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好部下和壞領導

    ──段祺瑞

    一九、好部下和壞領導 - 图1

    段祺瑞是第一批受過正規訓練的中國軍人,嚴復和北洋水師將領的同儕,因此論輩分比大多數北洋陸軍將領高。而在李鴻章和左宗棠的湘、淮軍中,儒將通常認為:民兵只要學三個月的瞄準,就可以上戰場了。

    一八八五年,他在北洋武備學堂學砲兵。一八八九年,他留學德國。這時的德國是毛奇神話1的發源地、全世界陸軍的麥加,日本和拉美的軍官都到這裡觀摩、進修。袁世凱小站練兵的時候,招徠他參加。後人往往認為,他從此加入了袁世凱的幕府。不過,段祺瑞自己可能不是這麼認為的。新式軍官的素養不同於湘、淮軍人,部分就在於他們的職業道德不一樣。新軍軍官有意識地強調他們跟民兵領袖的區別,猶如戈登將軍不肯承認華爾和白奇文2是他的同儕。職業道德的關鍵在於克己的榮譽,瞧不起舊軍的私人色彩,喜歡在客戶面前自居價值中立的軍事技術人員。民國成立後,這種職業道德的水準反而降低了。段祺瑞的特點就是職業性,不跟上司共進退。他回國以後,並不像淮軍前輩一樣回鄉招兵,然後遊說朝廷任用,而是耐心等待符合他標準的新軍。無論誰做他的領導,他都照樣辦事。依照民國對軍閥的定義,他這種表現就不能算作袁世凱的軍閥系統。袁世凱器重他的專業能力,籠絡備至。但袁世凱一九零九年垮臺的時候,第四鎮統領段祺瑞只是改任第六鎮。

    官制改革引起了一系列連鎖反應。大運河廢弛已久,然而漕運總督和一應官署仍然長期沒有裁撤,現在終於淪為改革最沒有爭議的犧牲品。此舉造成的政治真空如何填補,當時的名流沒有達成共識。最激進的意見主張索性恢復古徐州的建制,糾正明太祖武斷破壞自然疆界造成的惡果。瞿鴻禨主導的軍機處不想走這麼遠,決定用江北提督取代漕運總督,綏靖這片群盜如麻的地區3。段祺瑞以侍郎銜兼任江北提督,駐節清江浦。這時從理論上講,他已經是大清武臣之首,在文主武從的基本原則下,不可能再升遷了。嚴復早就指出:新軍將領接受過西洋高等教育,知識水平比科舉文官高得多,如果繼續用文主武從的舊規矩限制他們,彷彿他們仍然是「好男不當兵」丘八文盲,不僅有失公正,而且在政治上極不審慎。段祺瑞的侍郎官銜就是制度上的突破,預示下一輪改革不能繼續迴避這方面的敏感問題。

    然而,歷史留給大清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實需要比理論更有力。武昌起義打破了一切成例,朝廷病急亂求醫,委派段祺瑞為湖廣總督。民國肇造,政權完全落入新軍軍官手中。依據亨丁頓的理論,他們是現代化進行時國家唯一真正現代化的力量,天然擁有「吾曹不出如蒼生何」的自信。二次革命實際上是一次篩選,正規化程度最高的北洋軍聯合正規化程度較高的各省軍隊,掃蕩了正規化程度最低的各省軍隊。蔡鍔、尹昌衡4和黎元洪這樣比較專業的軍官站在北洋一方,很大程度上是出於敵視浪人的階級本能,因為他們剛剛為了維護有產階級的利益,費了很大力氣來屠殺和清洗革命黨人放進政府的會黨和煽動家,實在不願意再受二茬罪。他們願意為穩定、秩序和財產權而戰,卻不願意為帝制或共和而戰。袁世凱高估或錯誤理解了他們並非無條件的忠誠,放棄了秩序維護者的角色,結果遭到迅速的拋棄。護國戰爭的階級結構跟二次革命一模一樣,只是麻煩製造者由孫文變成了袁世凱,由段祺瑞公開主導、蔡鍔暗中配合變成了蔡鍔公開主導、段祺瑞暗中配合。

