的解决方案。但是和大多数前任或同级别管理人员一样,他们都不需要发掘在大型团队中获得共识的技巧,即将千差万别的业务和不同团队的人员整合到相互融合的组织性的战略中去。
他们两人有非常不同的管理方法,而且经营方式也不同。比如,他们准备着手进行债券业务的重组,弗里德曼搜集并打印了足足一码厚的资料和财务报告,然后就埋头钻研细节,为了保证自己彻底了解债券交易的方方面面,他还经常细致地对各种问题作出标注以及自行查找各种具体的事实。然后他会和各小组的领导进行核对,他还经常会提出大量的问题并自下而上地进行越来越深入的研究。相较之下,鲁宾则邀请各小组的领导会面并与他们一起发掘看起来是最重要的商业理念和模式,特别是那些正在逐步变得重要的理念和模式,这样他就可以了解业务开发的方式、公司感兴趣的机遇,以及各种情况下的风险。作为他学习的战略,鲁宾以个人方式去了解经理们以及他们的想法和业务,而这是弗里德曼所无法企及的。
弗里德曼几乎就是本能地用角斗士的方式思维,快速、敏捷、积极和充满力量是其最重要的特点,但是他的重点是抵御他们的竞争对手,一对一地在每一次战役中赢得胜利。
就如弗里德曼所说:“我喜欢激烈争论,就像考试一样:你能改变我的想法吗?”鲁宾则不同:他对于在讨论中获胜的兴趣并不比在一场简单飞碟游戏中取得胜利的兴趣大。如此这样,他们可能对事物产生不同的看法。
例如,他们俩都常常开玩笑说要穿上护膝,因为他们经常需要代表公司的某个部门去给客户下跪道歉。有一次,他们在一个沮丧的合伙人请求他们去道歉时表现出了大不一样的反应。这个合伙人说道:“这是个大客户,他非常生气。他要求我们道歉——至少要道歉。”“是他弄错了,”弗里德曼坚持他的一贯做法,“我们知道我们是对的。没必要向那小子屈服,我才不管这客户有多牛呢。”
“我去,”鲁宾很平静地说,“他的办公室在上城,我下班回家时路过的。问题不大。”
当鲁宾到达客户办公室时,客户非常生气,他说的话鲁宾都没法听清。鲁宾听着他再次强调重点。这个客户继续发泄他的不满,而鲁宾只是听着。客户解释他为什么这么不高兴,鲁宾继续听着。客户说他希望鲁宾能够理解他而且很高兴他能够听他说,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反应过度了,但是还是感激鲁宾来他办公室听他诉说。客户说现在整件事情说开了,所以也有了比较现实的理解,他们工作关系可以恢复如初了,也许更好。
鲁宾继续听着,客户说他确实很欣赏鲍勃能够这么快地处理这件事,而这样的事件很可能会使很多人反应过度,并导致交易告吹。鲁宾还是继续倾听。过了一阵子,鲁宾还在倾听,客户终于停了下来伸出手与鲁宾握手,他说:“再次谢谢你,鲍勃。谢谢你能过来听我说说我这边的情况。我确实非常感谢你今天所做的,来听我诉说。现在很高兴,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好好地做生意。鲍勃,真是感谢你为了挽救我们的关系所做的一切,我欠你一份人情。你是个王子。”他很热情地与鲁宾握手,并将他送到电梯,微笑着说:“再次感谢你,鲍勃,你真行!”
第二天,弗里德曼问道:“鲍勃,我知道我们开过‘创新性地卑躬屈膝’和为工作而拍马屁的笑话,但是你昨天听他啰唆半天鬼话不烦吗?”
“他很不高兴,想把他想说的都说出来,而且还要让我们听见,”鲁宾解释道,“所以他不停地说,我在听他说话的时候就在考虑我明天该干些什么事情。对我来说,听他说话完全不是问题。”
负 责持续性业务的管理层(所有专业的服务业务都是持续性的)都是日复一日地将公司的业务培育得越来越专业,同时小心翼翼地减少和改正错误。领导们关注于决策性行动和决策本身。鲍勃·鲁宾在领导和管理两方面的才能都非常突出。
“弗兰克,我能跟你谈几分钟吗?”鲁宾跟合伙人弗兰克·布罗森斯(Frank Brosens)一起走出管理委员会的会议室。会议开得很顺利。布罗森斯刚刚做出了一个关于日本股权权证掉期交易的大胆承诺,委员会非常赞同他的建议。布罗森斯自己完成了整个演示,但是作为一个学习过程,他邀请扎卡里·库布里尼克作为观察员出席会议。布罗森斯知道他涵盖了所有的基本点和事实,但是他不太相信鲁宾会对此如此感兴趣,而且在会后立即对他表示祝贺。他猜对了,鲁宾可不是来对他的表现表示恭维的。
“弗兰克,”鲁宾很随和地说,声音很放松:“你和我都知道,尽管库布里尼克很年轻,但是他对日本权证的了解和你一样多。这次你真应该让他来做介绍,给他面对管理委员会进行演示的机会。这样的话,你可能没有功劳,但是,你会变得更高效,弗兰克,一定要记得要和别人分享功劳。”
“鲍勃·鲁宾是我最好的老板。”合伙人汤姆·斯泰尔说:“他总是听你说,那是真正的倾听,以便能够了解所有信息和你最好的想法。他对行动计划非常清楚,绝对清楚。他总是很冷静,出人意料的冷静,而且从来不会因为市场或者某个人的行为而发怒,那些不会影响到他。他处理行动计划时非常果断。”在其他人询问他的意见时,鲁宾的回答总是一样的:“你觉得呢?”这样,被问到的人就会回去认真研究并提出他们最好的建议。这也给鲁宾一点时间去考虑并且对如何理解问题进行“最初的预估”。
“不论鲍勃是否同意你的观点,他都会很明确地表示他确实已经理解你想说的观点,即使他最后的决定和你的建议不一样,你个人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因为你知道他明白你所知道的,而且只会知道得更多。”鲁宾最不愿意的就是改变理由充分而且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上的行动计划。他对别人希望重新开始讨论他认为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非常不快,有时甚至会很生气。除非事实有了显著变化,否则他总是按照既定计划前进。
在布罗森斯被任命主管掉期交易时,他的部门有一个天才,刚20出头,布罗森斯希望让他来主管公司自有账户的掉期交易。塞芬和朱克伯格疑惑是否应该将此重担交给一个如此年轻的人。“去年掉期业务可不太好。你今年是不是需要自己关注一下这方面的业务?
