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

在本章伊始，我用身体政治的比喻和霍布斯《利维坦》的卷首插图来阐述既有国家研究的不足之处，并给出了修正建议。我指出，大多数关于国家的研究都集中在国王的“脑袋”上，而我们应该更关注他的“身体”和“灵魂”。下面我以更明确、更具分析性的语言来重申这一观点。

当我说国家的理论研究者只关注国王的“脑袋”时，我的意思是他们侧重于研究国家行政的内部组织以及国家行动者的工具性动机。在我看来，他们认为二者互为解释；从这一视角出发，国家政权的发展源于（且只源于）统治者的权力扩张欲望。我的另一个意思是，他们往往将国家权力视为国家组织（尤其是行政理性化程度）的结果。

这种观点看到了许多方面；统治者确实想扩张权力，国家组织也确实对国家权力有影响。但它也忽略了不少方面，包括（a）政治行动者的非工具性动机以及（b）国家权力的社会决定因素。关于国家的近期理论陈述存在一个问题，它们对社会政治伦理（马克斯·韦伯）及社会架构（迈克尔·曼）如何影响国家权力关注过少。笼统说来，我的命题是，国家能力不仅仅是行政理性化的结果，也受社会架构强度和社会政治伦理理性程度的影响。^[105]架构的涵盖面越宽，伦理的理性程度越高，国家就越强大。

当然，本书并不打算“证明”这种说法，也做不到这一点。本书试图展现的是，宗教改革导致了国家架构的全面扩张和社会政治伦理的逐步理性化，从而引发了国家能力的持续增强。与此同时，本书试图表明，这些过程在欧洲信奉加尔文教的地区体现得最为明显，而这有助于解释若干加尔文教国家不同寻常的能力，尤以荷兰和普鲁士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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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实证研究部分的主干由三章组成：一章关于荷兰（约1550—1700年），一章关于勃兰登堡-普鲁士（约1640—1750年），还有一章关于不同的信义宗和天主教政体（如黑森/萨克森和威尼斯/法国）。这些个案显然在许多方面（如社会结构、政治组织、教派效忠、历史时段）存在差异，而且可以以不同的方式加以组合，每一种组合都会生成一系列不同的比较。

一种可能是将前两个个案（荷兰和普鲁士）视为同一个过程（即加尔文主义规训革命）的不同个案。个案若如此并置，我们的注意力就会转向社会结构和政治组织对加尔文主义规训的接受和实施的影响。最显而易见的比较是资产阶级和共和主义的荷兰与贵族阶级和绝对主义的勃兰登堡-普鲁士之间的对比。

另一种可能是将二者视为同一个个案，也就是加尔文主义规训革命的两个连续阶段。这种组合将关注点转移到个案之间的历史关联以及规训革命的扩散方式上。我们将看到，这些关联是实实在在的。

还有一种可能是在加尔文主义政体与非加尔文主义政体之间进行比较。这种分类的关注点在于教派间的差异对规训过程的影响。这有助于我们考察教派间的组织与教义差异对每个教派内部规训过程的广度和强度的影响。

毋庸置疑，还存在其他组合与比较方式。但上面三种方式与我构想中的论证关系最密切，因此将是下文讨论的重点。

[1] 马丁尼奇（Martinich）做出了这种解读，参见A.P.Martinich，The Two Gods of Leviathan：Thomas Hobbes on Religion and Politic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appendix C。

[2] 关于王室权威的上源理论（descending theory），参见Walter Ullmann，Principles of Government and Politics in the Middle Ages，London，Methuen，1966。

[3] 这是布朗（Brown）所推荐的解读，参见Keith Brown，“The Artist of the Leviathan Title-Page，” British Library Journal，1978（4），pp.24-36。

[4] 参见A.P.Martinich，The Two Gods of Leviathan：Thomas Hobbes on Religion and Politics。

[5] Thomas Mann，Werke，vol.5/2，p.1377，转引自 Heinz Schilling，“Luther，Loyola，Calvin und die europäische Neuzeit，” in Inaugural Lecture，Humboldt University，1991.

