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后一天
来船点点火光亮起。秦梦瑶至静至极的道心一尘不染,澄明如镜。围过来的廿八艘快艇,乍看似是杂乱无章,其实隐隐分作三组,左右两翼每组十艘,中间略落后的一组只有八艘,真正的好手应在那八艇之上。秦梦瑶俏立在艇头,迎着夜风,衣袂飘飞,俨若凌虚御风的仙子。敌艇上船尾处各有六名壮汉,运桨如飞,迅速逼近,火箭均架在弓弦上,蓄势待发。浪翻云头顶竹笠,身披簑衣,神态闲逸,一点不似感到事情的急迫性。
终于进入射程里,“嗤嗤”声响个不绝。右边那组快艇百多支燃烧着火油的劲箭,射上鄱阳湖的夜空,画着美丽的弧线,往秦浪两人的小风帆火雨般洒来,照得方圆十多丈的湖面血红一片,既好看又可怖。秦梦瑶感到艇尾有一支船桨伸进湖水里,她眼看前方,自是看不到浪翻云落桨,甚至听不到任何声音,却能像是自己伸展肢体般,感受到木桨探进湖水里那微妙的力感,浪翻云出手了。眼前尽是点点火芒,骤雨般往首当其冲的秦梦瑶射过来。小风帆速度剧增,惊人的速度!小风帆忽地给举上了湖面,飞鱼般顺着水势往外斜冲开去。火箭全部落空,敌船上传来惊讶的呼叫。秦梦瑶心中暗笑,若浪翻云这驾船的大行家竟会被一些小辈难倒,传出去将会是天大的笑话。
敌船鼓声雷动,三组艇分了开来,右方最接近的那一组改变方向,打横抢来欲拦腰截击。中间那组八艘艇,转了个急弯,改由尾后追来。左方最远那组则掉头斜斜向正前方驶去,准备在去路处布下包围网,叫他们即使避过由左方冲来的拦腰截击,仍脱不出他们下一重的封锁。只要能拦上他们一阵子,后面的八艇即可赶至,前后夹击。在战术上,敌艇的应变确是无懈可击,只从这点推之,当知对方有高手在主持,可惜对手是天下无双的浪翻云。秦梦瑶闭上美目,无视敌人射来的第二批火箭,感受着浪翻云持着的木桨,在湖水里画着曼妙无比的线条。
船桨忽地急颤了一下,带起一道强烈的暗流。暗涌激撞在船底处,小风帆再次给托离湖面,同时改变船向,偏往左方。浪翻云哈哈一笑,船桨一收一伸,激撞在船尾的湖水里。浪花爆上半天,反映着漫天激射而来火箭的闪光,小艇箭矢般往拦腰逼来的敌艇射去,第二轮的火箭全部射空,落到船的后方。浪花落下时,一点都溅不到小风帆上去,可见小艇逸离速度是如何迅速。
秦梦瑶闭上的美目泻下了一滴晶莹泪珠,因为她终于“看”到了浪翻云天下无双的覆雨剑了,不过这一次是一支木桨。但那又有何分别?秦梦瑶只凭感觉,就知道浪翻云掌握了剑道的至理,那就是天道,亦是自然之道、天然之理。浪翻云覆雨剑法的精粹是来自洞庭湖的湖水,这明悟使她心生感动。掌握了水性,就是掌握了天道。所以他才能玩魔术般利用水性,做出眼前所有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来。
敌阵队形立即乱了起来。秦梦瑶通明的剑心,甚至可以感到敌艇上的人心中的寒意,故有此不战自乱的情况。气势上浪翻云全面地压倒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水花在船尾爆向天空,浪翻云再一声长笑,运腰下坐,船头翘了起来,速度激增下,敌人第三轮火箭尚未及射出,小风帆已破入敌艇的中间处,擦身而过。“锵!”秦梦瑶飞翼剑出鞘,漫天剑气由她手里似太阳光束般往左右两艇激射而去。两艘敌艇上共二十多人,连秦梦瑶的剑是长是短都还未看清楚,不是给剑气撞得兵器脱手,东歪西倒扑进水里,就是识趣伏下避祸。还是秦梦瑶剑下留情。