“我对他百分之百放心,他用40%的时间就能干得比我用100%的时间还好。”
鲁宾也插话说:“年龄没有关系。这个时候给他增加责任的话你可以留住一个真正的人才,不然可能就要失去他了。”
这个人就是麦迪奇,它很快就成为高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合伙人——那一年他才27岁。
19 84年,随着市场份额从11%跌至9.6%,高盛在企业债券承销业务上的排名由1983年中期的第一名降至第五名,而更具野心的所罗门兄弟公司的市场份额则从16.2%上升至25.8%。公司内部的辩护派人士傲慢地指出:固定收益部门在开始赢利后(当时是通过减少销售人员的佣金达到的)的15年内能成长为公司最赚钱的部门。现实主义者则说那些赢利具有误导性。因为“赢利”源自两个严重的错误来源:挤压公司作为交易商未能全面参与竞争获取的剩余利润;承受失去像西尔斯–罗巴克公司那样的债券承销业务带来的损失。鲁宾和弗里德曼都决定要进行重大变动:“我们能够看到市场的方向,我们要进行调整。”那已经算是比较保守的说法了。他们决定变革债券业务并且改变一切可以改变的东西,从改变业务理念、模式以及管理者开始。
鲍勃·鲁宾和史蒂夫·弗里德曼有一张时间表。他们非常确信高盛需要变革,就像曾经的两位约翰一样确信。公司可以像一家小型专业公司或大型全能公司那样发展,但是不能长时间停留在一家中型公司的阶段而“身陷泥潭”,这是他们认为高盛当时所处的状态。他们指出,现在再考虑回到小型公司的发展道路上已经太晚。所以现实的策略就是扩展服务和产品,特别是扩展市场,走向国际。他们希望改变发展方向和业务进程,而且他们还想消除怀特黑德和温伯格仅关注客户服务业务的限制,希望增加有规则、有风险的自营交易业务。竞争正在加剧,特别是来自大型国际竞争者和大胆运用资本并愿意承受风险的商业银行的竞争正在加剧。与最有力的竞争者相比,高盛的发展相对比较缓慢、比较分散而且在新观念和业务方面比较保守。他们相信公司各个部门“一切靠自己”的独立传统使得高盛变得效率低下。他们担心“快速追随者”内在的渐进发展模式已经不再适用。他们认为竞争和市场的发展是如此迅速,除了做一个快速追随者之外,公司必须更加富有创造性,更富有进取精神以及更加精诚合作。如弗里德曼所说:“如果我们在创新问题上不能领先,我们就无法获取相应的高利润。”公司内部的战略规划应当识别新的业务机会,比如销售代表制度以及抵御收购等,只有早点识别这些机会,公司才能在竞争中胜出。
公司内部合作的第一步就是各个大的独立部门放弃对本部门最有利的传统业务的关注。“我对于鲍勃的自我否定非常认可,”弗里德曼说,“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讨论具体的收购战略,他总是问道:‘怎样做才对公司最有利?’从来没有想过怎样对他本人才最有利。他是最合格的合伙人。”
对于鲁宾和弗里德曼而言,甚至高盛培育客户关系传统的强大力量也被其他人用来当做保守的借口,这正是导致公司竞争力停滞不前的原因。太多员工,特别是资深人士不太愿意指责过去的关系(状况,或利用关系开展业务),或者他们认为那样参与高收益业务,如恶意并购业务、高收益债券、抵押担保和资产担保证券、衍生品以及其他一切承受已知风险以及利用公司资本进行赢利的高成长业务会玷污高盛的名声。这就是高盛作为服务型中介企业向强大的资本型交易商转变的原动力。
弗里德曼回忆道:“我被调来解决问题。公司的表现很不好,很明显有很多事情要做,尽管我曾经梦想赢得全国摔跤锦标赛或法学院的最高奖,或成为高盛的合伙人,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会成为董事合伙人。那3个梦想确实很野心勃勃,但是在高盛的责任更是显而易见而且不容推卸的。作为执行合伙人意味着要增强公司的实力,这是一个责任,不是终点。”
鲁宾和弗里德曼对保守思想会恶化成为防守型警惕的认识,以及对公司应更加进取的重要性的理解都是十分正确的。约翰·怀特黑德也看到了这一点,而这也是促使他退休的重要原因。而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鲁宾和弗里德曼意识到的警惕和保守的作风已经根深蒂固,它成为这个公司以团队为中心的企业文化、为公司和机构客户提供服务、强大的赢利能力、良好财务状况、持续而专业的招聘制度、强大的管理团队,以及可以用以创造更具进取心的业务的持续执行力的坚强核心。在很多方面,弗里德曼和鲁宾仍然试图保留以前的传统,他们通过消除部门隔阂、鼓励和认可跨部门合作,并惩罚不愿意合作的行为,将高盛逐步建设成为一个统一的“大一统公司”(one-firm firm)。
在这一过程中。鲁宾和弗里德曼希望见到的改变有:对于资本金的大胆运用、更多冒险的尝试、根据员工和合伙人的个人表现评估和设定的更具差异性的薪酬制度、各业务线之间更多的合作和互动,以及经营过程中更多地使用计算机。这一切的战略都需要对公司架构和决策程序进行重要的变革。打造强大的债券业务是一项主要的改革措施,但只是改革的措施之一。他们希望高盛能完成彻底的转型。
鲁宾和弗里德曼希望达成的合作在并购和投行部门之间正在进行,这两个领域往往是新生力量的孵化器。公司并购部门的中坚力量是年轻的合伙人——具有领袖气质的杰夫·博伊斯。在基督大学受过训练的杰夫·博伊斯是天生的领导者,他来高盛似乎就是寻找责任感的。他自1971年开始在并购部工作,1977年非正式地掌管这个部门一直到1980年正式担任这个部门的领导。这是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这个阶段的利润也很高。博伊斯有着超凡能力,能通过分析、互动、评估所有可行性以及方法来解决问题。而且,他像一个国际象棋大师一样能够超前对变化的结果进行非常精准的预测——其准确性在某些人看来非常振奋人心,而对某些人来说则是一些无懈可击的、逻辑严密的观点。