[6] 这方面最重要的马克思主义研究是佩里·安德森的《绝对主义国家的系谱》和伊曼努尔·沃勒斯坦的《现代世界体系》。战争中心论的代表作为查尔斯·蒂利（Charles Tilly）主编的《西欧民族国家的缔造》（The Formation of National-States in Western Europe）及其独著的《强制、资本和欧洲国家（990—1990年）》（Coercion，Capital，and European States，A.D.990-1990）、詹弗兰科·波吉（G.Poggi）的《近代国家的发展》（The Development of the Modern State）以及布赖恩·唐宁（Brian Downing）的《军事革命与政治变迁》（The Military Revolution and Political Change）。

[7] 参见Perry Anderson，Passages from Antiquity to Feudalism，London，Verso，1974。

[8] Perry Anderson，Lineages of the Absolutist State，London，Verso，1979，p.18.从而，安德森否定了恩格斯最先提出的视绝对主义为资产阶级和贵族阶级之调和的传统马克思主义解读。

[9] Immanuel Wallerstein，The Modern World-System，vol.1，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6，p.349.

[10] Immanuel Wallerstein，The Modern World-System，vol.1，p.157.

[11] Charles Tilly，Coercion，Capital，and European States，A.D.990-1990，Oxford，Blackwell，1990，p.7.安德森忽略了一个简单的事实：瑞士、荷兰、苏格兰、英格兰、波兰等近代早期国家并非一开始就是绝对君主制国家。在这些国家中，君主权威被代议机构所取代，或受到后者的极大限制。安德森对这些个案的解释（甚至回避解释）并不具备一般性，且不能令人满意。例如，安德森指出，英格兰的绝对主义之所以胎死腹中，是因为“贵族的特殊待遇（aristocratic particularism）和边缘化氏族的绝望（clannic desperation）所引发的……早期资产阶级革命”（Perry Anderson，Lineages of the Absolutist State，p.142）。对于波兰个案，安德森避而不谈，只待更好的研究，并直接跳过其他立宪政权。

[12] 为公平起见，我必须指出，沃勒斯坦并未就国家建设本身提出解释框架。他只是提出了资本主义发展的一般化模型，而后者的一个目的是解释国家结构的基本差异。从而，单单从这一点推翻他的整个世界体系理论框架在逻辑上是行不通的。我们最多只能说，战争中心论者对世界体系的批评点出了沃勒斯坦模型的局限性。参见Theda Skocpol，“Wallerstein's World Capitalist System：A Theoretical and Historical Critique，”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1977（82），pp.1075-1090。

[13] 参见Thomas Ertman，“Rethinking Political Development in Europe，” in Annual Meeting of 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New York，September 1994。

[14] 参见Charles Tilly，Coercion，Capital，and European States，A.D.990-1990，p.20。

[15] 参见Charles Tilly，Coercion，Capital，and European States，A.D.990-1990，p.30。

[16] Brian M.Downing，The Military Revolution and Political Change，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2，p.27.

[17] 参见Thomas Ertman，Birth of the Leviathan：Building States and Regimes in Medieval and Early Modern Europe，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

[18] Thomas Ertman，Birth of the Leviathan：Building States and Regimes in Medieval and Early Modern Europe，p.5.

[19] 埃特曼正确地强调，这一分类体系的优点在于呈现出财政—军事模型这面大旗下不同个案的关键差异，如不列颠和波兰（科层制立宪主义/世袭制立宪主义）或普鲁士和法兰西（科层制绝对主义/世袭制绝对主义）。埃特曼尤其强调一个事实：一个国家在国际体系中的地位（实力）更大程度上与其（行政）架构有关，而不是（宪政）结构。这有助于我们理解为什么不列颠这样的立宪主义（但属于科层制）国家最终能够胜过法兰西这样的绝对主义（但属于世袭制）国家。前者拥有一个任人唯贤的公务员体系和市场导向的公共财政制度，后者则受到贪赃枉法和世袭官职的掣肘，不得不受私人财阀的操控。

[20] 原文为“六个异常个案”，似为笔误。——译者注

[21] Thomas Ertman，Birth of the Leviathan：Building States and Regimes in Medieval and Early Modern Europe，p.30.

[22] Thomas Ertman，Birth of the Leviathan：Building States and Regimes in Medieval and Early Modern Europe，p.33.