    第一次法統重光體現了西方晚近的共識政治:各主流黨派以拋棄本黨極端分子為代價,跟敵對黨派的溫和分子達成默契。溫和派與溫和派之間的綱領差異趨向縮小,降低了政權更迭的危險性。這種局面沒能長期維持,責任不在一方。舊國會解散的悲劇不是任何一個集團刻意設計的陰謀,而是各方缺乏良好協調造成的交通事故。良好協調是長期經驗積累的產物,主要取決於成文法不能體現的默會知識。段祺瑞在此期間的表現證明,他驚人地缺乏管理能力和知人之明。

    許多專業人員都是這樣,高度依賴現成的支持系統。在支持系統不完備的情況下,他們的表現還不如江湖人物和業餘愛好者。負責人的職務要求他必須知人善任,而非自己有能力。就此衡量,段祺瑞明顯屬於好部下和壞領導,欺騙他比欺騙袁世凱容易得多。除了飛揚跋扈的徐樹錚以外,他提拔的人不是庸才就是叛徒。許多人還身兼兩者,例如靳雲鵬和段芝貴。所謂的皖系沒有吳佩孚這樣的核心大將,更多地存在於攻擊者的口中,沒有給他們名義上的領袖帶來什麼好處。段祺瑞濫用了用人不疑的格言,隨意授權近臣以他的名義行事,各個小組的舉動往往相互衝突,他卻不負指導和協調的責任。張敬堯在湖南做了什麼,他並不清楚,但張敬堯倒臺造成的後果,照樣落在他頭上。通常算在他或皖系頭上的政績,其實主要是交通系和研究系5的傑作。這些人在段政府當中的地位比較邊緣,通常遭到比較內圈人士的阻撓破壞,而且同樣很少依據段總理本人的宗旨辦事,並不介意在段政府倒臺時落井下石。

    段祺瑞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真實處境。他是一位有名無實的強人,對北洋諸將只能行使元老的權力,沒有硬碰硬解決問題的資本。面子一旦撕破,羈縻的權力就會蕩然無存。他這種類型的政治家最需要法統的無形力量保護,而他卻為了純屬意氣用事的理由破壞法統。法統一旦不再令人敬畏,總理還可能令人敬畏嗎?

    《參戰案》的糾紛開始時,段政府擁有大約四成的國會議員支持者。其餘六成議員大多沒有明確的態度,堅決反對的極少數主要是出於人事派系的恩怨。孫洪伊的黨徒主要是忍受不了徐樹錚的態度,黎元洪的支持者主要是忍受不了段祺瑞的態度。反對政策本身的議員幾乎找不出來。徐樹錚年輕而好事,喜歡自我表現,一再獨占發言時間,讓眾多長輩覺得自己很沒面子。段祺瑞則是天生沉默寡言,勝任不了院外活動集團的任務,他的表述簡短而生硬,得罪了幾乎所有的同黨。國會出於教訓段祺瑞的目的,用程序擱置的手段對付他,也就是不願意留下明確反對《參戰案》本身的紀錄。日後的廣州非常國會由最激烈的反段人士組成,通過同一項《參戰案》一點沒有問題。國會這種做法確實是意氣用事,但段祺瑞的反報復更加意氣用事。他指望早已被自己得罪的大總統解散國會,其實國會的態度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替大總統出一口惡氣。大總統的拒絕本來可以用來轉移責任,他卻乾脆連大總統一起反對。法統威靈掃地,府院雙方都是犧牲品。而且由於段祺瑞的既得利益較多,他實際上是最主要的受害者。法統重光初期走投無路的極端勢力由此得到機會,反而占據了歷史的中心地位。

    段祺瑞致命地缺乏政治判斷力,突出地表現在他沒有吸取教訓的能力。他三次組織政府,每一次的政權基礎都比前一次更狹窄。他為了排除前次障礙而採取的補救措施,每一次都給他造成了更大的障礙。每一次的調解人跟他本人打過交道後,都會變成他的敵人。徐世昌曾經出面調解府院之爭,在大總統任內卻比黎元洪更擅長暗中破壞段政府的基礎。張作霖試圖調解皖、直之爭,見過段祺瑞以後就完全倒向直系。從他的出身和背景看,他比任何人都更不適合扮演革命者的角色。然而他卻通過臨時執政府,將斷絕法統的責任攬在自己頭上,從此消滅了自己東山再起的機會。