博伊斯干得最漂亮的一次是1984年盖蒂石油公司(Getty Oil)的股价在彭氏石油公司(Penz Oil)提出收购要约后上涨了38%,由80美元上涨至110美元。高盛被盖蒂石油公司聘请来抵御这次恶意收购。利益冲突和盖蒂石油公司的内讧以及出现在公司董事会上的不愉快使得整个局势非常复杂。一个董事与彭氏石油公司联合发起了这次恶意收购。受盖蒂石油公司影响的董事会成员认为应该接受如此优厚的收购条件。博伊斯,尽管是在场的人中最年轻的,但却是并购经验最为丰富的一个,他的看法却不一样。盖蒂石油公司雇用高盛保护股东利益,而博伊斯则代表公司谨慎地确定价格在什么样的区间内才最公平。年轻而又精于分析的他非常自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他很确定高盛的团队对每个因素和每种可能性都作了严密的分析并且得出了慎重而合理的结论。博伊斯解释说公司的剩余价值很明显高于出价。尽管当时只有彭氏石油公司出价收购,他坚持说如果允许高盛到并购市场上寻找买家,他们能够找到更高的出价。所以,合理的决定就是拒绝彭氏石油公司的要约。一些人认为在时间如此有限的情况下拒绝彭氏石油公司的要约是非常不现实的。尽管他因为这些三四十岁的董事对他的判断和分析提出挑战而越来越孤立,但是博伊斯不为所动。
紧张气氛在升温。议论也越来越多。博伊斯仍然坚持己见。
最后,新来的董事,特别是那些有着很多商业经验特别是并购经验的董事们发火了:“年轻人,年轻人就是没有经验,我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这是桩好买卖。我们应该接受这个出价,马上!”
博伊斯仍然坚持。他是高盛精确判断的代表。
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根据法律,博伊斯和他高盛的团队只有10天时间去获取更高的出价。但是博伊斯很坚定。结果,4天以后,在高盛找到数个潜在买家后,得州石油出价130美元,这几乎是给每个股东增加了20%的收入。最后成交额为110亿美元,这也成为史上第二大并购案。
在 他60岁的时候,约翰·温伯格已经在银行家中有着很高的地位,享受着个人的成功;和那些最主要的客户进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交易;赚取大量的费用;接受越来越多的对他成就的认可;享受来自客户和其他合伙人的爱戴。在将他的时间和精力统统贡献给高盛之后,他在工作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爱好,甚至没有业务之外的朋友,所以很容易理解温伯格没有马上离开他领导的公司。温伯格认真地将他挑选的继任者鲁宾和弗里德曼带上任,确认他们的能力以及他们能够胜任对公司合伙人以及很多主要客户的组织性领导。这需要时间,同时他们也有许多重要工作需要完成。
在高盛快速改变业务和做出重要战略性决定的时候,温伯格仍然领导着公司。这些决定,也可以说是关于“不”的决定:不做给很多公司带来灾难的过桥贷款;不改变公司关于不作营利性恶意收购以及不做水街的“秃鹫基金”①政策。尽管温伯格很多保守的决定都是明智的,但是随着市场的转变,这些决定后来就显得过于保守了。在债券被分为高级、中级和垃圾债券的年代,温伯格仍然对垃圾债券——后来被称为高收益债券——不太感冒。可以理解的是他也慢慢地认识到债券资本市场和公司融资业务的迅速变化,这些变化的原因是保险公司和债券型共同基金由于其投资组合设计多元化而开始愿意接受风险和收益都较大的单只债券。
温伯格相信领导权的顺利交接将是他事业的一个顶峰。他想他已经让他的继任者按照正确的步骤把该做的做完了,将他俩培养成了联席领导人。在1985年8月宣布鲁宾和弗里德曼自12月1日起成为固定收益部门的联席领导人时,他说:“他们能力超群,非常有天赋,我们还有很多有天赋的员工。” 温伯格还没有准备退休而且几乎还没有准备好宣布他的继任者,尽管大家都猜测最后会是鲁宾和弗里德曼(鲁宾当时已经在公司工作了19年,弗里德曼工作了20年。)温伯格继续他有保留的赞扬:“史蒂夫和鲍勃都没有在固定收益部门干过,但是他们是非常好的组织者而且会与部门的其他精英们一起成长,而将来的领导人可能就来自这个部门。”
温伯格把这次宣布作为推出两人的长久计划的一步,他对于在之前的5年里在公司的发展过程中给予他俩越来越多的权力以及在这个过程中富有远见地奠定高盛行业领导地位的计划的效果感到很骄傲。但是鲁宾和弗里德曼并不这样想。
他们认为,作为这个竞争激烈的市场的中介,高盛需要扩大其服务范围并在市场全球化的同时在主要区域市场建立领导地位。在高盛发展的过程中,它的经济和赢利能力都会上到新的台阶:即从经纪代理上升到承销人员,从交易员上升到管理经纪人,然后到董事合伙人,最后到资金雄厚且能承受风险的独立交易商。每个台阶的天花板就是下个台阶的地板。作为领导者,鲁宾和弗里德曼需要设定概念性的框架,他们鼓励和奖励为了提升公司组织性动力而作出一系列变革的具有进取精神的领导。“约翰·温伯格对于战略计划不感兴趣,”约翰·怀特黑德解释道,“所以史蒂夫·弗里德曼和鲍勃·鲁宾在业务方面固守公司的预算和计划并且按部就班地管理着公司业务。”
“没有人选择或任命我们去掌管债券业务,”说这话的时候弗里德曼好像忘掉了约翰·温伯格的重要角色,“没有人任命我们:实际上我们是在发现问题之后自我任命。没有人选择让我们领导公司。但是我们实际上已经领导公司了。我们看见哪些工作需要做,我们就做了。我们在被正式任命前已经担任公司事实上的首席运营官好几年了,鲍勃和我成为公司的联合领导是自我选择的结果。对于债券业务,我们迎难而上,一边前进一边作着临时准备。我们尚未突破重围,而且还希望理解每个人的观点和角度,这样采取行动的时间就会太过漫长,特别是我们有时候还需要迂回前进,因为约翰·温伯格那些人还需要我们的报告以便了解进展情况。”鲁宾和弗里德曼都确信需要采取较为激进的组织和战略改变,但是温伯格却不是特别赞成,特别是当他看到其他公司因为改革而面对大额“必要的”损失时,他更加不确定了。