[23] 对社会科学中的证伪主义的批评，参见Philip S.Gorski，“The Poverty of Deductivism：A Constructive-Realist Model of Sociological Explanation，” Paper presented to the annual meeting of the American Sociological Association，Los Angeles，1994。

[24] 关于这里所说的“公平因果比较”（fair causal comparison），更详尽的表述参见Richard W.Miller，Fact and Method，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7，尤其见第五章。

[25] 在其新作《权力的正弦》（The Sinews of Power）中，约翰·布鲁尔（John Brewer）追溯了1689年光荣革命（Glorious Revolution）以来的英格兰公职制度，驳斥了英格兰国家政权不具备官僚性的通行观点。重点见《权力的正弦》第三章。

[26] 战争中心论传统源于奥托·欣策和普鲁士学派历史学家的研究，勃兰登堡-普鲁士始终是国家建设的战争中心论的核心个案。例如，蒂利认为“普鲁士后期的历史阐明了民族国家的缔造过程”（Charles Tilly，Coercion，Capital，and European States，A.D.990-1990，p.22）。唐宁也在其著作的实证研究部分首先探讨了普鲁士绝对主义这一个案，参见Brian M.Downing，The Military Revolution and Political Change，chap.3。

[27] 这一命题的经典陈述参见Francis Carsten，The Origins of Prussia，Oxford，Clarendon，1954；Hans Rosenberg，Bureaucracy，Aristocracy，and Autocracy：The Prussian Experience，1660-1815，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58。

[28] 结构主义者往往夸大这些事件的历史重要性。当时的军队规模仍旧很小（5000人），官僚机构的规模也很小（曾经只有一名官员）。理查德·高思罗普（Richard Gawthrop）在《敬虔主义与18世纪普鲁士的缔造》（Pietism and the Making of Eighteenth-Century Prussia）中令人信服地阐明，此时的普鲁士和其他德意志公国几无不同。另可参见我在《德意志政治与社会》（German Politics and Society）中对高思罗普的评论。

[29] 对这一主题简明扼要的综述，参见Wolfgang Neugebauer，“Zur neueren Deutung der preußischen Verwaltung im 17.und 18.Jahrhundert.Eine Studie in vergleichender Sicht，” Jahrbuch für die Geschichte Mittel-und Ostdeutschlands，1977（26），pp.86-128。关于18世纪普鲁士政治发展的经典研究，参见Otto Hintze，Die Behördenorganisation und die allgemeine Verwaltung in Preußen um 1740，Acta Borussica，Behördenorganisation，Berlin，Paul Parey，1901；Conrad Bornhak，Geschichte des preußischen Verwaltungsrechts，Berlin，Julius Springer，1884-1886。关于腓特烈·威廉一世的行政改革，参见Kurt Breysig，“Die Organisation der brandenburgischen Kommissariate in der Zeit von 1660-1697，” Forschungen zur brandenburgischen und preußischen Geschichte，1892（5），pp.135-156。

[30] 关于普鲁士军队发展的开创性研究，参见Otto Büsch，Militärsystem und Sozialleben im alten Preußen，Berlin，De Gruyter，1962。

[31] 尽管如此，18世纪的普鲁士看似符合战争中心论的另一个核心命题，即国家实力首先来自行政与政治集权、强大的中央官僚体系的建立以及对代议制机构的破坏，但如果我们将目光东移，这一命题就变得疑点丛生。彼得大帝时代的俄罗斯（Petrine Russia）在行政集权化程度上与普鲁士不相上下；事实上，它的行政体系就是仿照普鲁士模式建立起来的。不仅如此，俄罗斯在政治上甚至比普鲁士更加集权化，在村以上没有任何代议制政府传统。但没有人会说，彼得大帝的俄罗斯同腓特烈大帝的普鲁士一样强大。恰恰相反，彼得政府的腐败和低效同腓特烈政府的廉洁和勤勉一样闻名于世。

[32] 参见Brian M.Downing，The Military Revolution and Political Change，chap.5。

[33] 关于这一点，参见J.H.M Salmon，Society in Crisis：France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London，Methuen，1975。另参见David Parker，The Making of French Absolutism，London，Edward Arnold，1983；Mack P. Holt，The French Wars of Religion，1562-1629，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