小风帆狂风拂过般由敌艇阵中穿出去,没有半刻停留,距离拉至五丈之遥。本由前后方夹攻过来的另两组快艇,全落了空,急忙转舵追来,和吃了亏的那组快艇擦身而过。浪翻云手中木桨弹上半空,忽变成数十度桨影,以肉眼难以觉察的高速,拍击湖水,没有先前爆上丈许高的水花,连一滴水都没有激起。秦梦瑶感到十多道暗涌往追来的敌艇激射过去,“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前排的十二只快艇玩具般被暗涌掀起船头,然后往侧翻跌,敌人随艇齐给掀翻到水里去,后至的快艇则撞在覆沉了的艇上,也倾侧翻倒,溃不成军。小风帆船尾再爆起水花,速度不减,迅速离开。
“锵!”飞翼回到鞘内。蓦地秦梦瑶秀目寒芒一闪,浪翻云则闷哼一声,运桨一拨,小风帆奇迹地往横移开了五尺。“砰!”水花四溅里,红日法王由水底弓背弹出,若风帆尚在原定航线,刚好给他的背撞个正着,保证会断为两截。眼看他用力过猛,要冲天而起时,他凝定半空,高度刚不过船桅的顶端。要知他正全力上冲,这样要停便停,实在乖迕自然物性。那停顿绝不超过眨眼的一半时间,然后他以比上冲更惊人的高速,往横移来,一足伸出,点向船桅。换了一般高手,定以为他想踢断船桅,但秦浪两人只从他身体移动带起的风声,知道了这一脚若给点在船桅处,力道会沿桅而下,落至船身,硬生生把小帆船从中折断。他的目的仍是要把秦浪两人分隔开来,好全力对付其中一人,目标当然是秦梦瑶。于此可见此人战略高明,看出浪翻云的不好惹。
秦梦瑶静立船头,没有半点动手拦阻的意思。浪翻云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头一摇,顶上的竹笠弹离头顶,闪电般往红日法王旋飞割去。红日法王“咦”了一声,点向船桅的脚不得不收了回来,手掌暴胀,一把拍在竹笠旋转着的边缘处。若他不收脚,竹笠会在足尖点上船桅的同时,割入他的腰里,分了力道在那一踢的他,将挡格不了竹笠含蕴着的惊人劲道。“砰!”竹笠在他的大手印下化作漫天碎粉,浪翻云遥生感应,上身晃了半晃。红日法王白发白眉一齐直竖,精光闪烁的眼朝浪翻云射去,一声长啸,人往船头的前方抛去,借势化劲。
小风帆破浪而前,往红日法王落点冲去,红日法王鲜红的喇嘛僧袍猎猎作响,湿透了的衣服就借那下抖动洒出千万点水珠,往船头的秦梦瑶罩去。秦梦瑶静立不动,雨珠来到她身前三尺许处,像碰上隐形的墙壁般落下,重归湖水。这时红日法王有若金刚天神的雄伟身形,背着船头,双足接触湖面。小艇冲至他背后丈许的近距离,红日法王仰天一笑,双足点在湖水上,如着实地般弹了起来,凌空运腰转身,手掌暴胀,往秦梦瑶面门抓去。
秦梦瑶伸手拔出背后飞翼,往前似缓实快地推出,迎上红日法王快得看不清楚的一抓,竟恰到好处地把对方狂猛的攻势完全封挡。要知两人并非在实地上交手,距离位置随着小艇的高速前进不住变化,所以看似毫不费力的互相一击,其中计算的精确,实非一般高手所能想象。红日法王五指箕张,每只指头都动了起来,在有限的活动幅度里作着奇异的动作,就像五件武器般往秦梦瑶的飞翼攻去。