每个充分发展的组织都是相互贯通的,但是如何招聘和训练那些不同性格的人使他们能够重新适应是一个挑战,特别是当目标是将新组织变得不同寻常和更好时。
一个可能的方式是提高在岗人员的素质。弗里德曼和鲁宾没有时间按部就班地工作:他们现在就希望进行重大的改变,特别是固定收益部门。
对于高盛来说,突然的变更、转岗和降级都是新鲜事物,所以当两名资深合伙人突然被转岗时,很多人感到震惊。埃里克·希因伯格在当了14年合伙人之后被调任到公司债券部门做负责人,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伦敦的罗伯特·马克斯韦尔和约翰·吉列姆身上。领导公司承销部门21年的合伙人吉列姆被仅有两年合伙人经验的纳尔逊·阿班托取代。希因伯格被惊呆了,只能说:“我最好什么都别说。”而其他人则在想:是时候了。弗里德曼是这么说的:“如果保留年纪大的合伙人会阻碍那些优秀年轻人的发展,这样公平吗?符合我们对于精英们的承诺吗?”
当公司以过于激进的价格战胜所罗门兄弟赢得生意而不得不持有上亿美元的库存证券时,吉列姆遭到了挖苦:“历史会告诉你我们太激进了,”顽固不化的阿班托说,“我因为太激进而感到罪恶。”在鲁宾和弗里德曼的领导下,公司的债券业务由避险、最低限度使用公司资本、提供深入的客户服务向大胆使用公司资本承担风险的高赢利方向转变。
债券业务的革命需要与公司内部的变化相得益彰。比如后台过时了,而且没有被整合进公司的运营中。信息部门被要求开发新的子系统,在工作一年之后他们被告知:“这个我们不能用。业务改变了,我们的业务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弗里德曼开始为公司每年约为5亿美元的庞大IT开支寻找原因。他一开始与很多IT经理见面,很快就得出结论:“其实很明显,IT必须和业务直接整合,高盛必须在产品线经理的层面上计算出成本和价值的比例,这样,当经理决定他需要什么样的价值时,成本自然也归他出。”
弗里德曼负责处理关于由他和鲁宾设计的固定收益部门的薪酬制度的投诉,这个制度的目的是找到使各个单位更具竞争力的方法。
如果操作得当,债券销售人员的收入可能大大超过投行人员。因此有投行人员向弗里德曼投诉。他们得到的回答是:“没错,他们比你挣得多,有些人比你挣得多得多。那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们都是非常聪明的人,工作也很努力。第二,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职业发展路径和你不一样,他们有可能成为合伙人。所以,除非你认为债券销售员的工作比你的好,否则别再拿这个说事儿了。如果你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觉得他们的工作更好,告诉我,我会立即安排你去债券销售部门面试。”怨声马上销声匿迹。
弗里德曼和鲁宾动作越来越明显地想迫使温伯格交出公司的管理权,而温伯格也开始考虑他担任公司高级合伙人是否太久了。在确定必须迫使温伯格交出指挥棒后,弗里德曼和鲁宾去见他。弗里德曼回忆道:“我们直截了当地对他说,如果他决定留在公司,那我希望他知道这意味着我会离开,因为我一直希望能够早点退休,以便开始第二次职业生涯。我不希望等到他70岁之后再掌10年的权。那太浪费我的时间了。”
1990年12月,鲁宾和弗里德曼正式成为联席资深合伙人和联席CEO,而温伯格则成为资深董事会主席并继续为主要客户的大项目工作。鲁宾和弗里德曼会共同担任联席CEO三年。
他们共同推进符合他们战略需求的组织性变革。部门的独立性被打破,公司内部的不同小组之间也有了更多的合作和互动。为了适应公司要求对计划和结果承担责任的重要趋势,各部门领导的独立性也被削弱。弗里德曼说:“只有当很大一部分人被吸入进来在共同目标、相同标准以及相同利益下的相同业务中一起成长,才容易形成强烈而一致的企业文化。随着公司人员的增多,特别是忠诚度、经验和优先权的增多,团队合作的概念变得越来越重要和富有挑战性。”
为了增强公司的赢利能力,有一个变革是鲁宾和弗里德曼觉得有必要实施的,他俩找出对建设性改变没有耐心的优秀人员,将他们提拔到关键位置以便能够让整个团队跟上他们的节奏,消除对于现状的不满。弗里德曼和鲁宾坚持要将他们所有建议拿出来讨论并鼓励争论——让资历较浅的员工先说,这样他们就不容易和上级起冲突,而上级则可以在了解下级真实想法后再提出他们的见解。他们相信深入和公开的讨论能够使作出的决定获得更多支持。
他们通过提前讨论并作出决定来领导权力更大的管理委员会——这意味着他们把握着主动权。而他们则通过管理委员会对公司进行领导和控制。他们聚在一起讨论每一个复杂的问题,厘清问题或决定背后的基本事实,然后找出最佳战略和最有效的执行方式。
弗里德曼回忆说:“我们先在私底下达成协议,然后再把它拿出来。如果我们有一个人对某个决议特别有意见,我们就先把那个强烈的意见搁置下来。如果我们双方对某个决定都有强烈的意见,我们就会采取较为保守的方法。鲍勃和我从来都没有过争执。我也不记得我对他动过气。我们都会问同一个关键问题:我们怎么做才是对公司最有利的,也是最赚钱的?同时,我们认识到所有成员都拥有可采用的信息和见解——尽管它们可能不一定都有价值。”他们尽力使委员会成为讨论和决策的论坛,而非仅仅是一个批准机构。