[34] 原文为state structure，应为regime structure之误。——译者注

[35] 关于第一个变量，有一个质疑是：尽管低地国家国会（States General of the Low Countries）由一定意义上的三院组成，却仍反抗西班牙的绝对主义；东普鲁士的地方统治者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按照两院制组织，却屈服于绝对主义。对第二个变量的一个疑问是，为什么是1450年？我们得知，从这一年开始，欧洲大学开始源源不断地培训能够被委任高级行政职务的法学人才，而较少封建色彩、较多官僚特性的行政模式也同时首先出现在德意志。然而，埃特曼并没有提供大学毕业生数量或成为公职人员的毕业生比率的证据。我们也没有看到任何对新的行政模式在特定时间和地点出现的解释。虽然这些问题至少有纠正的可能，但它们给人以挥之不去的印象：这个日期的选取具有武断性，它同百年战争（1338—1453年）和西班牙收复失地运动（reconquista，约1492年）的关系比同法律教育史和大学治理史的关系更为密切。

[36] 对此观点更详尽的阐述参见Philip S.Gorski，“Calvinism and Revolution：The Walzer Thesis Reconsidered，” in Richard Madsen，William M.Sullivan and Ann Swieller eds.，Meaning and Modernity，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1。类似观点参见Wayne Te Brake，Shaping History：Ordinary People in European Politics，1500-1700，Berkeley and Los Angel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8，chap.3。

[37] 关于这些事件以及这一时期的政治史，参见Michael Roberts，The Early Vasas：A History of Sweden，1523-1611，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68。简要的概述可参见Stewart Oakley，A Short History of Sweden，New York and Washington，D.C.，Praeger，1966，chaps.5-7。

[38] 关于彼得里在这些事件以及瑞典宗教改革中的角色，参见Conrad J.I.Bergendoff，Olavus Petri and the Ecclesiastical Transformation in Sweden，1521-1552：A Study in the Swedish Reformation，New York，Macmillan，1928；John Wordsworth，The National Church of Sweden，London，A.R.Mowbray，1911，chap.5。

[39] 对此阶段瑞典政治与社会的权威英文研究是Michael Roberts，Gustavus Adolphus：A History of Sweden，1611-1632，London，Longmans，Green and Co.，1953。

[40] 原文为Melancthonian，应为笔误。——译者注

[41] 传统研究框架最早见于Leopold von Ranke，DeutscheGeschichte im Zeitalter der Reformation，Berlin，Duncker & Humblot，1852，以及某些关于宗教改革的优秀主流研究，如Roland Bainton，The Age of the Reformation，Princeton，Van Nostrand，1956。“教派时代”（confessional age）一词最早由恩斯特·特勒尔奇（Ernst Troeltsch）提出。关于新范式的述评，参见Harm Klueting，Das konfessionelle Zeitalter，Stuttgart，Ulmer，1989；H.J.Goertz，Pfaffenhaß und groß Geschrei，Munich，C.H.Beck，1987。关于分期问题，参见Ernst Walter Zeeden，“Gegenreformation als Modernisierung，” Archip für Reformationsgeschichte，1977（68），pp.226-252；Ernst Walter Zeeden，“Zwang zur Konfessionalisierung？Prologomena zu einer Theorie des konfessionellen Zeitalters，” Zeitschrift für historische Forschung，1983（10），pp.257-277；尤其是Heinz Schilling，“Die Konfessionalisierung im Reich：Religiöser und gesellschaftlicher Wandel in Deutschland zwischen 1555 und 1620，” Historische Zeitschrift，1988（246），pp.1-45。

[42] 这方面的权威非席林莫属，尤其参见Heinz Schilling，Konfessionskonflikt und Staatsbildung，Gütersloh，Gütersloher Verlagsanstalt，1981。

[43] 参见Marc Raeff，The Welt-Ordered Police State：Social and Institutional Change through Law in the Germanies and Russia，1600-1800，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83。

[44] Heinz Schilling，Aufbruch und Krise：Deutschland，1517-1648，Berlin，Siecller，1988，p.369.

[45] 当然，他们并非总能得偿所愿。在天主教教会内部的改革呼声特别强烈的地区，尤其是西班牙和意大利，早在15世纪就已经引入重要的济贫改革举措。对意大利的经典研究参见Brian Pullan，Rich and Poor in Renaissance Venice：The Social Institutions of a Catholic State，Oxford，Blackwell，1971。

[46] 总体概述参见R.Po-Chia Hsia，Social Discipline in the Reformation：Central Europe，1550-1750，New York，Routledge，1989。城市方面的概述参见Robert Jütte，Obrigkeitliche Armenfürsorge in deutschen Reichsstädten der frühen Neuzeit，Cologne，W.Kohlhammer，1984。

