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每一双眼睛都流露着上天的奥秘……人类之眼
这面镜子,正是上帝心灵里的创意空间
与他心灵外的创意空间交会的地方。
艾瑞儿把手臂伸到西西莉亚身子下面,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感觉跟父亲抱起来时不一样。父亲通常抱得气喘吁吁的,尽管天使体形娇小多了,但是在天使怀里,西西莉亚觉得自己只有一片羽毛那么轻。他们溜过走道,到了楼下。抽雪茄的祖父不在那儿。不过就算他在那里,他看得到艾瑞儿吗?他会不会以为西西莉亚是飞下来的?
客厅几乎是漆黑的,只有绿色扶手椅上的台灯还开着。
“他们通常把我放在沙发上。”她说。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红沙发上,西西莉亚抬起头。
“他们把圣诞树上的灯关了,真傻!”
一转眼艾瑞儿就把插头插上了,站在圣诞树前张开双臂,树上的灯饰让室内充满了圣诞气氛。
“动作真快,”她说,“你让我想起了阿拉丁,他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你看得出圣诞树有多美吗?”
他严肃地点头。“看起来就像天堂里的灯。”
“像吗?我也经常这么觉得,天堂里也用棉絮包裹灯泡吗?”
“天堂里的灯就是浩瀚的星辰,”他解释着,“每个星球周围会有不同的气团,你不觉得看上去很像用棉絮装饰的灯泡吗?”
“我没想过。可是每一次圣诞节,我们总是吵得不可开交,到底要不要在圣诞树上挂装饰品。妈妈不喜欢,奶奶也不喜欢,可是今年她们都不敢让我不高兴。”
“至少在树顶还有一颗星星。”
她抬头看看。“以前那颗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这颗又有点歪。”
一转眼艾瑞儿便在圣诞树顶上盘旋,西西莉亚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们在树上挂了几个纸天使,有白的、有金的,现在竟然有个真正的天使在绕着树飞!
“现在正了吗?”
“好像正了,不过先别下来,我喜欢看你飞来飞去。”
艾瑞儿就贴着天花板飞,又在餐桌上绕啊绕。
“我也想飞,”她说,“这样我就可以丢下一切了。”
他指着一大盘饼干说:“他们还没拿出蛋糕。”
“没有,请尝尝吧。”
艾瑞儿在盘子上打转。他说:“要是我能吃该多好玩。”
“你当然能啊,他们烤了很多。”
他深深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了,天使不吃东西。我们想吃也没办法吃。”
“哟!我忘了。”
“人间的餐桌上总是摆满各种菜肴,但是天堂里的天使永远无法明白,品尝美食的滋味是什么。”
“可以帮我拿块饼干吗?”
艾瑞儿停下来取了一块饼干,飘过房间拿给西西莉亚,她就小口吃了起来。他在她躺的沙发上方盘旋。
“看你们人类吃东西真好玩儿。”他说。
“为什么?”
“你们把东西放到口中,紧闭双唇,咀嚼吞下,接着尝到它特有的味道之后,食物才会转变成身体的一部分。”
“没错,就是这样。”
“有多少种味道呢?”
“没概念,我想没有人能说出来吧。”
“你觉得什么东西味道最好?”
她仔细想了想。“草莓吧!草莓加冰激凌。”
他转转眼珠。“好奇怪,为什么把一堆薄荷塞进嘴里呢?你不会觉得体内开始打冷战,不觉得很疼吗?”
“你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点奇怪。不过老实说,有时候确实会凉得有点胃疼。”
艾瑞儿不停地在沙发上方盘旋,有时飞远一些,有时又飞近一点。
他指着餐桌说:“那边有草莓。”
她笑了起来。“那是赖斯的,用杏仁糖做成的草莓。”
“那些跟草莓的味道不一样吗?”
“很不一样,不过都可以列在好吃食物的清单上。”
她抬头看着他闪烁、蓝宝石般的双眼。
“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草莓和杏仁糖草莓有什么不同?”