    黎元洪對一九一二年約法、吳佩孚對一九二三年憲法忠心耿耿,才能保持超越尋常軍官的政治影響力,甚至在身敗以後仍然能夠凝聚遺民志士的忠誠和敬佩。而段祺瑞為討好馮玉祥而自稱「革命政府」,此後已經注定兩頭不是人。如果他稍有遠見,不可能看不出臨時執政府是張作霖和馮玉祥的妥協。張作霖對北洋傳統猶有敬畏,馮玉祥已經決心把執政府當作人肉盾牌。段祺瑞如果依靠張作霖,很可能暫時被馮玉祥趕出北京,但張作霖很可能擁護他做名義上的北洋共主,無須組織軍政府性質的大元帥政府了。這樣的政府是否能夠抵抗北伐,猶在未定之中,但吸引閻錫山和抗擊馮玉祥的地位無疑比大元帥政府有利得多。然而,段祺瑞一如既往地選擇了對自己最不利的路線。

    「革命政府」的「革命」字樣並不是一句空話,意味著廢除法統和條約義務,重啟戰爭狀態。撕毀《辛丑條約》,只有在執政府廢除法統之後才有可能。破壞京、津非軍事區,意味著重啟踐踏國際準則的義和拳戰爭。以十九世紀的國際習慣,這種行徑相當於德國政府公開為希特勒平反。當然,執政府(或者不如說劫持執政府的馮玉祥)沒有資格跟德國相比。他們的地位更接近可憐的黎巴嫩政府,在真主黨的威脅下進攻以色列的非軍事區,為伊朗充當人肉盾牌,卻獨擋以色列的報復。三一八事件前夜,蘇聯、馮玉祥和日本分別扮演了伊朗、真主黨和以色列角色。直到抗戰前夜,除了蔣介石取代段祺瑞,共產黨取代馮玉祥以外,基本格局沒有多少變化。日本軍隊不出所料地報復,執政府不出所料地無法抵抗。這時,李大釗和徐謙(也就是著名的北方局)領導的學生運動及時逼宮。

    任何稍有歷史常識的讀者都會明白,段祺瑞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是強者。他與其說像濫殺婦女兒童的波斯皇帝,不如說像報復蒙古使節的南宋皇帝。國、共兩黨不派馮玉祥和鹿鍾麟逼宮,卻派來了劉和珍6,其實是一種踐踏江湖道義的行徑,跟賴比瑞亞前總統泰勒7派兒童團殘殺俘虜一樣。曹丕和忽必烈逼宮的時候,至少允許蒙塵天子保持受害者的形象和喊冤叫屈的資格。兒童團代替大臣和軍官,目的就是要剝奪失敗者的最後一點安慰。兒童團的主人卻可以得到雙重的利益:不需要為政治代理人的錯誤和罪行負責,還可以誣告對方殘殺平民,彷彿他們的代理人可以在執行政治任務的同時享受平民的權利。

    當然,這種無賴手段肯定會導致西歐政治倫理的瓦解。後者的實質就是嚴格區分文武官員和普通民眾的權利義務,從而為平民換取了免遭政治軍事行動傷害的特權。如果有人能夠同時享有文武官員的權力和普通民眾的權利,實際上就是在世界舞臺上用張獻忠淘汰宋襄公。這種人經常活得足夠長,親身領教自己創造的世界;甚至經常活得太長,足以恬不知恥地冒充無辜受害者。李大釗、魯迅和劉和珍如果能夠活到王明、周作人和丁玲的壽數,恐怕沒有任何高妙的手段能夠屏蔽他們暮年的恥辱和痛苦。林昭8如果像劉胡蘭一樣死於土改工作組時代,大概也會從自由女神幻想小說的主角淪為女烈SM幻想小說的主角。張國燾在這種人當中,就算是下場最好的,主要因為他以免費搭便車的方式,享受了西方文明施捨給弱勢團體的恩惠。在西方文明主宰的世界上,民眾譴責偶然的暴行。在非西方文明主宰的世界上,民眾感激偶然的仁慈。劉和珍的世界仍然屬於前者,丁玲的世界已經屬於後者。