[47] 参见Friedrich Paulsen，Geschichte des gelehrten Unterrichts，vol.1，Berlin，Walter de Gruyter，1919；Lawrence Stone，“The Educational Revolution in England，1560-1640，” Past and Present，1964（28），pp.41-81。

[48] 参见Lewis W.Spitz，“The Importance of the Reformation for Universities：Culture and Confession in the Critical Years，” in James E.Kittelson and Pamela Transue eds.，Rebirth，Reform，and Resilience：Universities in Transition 1300-1700，Columbus，Ohio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84，pp.42-67。

[49] 这一领域近期的重要研究包括Martin Ingram，Church Courts，Sex and Marriage in England，1570-1640，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7；Lyndal Roper，The Holy Household：Women and Morals in Reformation Augsburg，Oxford，Clarendon，1989。

[50] 参见Max Weber，“Die protestantische Ethik und der Geist des Kapitalismus，” in Gesammelte Aufsätze zur Religionssoziologie，vol.1，Tübingen，J.C.B.Mohr，1988［1920］。

[51] 参见John Calvin，Selections from His Writings，Missoula，Scholars Press，1975，p.386。

[52] 源自《日内瓦信条》（Geneva Confession），转引自Lewis W.Spitz，The Protestant Reformation，1517-1559，New York，Harper & Row，1985，p.116。

[53] 参见David Little，Religion，Order，and Law，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4，pp.41，46。

[54] 参见Christopher Hill，Society and Puritanism in Pre-Revolutionary England，New York，Schocken，1967；Charles L.Cohen，God's Caress：The Psychology of Puritan Religious Experience，New York and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6。

[55] 归正宗也称“加尔文宗”或“改革宗”。——译者注

[56] 转引自John Calvin，Selections from His Writings，pp.229-244。关于教会规训，参见Robert M.Kingdon，“The Control of Morals in Calvin's Geneva，” in Lawrence P.Buch and Jonathan W.Zophy eds.，The Social History of the Reformation，Columbus，Ohio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72，pp.3-16，以及更宽泛的“Calvinist Discipline in the Old World and the New，” in Hans R.Guggisberg and Gottfried G.Krodel eds.，The Reformation in Germany and Europe，Gütersloh，Gütersloher Verlagsanstalt，1993，pp.521-532。

[57] 尤其参见Hajo Höpfl，The Christian Polity of John Calvi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2。加尔文关于教会和国家关系的理念在《基督教要义》（The Institutes of the Christian Religion）的结尾部分和贯穿其整个生涯的《圣经》评注中得到了发展，尤其体现在对《摩西五经》（Pentateuch）的解读中。另参见William Bouwsma，John Calvin：A Sixteenth-Century Portrait，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8。

[58] 参见Robert M.Kingdon，“Social Welfare in Calvin's Geneva，”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1972（76），pp.50-69。

[59] 转述自Michel Foucault，Power/Knowledge，New York，Pantheon，1981，p.21。

[60] 统辖权力（embracing power）这一概念源于John Torpey，The Invention of the Passport：Surveillance，Citizenship，and the State，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9。

[61] 重印版参见Michel Foucault，“Prison Talk，” in Power/Knowledge，p.39。

[62] 参见福柯1977年的访谈《真理与权力》（“Truth and Power”），in Michel Foucault，Power/Knowledge，p.122。

[63] 关于这一点，参见福柯1976年的访谈《地理学问题》（“Questions on Geography”），in Michael Foucault，Power/Knowledge，尤其见第71～72页。

[64] 关于这一点，参见福柯发表于1976年的《两场演讲》（“Two Lectures”），重印于Michael Foucault，Power/Knowledge，尤其见第99～100页。

[65] Michael Foucault，“1977-78：Sécurité，territoire et population，” in Resumé des cours，1970-1982，Paris，Julliard，1989，p.101.

