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的本质就是参与和妥协

    杨传银:但是放在中国,您刚刚说的这些问题恰恰是中国存在的,如果要把您在书中提到的这些选择在中国落实的话,还是存在很难突破的一个问题。

    涂子沛:突破的关键,还是培养公民精神的问题。大家愿意去参与公共事务,愿意去发言,情况就会彻底改变。我们可以看看古今中外的历史,专制制度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制度的存在,其实是我们大部分人理性选择的结果。专制者把你的一部分权利拿掉了,被拿掉权利的人就在想:我要是反抗,把这个权利夺回来,成本和收益各有多大呢?他一计算,发现他如果要拿回他失去的权利,和专制者对抗,他可能要失去更多,成本比收益大,理解这个问题的关键是:当一个人通过抗争从专制者那里拿回了这个权利,受益的将是一个社会的全体成员,他们都可能重新获得这个权利。也就是说,整个群体都受益,但代价却可能要少数人付。每个人一理性计算,结果不约而同都放弃了。专制者其实也在计算,他在找那个专制的“度”,把自己的专制放在一个大家可以适度容忍的框架里面,因为,他不怕一个人反抗,他怕的是大家都反抗,如果超出那个度,引起大多数人的反抗,那他就完蛋了。所以要破局,主要看有多少人参与,大家都参与,形成一个集体行动的态势,情况就会彻底改变。这也是专制者要不遗余力打压集体行动的原因,一旦有集体行动,他就把那个头头打掉,其他人一看做头头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就又放弃了。正因为如此,专制制度才会存在。

    杨传银:击碎这一块的可能性在哪里呢?

    涂子沛:集体行动的形成,最重要的是民众的自觉,他们知道了自己必须要参与。中国人的参与感比较差,我们长期处于农业社会,农业社会是靠天吃饭的,靠血缘关系,靠地、靠自己,工业社会就不一样了,是一个大协作的社会,你必须要有公共精神、协作精神。中国人为什么公共精神、协作精神比较差,跟我们进入工业社会的时间比较短也是有关系的。

    当然我们更希望体制能够建立更好的分权制衡和监督,但是如果公民社会真正成熟了,其他的事情将是一个由下而上的过程,自然而然就会发生、做到了。

    我觉得广东现在就做得很好,它把非政府组织放开了,看起来这是一小步,其实是历史的一大步,因为你一放开,老百姓就可以自由结成团体,他们会自动寻求把利益诉求捆绑在一起,一旦捆绑在一起,形成一个团体了,现代信息社会有很多工具,人其实很容易连接起来的,就会形成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就会形成一种监督。

    杨传银:刚才您也提到了有一些人是要当英雄来推动这个事情,另一方面来说美国政府或者资本一方是有一定的妥协的,您在书中也提到了关于妥协的问题。但是在许多环境之下这个妥协可能是很有限的,比如在极权国家里。

    涂子沛:民主的本质就是妥协。一个善于妥协的社会,才是一个理性的社会。妥协的发生也是有一个临界点的,当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的时候他就必须妥协,问题是维权人士常常是孤岛,给予支援的人太少,伸出手的人太少,最后轮到自己头上就嗷嗷叫,别人再受苦受难,我视而不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所以还是缺少一个公共精神,一个参与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