    段祺瑞沒有在大沽口事件9以前及時引退,已經錯過了最佳的下臺時間。馮玉祥私刑處死他唯一能幹的親信徐樹錚以後,他仍然戀棧不去,只能視為不可救藥的愚庸。然而他在三一八事件以後繼續堅持,卻不失馬基維利主義的好學生,因為他自己已經橫豎做不成正面人物,讓馮玉祥落到同樣下場就是他能夠指望的唯一成功。劉和珍逼宮勝利,等於馮玉祥不戰而勝。鹿鍾麟帶兵殺進執政府10,等於剝奪了馮玉祥又占便宜又賣乖的機會,其實就是段祺瑞的勝利。政治家的成敗有許多不同的評判標準,想盡可能保護自己,還是想盡可能傷害敵人,各有不同的玩法。段祺瑞最後的玩法表明,他已經根本不想東山再起了。

    他的晚年是節制和體面的,因為他的缺陷主要不在道德方面。他這種人如果生在比較正常的社會,很容易成為優秀的軍官,足以發揮技術能力,卻不會暴露判斷力的弱點。他客串政治家,主要是時勢所逼和資歷所致,實際上害了他,也害了他的國家。他犯下的罪行比大多數同時代人更少,犯下的錯誤卻比大多數同時代人更多。然而正如塔列朗親王11所說,有些錯誤比罪行更嚴重。歷史對他極其慷慨,對他的前人和後人卻非常吝嗇。他用普普通通的愚庸葬送的機會窗口,無數大智大勇之士用無限的犧牲都無法贖回。