尽管弗里德曼和鲁宾相信他们从来都没有强行推行过主张,一直觉得他人的见解是有用的,而且所有的讨论都涵盖了应有的变数,但是委员会的其他人却认为他俩将各种事件搬到委员会来只是为了获得认可而已。弗里德曼和鲁宾都认为应当提高容忍度:如果演讲人在重复自己观点上花费的时间太长,大家在打断他说话时最好用这样的语言 “这是我们第1次听到你第3次重复你的观点”。对于各部门领导生硬的提问也被认为是对约翰·温伯格将权力下放给不同业务线和不同区域经理的开放、自由风格的剧烈变革。有些与会者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合伙制度下的正确程序。
为将他们的决策焦点表现出来,鲁宾和弗里德曼说:“如果我们认真地阅读了你们关于建议的内部文件,就不需要任何演示。”这使得有些投行人员没法在每次讨论一开始时就使用扣人心弦的演示以形成决定性框架并取得会议的主导权。
鲍勃·斯蒂尔回忆道:“鲍勃和史蒂夫认可一样最重要的因素:大脑。他们总是寻找最聪明的人。”但是这种仅仅对智力的关注不是每次都正确的。而另一个合伙人则回忆道:“史蒂夫和鲍勃都非常理性,但他们忽视了人性的有些方面也很重要。”会议中越来越重视知识的力量,而且当弗里德曼和鲁宾向被弗里德曼称为“战略和战术动力”和零缺陷的方向发展时更是越来越明显。塞芬回忆道:“由于决策会议的目的是处理非常复杂的事件——只有最棘手的事情才会拿到会议上,鲍勃·鲁宾在会上一次次地提出具有洞察力和杀伤力的问题,这些问题你巴不得别人不要问。鲍勃的特长就是知识面广,执行经验丰富以及具有将事物概念化的能力。那太不可思议了。他对于发生的事情得及其原因把握得极其准确,但是在处理情绪或与其他人合作方面就不那么在行了。”
弗里德曼外在的自信和与他内在的不确定掺杂在一起。比如,他可能会担心极小的细节,甚至对拜访客户后的感谢信也逐字斟酌。有一个无法忍耐的合伙人脱口而出说:“史蒂夫,高盛是个大公司,你还有好多要紧事要做。赶紧把那封该死的信签了吧。”有一个成员看起来经常过于明显地在每次会议中和刚结束时不停地表达他对弗里德曼言论的欣赏,管理委员会的一些其他成员对他的行为感到很吃惊。有一个合伙人回忆道:“管理委员会由12人组成,他们可以分为史蒂夫派和鲍勃派,鲍勃那一派有9个人而史蒂夫那一派只有一个人——汉克·保尔森。”汉克·保尔森是芝加哥发展势头良好的投行业务部门合伙人。弗里德曼将保尔森对他的赞同看做是他俩有着共同的目标、作为银行家的相同经历以及相同思考模式的表现。他们几乎随时准备好了就日程安排中的事项进行讨论。保尔森已经习惯在周末的时候往弗里德曼家里打电话。这些对话将两人逐渐拉近,使他们之间的友谊更为深厚。
在弗里德曼和鲁宾展望的未来中,随着高盛的全球化发展,高盛会面临巨大的机遇,但是必须采取更为激进的措施。否则,最好的业务就会被那些精明和强悍的竞争对手夺走,境内的竞争对手有摩根士丹利、所罗门兄弟、雷曼兄弟、第一波士顿以及美林等,国际上则包括华宝、摩根格林菲尔②、施罗德和野村,大型银行则有花旗、摩根大通、德意志银行、住友、汇丰和大型的瑞士银行等。尽管大多数商业银行会犯这样那样的错,但是有些银行肯定能赶上来。它们有非常有分量的资源——巨大的资产负债表,良好的公司和政府客户关系,军人般的雇员以及本土优势,这肯定能让它们成为更强大的竞争对手。
公司的慎重、决策延迟以及折中都是问题中的危险部分。就在弗里德曼和鲁宾对战略性决策的迟缓感到沮丧时,他们促使部门间打破独立运作的努力使公司的内部沟通和竞争力都得到了加强。这个变革依赖于大家把具有可行性的信息积极地传递给相关的人;组织内“没有秘密”的多方共享的文化和广泛的沟通;格斯·利维时代的扁平化管理;以及公司为方便每个人的联系而提供的技术支持。即使是在周六和周日,对于每个合伙人来说,每天有上百条信息来往是非常正常的,无论发件人和收件人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而及时和当天回复则是强制性要求。
弗里德曼和鲁宾相互之间的沟通非常畅通。就像怀特黑德和温伯格为了防止别人在他俩之间挑拨离间,定下的明确的政策:“如果你要和我们其中的一个说,那么你就是在和我们两个说。我们需要让对方全部知道。”如果头天深夜有人对他们中的一人提出问题,第二天一早很可能是由另一人来回答。正如弗里德曼回忆的那样:“我们不希望任何人在我们中间插一脚。我们俩亲密无间,那是因为我们必须这样。但是当别人认为我们过于激进叫我们杜宾犬时,我觉得很不舒服。”
作为董事合伙人,鲁宾和弗里德曼必须非常积极地维护和全球主要客户的关系而且还需要对他们在全球市场承担的风险有很好的理解。所以他们俩都频繁出差,分别应对关键客户。弗里德曼解释道:“我们采取的是一人在家,一人出差的政策,因为我们认识到两个人合作和关注会使公司所向无敌。”他接着开玩笑地说道:“我们平等地划分市场和客户,我很高兴选择了巴黎。”
鲁宾和弗里德曼希望让高盛为客户和潜在客户提供服务的广度和深度都能够独树一帜,所以他们在全公司启动了一项具有领先水平的关于合作的“360度”个人表现评价制度。每个人的评价都来源于部门内外与他一起工作的每个人。他们还建立了“交叉评分”的评价制度,由其他小组的经理对本组人员进行评估以保证公司上下一致的客观性。“在360度评估制度下,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对于其他人表现的评价是有意义的,所有的事情每年都会摊开来看两次。”弗里德曼回忆道,“每个人都被引导着一定要表现他们的优势而不要暴露弱点。”传统上由不同部门领导承担的对业绩评估和薪酬的控制对鲁宾和弗里德曼来说非常重要。集权带来了连续性,也能嘉奖公司内部的集体协作,同时削弱了各个部门大头的权力。弗里德曼回忆道:“我们需要对人员的评估进行控制以驱动公司前进。”
