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

我就是奥维。嗯，就是我。在很久以前的一个四月的星期六，我在渔人市场碰到了两个由苏哈地来的小孩。是我写了有关他们的故事。我现在也要写一点关于我自己的事，因为我后来又碰到莉克和拉克好几次。有时候，我也会和汉斯彼得及安娜丽莎讲讲话。我必须知道更多有关这两个没有肚脐的小孩的事。

马上我就会再多讲一点，但是我要先说明一下，在莉克和拉克离开半山腰上的房子到城里之后，那个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莉克和拉克才刚离开房子，爸爸和妈妈就从店里回来了。

“我们看到外面有小孩子……”妈妈说。听起来她似乎有点儿难过。“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他们穿的衣服很奇怪，很特别的绿色套装……”

“他们要去参加化装舞会。”安娜丽莎说。

“但是，安娜丽莎，你怎么会知道呢？”

此时，爸爸上了二楼，他们听到他进了孩子们的房间。

“你们马上一起到这里来！”他大声地说，听起来十分生气。

安娜丽莎、汉斯彼得和妈妈一起上了楼上的客厅。爸爸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你们不是要整理吗？”他先说道。

“我们本来是要马上开始的。”安娜丽莎说，但是她马上知道问题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床底下会有面包屑？你们昨晚并没有……”

安娜丽莎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

“他们昨天来过这里。”她说。

“他们？”爸爸问。他的表情十分凝重。

“穿绿色套装的就是‘他们’。昨天你们去参加晚会的时候，他们来过了。”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

“他们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他们从很远的苏哈地来，而且他们没有肚脐。”

爸爸和妈妈有点儿结巴了。然后，安娜丽莎就告诉他们的父母全部的经过。现在父母不再生气，反倒有一点担心了。

“但是……安娜丽莎，”妈妈说，“你要知道这些事没有一件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真的，妈妈？”

“我怎么知道？”

安娜丽莎和汉斯彼得低头看着地板，四个人现在都没有说话。

“星星的外面是什么？”安娜丽莎问。

“没有人知道，”爸爸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人，听到了吗？而且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家里需要维持整齐干净。”

“星星的外面是苏哈地。”安娜丽莎用一种近乎呓语的声音说。

“那是传奇故事。”爸爸说。他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只是很自信地说。

“‘世界’才是一个传奇，爸爸。太阳、树和一切的动物，所有都是虚幻的，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是不是这样认为？你已经十岁了呀！安娜丽莎，你应该学会分辨什么是幻想，什么是真实。”

当爸爸说到“真实”时，他紧紧地抓着茶几的一角，好像那才是最重要的“真实”。

“你不觉得世界有一点奇怪吗？”安娜丽莎又问。

“不……奇怪吗？乱讲！”

“我觉得‘世界’是一个传奇故事。”安娜丽莎说，眼光落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就好像她的视线穿过爸爸、妈妈和客厅的屋顶，直接看到了苏哈地。

“够了！”爸爸大喊。他又开始生气了。“在家里，我说的话才算数！”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手拍了一下茶几。

安娜丽莎和汉斯彼得不能理解爸爸为什么会气成这个样子。

他们当然早就想到了和莉克、拉克的约会，所以他们必须问父母是否可以去看电影。结果父母马上答应了他们。

当安娜丽莎和汉斯彼得提出一个像“看电影”这样普通的要求时，父母好像是稍微放轻松了一点。姐弟俩甚至多拿到了一些买汽水和热狗的钱。太好了，他们有钱可以请从苏哈地来的朋友看电影了。

等到他们下午回家时，家里变得非常干净，床底下已经没有面包屑了。

莉克和拉克在街上跑。他们离开奥维后必须跑，因为他们不想迟到。

他们好几次必须停下来问路。在卑尔根找路几乎和在苏哈地的安纳达宫找路一样困难，在卑尔根找路唯一比较容易的就是，卑尔根只有一度空间，而苏哈地却是N度空间的。

幸好，他们没多久就来到了电影院。看到汉斯彼得和安娜丽莎在那儿，双胞胎高兴地在车流之间手舞足蹈。在“传奇”故事里有两个朋友还真不错。

双胞胎觉得进到黑黑的电影院实在很有意思，先是一堆广告片，然后才开始播放正片，片名叫《超级幻想车》。影片讲的是一些住在传奇故事里的小人偶的际遇，主角叫费瑞德，他住在山顶上一栋奇怪的房子里。莉克和拉克心想，“世界”上的人们也是“传奇”里的“小人偶”，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他们不知道自己住在一个布偶世界里。