    1毛奇(Helmuth Karl Bernhard von Moltke,1800-1891),也稱老毛奇,普魯士和德意志名將,陸軍元帥,參謀本部制度的發揚光大者。他精通大戰略,一切計畫和行動都能與俾斯麥的外交政策相配合,每戰必勝,從未敗北,是普魯士統一德國的頭號軍事功臣。他強調先發制人,迅速進攻,集中優勢兵力,分進合擊,特別注重鐵路在戰爭中的作用,在軍事思想、制訂計畫和指揮作戰三個方面都取得了極高的成就,被各國軍界視作一代宗師。
    2華爾(Frederick Townsend Ward,1831-1862),美國浪人,「常勝軍」第一任隊長,他戰死後,白齊文(Henry Andres Burgevine,1836-1865)接任。一八六三年初,李鴻章撤掉白齊文,派英軍官奧加倫暫行接替,三月下旬由著名的戈登(Charles George Gordon,1833-1885)接任。戈登為科班軍人,瞧不上出身浪人的前任。
    3明洪武初年建都應天府(今南京),以應天府、蘇州府、鳳陽府等十四個府級單位為直隸。明成祖朱棣遷都後,原京師地區改稱南直隸,原轄區基本不變。清順治二年(1645年)沿明制設江南承宣布政使司,廢除南京國都地位,巡撫衙門設於江寧府。到清朝中後期,江蘇境內形成了二督一撫三個中心的格局:兩江總督駐江寧,江蘇巡撫駐蘇州,漕運總督駐江北淮安之清江。晚清漕運衰落,在裁廢漕運總督的過程中出現了蘇淮分省問題。光緒三十年(1904年),張謇擬就《徐州應建行省議》,建議以徐州為中心,從蘇、魯、豫、皖四省各分出一些州縣,劃為徐州行省。朝廷否定了徐州建省計畫,決定蘇淮分省:裁撤漕運總督,將其缺改為江淮巡撫,「與江蘇巡撫分治,仍歸兩江總督兼轄。」但蘇淮分省遭到輿論的強烈反對,幾經波折,最後「收回江淮設省成命,裁撤漕督,於徐州地方添設提督一缺,以資重鎮」。
    4尹昌衡(1884-1953),四川彭縣(今彭州市)升平鎮人,四川武備學堂畢業後赴日留學,回國後任廣西陸軍小學堂監督、四川陸軍速成學堂總教習,辛亥革命時處死總督趙爾豐,成為四川都督府都督,後改任川邊經略使。一九一三年底被袁世凱招至北京後軟禁,袁死後被黎元洪釋放,從此閒居。
    5段祺瑞執政時,曹汝霖、陸宗輿、章宗祥等結成「新交通系」(相對於梁士詒的「舊交通系」),幫助段祺瑞辦理借款、包辦國債。梁啟超、湯化龍等的「研究系」在討伐張勳復辟時與段祺瑞走到一起,段祺瑞執政以後,「研究系」要人紛紛入閣。但好景不長,段祺瑞用自己的嫡系班底組織安福國會後,「研究系」被邊緣化。
    6劉和珍(1904-1926),女師大學生自治會主席,驅楊風潮的主要參加者,三一八事件中喪生。她的好友、一同喪生的楊德群(1902-1926)是國民黨員。
    7泰勒(Charles McArthur Ghankay Taylor,1948- ),非洲軍閥,一九九七年至二零零三年八月十一日間任賴比瑞亞總統。一九九一年,他扶植起一支名為「革命聯合陣線」的獅子山反政府武裝,他以低價購入冷戰後大量過剩的東歐軍火,再轉運獅子山換成鑽石,這些鑽石帶來更多軍火、給養和美元。在他的操縱下,該武裝和塞政府血戰十一年,造成近三十萬人死亡。泰勒大肆擴軍,賴比瑞亞約十分之一的兒童被他抓去當兵。娃娃兵只要被抓來,就逼迫他們殺人、強姦,讓他們從此難以自拔。二零零三年七月,美國強烈要求泰勒下臺,並停止對賴比瑞亞的經濟援助。八月泰勒辭職,逃亡奈及利亞。十一月,美國國會下決議獎賞二百萬美元捕獲泰勒。二零零六年三月二十九日泰勒試圖逃入喀麥隆,在邊境被捕。他被關押在海牙聯合國監獄中,受獅子山特別法庭審判。二零一二年五月三十日被裁定謀殺、強姦及強迫兒童當兵等十一項罪成,判處入獄五十年。
    8林昭(1932-1968),原名彭令昭,林昭是筆名。蘇州人。一九五零年蘇南新聞專科學校畢業後參加農村土改,一九五七年在反右運動中被劃為右派,從一九六零年起被以「陰謀推翻人民民主專政罪,反革命罪」長期關押,飽受虐待,在獄中寫了近二十萬字的血書。一九六八年四月二十九日被槍決。五月一日,公安人員來到林昭母親家,索取五分錢子彈費。
    9一九二六年三月九日,國民軍在大沽口設置水雷封鎖港口。三月十日,英、法、日、美、意等國駐華使館開會,抗議國民軍封鎖大沽口違反《辛丑合約》,要求撤除一切入京障礙。國民軍於三月十二日宣布開放大沽口岸,可是當日下午,日本驅逐艦在進入大沽口時,國民軍又鳴槍示警,雙方發生交火。事後,日本政府以破壞《辛丑合約》為由向中國提出抗議,並聯合《辛丑合約》八個簽字國的公使,於三月十六日發出最後通牒,提出「拆除大沽口國防工事、北京至出海口的交通不得發生任何障礙」等要求,並限北京段祺瑞臨時執政府在四十八小時以內答覆。十七日,八國軍艦雲集大沽口進行示威。隨後,國共兩黨發動學生運動衝擊政府,即導致劉和珍等人喪生的三一八事件。此事導致段祺瑞成為眾矢之的。
    10一九二六年一月,馮玉祥下野去蘇聯尋求援助,張之江任國民軍總司令,鹿鍾麟任國民軍前敵總司令(後任東路總司令)。三月十九日,蘇聯顧問做出決定,在國民軍撤出北京之前趕走段祺瑞。為此,必須勸馮玉祥任命鹿鍾麟為警備司令。四月九日,回京的鹿鍾麟派兵包圍了執政府和吉兆胡同段宅。第二天發布布告,說段祺瑞「禍國殃民,無所不至」,驅逐了段祺瑞。
    11塔列朗(Charles Maurice de Talleyrand-Périgord,1754-1838),法國外交家,人稱「變色龍」,歷仕多朝而屹立不倒。他手段高超,在法國戰敗之時仍能利用列強之間的矛盾保護法國的利益。撰有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