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好还原和需求自由化
新媒体,尤其是自媒体,将得益于未来媒体市场受众的两个新特征:偏好还原和需求自由化。
人对信息消费的真实偏好,呈现“长尾”分布。这一发现得益于复杂网络理论。
1960年前后,数学家保罗·艾尔德(Paul Erdos)和阿尔弗雷德·莱利(Alfred Renyi)提出了著名的ER随机图,成为网络领域的奠基性数学理论。近40年来,ER随机图一直是研究网络的基本模型。但近年,进一步研究发现许多大规模实际网络结构既不是规则网络也不是随机网络,而是与前两者皆不同的复杂网络。复杂网络研究的两项关键工作分别是1988年由华兹(D.J.Watts)和史楚盖兹(S.H.Strogatz)发现的“小世界”效应和1999年由巴拉巴西(A.L.Barabási)和艾伯特(R.Albert)发现的“无标度”网络(scale-free network)。
传统随机网络,尽管连接是随机设置的,但大部分节点的连接数目会大致相同,即节点的分布方式遵循钟形的泊松分布。泊松分布只能刻画那些个体性质非常一致的系统。譬如,全球成年男子的身高平均值肯定在1.5米以上,低于0.5米或高于3米的大概没有,若以身高为横坐标,以出现此身高的概率为纵坐标,将绘出钟形的分布曲线,两边衰减得极快,呈现“窄尾”或者几乎“无尾”。
新发现的复杂网络,少数节点拥有大量连接,而大部分节点却仅有很少连接。这一网络的枢纽节点的分布遵循幂律而不是钟形曲线。如果全球成年男子身高也遵循幂律,60亿人中至少有一个人的身高会超过8000米。89
这令人联想到19世纪意大利经济学家维弗雷多·帕累托(Vilfredo Pareto)的“二八定律”和哈佛大学评议学专家G·K·齐普夫(G.K.Zipf)在1932年的研究。帕累托研究个人收入的统计分布时发现,少数人的收入要远多于大多数人的收入。他由此提出了“二八定律”,即20%的人口占据了80%的社会财富。齐普夫在研究英文单词出现的频率时发现,如果把单词出现的频率按由大到小的顺序排列,则每个单词出现的频率并非比较均匀,而是与它的名次的幂次存在简单的反比关系,表明英语单词中只有少数的词被经常使用,而绝大多数词很少被使用。
当一个系统中个体特征普遍存在差异,如人对信息获取的偏好,用“长尾”的幂律分布就更能真实地反映这个系统的不均匀性。
在工业化媒体时代,信息产品的供应被垄断,决定了非主流的信息消费偏好无法在媒体上真实呈现。主流媒体加剧了个人信息偏好的伪装或扭曲。所以,并非互联网诱发了人们的特殊偏好,而是原本存在的特殊偏好因互联网而得以展示真实的自我。
如今,对信息消费偏好的“长尾”特征得以还原,市场便会提供针对“长尾”的供给,就像美国电影《2012》里的宣传世界末日的私人电台和只卖出几十册书的业余科幻作家。
消费者对内容的偏好分布开始改变。特立独行的“怪咖”代替了从众的羊群,媒体市场也慢慢变成一束垂直筒状的利基市场。
从此,自媒体成为一种有现实意义的赢利模式。
这是需求自由化的一代。
新一代信息消费者来了,对媒体品牌的需求变了。
未来取决于“互联网下的蛋”,取决于那些从小生活在互联网世界里的年轻人。
他们信奉:“我不找新闻,新闻来找我。”
他们决定:“我不要可靠,我要可升级。”
新一代信息消费者不再只需要一个信任的媒体品牌来提供“可靠的”新闻,提供有足够信息安全感的“品质保证的”内容。他们需要“可升级”的新闻。
他们习惯沿时间轴的开放(快速迭代)和沿空间轴的开放(长尾和众包)。这是计算机和互联网发展以来消费观念最重要的改变,确切地说,这是由软件消费带来的。他们不追求初始状态或初版呈现出“绝对可靠”,他们接受进而喜欢在开放过程中不断升级的使用体验。
他们也不需要一个仅以“绝对可靠”为核心诉求的品牌。他们更重视可升级、扩展、兼容这样的开放特征,以及开放带来的无限丰富。
新一代信息消费者天生处在信息的洪流中,他们对一个媒体、一段资讯所提供的真实性和价值判断不抱很高的预期。他们通过不同资讯源之间的竞争,通过资讯引发的补充、更正、修订、评论,来调整自己对真实性概率的判断。至于价值判断,他们完全信赖自己,绝不假借他人之手。
这并不是说他们不认可媒体有品牌,而是说媒体品牌对于他们的意义不同于对于他们的父辈。
这很可能会(或已经)让在媒体业中建立奢侈品牌变得异常困难。从商业角度而言,媒体不能再从做出新闻供给的信用保证中获得垄断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