一个半小时后，四个孩子离开了电影院的小传奇世界，来到外面的大传奇世界。

他们走过电影院，来到托格曼街——卑尔根最大的一条街。

已经下午一点半了，有些店铺已经关门了，但街上还是有很多人。其中有不少人盯着莉克和拉克看。

双胞胎决定告诉所有人关于苏哈地的故事。安娜丽莎和汉斯彼得尝试阻止他们，但却收效甚微。莉克和拉克现在必须执行他们来到地球最重要的任务。

他们俩站到托格曼街一把长椅子的上面。单单这样做，就让很多人围在他们四周了。

“喂，喂，大家好，”拉克说，“我们来到这‘世界’，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很大的好消息……”

“请大家别害怕！”莉克接着说，“我们是从苏哈地来的，要告诉你们有关奥利弗和奥莉薇亚的故事。”

越来越多的人围在长椅子周围。然后双胞胎就开始讲他们所有关于苏哈地、普乐欧玛和阿发地平原上那颗大水晶球的故事。

他们讲的故事情节既新奇又紧张，但好像还是没有人相信。人们只是一直盯着这两个穿绿色衣服的小孩看。大部分人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打从莉克和拉克开始说话就完全呆住了。

“这情形简直和以前一模一样。”莉克失望地说。她望望她的双胞胎弟弟。“他们根本不相信我们。”

“我现在很生气。”拉克说，“我很生气。我们现在要讲别国语言了。你听到了吗，莉克？”

“因为这不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他们不会相信小孩子可以讲其他国家的语言。”莉克说。

“Ladies and gentlemen（各位先生、各位女士），”拉克用英语说，“我告诉你们，这个‘世界’是个很奇妙的幻想。”

他接着用意大利语说：“La vita è una favola（生命是一则故事）。”

然后，莉克用德语打断他的话说：“Warvm konnen Sie nicht glauben was wir erzahlen？（为什么你们不能相信我们所说的话？）”

“我的老天爷！”站在旁边的一个男人说，“他们会讲英语、意大利语和德语！”

但是莉克和拉克还没有说完——他们现在才刚刚开始呢！他们接着说西班牙语、芬兰语、汉语、俄语、斯瓦希里语……

“他们说斯瓦希里语！”一个很靠后、很黑很黑的男人叫了起来。

他疯狂地摇动双臂大喊：“那两个小孩在说斯瓦希里语呢！”

从苏哈地来的孩子哇啦哇啦地一直讲下去。汉斯彼得和安娜丽莎惊奇地拍着手，其他人也开始拍手。很快，这群人就骚动了起来。

“这简直是奇迹！”一位老太太叫了起来。还来不及说其他的话，她就跌倒了。她绊了一跤，直挺挺地躺在街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一位观众很疑惑地叫道。

“我们是从苏哈地来的。”莉克说，“而且你们也都是从那里来的。”

“你们快点醒过来吧！”拉克说，“你们得自己爬入传奇的‘世界’里。”

现在有一些观众真的抱起了双臂，像是在思考一般。

“请你们大家从那长长的睡梦中醒来吧！”拉克很诚心地恳求他们。

可是，此刻却发生了一件完全不合气氛的事。一个男人慢慢地走进了托格曼街，当他看到莉克和拉克时，马上就停了下来，用一种警告的声音指着他们说：“他们又来了，就是昨天在庆祝会广场上的那两个孩子。”

所有人都转过身来看他。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式，把整个气氛都改变了，没有人再拍手了。莉克和拉克知道他们的表演结束了。

“我好害怕。”安娜丽莎说。

“我想回家了。”汉斯彼得低声说。

“我们快逃吧！”莉克和拉克说。

就在这一刹那，人群冲着他们来了。

“抓住他们！”

“打电话给警察。”

汉斯彼得、安娜丽莎和由苏哈地来的双胞胎必须尽可能地快跑，才能躲开那一群近乎疯狂的人。他们跑过托格曼街，朝卑尔根最大的百货公司“申德”那个方向跑去。

“我一点都不明白，”安娜丽莎一边跑一边说，“我们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但是无论她怎么想，都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好多人都加入了追逐他们的行动。