弗里德曼认为薪酬方面还可以有更多的差异性以达到更强的纪律性和责任心。而公司对此进行整体控制比各部门单独进行控制要好。弗里德曼解释说:“就薪酬来说,公司对达到最大和谐的兴趣开始超过对僵化评估的兴趣,所以给个人的酬劳基本上接近他们的期望,因此他们很收敛。”弗里德曼指出问题的一个根源:“如果评审人员有50个人等着他去评审——当然,这并不常见,那么他需要快速地浏览这些资料才能完成工作,即使其中可能有一些人的职业生涯已经危在旦夕了,他们也有可能发现不了。这对个人的职业生涯来说不公平,我们需要给员工准确的反馈。”弗里德曼和鲁宾准备强制推行客观评判,以避免任人唯亲。这一决策要求每个部门的领导对其员工一年进行两次评估,将他们分为4个等级,等级的划分将反应到薪酬等级上——甚至部门领导也反对:“但是我都找不到第4等的同事。”在最后一等的员工很可能被辞退。如果一个员工连续3年或4年都被划为末等——有时被人称为“第5等”,他极有可能被辞退。
在过去,合伙人中的大部分人常年拥有相同的份额。这种情况不会再有了。在第二次两年评估之后,以业绩为基础的差别产生了作用——合伙人知道其他人的份额。合伙人份额间的差距变得越来越明显,合伙人越来越频繁地要求取消合伙并只承担有限责任。
弗 里德曼确信自有资本投资是非常赚钱的业务。高盛具备将其自有资本、企业融资专业知识、大量的企业资源、对企业和行业的深入研究能力、机构投资者关系以及通过私人客户服务业务获取富有个人客户等优势结合在一起的理想优势。通过其与成千家可能考虑拆分和剥离业务的客户公司高管人员的良好关系,高盛可以获得客户在操作业务前第一通电话的业务优势。但是启动自有资金投资并不容易。
“让公司开始第一笔投资真是麻烦透了。”弗里德曼回忆道。他当时想往科尔伯格–克拉维斯(KKR)的第一笔基金里面投入600万美元看看私人股权投资到底能有多成功。反对力量很强大,有些合伙人说“我们可不愿意支持别人的业务”或者“自己去设立基金去吧”(弗里德曼之前曾经试图从高盛提前退休建立他自己的基金,后来离开高盛后他确实成立了私人股权投资基金)。对于“科尔伯格–克拉维斯将我们视为竞争对手”的抱怨,弗里德曼回答道:“是的,但是他们会习惯的。”“最后,我们投资400万美元从洛克菲勒手上购买了报纸业务。至少,我们开始了。”弗里德曼说道。
正如弗里德曼回忆的:“对于私人股权投资,最关键的是有汉克·保尔森——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投资银行家,也是投行服务部的联席管理人,他负责监控和领导并促进该私人股权投资部门的业务成果与投行业务盈亏的结合。如果我们对我们的投资者技巧感到满意而且有最好的项目来源,我们的整体竞争力就会增强。但是如果我们需要最优秀的项目,那只能来自我们的公司客户,而且这意味着我们需要投行服务部的同事们为我们工作。一旦我们能够适当地搭建系统,我们就会成为拥有优势地位的投资者。”
弗里德曼私人股权的提议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积极的支持,反倒是有不少反对声音,这正印证了他关于“让一个好主意获得认可比获得一个好主意难多了”的说法。但是在私人客户服务部门的融资支持和高盛3亿美元的承诺下,高盛资本合伙人(GS Capital Partners)一期于1991年成功融得10亿美元。在高盛另外3亿美元的承诺下,高盛资本合伙人二期在1995年又融得了17.5亿美元的资金。投资回报证明了公司的能力,甚至更多的资金也能融到,高盛在私人股权投资方面越来越成功。1994年,拉夫·劳伦的私人公司以1.35亿美元的价格被收购,而到3年后IPO的时候,投资价值已经翻了3番,达到了5.79亿万美元。毋庸置疑,对于私人股权投资的热情与日俱增。
就在弗里德曼对房地产的兴趣驱使他对这个行业的驱动力量进行研究时,公司的专家告诉弗里德曼获得重要办公大楼生意成功的关键是要有大租户。“作为有众多员工、许多设备、交易大厅的特大特殊空间要求,以及能够接待众多来访者的地方,高盛本身就是大租户。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经济利益让给开发商呢,我们可以自己留着啊,既然我们能找到大租户,我们自己,我们应该拥有自己的办公楼。”弗里德曼回忆道。公司从俄亥俄州一个开发商手上买下百老汇大街85号的总部办公楼并将其修建完工就是遵循了这样的思维,并在乔治·多蒂(George Doty)的建议下进行的。完工之后,大楼被整体出售给大都会人寿然后由高盛回租——这期间高盛拥有100%的营运控制权,包括零散利润。
在90年代初期,公司也在伦敦金丝雀码头③认真勘察。伦敦商业地产的出租在传统上都是长期租约,而且每5年按照市场价格进行调整。规避价格上涨风险的唯一方法就是自行购买写字楼。作为负责各种行政事务的董事合伙人,弗雷德·克里门达尔参与了两宗金融城地产的竞价并以高价胜出。每日电报公司将其庞大的印刷业务搬到了伦敦的多克兰大街。如果在新年前能够完成交易,那么每日电报位于舰队街的海绵状大楼在圣诞节那一周就可以腾空。空出的地方用于修建新办公楼非常合适,因为其所处地段位于全球闻名的彼德伯勒区。出于税务原因考虑,克里门达尔很快设立起一家位于海峡群岛的公司并买下了该处房产——不过由于当时并未获得管理委员会的批准而遭到批评。该交易非常成功。
不过,机会仍然不那么具有吸引力。就如弗里德曼回忆的那样:“我可以预见到2010年的金丝雀码头将会是非常好的物业,但是在作出决策的时候仍然存在许多问题:你现在看到的任何商店和公寓在当时都不存在,交通也很差,我们对该地段极其不熟悉,由于没有地铁,而且交通灯都还没有安装好,甚至我们到达那里都花费了很长时间。而且,作为合伙制的企业,我们在税务方面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因此,管理委员会没有通过那个项目。”无论如何,高盛的自有资本投资——不仅仅是建筑物上的投资,的确在高盛内部风头正劲。