西西莉亚嘴里还在嚼饼干。她看了那盘杏仁糖草莓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花园里种出来的草莓吃起来又酸又甜——当然是红色的。而杏仁糖草莓,一咬下去,你也会吃到红色的果肉,但是添加了食用色素。”
“你知道那东西是用杏仁做的吗?所以我才说干甜,坚果都是干的嘛,而甜味来自糖。”
她舔了舔手上的糖屑。“我现在还没康复,胃口还不太好,但既然是圣诞节,我觉得我至少要在心里想一想。”
艾瑞儿绝望地摇摇头。“我听了你的描述,并没有增长什么智慧。味觉这种东西,对于天使来说太难理解了。”
“这不包括上帝吧?”
艾瑞儿飞下来坐在她腿上。他一点重量也没有,几乎连碰都没碰到她,甚至一点痒痒的感觉都没有。
“谁也无法完全明白他的想法。”他说。
“为什么?”
“比方说你能在纸上画某个东西,但这并不表示你了解你画出的这个东西。”
“这个不一样,画又不是活的。”
他猛点头。“就是这点奇怪。”
“哪点?”
“人类有生命。”
西西莉亚抬头注视着天花板。“你说得对极了,上帝不明白在圣诞夜生病有多糟糕。”
他打断她的话。“我们待会儿再谈上帝,你先跟我说说身为血肉之躯是什么感觉。”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啊。”
“我们谈了尝东西这事,还有件事也很奇怪,就是嗅觉。你们的鼻子不用靠近东西就能闻出不同的味道,这些味道和空气中随处飘浮的那些味道有什么不同?”
“我猜你也闻不到圣诞树的味道喽?”
他丧气地叹息说:“天使没有感觉,西西莉亚,我不是在教你宗教知识,不过你得知道这点。”
“抱歉。”
“圣诞树闻起来是什么味道?”
“绿色的……闻起来酸酸的,很清新……还有点湿,还是香香的。我想说圣诞树的气味大概就快占圣诞气氛的一半了,再就是五香炖甘蓝的味道和香烛的味道排在第二、三名,第四名是祖父的雪茄味,不过有时候有点刺鼻。”
“你能闻到光的味道吗?”
“应该不能吧。”
“你是说你不确定吗?”
“圣诞树在装上灯饰点亮以后,闻起来就不一样了。差别就只有一点点,但是就是因为多了那么一点点才算是圣诞的气氛。”
“是吗,我好像还不太能理解嗅觉。对了,气味有成百上千种吧?”
“也许有,不过我想人类的嗅觉没那么好。也许我们能闻出上百种不同的气味,却能尝出上千种味道。狗的嗅觉特别好,它们能分辨出几千种气味。不过,想想狗的脸有一半是鼻子,你就不觉得奇怪了。”
“你解释得不错,你能不能告诉我看东西是什么感觉?”
“你也能看得到东西啊,跟我一样,不是吗?”
艾瑞儿从沙发上飘起来,飞过房间,在绿色扶手椅上坐下。他在那张大椅子里显得好小,仿佛他会陷在里头不见了。
“我看东西的方式跟你们不一样,”他说,“我不是用泥土和水捏出来的,我不是一块有生命的黏土。”
“那你怎么看东西呢?”
“你可以说那是在感知‘精神的存在’。”
“可是你看得见我啊。”
他摇头。“我只是与你同在。”
“我也在你旁边啊,我们这一段时间都能看见对方,对吧。”
他耸耸肩,避而不答,却问:“你在梦里可以看清楚东西吗?”
“我在梦里常常能看得很清楚。”
“可是你不用眼睛看。”
“不用,因为我睡觉时眼睛是闭着的。”
“那么你应该了解看东西有几种不同的方式,有些人失明了,他们必须用内心的眼睛看东西,你在美梦里就是用这种眼睛看东西的。”
“内心的眼睛。”
他点点头。
“这个跟你能眨眼睛,用活生生的肉眼观察四周大不相同。眼睛要是被洋葱刺激了,或是沾了灰尘就要流泪甚至看不到东西,不过什么也伤害不了你内心的眼睛。”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不是血肉做成的。”
“那是什么做成的?”
