蝌蚪

我不知道已经来过这池塘几次了，但今天的景象完全不同。绿油油的树木，湛蓝的天空，令人仿佛置身画中，我打着赤脚却丝毫不用担心地上有枯枝会扎脚。

小矮人趴着看池塘里的蝌蚪。

“你以前知不知道蝌蚪会变成青蛙？”他边把头探向水面，边问我。

我不想回答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笨问题，便把话题岔开：“一定要抓很多只蝌蚪才能变成一只完整的青蛙吧？”

这会儿乌皮拿起罐子给我看，他已经抓到了三只蝌蚪。

“你或许听说过，如果青蛙被人亲一下，它就会变成王子，这些王子都住在有魔法的城堡里哟。”

我早就听爷爷讲过这样的童话故事了！说一只青蛙有一次因为被某个女孩亲到嘴，然后就变成王子。但要我说我早知道这故事的话，小矮人一定会很没面子，觉得我知道的没有比他少，所以我故意装作不知道，让他觉得我笨笨的比较好。幸好我也没机会说，因为乌皮正把罐子从水中捞起来，里面又多了好几只刚被抓到的蝌蚪。

“要用魔法棒搅一搅才行。”他说。

我在树林里晃了一会儿，找到了一枝满合适的树枝。说真的，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真有魔力，但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

这树枝很显然是有魔力的。乌皮还没来得及把它放进罐子里，那些蝌蚪就神奇地变成了一只大青蛙。

“噢！太棒了！”他边尖叫边拿着树枝在空中挥来挥去。

以前从来没有发现青蛙会这么漂亮，因为我一向都比较喜欢蝌蚪。

青蛙突然从罐子里跳出来停在石头上望着我们。这可怜的大青蛙心跳得好快，它的肚子胀得像个气球一般。旁边的罐子里剩下唯一的一只小蝌蚪游来游去。

“可是我们只把事情做了一半。”乌皮口中念念有词。

一开始我还不太懂他的意思。

“我们谁要来亲这只青蛙？”他接着说。

“等等，我才不要咧！”我叫着，我一点都不想亲这恶心的东西。

“如果我们想让它变成王子的话，就一定得亲它。真奇怪，你居然不想亲它。”

“为什么非亲不可？”我差点没哭出来。

“因为你自己曾经也是只青蛙。”乌皮说着，并用魔法棒点点我。

这下子我立刻放声大哭起来，流着眼泪说：“我……从来……从来就不是只青蛙！”

小矮人不但没安慰我，还摇摇头说：“克里斯朵夫·波菲，我们不是说好了你是个真正的王子吗？难道我平白无故会请你吃这么好吃的煎饼？”

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难道我们没说过，王子是怎么变来的吗？”

这些话让我有受骗的感觉。

“难道你还不明白，你曾经也是只青蛙？”

他用那黑溜溜的眼珠子望着我。我一下子联想到了这些黑咕隆咚的珠子在森林里滚动的情景，于是也不觉得他祖母的故事有什么奇怪了。

“我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我说，“会有我，是因为爸爸亲了妈妈。因为他亲了妈妈，所以在妈妈的肚子里有了一些小东西。”

我了解，用这么冗长复杂的解释有点像是在辩驳什么。或许因为这样，乌皮才会坐在小树上擦擦额头，似乎挺伤脑筋。而一旁的青蛙很郑重地端坐在石头上，不停地鼓肚皮。

“我们不应该扯开话题。”小矮人说，“你的爸爸亲了妈妈之后，在她肚子里的不是蝌蚪，难道还会是别的吗？难道亲妈妈会比亲青蛙还好吗？再说，难道你爸爸妈妈没有在你泡澡的时候叫过你小青蛙吗？如果你不是像青蛙这么会游泳的话，你在妈妈肚子里要怎么过活？”

我不知该怎么反驳，但我打心底厌恶这只恶心的青蛙和这个说话不经大脑的小矮人。

乌皮又用魔法棒点点我。

“当然，你尽管可以去讨厌青蛙。”他说，“但是你无论如何都要碰它的嘴，一下就好。如果你不做的话，我们将永远无法进入王子住的大城堡中，那么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童话故事了！”

我终于了解，我是没有选择的。如果我不听小矮人的话，他一定会用魔法棒把我变成青蛙。因为要是青蛙可以变成王子，那王子也一定可以变成青蛙。

我没辙了，只好趴在地上亲了这龌龊的青蛙一下，随后立刻把嘴巴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