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金岳霖

    认定钱锺书小说《猫》影射的一串名单里意外地没有金岳霖,他倒是走进“太太客厅”次数最多、与梁思成夫妇关系最为密切的人物。林徽因与他确发生过恋情,双方情真意切,不像与徐志摩似的被捕风捉影。林和金的恋情,理智地终止以后,金岳霖和梁思成,以及梁家后人,持续了几十年友情,终生不渝。金岳霖送走了林徽因,林徽因儿子送走了金岳霖。

    都说金岳霖是湖南人,当然不算错的,他母亲隶属衡阳籍,他生在长沙,到老都操一口浓重的湖南乡音。要是按老法认真追踪,金岳霖祖籍在浙江诸暨,他祖父那辈还在浙东经营着农田。迁徙湖南是他父亲那一代的事情,父亲到盛宣怀治下做官,官至三品顶戴;后来追随张之洞办洋务,主持过湖南的铁路建设,到黑龙江当过金矿局的总办。金岳霖谢世前留下回忆说:“父亲是浙江人。”“虽然我的母亲、舅舅、舅母都是湖南人,我可不能因此就成为湖南人。”(《金岳霖的回忆》)

    辛亥前夕金岳霖考入清华学堂,接着民主革命爆发,学生都剪辫子,金岳霖也不例外。他剪下辫子,套唐诗诌了一首俏皮的打油诗:

    辫子已随前清去,

    此地空余和尚头。

    辫子一去不复返,

    此头千载光溜溜。

    三年后金岳霖赴美国留学,听说国内袁世凯要恢复帝制,独自大哭了一场。他留美先入宾夕法尼亚大学,正是十年后林徽因就读的学校。不久升学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学商科,后改修政治学。金岳霖同学中有张奚若、孙科、宋子文和蒋梦麟。留学那几年,他与胡适有过往来,与张奚若等发起成立了中国自由主义者同盟,又与张奚若、徐志摩一同出刊《政治学报》。已经留美长达六年,再转道英国学习西方哲学,又是一年有余。再后来,花费三年时间游历了德国、法国和意大利。总共海外十年的岁月使金岳霖成了浸透西方文化的洋学生,装着满肚子洋墨水回来,创建了清华大学哲学系。他是中国逻辑学界泰斗,学问做得极其高深,那本名著《论道》有如天书。冯友兰调侃金岳霖:“他的长处是能把很简单的事情说得很复杂;我的长处是把很复杂的事情说得很简单。”(见许渊冲《钱锺书先生与我》)西南联大校园有过一道风景,小路上两人迎面相遇,略胖略矮的一位,长胡子,罩灰蓝布长袍;另一位高高瘦瘦,戴墨镜,西裤,衬衫,风衣搭在肩上。瘦的问,“芝生(冯友兰字),到什么境界了?”不待回答,一起哈哈大笑,擦身而过。这道风景是学生看见的,学生是联大的女诗人郑敏。

    金岳霖结识林徽因,林徽因已然是梁太太了,居间介绍的是热情的徐志摩。金岳霖见证了徐志摩与张幼仪离婚,并作了徐志摩、陆小曼婚礼上的伴郎。大约一九三一年秋冬,金岳霖迁居北总布胡同二号,与梁家毗邻。金岳霖、林徽因都说得一口漂亮的英语,常以英语交谈,两人共同感兴趣的人与事不少。金岳霖祖父在浙江务农,林徽因祖父在浙江做官。金和林是校友,宾夕法尼亚大学校园先后留下青春踪迹。外加徐志摩,彼此自然有没完没了的话题。

    如果说林徽因只是文学舞台上一个“票友”,那么金岳霖连“票友”也说不上,他纯粹是台下的“观众”。可是,这个观众的喝彩对林徽因来说非同一般,林徽因坦言,她对写作能够“重具信心”,就是“老金一直期望于我和试图让我认识到其价值”(《致费慰梅信》)。这样的“观众”起码得有相当的文学修养,金岳霖是有的。他作过一篇悼念女翻译家沈性仁的文稿,看它一段:

    性仁老是为我担忧。我使她难堪的地方非常之多,有时她明白地告诉我,在我比较清醒的时候有时我也能够感觉的到。可是她不说而我又感觉不到的时候又哪里能够以数目计呢?现在她已经去了。中年以上的人差不多完全靠老朋友,新朋友是不容易得到的。心思、情感、兴趣、习惯等等都被生活磨成尖角,碰既碰不得,合也合不来;老朋友在同一历史道路上辗转而来,一见就会心领意会、情致怡然。性仁这一去是不回头的。近两年来我常常想志摩,他离开我们已经快十二年了,我觉得相别已经太久。十分年老的人还可以有一种“既哀逝者行自念也”的感想,我们这班只在中年与老年之间的人连这点子感想都不容易得到,留下来的大概还相当的长,想起来未免太长一点。

    (此稿在金岳霖去世后编入《金岳霖的回忆与回忆金岳霖》,编者拟题为《悼沈性仁》。)

    金岳霖的情思、文采,都叫人赞叹。他还专门写过一篇英语的论文《真实小说中的真理》(Truth in True Novel)。金岳霖从事的逻辑教学藏着文学素养,林徽因从冷硬的砖块中看到诗情的“建筑意”,金岳霖也能诗意地讲授毫无诗性的逻辑课程。他的学生回忆,“听了金先生一年的课,几乎无法作笔记,他的逻辑课可以说真不讲逻辑,想到哪里讲到哪里”,但是,“到学年终结时我一面读着他的那本书,一面回顾他一年来课堂所讲的具体章节,我才发现我听到的是金老讲了一年的诗,是诗的意境和诗的结构。乍听去,仿佛‘语无伦次’,其实他是把逻辑的道理用诗的手法表达给听众了”。(吴小如:《忆金岳霖先生》)

    无需说,林徽因与金岳霖彼此赏识。林徽因美丽、聪慧,脱俗于寻常女子;金岳霖执着、深沉,睿智又非一般学者所及。金岳霖常年西餐,仿佛绝对西方;他又喜欢养蛐蛐,绝对东方。林徽因积极汲取西方思想营养而讨厌沾染“洋鬼子的浅薄习气”,金岳霖恰可引为同调,他武装了西方精神,同时也颇具国学功底。看似严肃的金岳霖,不乏东方意味的幽默。当年张奚若远赴西安,朋友们聚餐饯行,金岳霖作了一则游戏文字调侃朋友,国学和幽默都藏在了里面:

    敬启者,朝邑亦农公奚若先生不日云游关内,同人等忝列向墙,泽润于“三点之教”者数十礼拜于兹矣,虽鼹鼠饮河不过满腹,而醍醐灌顶泽及终身。幸师道之有存,忽高飞而远引,望长安于日下,怅离别于来兹。不有酬觞之私,无以答饮水思源之意。若无欢送之集,何以表崇德报恩之心。兹择于星期六日下午四时假座湖南饭店开欢送大会,凡我同门,届时惠临为盼。

    门生杨景任

    再门生陶孟和沈性仁,梁思成林徽因,陈岱孙,邓叔存,金岳霖启

    杨景任是张奚若的夫人。金岳霖戏称张奚若为“三点之教”者,因为张发表讲话,开头每每是“我要讲三点⋯⋯”

    金岳霖说的“湖南饭店”并非街上的饭馆,指他家的吃饭间。每周六金岳霖有茶会,来客便这般戏称。隔壁的太太客厅,来者大体是作家、教授、学者;金岳霖接待形形色色人物,来过美国哈佛大学校长,也来过斗蟋蟀的老头儿;来过演员,来过的一个女学生,后来成为大名鼎鼎的华裔作家,叫韩素音。学界名流、文坛大家不会少的,更少不得一墙之隔的林徽因、梁思成夫妇。它一样是个沙龙,而且有家厨备足可口的西洋点心。想来,缺少一位极富魅力的女主人,“湖南饭店”就不大为后世追忆,只有他自己晚年还唠叨唠叨。

    金岳霖嗜好作对子,几乎成他终生癖好。他的对子,喜欢嵌入朋友的姓氏或名名字。比如送沈性仁的对子:

    性如竹影疏中日

    仁是兰香静处风

    两句的头一字合起来即“性仁”,送吴景超、龚业雅夫妇的是:

    以雅为业龚业雅非诚雅者

    维超是景吴景超岂真超哉

    都对得严丝合缝。金岳霖赠给梁思成、林徽因夫妇的一付十分简洁,最有情趣:

    梁上君子

    林下美人

    梁思成看了挺高兴,说他就是要做“梁上君子”,只有上梁实地考察才能创建中国现代建筑学。林徽因就恼了:“真讨厌,什么美人不美人,好像一个女人没有什么事可做似的,我还有好些事要做呢!”金岳霖醒悟顾此失彼了,立即改口赞同林徽因看法。金岳霖最为读者熟悉的对子,是半付,祭奠林徽因病逝的挽联,邓以蛰合作,对了下半付:

    一身诗意千寻瀑

    万古人间四月天

    这回嵌的不是姓名,乃林徽因诗作题目《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若看到这副对子,安息者会说些什么呢?含笑黄泉,抑是抱恨苍天?

    金岳霖可爱的地方很多,最为人乐道的是养鸡,那只大公鸡很是出名。其次是“看”水果,他买苹果或鸭梨,净拣个儿大的,买了不吃,全按大小个排序,一溜儿排列在条案上,十分自得地看来看去。有时买来的水果拿出去和孩子们的比大小,倘若他的大,乐个不住;小了,便进到孩子们小肚皮里。童心未泯。

    于这一切背后的,是林徽因心目中金岳霖的个性魅力:“我们亲爱的老金,以他具有特色,富于表现力的英语能力和丰富的幽默感,以及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处变不惊的本领,总是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为朋友们保留一片温暖的笑。”(《致费慰梅信》)对方,金岳霖内心藏着的林徽因也无比动人。抗战中林徽因迁徙到昆明,面容开始衰老,病情日益加重,即使在这般状态下,金岳霖依旧情不自禁地赞叹:林徽因“仍然是那么迷人、活泼富于表情和光彩照人——我简直想不出更多的话来形容她”(《致费正清信》)。

    同辈人亲切地称呼金岳霖“老金”,梁家孩子叫“金爸”。不只是梁家,孩子们都叫他“金爸”。金岳霖自己没有子女,他曾有过一个同居的外籍伴侣丽琳(Lilian Tailor),后来丽琳回了自己国家,金岳霖一直过着单身生活。

    金岳霖与林徽因近在咫尺,天天见面,渐渐爱上才女。金岳霖比林徽因大九岁,林徽因很仰慕比她年长的、厚道的知性的老金。一次梁思成外出考察古建筑,金岳霖“乘虚”向她表白了心迹。林徽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费慰梅这么评说林和金:“她那众人都感知的吸引力,向他提供了在他那深奥的精神领域内所缺乏的人性的漩涡。在她这方面,他的广泛的人生经历和他天生的智慧是他成为她的创造性的完美的接受者和可心的鼓舞者。”(费慰梅:《梁思成和林徽因》)林徽因感受到梁思成对她情感多深,况且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和美的小家庭。她又明白,老金有许多梁思成所不具备的可恋之处,值得自己终生相守。林徽因是珍重感情的人,两个男子,一个已经给予她幸福,一个将一定能够给予她如意的情爱。该如何抉择?她不能立即决断。等梁思成考察回来,林徽因坦然诚恳地把问题摊给了丈夫。林徽因去世后梁思成对续弦林洙女士回忆过这件事情:“徽因见到我时哭丧着脸说,她苦恼极了,因为她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和我谈话时一点不像妻子和丈夫,却像个小妹妹在请哥哥拿主意。”不难想象梁思成当时的惊愕、痛苦,他这样形容自己所受刺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楚紧紧抓住了我,我感到血液凝固了,连呼吸都困难。”同时,他又有一种受到信任的欣慰,由此更深地读懂了不寻常的妻子。梁思成同样一时不能答复,整夜无眠。他说:“我问自己,林徽因到底和我生活幸福,还是和老金一起幸福?我把自己、老金、徽因三个人反复放在天平上衡量。我觉得尽管自己在文学艺术各方面都有一定的修养,但缺少老金那哲学家的头脑,我认为自己不如老金。”梁思成不凡,没有像寻常人那样以自身得失作为思考的基点,首先为所爱的人着想,表现出大爱的无私。第二天,梁思成郑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林徽因是自由的,如果她选择老金,自己就真诚祝愿他俩永远幸福。林徽因感动不已,对着丈夫泪流满面。梁思成也潸然泪下,夫妇俩泪水里融和的是同一感怀。林徽因向金岳霖转述了梁思成的原话,金岳霖以哲学家的理性收回了爱的追求:“看来思成是真正爱你的,我不能去伤害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我应当退出。”(均见林洙《困惑的大匠梁思成》)莫把主动退出的金岳霖看作令人同情的失败者,他以另一种方式,同样感受着梁思成拥有的幸福。多少年后金岳霖说过这样的话:“(1)恋爱是一个过程。恋爱的结局,结婚或不结婚,只是恋爱全过程的一个阶段。因此,恋爱的幸福与否,应从恋爱的全过程来看,而不应仅仅从恋爱的结局来衡量。(2)恋爱是恋爱者的精神和感情的升华。恋爱的对象,在一定程度上,是恋爱者的精神和感情的创造物,而不真正是客观的存在。因此,只要恋爱者的精神和感情是高尚的,纯洁的,他(她)的恋爱就是幸福的。”(周礼金:《怀念金岳霖师》)