“心灵与思想。”
“听起来好神奇哟。”
他的双臂就停放在扶手上,这样让他在这张椅子里看起来更娇小了。
他说:“我觉得用原子、分子构成的鲜活的眼睛能看到室内的一切,这才神奇呢!你们的世界甚至能通向宇宙,看到天堂的一小角。不过,你们看东西的那对玻璃状器官,和鱼的十分接近。”
“让你这样一描述,就变得好神秘。”
他一扬手把她的话打断。“再神秘也不会比原本的样子神秘。几百万年前,海里不知哪条鱼长了带骨的鳍可以走路,这些小型两栖动物就爬上了陆地觅食。如今你们的视力可以穿越几千光年的宇宙,当年却只能看看海星,根本看不到夜空中的星星,不仅如此,你还可以躺在红沙发上,用眼睛看到上帝的天使呢。”
她笑了起来。“想想这事真的很耐人寻味。”
“要是没有视觉,人类就不会看到这个世界了,伊甸园也依然是一片漆黑。”
“一片漆黑。”西西莉亚重复着,声调很悲伤。
“每一只眼睛都会流露出上天的奥秘。”艾瑞儿继续说,“视力正是真实的事物与思想相会的地方,是太阳与心灵相通的天门。人类的眼睛是一面镜子,正是上帝心里的创意与这个世界交会的地方。”
她举手要他停住。“你最后讲的这些事情我听不懂。”
艾瑞儿解释:“天堂里有些天使认为,每一只能看到上帝作品的眼睛,都是上帝自己的眼睛。谁说上帝不能有亿万只眼睛?也许无数个视觉细胞撒在凡间,就是要从无数个角度看这个世界的。由于人类没办法进入很深的水底,所以鱼类有眼睛。正如人类虽然没有办法飞上天去,天上却有无数的鸟儿在探视这个世界,而且不仅如此。”
“再接着说。”
“有时候人类用眼睛抬头望着天空,那就好像上帝在照镜子。”
她吐了一口气高呼:“天空与海洋!”
“没错,就像天空与海洋。”
“然后呢?”
“天空在海洋里照见自己。上帝也以同样的方式,在人类眼中照见自己。眼睛是灵魂的镜子,上帝能在人类的灵魂里照见自己。”
她被深深感动了。“你应该当牧师!当然,你这不是异端邪说吧?”
他狡猾地一笑。“在天堂里我们不会这么吹毛求疵。我们都知道宇宙是个大大的谜,只要是谜,就得让人家猜。”
她耸了耸肩。“你一本正经的时候,我后背直发凉,都快感冒了。我们非得继续探讨各种感觉吗?”
“就剩两个了,你喜欢唱歌和听音乐吗?”
“现在我想听圣诞颂歌。在遇到你之前,我总觉得天使一定就像我最喜欢的那位歌手,不过现在我才知道她那一头天使般的秀发,只证明她是从猿猴进化而来的。老实说,还有人说我像她呢。”
“像吗?”
“你有什么看法?”
“我看有几分像。”
“难道你见过她?”
“想不见还真难呢。”
“我们在谈哪种感觉?”
艾瑞儿笑了。“跟你说话真好玩,西西莉亚。我刚才问你喜不喜欢音乐,是想让你告诉我听到东西是什么感觉。天使真的不懂人类生下来就有的这个能力。”
“有这么奇怪吗?”
“你想想,鸟可以尖声鸣叫,几公里外都能与同伴交谈,这不算是个小小的谜吗?那些小可爱就像有生命的笛子,不停地自行演奏。同样神奇的是,我说的话能传到你的耳朵里。”
“我想你又夸大了你我的不同,你也听到我的声音了啊!”
艾瑞儿大声叹息。“如果你老是拿我们对比来省你自己的工夫,我不如找别的病人算了。有好多好多病人从来就没半个天使去看一下。”
她立刻回答:“我敢说你没办法像我们用耳朵倾听,只是心灵跟我们相通。”
“差不多,没错。抱歉我那样说别的病人。你只知道部分真相不是你的错。你一直都得在镜中观察,模糊不清……”
“在镜中观察,模糊不清。”
“这次是你变成应声虫了。”他说。
“我只是在品尝字啊!”