“我想，大人们认为被别人骗了就会很不高兴。”莉克喘着气说，“当我们突然躲进水晶球里不见的时候，他们一定认为自己被骗了。”

他们跑进了申德百货公司的第一层楼，很多人都跟着进来，货架上的裙子和内衣被吹得像旗子一样乱飘。

“扶梯！”汉斯彼得叫道。

他们全速跑去，站在扶梯上，到了二楼。这是莉克和拉克第一次看到扶梯。

“像这样神奇的楼梯，我们的安纳达宫也该有。”莉克羡慕地说。

很快，孩子们到了第四层楼的玩具部，他们已经甩掉追他们的那群人了。他们赶紧跑进厕所锁上门。

“我们回到水晶球里去。”莉克认真地说。

“我们也要回家，回到爸爸和妈妈那里。”安娜丽莎接着说，“要不然他们会非常生气。”

“想想看，万一他们抓到我们，一定会把我们丢进监牢里的。”拉克说，“我不相信地球上的人会喜欢没有肚脐的小孩。”

四个小孩严肃地望着彼此。

“我有一个计划。”汉斯彼得说，“一个很好的计划。”

另外三个人很疑惑地看着他。

“这件事对我和安娜丽莎来说没关系，因为我们是正常的孩子，不必害怕什么。”

“但是这又帮不上我们。”拉克有点儿埋怨地说。

“有，非常有帮助，我们可以互换衣服。”

“那么我们就会被抓起来。”安娜丽莎说。她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计划。

“没关系。”汉斯彼得继续说，“我们可以给他们看我们的肚脐，并且告诉他们我们住在哪里。”

四个人互相望了望。

“这真是个好计划。”安娜丽莎说，她的勇气又来了，“如果我们借衣服给你们穿，就没有人会问你们是谁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奇妙的计划。他们用瀑布落水般的速度，把衣服脱下放在地板上，并且彼此交换了衣服。莉克穿上了安娜丽莎及膝的短袜、蓝色的裙子和红色的毛衣。拉克穿上了汉斯彼得的裤子和衬衣。汉斯彼得和安娜丽莎则穿上了那绿色的连身套装。

又一次，汉斯彼得和安娜丽莎看到了苏哈地双胞胎光光的肚皮。然而他们现在不再害怕，只不过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罢了。

他们换完衣服，彼此看看，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我们要分开走，”安娜丽莎低声说，“这是坐福乐缆车的钱。”

门开了，汉斯彼得和安娜丽莎冲了出去，闪过两个正在等着上厕所的男人，然后快步下楼，消失了。

莉克和拉克看着汉斯彼得和安娜丽莎穿着他们的绿衣服跑了，觉得很奇妙。

望着他们，好像是从后面看自己一般。他们倒是可以轻松了，因为他们现在看起来和一般的孩子并无二致。

他们很镇定地走出了百货公司的一楼，在那儿仍然有一些人跑来跑去要找那两个穿绿衣的小孩。但是没有人注意莉克和拉克。

他们走到福乐缆车站。

“我们要到最上面。”拉克对售票的女士说，然后把安娜丽莎给他们的钱放在她面前。

“只要单程吗？”她问。

孩子们点点头。

“你们还要不要下来呢？”

“不要。”莉克说，“我们不想下来了。”

“我想想看……嗯，你们想跑着下来，是不是？”

“我们飞下来。”拉克说。

当他们刚要走进那个暗暗的隧道时，下面入口的地方有些事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是安娜丽莎和汉斯彼得。

因为莉克和拉克的缘故，他们已经被抓起来了。有一大群人围着他们。

一个警察紧紧地抓着他们俩的手臂。

拉克想要立刻逃跑。虽然那两个孩子被抓起来已经够糟了，但至少他们还有父母和肚脐。如果莉克和他被抓，他们一定会被丢进监牢里的。

“等一下。”莉克说，“我们才不需要害怕呢！我们看起来就像一般的孩子。此外，我们也必须坐福乐缆车到山顶上去拿回水晶球，免得别人找到它。”