秦梦瑶娇叱一声,飞翼一颤下抖出五道剑影,封锁了对方每一指的攻势,“叮叮当当”连串爆响。船头窄小的空间两条人影撞到一堆,红影白影旋缠在一块儿,再分不出谁打谁来。指剑交击发出的劲响没有刹那停止。蓦地剑芒暴涨,红日法王仰身退离秦梦瑶的剑圈,到了船头外的两丈许处,“嗖”一声往横斜下,没入水里。船头的空中飘下一块红色衣布,竟是红日法王被割断了的一小截袍服。小风帆迅速前去,晃眼间由红日法王下水处旁丈许掠过。后面的敌艇在远方乱成一团,再无法追来,也不敢追来。红日法王没入水后再不见任何影踪。
秦梦瑶回剑鞘内,静静站了一会后,轻叹道:“若非红日法王因掌劈大哥的竹笠,以致元气未复,梦瑶是否能把他逼回水里,实是未知之数。”
戚长征看着躺在地上,刚和自己有合体之缘的赤裸娇娃,心中的妒恨痛苦差点令他仰天嘶喊。刚才水柔晶搂上鹰飞脖子的景象,冤魂不散地纠缠着他。他一声悲叹,欲掉头离去,眼角扫到水柔晶腿上绑着的匕首。心中忖道:她能为我自杀,显然对我的爱毫无虚假,冲着这一点就不能置她不顾。长刀点出,落到水柔晶的娇体上,水柔晶穴道被解,仍在迷糊间小口张开,凄叫道:“长征!”她坐了起来,见到戚长征冷冷看着她,一点感情也没有,就像看着个陌生人那样。
水柔晶娇躯一震,站了起来,待要扑入戚长征怀里,戚长征喝止道:“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由今天起你是你,我是我,休想我会再受骗。”
水柔晶俏脸血色一下子全部褪掉,捧着胸口向后连退两步,想起昏倒前的事,焦灼万分叫道:“长征!你误会了。”
戚长征仰天悲笑道:“亲眼见到还有误会?你这贱人一见旧情人,明知对方狼心狗肺仍投怀送抱,献上肉体和香吻,这叫做误会?大概你是想不到我这么快会回来罢?”
水柔晶泪水不受控制涌出眼眶,娇体摇摇欲坠,凄然狂叫道:“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戚长征冷然道:“你做过的事,任你满舌生花,休想使我改变主意。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哼!”转身便去。
水柔晶凄苦冤屈涌上胸臆,像被大铁锤当胸击了一下,往后踉跄跌退,直至裸背靠上荒庙的破壁。
眼看着戚长征出庙而去,耳内忽响起戚长征的传音道:“乖柔晶,我爱你,快扮作自杀的样子,但可不要真的自杀。”
水柔晶呆了一呆间,戚长征走得无影无踪。她压下心中的狂喜,直扑到门前,扮作绝望伤心地狂叫道:“长征!不要走啊!”庙外静悄悄的,只有秋风吹拂的呼啸声。
水柔晶无力地退到庙心处,拔出匕首,指着心脏的位置,半疯狂地笑了起来道:“你走吧!走吧!我死给你看。”
“柔晶!”一个柔和的声音在庙外远处响起,带着一种使人愿意顺从的力量。水柔晶至此不由深深佩服戚长征的智慧和策略,诈作一惊下匕首反指向声音来处。
人影一闪,鹰飞嘴角带着个懒洋洋的笑意,立在她身前,微笑道:“死是那么容易的吗?”灼灼的目光集中到她动人的裸体上。
水柔晶狠狠道:“你这魔鬼,刚才以卑鄙手法,使长征误会我而走了,我要和你拼命。”
鹰飞冷笑道:“左一句长征、右一句长征,你不怕我妒忌起来,待会和你相好时不懂怜香惜玉吗?”眼光又在她赤裸的胴体上下游移着,笑道:“你的身体仍是那么美,难怪把那小子迷得晕头转向,连我也要对旧情复燃呢!”
