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清基本概念

更多的手淫行为？

手淫成为热门话题，原因之一也许就是——说的简单些——这种现象出现的多了。这种观点认为，在18世纪以前，因为手淫并不普及，所以它也就没成为很重要的道德或医学问题。反之，正是因为手淫行为的增加使之成为问题，医生才开始探讨它；这就像瘟疫和霍乱，只有在达到流行规模的时候才会引起医学界和公众的关注。

我们不妨把这个观点阐述的更巧妙一些：新的条件使手淫更具有吸引力，于是手淫就更普及，也就更引人注意。新的条件之一就是摆脱了原有的束缚。19世纪研究精液流失的医学权威拉勒曼（C.F.Lallemand）和研究工业革命给大众带来的所谓民主特征的现代历史学家爱德华·绍特尔（Edward Shorter）都认为，古代和近代医学工作者对手淫问题相对沉默是因为那时候的人们不太进行手淫活动。是现代社会给人们提供了活动空间。 ^［174］ 人们由于获得更多的私密空间和更多的刺激，才产生了更多的手淫行为，而医学界不过是对其作出相应的反应而已。

另一种说法是，手淫行为增加，是因为其他的性行为减少。经济学家们也许会称其为性行为替代效应：整个性活动就像一个液压系统，来自一方的压力会转化成对另一方的动力。比如，当代一位最博学的研究性学和家庭问题的历史学家认为，“手淫……好像是因为其他性行为的缩减而增加的”。 ^［175］ 人类欲望往往会由于无法实现其原始目标而转向另一个方向。教堂几个世纪来一直宣扬婚前独身生活理念——这一理念在特伦托会议达到了空前的发展高度。此外，经济压力的不断增长使独身者越来越多，人们结婚的年龄也越来越大。这些都迫使人们的性能量从两性生活转移到手淫。（看似成功的对大规模鸡奸行为的压制也有类似的效果。）换句话说，手淫行为是在没有更好的其他性行为的条件下而产生兴起的；它方便易行又不花钱，在时世艰难时也可行。

从某种程度上说，以上两种说法都是正确的。现代文明的发展也许的确会使手淫的发生频率更高，与异性性交或与同性性交机会的减少也会促使人们更关注其他性欲释放的方法。其实，那种认为手淫是一种廉价的性释放方式可以追溯到第欧根尼，甚至更早。德国19世纪晚期的性学家们曾经对“必要的手淫”进行过热烈的探讨。 ^［176］

然而，这一说法并不能解释为什么手淫在18世纪成为那样让人忧心忡忡的一个问题。首先，即便是当时手淫确实更普及了，当时的人们也无从确定手淫的发生率是否是呈上升的趋势。15世纪20年代，让·格尔森（Jean de Gerson）认为，每个人——至少是每个男人——都曾经有过手淫的经历。如果有男人否认他曾在阴茎勃起时抚摸自己的私处，那是无稽之谈。更关键的是，在18世纪，没有人声称问题出在人们有了更多的手淫行为；每位评注者都只是说手淫比比皆是，普及性极强。他们认为手淫行为到处都是，而且做起来很容易，也不易被察觉，所以就越发危险。因此，问题的新焦点并不是手淫行为本身，而是突然兴起的对手淫的关注。

最后，即便确实有人认为手淫行为在增加——即便是它确实是有所增加，这些设想仍不能解释为什么手淫问题一下子变得如此迫切、需要解决。在讨论为什么瘟疫、霍乱和疟疾需要人们的关注时，我们几乎不用从文化的角度来考虑，因为这些疾病要人的命。可是，手淫不会要人的命，而且18世纪以前没有人认为手淫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因此，我们所寻找的问题的答案肯定不仅仅只是区区几个数字那么简单。答案隐藏在这些数字的背后。

手淫的增加并非由于替代效应（并非由于其他性行为的减少），而是由于其是一种自体性行为。支持这一说法的最有力的证据来自英国和其美洲殖民地。英国是新反手淫文学的发源地，而美洲当时的情况是，异性性交比此前任何时候都更唾手可得。性压抑（如果还有人想用这个词的话）在当时的美洲已经很少见。人们的结婚年龄降低，这意味着年轻夫妻更早地进入了正常的性生活；未婚先孕率和私生率的提高也表明在婚前人们有了更多的性生活。如果女孩未婚怀孕，就很难找到结婚对象；终身未婚的人数减少，这意味着参与手淫游戏的人也越来越少。简而言之，此时异性性交的社会阻碍在历史上相对很低。也许当时在法国还有很多手淫现象，因为那里的结婚年龄要大一些，而且天主教会成功地在乡下推行了严格的规定，限制婚前性行为。但是，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受到各种条件限制的农民因此就成为学者们所阐述的手淫问题的主角。学者笔下的典型手淫者是学校男女学生、中级学徒，而不是那些得不到性爱的农民。对于学者来说，性欲、极度膨胀的性欲，在欧洲的城市中蔓延，也在瑞士工业革命初期的村庄里蔓延。 ^［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