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复兴的自媒体
此刻,我正在iPad mini(苹果公司推出的小尺寸触控屏平板电脑)上,交替使用苹果的文字处理软件Pages和微软最新版的Word写这本书。借由iCloud(苹果公司所提供的云端服务)和微软的云服务,文档可以同步至我的iPhone(苹果手机)、Mac Pro(苹果公司推出的高阶桌上型电脑)修改,可以随时通过微博和微信公开发布,几万个陌生的账号和上千个真实的人可以几乎无时滞地读到我的观点。
在接下来的十几秒到几十小时,我的受众会在各个渠道和平台上评论、赞、骂或者投放广告。如果文章受到关注,搜索引擎就会发现,门户和垂直网站编辑会写来私信。
如此,我也在茶余饭余会余、车上厕上床上的碎片时间,一个人完成了一个工业化媒体所做的一切,即所谓“发现——定义——呈现——到达”。如果吸引到广告主,我还会有现金收入和一个标准个体户的赢利模式。
一不小心,我成了一个自媒体。
自媒体至少修补了工业化媒体的两个有缺陷的基因:不再产能过剩(只会产能不足);不再有角色冲突与身份危机。他们是自己的主编,也是自己的大股东。
2012年春天,在北京朝阳公园门口一家饭馆的户外餐桌上,罗振宇一边四下找烟灰缸,一边向我娓娓道出他的宏伟计划。2013年结束时,他成为中国最成功、最有名的自媒体人。我预见到他走在对的方向上,但我没有预见到一切来得这么快。到2014年3月,罗振宇创办、运营的自媒体《罗辑思维》在微信上拥有170万订阅用户,视频版内容累计8000万人次观看,2.5万人付费200元或1200元人民币成为其不同级别的年度会员。
突然走红的自媒体是突然现身的吗?
且不说古代自媒体已经有各种形态,即使在互联网时代,自媒体已经有过几次脱颖而出的机会。在国外,从早期万维网上的个人主页到博客,自媒体已经拥有了一个比较开放而成熟的市场。在中国,经过BBS(电子公告牌系统)、博客的培育,只有微博和微信才真正焕发出自媒体的神采,走到聚光灯下。
自媒体是工业化媒体不断降解过程的终极产物。“个体私有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私有化”。它并不是指发生在媒体外部,私人资本收购国有媒体股权;而是发生在媒体内部,因媒体的生产能力和生产资料由个人实际占有,而由个人实现媒体化和商业化。
“个人私有化”使工业化媒体日渐式微的赢利模式愈加脆弱,媒体人被媒体公司锁定的个人产能流失,媒体业的利润来源被悄悄侵蚀。
最初,供职于一家媒体的员工给其他媒体或直接向市场供应内容产品,或由媒体从业人员下海自制品牌,这一现象由点到面,势成燎原。
接着,媒体人利用移动互联网技术服务,创办运营个人所有的媒体,进而商业化。这是个人对劳动力的重新配置,也是信息技术和互联网推动的生产资料的“个体私有化”。
在“个人私有化”过程中,拥有内容生产能力的个人傍上了强大的盟友——互联网和互联网企业。
互联网和互联网企业为什么支持内容生产“个体私有化”?
因为身处下游,它们高兴地看到“个体私有化”从两个方向削弱了新闻与内容生产者对自身的议价能力,帮助自己巩固市场优势乃至垄断地位。
一是市场中垄断内容生产的工业化媒体无法再保持其利润规模,进而无法维持垄断。
二是自媒体渴望独立地进入市场,极大地增加了新闻与内容的供给。内容产品供给数量与品种的激增,并非直接逆转了其与内容消费需求的关系,而是大幅拉升了对其互补品——注意力的需求,造成注意力相对价格一路上扬,成倍增加了受众消费内容的机会成本,令内容消费需求受抑见顶。与此同时,新闻与内容的供给还在不断增加……
孵化未来媒体的两股潮流是互补的,“新垄断”吸引的资本和研发的新技术使“个人私有化”成为可能,而“个人私有化”不断强化“新垄断”的市场优势。
于是,从聚合阅读应用到门户客户端,大流量平台乐于以各种模式补贴拥有内容生产能力的个人,现金充足的互联网企业更是出手阔绰。腾讯有“大家”,百度有“百家”。
其实,不只媒体业,生产能力的“个体私有化”是所有知识型组织,包括企业需要面对的现实,是每一个企业主都无法随心所欲的管理新问题。
对组织、企业(包括工业化媒体)来说,个人是一种可购买、可配置的人力资本(如同实物资本)还是一种自主而积极的人类可行能力?我以为,未来的知识企业将继续解放个人的生产能力,重视“在扩大生产可能性上的人类主体作用”,帮助“人们去过他们有理由珍视的那种生活,以及扩展他们所拥有的真实选择的能力,即实质自由”。88
曾经服务于媒体的个人已经开始其终极旅行,媒体不再是他们归属的组织,而成为他们延伸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