水柔晶往后退了几步,靠着墙壁,尖叫道:“不要过来!”
鹰飞狂笑道:“你是我的女人,就永远是我的女人,我要你生便生,死便死,哪由得你做主。”
水柔晶眼中射出坚决的神情。鹰飞看在眼里,一移身,往她凌空抓去。水柔晶惊叫一声,反手把匕首往自己胸口插去。鹰飞心中暗笑,若你能在我眼前自杀,以后我的名字可要倒过来写。弹出两道指风,刺向水柔晶的腕穴,岂知水柔晶匕首倏地翻过来,向他推出,气劲嗤嗤,竟是蓄势而发,全力出手。鹰飞心感不妥,难道自杀竟是假的,正要变招先拿下水柔晶,警兆倏起,一道强至无可抵御的刀气,由大门涌入,接着刀光闪处,戚长征人刀合一,往他杀至。
鹰飞错在心神全集中到水柔晶的胴体上,连背后双钩都未及取出,匆忙间分出小半力道一掌劈向水柔晶,另一掌全力往戚长征刀锋迎去。刹那间形势逆转,他变成两面受敌。戚长征这一刀挟着自己女人受辱的悲愤之气而来,将刀法潜能发挥尽致,而鹰飞则是惊怒下仓皇应战,此消彼长,高下立见,何况他还得应付水柔晶的匕首,心理上他更是处于劣势。原本是他布局骗人,现在反落入对方陷阱中,叫他如何不愤恨难平。鹰飞一声闷哼,两掌同时劈中匕首和戚长征的天兵宝刀。三条人影一合即分,鹰飞狂啸横移,撞破另一面墙壁,迅速逸走。水柔晶欢叫一声,投进戚长征怀里。
戚长征搂着水柔晶,叹道:“在这样的形势下,也只是令他被我的刀气轻创,此人实在非常可怕。”
水柔晶道:“没有一天两天,他也没有能力再追我们,长征!我多么怕你真的误会了我,刚才他……”
戚长征用手捂着她的小嘴,柔声道:“若非你醒来后叫的是我老戚的名字,使我知道你晕倒前只想着我,眼前将是截然相反的局面。来!快穿衣,我们立即走。”
水柔晶低问道:“小灵狸死了吗?”
戚长征痛心地点头道:“放心吧,有一天我会向这残忍的凶徒讨回血债,现在却不能不走。”
水柔晶的热泪滴在他的襟前,一向乐观的戚长征,忽地感到前路一片黑暗。这次能赶走鹰飞全赖对方的轻敌,下次再遇上时,他们恐难有今晚的侥幸。
曙光初现。风行烈和两女在下山的道上漫步,烈震北不知所踪。谷倩莲惊异地不断偷看他。
风行烈微笑道:“倩莲!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谷倩莲伸手挽着他臂膀道:“行烈你现在特别好看,不知这是不是情人眼里出潘安呢?不过你早是我情人了,为何现在我才发觉呢?”
白素香在另一边搂紧风行烈道:“小莲说得不错,烈郎多了一种很特别的动人神采,像整个身体都挺直硬朗了,有种难以形容的气概。”
风行烈心中一动,知道昨夜与两女的胡地胡天,对体内汇聚的三气定是大有裨益,因为燎原枪法最重气势,发挥阳刚的气魄,就像厉若海那种境界,只需走出来站站作个样子,即有不战而屈人之效。两女感到自己不同了,正代表着自己有了突破,否则不会生出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心中豪情奋涌,好!由此刻开始,就当我风行烈重新做人,放手大干一番,才不致辜负了师父培育的苦心。靳冰云嘛!让我再见她一面,和她说个清楚,假设她仍愿作我的娇妻,我将不计较过往的事,否则事情就此完结,自己岂能为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牵扯一生。想通了这点,整个人轻松无比。
两女放开了挽着他的手,原来已到了主府大门前。三人走了进去,双修公主谷姿仙独自一人立在大堂中间,在充满喜庆的布置衬托下,分外有种孤清冷艳的感觉。她冷冷看着三人的接近,神色平静。风行烈心中奇怪,为何不见一个婢仆。白素香和谷倩莲来到谷姿仙身前,做贼心虚,“噗噗”两声,跪了下去,垂着头不敢作声。风行烈想不到两人有此行动,呆在当场。
谷姿仙美目缓缓扫过两女,幽幽一叹道:“他走了!你们两人满意了吧?”
