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1969(4)
突然,那个军官看见了我手里的手雷,立刻喊了一声扭头就往船舱里跑,那两个光膀子的士兵也连滚带爬地钻进了船舱。那炮艇立刻一溜烟跑远了。
我和王祖荣强压着两颗狂跳的心,还故作镇静地把网理了一下,收拾好了,才划船返回自己的岸边。附近二村边防站观察所的高倍望远镜把这一切看得很清楚。
返回途中,当我俯首一看自己脚下的时候,顿时惊呆了:两颗横躺在舱板上的手榴弹拉火环全都被甩得直直的,如果我在混乱中踩住了拉火环,手榴弹在颠簸中再来回一滚,岂不就在自己脚下爆炸了吗?我只觉背上直冒冷气。我立刻停船,也不敢跟王祖荣说,只是将拉火环小心翼翼地塞进手榴弹柄,拧上盖子,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多月后,县里召开大会,宣布了黑龙江省军区合江军分区给我的“通令嘉奖”,县里还给我评了一个模范。
那次大会我没去参加,因我仍在克巴亮子值勤。奖状是村民兵副连长代我领的。军分区奖给我一斤上海产的全毛毛线。这斤毛线后来打成毛衣,一直穿到今天。虽然多次拆洗,但一直舍不得扔掉。全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是用命换来的。
1969年,是插队最苦的一年,但也是最锻炼人的一年。这年冬天,上级命令严加战备,严防苏联全面进攻。黑龙江结了冰,苏联的坦克几分钟就能冲过江来。一天,县民兵武装独立营全部拉出去野营训练。我和俞志华编在一班,他任班长,我为班副。按照规定,副班长指挥一个战斗小组,行军时走在一班的末尾。但俞志华认为原来的机枪手军事素质太差,硬要我来担任,让我行军时紧跟在他的身后。他要求一旦发生情况,机枪一定要在三十秒内就能发挥火力。我便扛着那挺苏制德普式轻机枪(弹盘里装满了实弹,全重十七斤半),冒着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在茫茫的雪原上走了七天。野地里雪深齐膝,深一脚、浅一脚,一天仅能走二十五公里。晚上一看,脚上还磨出了水泡。饿了,啃几口冻得梆硬的死面饼,渴了就从地上抓几把雪吃。以后,我真的参了军,但部队的野营拉练也没这么苦。当然,俞志华经常来帮我扛机枪,他是一个很不错的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