[66] 转引自Michael Foucault，“Governmentality，” in Graham Burchell，Colin Gordon and Peter Miller eds.，The Foucault Effect：Studies in Governmentalit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1，p.87。

[67] 主权话语集中在君主的利益以及他所拥有的巩固自己对领土和臣民的统治的手段，治理话语则侧重于公共利益以及推动共同利益不可缺少的知识与制度的类型。福柯认为，治理术在某种程度上遭到绝对主义强制命令的阻碍，直到18世纪末才随着政治经济的发展达到完善。政治经济学家首先认识到，国家对市场（也就是社会）的干预是如何弄巧成拙的，因为它扼杀了自己力图培育的生产力。从而，政治经济学代表了治理术在新层面上的自反性（reflexivity）。

[68] 最早的版本是The Tanner Lectures on Human Values，后重印于Michael Foucault，Politics，Philosophy，Culture：Interviews and Other Writings，1977-1984，London，Routledge，1988。此处引文对应后一版本。

[69] 参见Michael Foucault，Histore de la sexualité，Paris，Gallmiard，1976-1982。

[70] 事实上，直到临近生涯终点，福柯才开始重构自己的权力理论，将统治纳入考量。参见Michael Foucault，“The Subject and Power”（《主体与权力》），Afterword，in Hubert L.Dreyfus and Paul Rabinow eds.，Michel Foucault：Beyond Structuralism and Hermeneutics，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3，pp.208-228。

[71] 相关方法论信条最清晰的表述参见Michael Foucault，Language，Counter-Memory，Practice，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77，尤其见其中的《尼采、系谱学与历史》（“Nietzsche，Genealogy，and History”）。

[72] 参见Michael Foucault，Surveiller et punir：Naissance de la prison，Paris，Gallimard，1975。

[73] Max Weber，Die Protestantische Ethik I，Gütersloh，Gerd Mohn，1984［1920］，pp.12，189.

[74] Max Weber，Die Protestantische Ethik I，p.116.

[75] 参见Max Weber，Die Protestantische Ethik I，p.143。

[76] 信义宗的虔敬主义其实并非如此。

[77] “平信徒”指未担任圣职的教会成员。——译者注

[78] 这些观点参见Max Weber，Die Protestantische Ethik I，p.347；Wirtschaft und Gesellschaft，Tübingen，Mohn，1985［1922］，p.355。同样，韦伯的解读稍显简化。近来的研究令人信服地表明，济贫的理性化不能仅仅归因于加尔文主义。它发端于文艺复兴时期，并扩散至不同的教派。但我们仍可以说（我也确实这样认为），加尔文主义的社会改革走得更远、更快。

[79] 关于加尔文主义与革命的密切关系，参见Michael Walzer，The Revolution of the Saints，New York，Athenaeum，1970。对沃尔泽观点的批判性讨论参见Philip S.Gorski，“Calvinism and Revolution：The Walzer Thesis Reconsidered，” in Richard Madsen，William M.Sullivan and Ann Swieller eds.，Meaning and Modernity。

[80] Max Weber，Wirtschaft und Gesellschaft，p.333.

[81] Max Weber，Wirtschaft und Gesellschaft，p.358.

[82] 参见Max Weber，Die Protestantische Ethik I，p.334；Wirtschaft und Gesellschaft，p.683。

[83] Max Weber，Wirtschaft und Gesellschaft，p.290.

[84] 我们将看到，韦伯并不是这一观点的鼻祖；许多普鲁士历史学家曾提出过类似看法，包括韦伯的导师（Doktorvater）古斯塔夫·施莫勒和施莫勒的门徒奥托·欣策，而韦伯可能借鉴了他们的观点。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普鲁士历史学家往往夸大了敬虔主义的重要性，同时低估了加尔文主义的重要性。但这里的关键之处在于，新教伦理和科层制精神首先在勃兰登堡-普鲁士组成了长期的联盟。

[85] Max Weber，Die Protestantische Ethik I，p.286.

[86] 任何熟悉近代早期史学史发展的人在此都会注意到，韦伯屡屡夸大了新教苦行主义和其他教派之间的差异。专业历史研究告诉我们，加尔文宗的规训体系比他所说的更为私密，天主教的规训体系比他所说的更为公开；济贫活动的理性化发生在新教改革之前，并跨越了教派的边界；加尔文主义革命的意识形态根源可以在信义宗和天主教神学家的著述中找到；天主教改革运动催生的平信徒组织可与新教改革催生的平信徒组织相比肩。然而，这些差异小于韦伯的描述，并不意味着它们不存在或不重要。第四章将详细讨论这一点。