白素香一震道:“不关小莲的事,全是素香独断孤行。”
谷姿仙的眼光来到风行烈身上,忽地神情一动,仔细地打量他,秀目奇光迸射,好一会后敛去,柔声道:“公子!昨夜睡得好吗?”
换了往日,给这成熟的美女如此大胆的目光扫射下,他定会感到不自然,现在却是欣然领受,正容道:“成抗兄真的不告而别吗?我这就去把他追回来。”
谷姿仙幽怨地瞅他一眼,轻轻道:“走便走吧!我谷姿仙难道要求人娶吗?”
谷倩莲一声欢呼,跳了起来,过去挽着谷姿仙,无限高兴地道:“好了!真的好到不得了。”接着问道:“那个婆娘呢?”
谷姿仙心灰意冷地道:“也跟着去了,你开心吧!”
谷倩莲一蹦一跳来到白素香旁,要把她拉起来。白素香挣脱她的手,向谷姿仙道:“小姐!责罚我吧!”
谷姿仙叹了一口气道:“敌人怕已登上了柳蝶林,我哪还有心情和你们计较呢?浪翻云啊!你在哪里呢?”
风行烈心中一震,知道谷姿仙任由成抗姊弟离去,实含有不让他们涉入此事之意,心中不由一阵感动,淡淡道:“素香现在是风某的女人,她犯的过错我愿负起全部责任,我虽不懂双修大法,不过只要有一口气在,誓要除去‘花仙’年怜丹,助小姐收复无双国。”
谷姿仙娇躯一震,朝他望来,定睛看着他,暗忖这人为何忽然变得如此有英雄气概,敢作敢为,没有一点矫情之态,柔声道:“当年亡国时,敝祖曾立誓将来收复国土,只能凭自己的力量,公子的好意姿仙心领了。不过公子既有此意,足够抵消素香的胆大妄为,素香起来吧!”
在谷倩莲的搀扶下,白素香半推半就站了起来,惊喜莫名,风行烈竟当着小姐明言自己是他的人,哪能不乐翻了心,感到身有所属的幸福。谷姿仙看在眼里,一阵感触,她和谷白两女自幼生活在一起,亲如姊妹,现在这两个最爱捉弄男人的好姊妹,终找到能令她们倾心的如意郎君,自己却注定与幸福无缘,上天怎会如此不公平?想到这里美目不由溜到风行烈身上,暗忖以自己锐利的目光,为何昨天竟看不到此刻对方正散发着的男子魅力和动人的英雄气质,当时只感到他是个很好看的男子。他现在拥有的那种特质,一如浪翻云般使自己心动。假若在遇上浪翻云前碰上他,是否会对他倾心恋慕呢?