鲍勃·鲁宾看到了无数的以自有资本进行交易的高收益机会,也很清楚交易中更大的风险是时间,交易商必须拥有能支持长期且有耐心地等待结果的资本;就像凯恩斯所观察到的那样,市场维持“错误”的时间会长于投资者等待的时间造成“赌徒破产”的现象。如果高盛的目的是追求最高利润率的自营交易机会,那它必须接受突然而且不规律的赢利或损失,而这正需要非常耐心的资本。
作为自营投资者,世界上的其他金融组织很难获得如此多的业务机会。公司的客户关系网络具有强大的优势。但是对自有资本投资和并购业务来说,高盛的合伙人在资本上的确是一个不利因素。优秀的投资需要很多年才能够成熟,但是合伙人每年都要对其表现进行衡量。自营投资的风险可能集中在投资的早期,但是回报却都是在后期才能获得,这与合伙人制度的时间表无法吻合。解决这种错配的方法之一就是使用“记录时间的记账方法”(dated account),也就是说进行投资的合伙人在任何时候均可享受投资回报而无须考虑回报的时间。
但是这不是弗里德曼和鲁宾所要的解决方法。他们都是技巧高明而且经验丰富的防守型选手,对于风险和未知性的警惕性很高而且善于防范。对于他们来说,更多资本承诺的组合和对于流动性的更多需求是非常直接的管理问题,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案,那就是很早以前由弗雷德·克里门达尔提出来的公众持股计划。
随 着越来越多的公司上市,或者正在采取行动,小心翼翼的约翰·温伯格已经准备好研究这个问题,但是没有作出明确的承诺:“你认为我想上市?不是我!”温伯格和其他一些人花了数年反复考虑IPO以及如何使合伙人精神发扬光大,而弗里德曼和鲁宾很快接受了这个主意。1986年12月,他们代表一致同意高盛上市的管理委员会向合伙人们做了一次失败的演示。在周六早上的会上,作为广泛公认将成为下一代领导的鲁宾和弗里德曼提出了他们的观点,他们表示公司今后的机会就是成为强大的交易商以及私人股权投资者,并解释了为什么公众持股能够使得公司获得更丰厚的利润。
现在回头看看,那些参加演示会的人认为周六早上的演示会不是很成功,因为它出人意料的无力而且很不专业。最重要的原因是事前合伙人们根本没有时间对IPO进行思考,所以合伙人对这个复杂的问题以及它今后对整个组织和文化带来的影响没有进行足够的理解。在高盛,合伙制度在人们心目中,特别是在合伙人心目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多数人相信公司的合伙制度会永久存续下去,而合伙制度正是公司持续成功的力量源泉。
每个人都能看到IPO能让资深合伙人快速致富,而对于在一周之前才成为合伙人的37位新合伙人(这一数量是之前合伙人数量的两倍)来说却非常清楚,他们很少的那点股权将被冻结,在未来的10年或者15年间,他们只能作为在任合伙人获得极少的一些财富。(鲁宾在研究这件事情的后果时,甚至觉得新任合伙人在IPO后将会有更多收益。)资深合伙人受到了照顾,因此他们保持沉默。不同的群组提出了问题。有些人对于他们积聚的财产将会曝光感到担心。投资银行家在其业务中没有对大量永久资本的需求,而且对将大笔的自有资金投入交易业务也不感兴趣。随着会议讨论的进行,对失去前辈合伙人多年培育而且希望能够代代相传的合伙人制度将面临的风险,合伙人的情绪逐渐高涨,甚至有人悲愤落泪。反对的声音如此强烈以至于到了放弃准备IPO的地步。但是鲁宾和弗里德曼都决心改变高盛的结构、战略、运营、激励机制和控制体系,并投身于公司的国际化发展、承担风险、运用技术、加强纪律和对资本的运用。
约翰·温伯格选择坐在和管理委员会距离比较远的位子上,可能从表面上也说明了他对这个建议不支持,在台下的合伙人听众们都知道如果上市的话他的股份价值会超过1亿美元。周六晚上没有作出任何决定,按照惯例召开的晚餐舞会在索斯比举行。
周日早上,在会议重新召集以前,新晋合伙人聚在了一起。如果他们同意,他们能够以37票阻止决议的通过。史蒂夫·弗里德曼随后到场。他非常生气,并坚持说不应该有任何利益集团来阻止决议的通过,每个人都应该自行以公司整体利益为标准进行投票。“你们不需要把自己当做特里莎修女,投票是应该考虑个人的利益,但是起码有一半要从对高盛最有利的角度考虑吧。”新晋合伙人们被吓住了:他们知道弗里德曼特别支持IPO,而且他们还知道他们的合伙份额将来会由管理委员会决定。
执掌投行服务部多年,而且为他弟弟提供过很多无价建议的吉姆·温伯格站起来就忠诚的管理和合伙人的职责范围讲了一段话。他认为上市的建议毫无疑义。现任合伙人有责任把他们继承到的传统作为管理经验传授给下一代。另外,他没有兴趣阅读报纸上关于合伙人收入的文章。对于很多人来说,这说明约翰不太喜欢IPO这个建议。就如吉姆·温伯格以前经常做的一样,他获得了合伙人的同意。不需要再投票了。
有人认为,随着对IPO的反对,关于合伙制度的传统价值观应该得到加强,合伙人将更加投入地参与公司的建设。有些人相信全球化的战略获得了认可。还有一些人担心贪心的精灵已经被从瓶子里放了出来。而对很多人来说,从住友注入资本说明战略成长和国际扩张所需的资金不一定需要通过IPO来解决。其实根本无所谓。高盛的合伙人们在心理上还没有作好高盛将成为公众公司的准备。
当公司不上市的决定公开后,鲍勃·鲁宾对全公司说:“作为公司的合伙人,我们不是公司的拥有者。我们更像承担诚信义务和发展企业文化的人。我们确实不认为我们有权出售高盛。”
19 92年12月11日,公司通过电子邮件召集所有能到会的合伙人参加在百老汇大街85号的15层会议室举行的临时会议。高盛的合伙人当时认为鲁宾和弗里德曼可以执掌公司5~10年。
没有人会想到克林顿最后会当选总统。10天以前,被任命为国务卿的沃伦·克利斯托弗给鲁宾打来电话希望他出任财政部长。但是鲁宾说华盛顿对他而言太陌生,而且觉得劳埃德·本特森相关经验更为丰富,他才是最佳人选。后来克利斯托弗和其他人促成了鲁宾去白宫担任经济政策协调职务。
“我可以问问一些非政府人士的建议吗?”