    此后梁、林、金三人几度朝夕相处,谁也没有再谈及这件往事,他们心底都信守着各自的承诺,绝对地信任与尊重对方。金岳霖仍旧住在北总布胡同二号,几步一跨就进了隔壁的梁家。抗战时期大家离开北平避居昆明郊区,他们继续是邻居。金岳霖挨着梁林新屋添盖了一间“耳房”,再次一墙之隔。林徽因告诉朋友:“这样,整个北总布胡同集体就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这里。”(《致费慰梅信》)当梁林搬离了昆明移居四川,金岳霖不能毗邻而居时,只要等到学校放假,他便跋山涉水,过来住在梁家。他感叹道:“我离开了梁家就跟丢了魂一样。”(费慰梅:《梁思成与林徽因》)抗战胜利三人先后迁回北平,住进了清华园的新林院,坚持就近为邻。金岳霖也告诉朋友:“我同梁从诫现在住在一起,也就是北总布胡同的继续。”(金岳霖:《梁思成林徽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用费慰梅的话说,他“实际上是梁家一个后加入的成员”(费慰梅:《梁思成与林徽因》)。直至新中国成立,金岳霖调进城内的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所里安排他迁居东城干面胡同的科学院高知楼,才同梁林夫妇分开了住处,起初的寂寞唯有他自己有数。林徽因、梁思成相继谢世后,他们的儿子梁从诫也搬入干面胡同高知楼,陪金岳霖同住。在北总布胡同,在昆明郊区,在四川李庄,住一起的时候,金岳霖教梁再冰、梁从诫唱儿歌:“鸡冠花,满院子开,大娘喝酒二娘筛⋯⋯”两个孩子调皮地改唱成“金爸爸,满院子开⋯⋯”他和梁家姐弟们相处,如同自己孩子,融洽而亲密。金岳霖成为梁家的一个特殊成员,林徽因和梁思成斗嘴时他总充任裁判角色,而且是双方都很信服的裁判。更多的时候是三人一起惬意聊天,相互受益。梁思成曾跟年轻人谈起:“过去金岳霖等是我家的座上客。茶余饭后,他,林徽因和我三人常常海阔天空地‘神聊’。我从他那里学到不少思想,是平时不注意的。”(见李增道《聊天之意》)