[87] 韦伯的原话是：“所有近代国家的发展都来自两个推动力——君主对战争、行政和财政手段的收归，以及对具有政治价值的一切资源的征用，收归和征用的对象则是作为君主助手的独立的、‘私人’的行政权力持有者。”（Max Weber，Wirtschaft und Gesellschaft，p.824.）韦伯从未在关于国家的著述中详细阐述这一主题，他在这方面的研究其实视野颇窄。但韦伯的编辑和助手约翰内斯·温克尔曼（Johannes Winckelmann）曾对他这方面的观点写过综述，并指出，韦伯的国家社会学与19、20世纪之交的古斯塔夫·施莫勒、奥托·欣策和其他普鲁士学派（Borussican school）成员对国家发展的分析非常相似，因为他们都极为重视绝对主义时期，将其视为近代国家的特征（专业官僚和统一法规）初次成型的关键时期。参见Johannes Winckelmann，Gesellschaft und Staat in der verstehenden Soziologie Max Webers，Berlin，Duncker & Humblot，1957.另参见Andreas Anter，Max Webers Theorie des modernen Staates.Herkunft，Struktur，Bedeutung，Berlin，Duncker & Humblot，1995，尤其见第163～174页。

[88] 重印于Gerhard Oestreich，Geist und Gestalt des frühmodernen Staates，Berlin，Duncker & Humblot，1969，pp.179-197。英译本参见Gerhard Oestreich，Neostoicism and the Early Modern State，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2。本书引文均来自1969年德文版。

[89] Gerhard Oestreich，“Strukturprobleme，” in Geist und Gestalt des frühmodernen Staates，p.183.

[90] 参见Gerhard Oestreich，“Strukturprobleme，” in Geist und Gestalt des frühmodernen Staates，p.192。

[91] 参见Gerhard Oestreich，“Strukturprobleme，” in Geist und Gestalt des frühmodernen Staates，pp.193ff.。

[92] 对这一立法详尽然肤浅的分析参见Marc Raeff，The Well-Ordered Police State：Social and Institutional Change through Law in the Germanies and Russia，1600-1800.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83。

[93] 参见Gerhard Oestreich，“Strukturprobleme，” in Geist und Gestalt des frühmodernen Staates，p.190。这一观点后来得到了进一步阐述，参见Gerhard Oestreich，Antiker Geist und moderner Staat bei Justus Lipsius（1547-1606）：Der Neustoizismus als politische Bewegung，Göttingen，Vandenhoeck & Ruprecht，1989。

[94] Gerhard Oestreich，“Strukturprobleme，” in Geist und Gestalt des frühmodernen Staates，pp.189-190.

[95] Gerhard Oestreich，“Strukturprobleme，” in Geist und Gestalt des frühmodernen Staates，p.194.

[96] 参见Norbert Elias，Über den Prozess der Zivilisation，vol.2，Frankfurt am Main，Suhrkamp，1997。对这一点更清晰的讨论参见Norbert Elias，Die höfische Gesellschaft.Untersuchungen zur Soziologie des Königtums und der höfischen Aristokratie，Neuwied，Luchterhand，1969。

[97] 参见Norbert Elias，Über den Prozess der Zivilisation，vol.1，Frankfurt am Main，Suhrkamp，1997，p.136。

[98] 埃利亚斯在《宫廷社会》（Die höfische Gesellschaft）第二章、第三章开头几段毫不含糊地指出了这一点。

[99] 参见Norbert Elias，Über den Prozess der Zivilisation，vol.1，p.106。

[100] 参见Norbert Elias，Über den Prozess der Zivilisation，vol.1，p.136。

[101] 这种时间段的划分已经暗含在《文明的进程》（Über den Prozess der Zivilisation）第一卷的开场段落中，并明确体现在两卷书的体系中。

[102] John Milton，The Reason of Church Government，bk.I，chap.1.

[103] Charles Tilly，Coercion，Capital，and European States，A.D.990-1990，p.1.本书结论部分将详细讨论现实主义国家定义的不足之处。

[104] 这里提到民族，一些读者可能会觉得落伍，因为民族和民族主义常常被视为发轫于18世纪晚期的近现代社会的独有现象。许多当代历史学家对这一假设提出了挑战，我本人也认为它站不住脚。我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和对相关文献的批判性讨论参见Philip S.Gorski，“The Mosaic Moment：An Early Modernist Critique of the Modernist Theory of Nationalism，”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2000（105），pp.1428-1470。

[105] 我们将在对普鲁士和法国的讨论中看到，从某种程度上说，行政理性化程度本身其实就是国家风气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