“地球曾经空无一人。”艾瑞儿说道,“接着它学会听自己的声音,有好几百万年都是雷霆大作,海水冲刷悬崖,火山猛烈喷出浓浓的熔岩。可是没有人听得到那声音。现在地球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金星和火星就不能。如果你嫌太安静,就播放巴哈的管风琴协奏曲,我最喜欢户外大型演奏会,因为这样地球上最美妙的音乐就能扩散到太空中去了。还有广播里的音乐会。这个星球演奏着它自己的乐章,一颗小巧的音乐陀螺星,在银河里绕着大火球转啊转。”
“也许你该做诗人,”西西莉亚建议,“但别作太现代的诗就好了。”
“我比较想当自然科学的学者。因为我不太了解你们谈话的内容到底是什么,隐形的字句仿佛从一个人嘴里爬出来,钻进了另一个人的耳洞里,最后化进果冻一般的脑子里去了。”
这就是天使在描述事情时的样子,奇异的字句化进西西莉亚的脑子里,变成她的思想。她躺着想着这些,过了好久艾瑞儿又开始说话了。
“同样奇妙的是你可以用嘴巴塑造出这么多字句。有时候说得快起来,好像泉水一样不停地涌出来。你每次说完话,都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她垂下目光。“我们的行为未必都经过思考。我赶着上学的时候,我自然就会跑起来。我没时间思考怎么移动双腿,想了不绊倒才怪。”
“对了,你们总是要吸气——然后又呼出。那也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吗?”
“是的。”
“容我说句可怕的话,只要哪次你忘了呼吸,你的心就不跳了,你的心不跳了——”
“住嘴!”西西莉亚打断,“我们就不用操心这件事了。”
“抱歉!我们刚才说的是你们是怎么在嘴里塑造无形的字句,然后让它们在口耳间飘送的。每个人的声音真的都不一样吗?”
西西莉亚点头。“妈妈说:‘你有没有睡好?’跟爸爸、爷爷说同样的话,听起来就很不一样。我可以窝在被窝里清楚地听出来是谁在跟我说话;乐器也一样,竖笛吹奏中央C和小提琴拉同一个音,听起来就是不一样。我在书里读过,就算同样是小提琴,也没有两把的音色完全一样。所以我们的声音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证明发声器官和耳朵多么精致。”
“就算窗户关着,我也能听到窗外的风声,或是邮差骑着脚踏车从路上过来……哟,你该看看他摔车的样子!”
“我跟你坐在同一个窗台上。”
“你一定是无所不在!屋子里安静无声的时候,我还听得到下雪的声音。”她说着挥起手臂,“所以我可以用耳朵‘看’!”
“胡说!”艾瑞儿脸上一副禁止的表情,“尽管我们在说些极不寻常的事,你也不该开我玩笑。”
“但这千真万确!我躺在床上听楼下的声音,我简直就可以看到底下发生的事。”
“那么说你天生就有一点天使的视力。”
她在沙发里把自己撑高了一点。“我总觉得你太强调天使与人类之间的不同了。”
“这就更奇怪了,我们就是与你们完全不同。人类是宇宙中某颗行星上一些分子做成的,而且只待在这里一会儿。可是你们在宇宙轻盈飞舞,你们聊天、欢笑、思考,就像天堂里的天使一样。”
“你不觉得天使能这样也很奇怪吗?”
