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逃跑

    建炎三年(1129年)正月二十七日,完颜宗翰率军攻克了中原重镇徐州,随后又从徐州南下到了合肥。

    扼守在淮阳的御营左将军韩世忠听说徐州已失,自忖孤军难守,先是退守宿迁县,接着奔走至沭阳。

    韩世忠,字良臣,陕西绥德人氏。长得风骨伟岸,目瞬如电。他青少年时代就鸷勇绝人,能骑未经过训练的野马。他十八岁投军,挽强驰射,勇冠三军。徽宗、钦宗时韩世忠参加了攻打西夏、方腊和抗金的战争。建炎元年(1127年),赵构在应天府即位,置御营司总齐军政,其所部有五军,韩世忠被任命为御营司左军统制。赵构南下扬州,韩世忠以所部也跟随南下。其间因讨地方贼有功,被封为定国军承宣使。到了建炎二年(1128年)四月,金军进军河南,韩世忠受诏带兵到洛阳抗金,因丁进部未能在约定日期到兵策应,其与金军的战斗失败。韩世忠被部下张遇所救,力战才得以逃脱,返回朝廷。金军这次南下进攻,朝廷授韩世忠为鄜延路副总管,加平寇左将军,命他屯军淮阳,联合山东兵抗金。但面对金军的来势汹汹,韩世忠无法在淮阳扼守,只能赶紧撤退。

    在沭阳,韩世忠夜不安寝,又半夜弃军而遁,驾舟乘潮逃往盐城县。第二天,韩世忠所部的大军发现主帅已逃,群龙无首,霎时人心惶惶,一片哗然,四下溃散。

    完颜宗翰得讯大喜,亲返徐州坐镇,密切监防东京、应天府的宋军,随后发大军攻打楚州、泗州,另遣精锐骑兵奇袭扬州,生擒赵构。

    二月初三,金将耶律马五率五百精骑攻至天长军(治今安徽天长),天长一万多守军竟然没有组织有效的阻击,一哄而散,天长军随即宣告失守。

    听说金兵渡淮,礼部尚书王绹曾经和群臣讨论应对策略。黄潜善、汪伯彦却不以为然地笑道:“你们说的都是些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何必一说再说?也不怕闪了舌头!”同时还鼓动赵构下诏:“有警而见任官辄搬家者,徒二年;因而摇动人心者,流二千里。”于是官吏们都不敢轻举妄动。而身为一国之君的赵构,也一头扎在离天长军仅有一百余里的扬州行宫行乐。

    这天,赵构正在寻欢作乐,突有人报天长军失守,金人突袭扬州。赵构跳起来,踢开床上的宫女,光着脚跳下床,拎了衣裤,带着御营司都统制王渊和内侍省押班康履等五六人跳上马沿街狂奔。一时间蹄声慌乱,响彻长街,有人大叫:“皇上跑路了!”

    众街坊大惊,纷纷探头张望,果见有宫人从宫内蜂拥而出,城中顿时像一锅煮开了的粥,乱作一团,不可开交。

    有人迅速去找黄潜善、汪伯彦,告知他们天长军已失,金人就要来了。黄潜善、汪伯彦两人仍然说不值得大惊小怪,严肃批评他们不该听信谣传。值班的卫士在旁边叫道:“皇上早已走了!”黄潜善、汪伯彦两人这才相顾失色,跳上马冲向城南渡口。这两个家伙一走,城里更加失控了,军民争相逃窜,因此被挤死的不计其数。

    赵构到了扬子桥,因为事出仓促,竟然找不到船只!春寒料峭,江风凛冽。站在江边的赵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急得直跳脚。有一个卫士被赵构狠狠地踩了一脚,忍不住低声痛叫了一声:“哎呀!”一直阴沉着脸的赵构霎时站住了,目露凶光,盯住他,满腔怒气找到了发泄的地方,拔出随身宝剑,一剑将卫士杀了。周围的卫士被吓住了,噤若寒蝉,谁也不敢作声。

    杀了人的赵构脾气并没有半点儿好转,依旧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人就骂。

    正乱得不可开交,司农卿黄锷从后面赶来,有军士大呼:“黄相公在此。”城内军民恨黄潜善刻骨,不知此黄相公非彼黄相公,误以为黄锷就是黄潜善,蜂起,骂道:“误国殃民,就是你这个狗东西!”黄锷还来不及分辩,脑袋已被乱兵乱民斩下。随后赶来的司农少卿史徽、司农寺丞范浩同样被失去了理智的军民乱刀斩死。给事中兼侍讲黄哲方徒步,见势不妙,转身想退回去,有一个骑兵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得分明,取出弓箭,连射了四箭,将他射死了。

    民愤一发不可收拾,鸿胪少卿黄唐俊被推下江溺死,谏议大夫李处遁被乱兵践踏致死。而太府少卿朱端友、监察御史张灏生死不明,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看着如此混乱的场面,赵构的脸煞白,像丧家狗一样,沿江奔走,忙碌了大半天,却一条船也找不到。

    船都到哪儿去了呢?

    负责调度官家船只的是御营司都统制王渊。御营司都统制责任重大,而这位老兄现在就跟在赵构的身后,他脸色铁青,阴着脸,一言不发。这位老兄早在几天前嗅出了不寻常的气味,于是擅用职权,公船私用,调派上百只大船满载着他和大部分官宦的私人财产和眷属前往杭州去了。这时候哪里还找得到船只?!

    赵构像疯狗一样,气咻咻地一路狂奔到了瓜洲镇,恰巧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和礼部侍郎张浚联马追来,在镇上的渔民家强夺来一条小舟,三人才得以过江。

    到了京口,入了水帝庙,赵构才发现自己剑上的血还没擦。而此时赵构已是孤家寡人,百官没有一个跟来的,诸卫禁军也没有一个人前来。

    镇江百姓听说皇帝消失了,也匆忙往周围山谷四下奔走逃窜,城中为之一空。

    傍晚时分,金将耶律马五的五百精骑从天长掠到扬州,百姓还有十多万人尚未渡江。可叹民心不古,在如此危难的时刻,竟有人趁火打劫!平时靠打鱼为生的渔民,仗着家里有一条两条渔船,在沿江一带乘人之危,趁机向逃难的人漫天要价,牟取暴利,命每一人必须拿出一块金子才渡其过江,少一分一毫也不干。平民百姓出不起价钱,只有相拥沉入江底。江水冰冷,寒风刺骨,近一半人掉入江中被淹死,场面惨烈至极。

    金兵一路掠来,金帛珠玉在两边江岸堆积如山。其实,突袭扬州的金人只有五百人,扬州御营兵却有四万多人,以五百吓溃四万,这也是世界战争史上的一大奇事了。

    金人也找不到船只,追至江边,只有望江而回。赵构因此得以从镇江经常州、无锡、平江府(治今江苏苏州)逃生,到了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