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后记

    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似一道光剑,划破了睡神的帐幕。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又要到哪里去?我们要在何种维度上伸展自己的所有——来证明我们号称“人类”的存在意义?我们将用短暂的一生在哪棵树下等待那位声称明天就要到来的“戈多”呢?这些问题往往会忽然闯入白日之下正常运转着的生活,让人猝不及防。

    当孩子还是孩子时,会问:
    为什么我是我,而不是你?
    为什么我在这,而不在那?
    时间从何时开始,空间在何处结束?
    阳光下的生活不是梦吗?
    我看见的,听见的,闻见的,不是假象吗?

    忘记从何时起,《童年之歌》(Lied Vom Kindsein)中的这些问题便生在心里,挥之不去。夜深人静时,这些问号会长出牙齿,噬咬着月光在卧室墙壁上投下的婆娑树影,同时也在我心灵深处划出一道道岁月的年轮。在翻译《普鲁斯特是个神经学家》这本书期间,以前许多指向人类存在终极价值的问题在恍惚不觉中如鲠在喉,但那些问号已经收起了它们的牙齿,而荒芜之原仿佛趁着夜色长出了一片丛林,丛林中间正进行着一场怪物朋友们的篝火狂欢。这童话般的意象可以说是这本书的翻译工作给予我的馈赠。

    本书的作者乔纳·莱勒从现代科学的角度,对八位世界著名文学家、画家、音乐家、美食家独辟蹊径地进行了重新解读。在人类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以及思维认知等方面,这些人物都是提出颠覆性观念的革命者。面对世界上纷纭繁杂的大千物象,这些骁勇善战的斗士们每人都握着一根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柔韧撑杆,并以不同的步履节奏助跑,凌空跃过了那不断攀升的人类思想横杆。这些伟大的艺术家们用敏锐的直觉和整体把控能力,抢在科学家们的前头,跃过了他们所处时代认知极限的横杆,进而让人类文化达到了一个新境界。

    写这本书时,乔纳·莱勒只有25岁。迄今他出版了畅销书《为什么大猩猩比专家高明》(How We Decide)和《普鲁斯特是个神经学家》(Proust was a Neuroscientist)这两本书。这位年轻的科学家在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埃里克·坎德尔的实验室中工作。在对脑神经的研究过程中,他并没有将自己蜗居在一个零部件式的局部领域之内,也没有忘记艺术那片激情漫溢的草原,而是打通了各个学科间错综的脉络之围,从“第三种文化”的角度让艺术与科学互为注解,把对两者的探究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惠特曼的草与叶、艾略特的爱与谜、埃科菲的调味汁王国、普鲁斯特的玛德琳蛋糕、塞尚铅球般的苹果和圣维克多山、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鸟》和《春之祭》、斯泰因的玫瑰与手术刀、伍尔夫的云和灯塔…… 他把科学思考的星光撒入了流淌着的生命之溪,让它们成为白月下的灿灿水光,如繁星眨眼,美不胜收。

    本书的翻译工作让我痛并快乐着。感谢北京湛庐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给我的这次机会,让我翻译这本回响着灵动之音的图书。我更要感谢陪我一同走过的家人、良师和朋友——庄大山、徐东新、庄威远、刘素荣、张敏、庄大明、刘雨鑫、王一鹤、于佳、雷霆、王嗣淳、王璠、王敬庭。还有豆瓣上的热心朋友,他们为我提出了细致入微的宝贵意见。最后,我要感谢手捧这本书的您,亲爱的读者,感谢您阅读的目光和思索——这将如同不断添加的干柴,让想象丛林中的篝火更加熊熊!

    庄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