现在安娜丽莎和汉斯彼得也看到他们了。安娜丽莎试着想要跟他们打个招呼，叫他们不必害怕。

“放开他们。”当莉克和拉克从警察身边走过时，莉克对警察说，“对和自己不一样的人这么凶，可不太好。”

“虽然他们是从苏哈地来的。”拉克说。

汉斯彼得和安娜丽莎对他们神秘地笑了笑。莉克和拉克对他们俩眨了一下眼睛后，便加快脚步往前走，不久后便上了缆车。很快，他们就要到福乐山顶上，俯瞰整个城市。

“想想看，如果水晶球不见了，该怎么办？”莉克担心地说。

“那我们就回不到苏哈地了。我们就必须永远留在地球上了。”

“也不是永远！地球上还有‘时间’呢！我们会和故事里的其他人一样，会变老，然后死掉。”

下了缆车后，他们开始跑，因为他们不敢想象万一水晶球丢了会有什么后果。不过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当初藏水晶球的地点。

他们迅速地拿开覆盖着水晶球的树叶。幸好，水晶球不但还在，而且毫无损伤。

他们打开了水晶球的门，坐了进去。

“到警察局！”拉克说。

然后，他们就很漂亮地停在山下警察局前面一辆警车的旁边。可是过了不久，就有一个警察和四个大人朝他们走来。

“到汉斯彼得和安娜丽莎那里。”莉克说。

他们俩进到一间很大的屋子后，便看到由半山路来的孩子正在和四个警察讲话。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因为突然有个水晶球跑到屋子中央。水晶球不但来得快，还像眨眼一样快。

莉克小心地开了门，叫嚷着：“马上放他们走！”

奇怪的是，没有人想来抓他们。相反，四个警察用手蒙住眼睛、动也不敢动，害怕得像孩子似的。

莉克和拉克向汉斯彼得和安娜丽莎招招手，然后他们也跳进了球里。四个人在一起有点儿挤，但是相信监牢里也会一样挤。

就在此时，警察拿开蒙眼睛的手，向他们走过来。

“到托格曼街！”莉克说。

载着四个孩子的水晶球立刻就飞到托格曼街的人群里。人群一阵慌乱，四处逃窜。

孩子们从球里爬出来，但是他们还来不及讲完“世界是一个传奇故事”这句话，就听到警车拉着警笛声从各个方向朝这边聚拢过来。

没多久，一辆警车开进了托格曼街。另外又有一辆从别的方向开过来。车里跳出八名惊慌失措的警察，直直朝水晶球走来。

孩子们又爬进了水晶球。

“离地三米。”正当第一个警察要抓住水晶球的时候，拉克赶紧说。

刹那间，他们升到了半空中，朝下望着所有的警察。好几个警察撞在一起，因为他们是从不同的方向朝水晶球跑过来的。现在他们没抓到水晶球，反而抓到自己人，并且跌得四脚朝天。

“先往前，再往后飘动。”拉克说。

水晶球就在那些吓坏了的人头顶上飘来飘去。

“你们可以放弃了。”孩子们说，“因为你们永远抓不到我们的。”

他们突然看到奥维也在下面。他慢慢地从书报摊那儿走出来仰头看着水晶球，还和他们招了招手。

“太好了，孩子们！”他叫喊着，“你们要继续坚持下去。”

莉克和拉克也挥了挥手和他致意。他现在开始相信他们所告诉他的一切有关“世界”和苏哈地的事了，因为他真的看过他们没有肚脐的肚皮。

更多人开始聚集在下面的街上，也有更多的警车纷纷开过来。还有几辆消防车，载着水炮和云梯，疾驰过来。

一个警察用扩音器对他们说：“马上降下来！”

汉斯彼得和安娜丽莎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他们真的害怕了。

“空间是所有人的。”拉克说。

“你们马上下来。”警察用警告的声音说，“你们这样子飞来飞去是不合法的！”

“我们没有肚脐，”莉克叫着说，“这是不是也不合法呢？”

“你们如果不马上下来，我们就不得不用水炮把你们打下来。”

这时，孩子们看见一辆消防车缓缓地开到他们正下方，下一秒钟水炮就对准了水晶球。

“快点，我们必须逃走了。”安娜丽莎说。

刚好拉克看到一家旅行社的窗口贴着一张大海报，上面写着“撒哈拉”。于是他说：“去撒哈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