“比如谁?”
“嗯,我想知道史蒂夫·弗里德曼怎么看。”
在参加完阿肯色州一个长长的会议之后,从未想过要去华盛顿而且也不太熟悉克林顿的鲁宾要去华盛顿了。第二天一早,当他回到纽约时,他直接去高盛和合伙人们会面并告诉他们他的决定。他非常疲惫,而且饥肠辘辘。
从小石城到纽约的飞机上,他写下了所要讲的内容,然后在早饭时对他的团队讲话。他非常正式而又充满激情地表示他非常珍惜在高盛获得的经验和友谊。但是对他的合伙人们来说,他显然已经将他的个人重心转移到了华盛顿。
史蒂夫·弗里德曼现在变得比较孤单了。合伙人们敦促他任命有能力的人分担领导全球的职责。对很多人来说,失去鲁宾的意义远远超越失去一个商业领导。这种失去是精神支柱的垮塌。
斯泰尔说:“对我来说,脑海里高盛合伙人制度的一幅固定画面就是鲍勃·鲁宾和慕钦,他们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站在交易大厅,静静地谈话,谈论市场和一些他们将要实施的主张。那是早上7点。为什么每天一大早他们就如此深入地进行讨论。因为那正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而那也是高盛所有人一直以来的做事方式。我在摩根士丹利也干过一段时间,那里的人都将他们的工作当成个人行为,那是他们可以做和做过的事情,但是在高盛,它的内涵更丰富,它是一种生活。”
在过去,公司对于专业人员的招聘是非常清晰的:几乎不会横向招聘,这样的政策使得在公司工作的人不会担心他们会有竞争对手。人们一起工作得越久,他们之间的相互理解和沟通就会越好。这些年来,这个规则已经多次被例外所打破,几乎不能再称之为规则了。国际化是变革的动力,就像向债券业务的转移、收购本润,以及高盛资产管理业务的扩张一样。
在内部没有合适候选人的情况下,只能从其他组织招聘核心人员。来自库帕斯的乔治·多蒂负责管理内部行政事务。来自保诚保险的克劳德·巴拉德则开始带领不动产业务的新队伍。吉姆·温伯格则是在欧文斯科宁玻璃纤维公司工作了15年以后加入公司的,当时是约翰·怀特黑德给他电话说:“我们正在招聘优秀的人才加入我们的投行业务和开发企业客户关系。这最适合你了。”来自所罗门兄弟的迈克·莫塔拉领导着按揭业务。西蒙·罗伯逊来自克莱沃特-本森。西尔万·赫菲斯来自罗斯柴尔德国际投行,负责法国的投行业务。1993年,刚刚结束在纽约储备银行9年工作的杰拉德·科里根在其52岁时加入高盛,掌管公司的国际咨询集团。
横向招聘不像它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就像一位银行专家解释的一样:“当你成长得太快,开始横向招聘,你就会犯错误了——招聘提拔错误的人。这些人被称为公司内部的敌人——别人不愿帮助的人,别人不愿接触的人,甚至惩罚这些坏人都会对公司造成伤害。你只想聘用那些能干的外来者,但是他们通常需要忘掉他们在前一个地方的工作习惯和工作方式。这几乎决定了他们肯定会不一样。再加上他们对我们的人员和工作方式不熟悉,出问题的概率非常高。而当他们强烈的独立个性碰到依靠团队合作和内部沟通的公司文化时,出问题的概率会再次升高。他们需要对团队和公司负责,对我们负责而不是对我。”
“从其他公司转入高盛通常是非常困难的。”合伙人朱·马基哈拉说,“学会在其他公司如何取得胜利之后,典型的横向招聘是为了达到盈亏权力和责任,但是这会与高盛的团队价值观冲突。”通过横向招聘进入高盛的肯·威尔逊作了个比较:“如果你开展一个个人英雄式的项目而且还失败了,你会陷入双重危机——一个是失败,另一个则是试图靠单打独斗获得成功。在所罗门兄弟,很难让合适的分析员或产品专家去亚洲工作。但是在高盛,很简单,搭下一班飞机去亚洲工作就是标准的操作程序。这样的公司才是会赢的公司。”
① 秃鹫基金,指的是那些通过收购违约债券,然后进行恶意诉讼,谋求高额利润的基金。——译者注
② 摩根格林菲尔(Morgan Grenfell),英国著名投行。——译者注
③ 金丝雀码头(Canary Wharf),是伦敦金融中心所在地。——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