    虽然放弃了婚姻形式,但林徽因与金岳霖间的爱情之烈焰并未随之泯灭,转为地火,同样炽热,愈加绵长。两人之间应该有过若干往来书信,可能不多,因为彼此分别的岁月就少。如今仅留存了一封林徽因致金岳霖的短笺,是她托外国友人费正清回国带去的,当面交给正在美国讲学的金岳霖。短简经梁思成手交费正清,落款当丈夫面写着“徽寄爱”。金岳霖与林徽因的柏拉图式爱情,以常人难以做到的方式,融化在漫长的岁月、平常的生活里。抗战期间日子艰辛,林徽因有时情绪低落,但只要身边有金岳霖在,她就能即刻从低落中解脱出来。她说:“我喜欢听老金和(张)奚若笑,这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了我忍受这场战争。”(《致费慰梅信》)战后回到北平那几年,林徽因身体极其虚弱,金岳霖每天下午必来看望,风雨无阻。他为林徽因诵读各种文章,其中多数是英文。去梁家的一位女学生看到过,金岳霖把那个年头非常稀罕的一盘蛋糕从后院给林徽因端来,他对林徽因不避外人的体贴,令这个学生感动、激动。

    自林徽因去世,金岳霖尽量不与他人谈起藏入心底的恋人。一次金岳霖订座豪华的北京饭店请客,不说缘由,受邀的朋友纳闷,老金什么事情召我们来?众人坐定,他喃喃宣告,今天是徽因的生日。

    1983年,林徽因家乡远道来人采访金岳霖,拿出一张林青春年华时照片。“他接过手,大概以前从未见过,凝视着,嘴角渐渐往下弯,像是要哭的样子。他的喉头微微动着,像有千言万语哽在那里。他一语不发,紧紧捏着照片,生怕影中人飞走似的。许久,他才抬起头,像小孩求情似的对我们说:‘给我吧!’”来访者要求金岳霖为他们编辑的《林徽因文集》写篇文章,他迟迟不能许诺,沉默了好一阵,而后一字一颤,庄重地说:“我所有的话,应该同她自己说,我不能说。我没有机会同她自己说的话,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有这种话。”说完,闭上眼,垂下头,又沉默了。(见陈宇《金岳霖忆林徽因》)第二年金岳霖即去世,葬入八宝山公墓,和林徽因同一个墓地,如生前那样仍为近邻。

    后世有人以林徽因、梁思成、金岳霖的亲密交往问及熟悉内情的萧乾,他回答:“我自己对于他们这种柏拉图式的感情关系,对思成的胸襟以及梁与金之间深厚的友谊,既敬重又羡慕。这是八十年代的青年也许难以理解的。人间还能有更美的关系吗?”(萧乾:《致陈学勇信》,见《萧乾全集》)

    众人皆知,金岳霖深深挚爱林徽因。然而盛传他为才女终生不娶,却不完全符合实情。说清楚些,林徽因在世,金岳霖信守对她忠贞不渝。才女病故他曾有过谈婚论嫁,对象是浦熙修。浦熙修是《文汇报》驻京的著名记者,彭德怀的妻妹。她有思想有个性,文章也漂亮,一九五七冤屈为右派分子。金岳霖当时已经是共产党员,金与另册的浦熙修,婚事当然不能得到组织支持。就在恋而不畅的时候,浦熙修患上不治之症,婚嫁也便“圆满”地不了了之。补述这一点,仅仅为了尊重事实,并无贬损哲学家人品的意思。金岳霖若坚持鳏居到底,诚然感人,而再择眷属,以谋人伦之乐,亦本乎人性,理应得到理解。林徽因地下有知,当会祝福老金有了晚年归宿。金与浦终未能成眷属,世人当为之叹惜,并质疑那个特别年代。

    二十 金岳霖 - 图1

    1934年, 林徽因、梁思成与费正清(右二)、费慰梅(右四)、金岳霖(右五)在北平北总布胡同三号家中

    二十 金岳霖 - 图2

    1935年,林徽因与梁再冰、金岳霖、费慰梅、费正清等人在天坛

    二十 金岳霖 - 图3

    1936年4月,林徽因、金岳霖与美国建筑学家克拉伦斯·斯坦因在北平

    二十 金岳霖 - 图4

    1936年4月,林徽因、金岳霖等人与美国建筑学家克拉伦斯·斯坦因在颐和园

    二十 金岳霖 - 图5

    西南联大时期,金岳霖与朱自清等人相偕郊游

    二十 金岳霖 - 图6

    1942年前后,金岳霖为给病中的林徽因增加营养,亲自养鸡。(左起:金岳霖、梁从诫、梁思成、梁再冰,背影为邻家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