“我们谈过这点了。差别就在我们一开始就存在。我们永远不会掉进虚无,像是用完的肥皂泡沫被冲掉一样。我们就是一直存在,西西莉亚。我们过去一直是这个样子,以后也永远是这个样子。你们则来来去去。”
她大声地叹口气。“我希望我能多想想活着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开始想都不算晚。”
“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好悲哀。”
他降低下来看看她怎么了。“别伤心,如果难过,我会想办法体会。有时候我觉得人类是无病呻吟。”
“你说得倒容易。”
“我们只有一种感觉,有点弱,但同样耐人寻味。”
她擦掉一滴眼泪。“我不记得有个第五感——叫触感。”
他点头。“我们谈论过了覆盖整个血肉之躯的皮肤毛发。你用舌头尝到嘴里的东西,其实你可以用全身来尝。就像你尝别的东西的温度、干湿、平滑或粗糙一样。”
“我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对天使而言,这太奇妙了。海边的石头被波浪冲来冲去,感觉不到彼此的碰撞。石头没办法感觉你们把它捡起来,但是你们却能感觉到石头。”
“对了,你仔细看过我收藏的石头了吗?有些是买的,有些是别人送的,不过大部分都是海边捡的,在那‘无名的海滩’。”
“你是说克里特岛。”
她觉得自己好笨。“你连这个也知道?”
他点头。“你睡着的时候,我不知看了那些石头多少次,不过我永远不会知道抚摸它们的感觉。”
“那好遗憾,有几颗好圆好滑,每次摸,我都想笑。”
艾瑞儿从绿色扶手椅上升起,飘向天花板。他边飘边说:“现在我们来谈谈五种感觉吧。”
“还有第六感呢。”西西莉亚插嘴。
“有吗?”
“有些人相信他们有种感受的能力,让他们知道其他五种感觉所察觉不到的东西。比方说他们能感觉到未来要发生的事,或者他们能感觉出别人掉了什么东西。但是有人认为这只是迷信。”
他点点头,仿佛在说一个秘密。“也许那种感觉哪天能帮我们找到那颗旧圣诞星星。”
“你知道它在哪里?”
“我们得看看……”
西西莉亚想想圣诞节,接着说:“不知道圣诞节的感觉跟这第六感有没有关系。也许到了圣诞节,我们会比平常更像天使。我闻得到圣诞节,我尝得到圣诞节,我还看得到、听得到呢。我可以感受每个包裹,猜出里头装了什么。”
艾瑞儿眼中一亮。“没错,里头的东西。我也想谈谈这个。”
“有关圣诞礼物包裹里的东西吗?”
“不是。有关你体内的东西。”
“哦,听起来好恶心。”
“这真是奇怪。”
“什么奇怪?”
“你们人类觉得谈自己很恶心。想象一下石头讨厌自己是石头,那石头就惨了,因为它要自惭形秽几千年,才渐渐风化成尘土。你们不必拖那么久罢了。”
“好吧,那就谈谈体内的东西,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答应我,等一下要谈谈天堂里的美好事物。”
“天使绝不食言。”
“最好如此,否则我对什么都没信心了。”
“我们谈了老半天天堂的事,有些我们看法差好多,也许你可以给我一些我想要的答案。”
“来吧,问我。”
他深深吸一口气。“你可以感觉到血在血管里流动吗?”
“只有在流血或要验血的时候吧,不过那是血流出身体的情况。”
“感觉如何?”
“有时候就是痒痒的,后来就痛起来。”
“但是你一定能感觉到体内的血肉吧?”
她摇头。“我想我们的构造没办法让我们感觉到皮肤里面的东西。我们可以用皮肤抚摸彼此,还好我们不必老是抚摸自己的身体。”
“一定多少有感觉吧?”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如果身体没事的话,那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有在生病时才会痛。”
“痛?”
“就像被刺到……打到……叮到。”
他无可奈何地双臂一摊。“被刺到或打到或叮到……”
西西莉亚说:“你从来都没有掐过自己的手臂吗?”
“从来没有。”
“你应该试试,要不然你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艾瑞儿想掐掐自己的手臂,不过西西莉亚看得出他没办法掐得准,他摇摇头。
“天使没办法掐自己的手臂,”他承认,“我们什么感觉也没有。”
西西莉亚颤了一下。“那么你们根本没办法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
有那么一秒——甚至两秒——艾瑞儿好像消失了。也许只是她碰巧眨眼睛。
等他再度出现时说:“我得赶紧送你回床上去。”
“为什么?”
“七点啦,再过几秒,闹钟就要响了,现在已经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