谷倩莲又过来缠着她道:“小姐不如嫁给行烈,我们两人则做他的妾婢,这样就是一家人了,将来复国之事,就交到他手上,总好过你随便找个人去练双修大法,可怜将来是否成功还是未知之数。”
风行烈吓了一跳,谷倩莲如此口没遮拦,全不顾人家小姐的尊严和面子,谷姿仙定会要她好看。
岂知谷姿仙俏目一亮,往他望来,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叹道:“我们能否活过今天尚不知道,以后看看怎么样吧。”这几句话表明了她对谷倩莲的提议并不反对。
谷白两女欢呼起来。风行烈有一阵满足的痛快感觉,知道这绝色丽人对自己心动了,禁不住生起争回一口气的决心,抵偿了谷姿仙过去对他的冷淡,微微一笑道:“公主是否嫁与风某,绝对无妨,不过倩莲和素香都是我的人了,风某好歹都算是半个双修府的人,兼之年怜丹既助方夜羽为患中原,更是我的大敌。除非风某力有不逮,否则必叫他不能生离中土,如此对小姐复国之业,当有帮助,那时小姐喜欢哪个人,就可嫁给那个人,再不受任何害苦人的大法束缚。”
谷姿仙听出他话中隐含的傲气,想到这男子因着自己昨天的态度,作出反击,故表示全不介意自己爱上何人,和是否肯以身相许。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时谭冬匆匆走来报告道:“全府的人均撤往后山的秘洞,而敌人则过了柳蝶林,正往这里赶来。”风行烈至此方明白为何见不到半个人。谭冬接着神情一黯道:“接到南康来的消息,夫人的静室发生了激烈的打斗,胖婆子不幸惨死当场,夫人则不知所踪。”
谷姿仙倏地转身,叫道:“什么?”风行烈三人愕在当场,谷倩莲想起胖婆子,洒下热泪。
谭冬道:“小姐不用担心夫人,据南康传来的消息说,极可能是老爷去探望夫人时遇袭,不过看情形他们已突围逃生。”
谷姿仙想起给父亲的那封信,正是要他去探看谷凝清,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后道:“震北先生哪里去了?”
谭冬道:“我在路上遇到震北先生,他说要去迎接宾客。”
风行烈一震道:“什么!我立即去助他。”
白素香一把将他扯着,笑道:“你当先生是个只逞匹夫之勇的人吗?”跟着玉容倏地惨白了起来,她想起了烈震北只剩下一天的寿命,众人也随着神色黯然。谷姿仙强烈地想起了浪翻云,自己坚拒撤出双修府避祸,是否只是想再见这伟大的剑手一面呢?
韩柏伸了个懒腰,在无限满足舒畅中醒了过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感到六道眼光落在他身上,这种奇异的感觉清晰无误,绝对错不了。
他甚至能感到那是朝霞、柔柔和左诗三女的目光,否则为何会含蕴那么浓的爱意。
想到这里他差点跳下床来,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厉害了?
另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使他压下起床的冲动,借势转了个身,按着枕头诈作睡了过去。他想听听这三位身心俱属于他的女人会怎样说他。
脚步声响起,柔柔的体香传入他鼻里,按着是绣帐被掀起的声音,然后听到柔柔轻声道:“这懒鬼又睡过去了,不过也难怪他的,昨晚像疯了那般,让他好好睡吧。”跟着放下绣帐,向其他两女道:“今天整艘船上的人都疯了,陈公晨早走到舱顶去唱他喜爱的老曲,范大哥在房内醉得不省人事,范豹带着他的兄弟把自己关在舱厅内不知干些什么勾当,朝霞则天未光就走来寻夫,诗姐死也不陪我出去逛逛,韩柏老爷又不肯起床……哈……”她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
韩柏听出柔柔心中的快乐,心头涌起甜丝丝的曼妙美感,左诗嗔道:“不想走出房外难道是错的吗?”
柔柔淡淡道:“当然没错,只不过诗姐以前每天大清早必走过去敲浪翻云的门,风雨不改,所以我误以为你爱起床后立即四处走动吧!”
左诗低声道:“若是浪大哥在,我今早的第一件事仍是过去敲他的门。”
朝霞笑道:“告诉他女酒仙左诗已嫁了。”
左诗娇嗔道:“你两人夹攻我。”
柔柔笑了起来道:“诗姐不要着恼,告诉我们,若你今早找到浪翻云,你会和他说什么话。”
左诗轻轻说道:“我什么都不说。但会向他多撒点娇。”
床上诈睡的韩柏暗忖原来我这诗姐可以变得如此娇嗲,教他骨髓也酥了起来。
柔柔坐回椅子的声首响起。
左诗向朝霞反攻道:“霞夫人不是除非被迫的话,否则绝不踏出房门半步吗?为何今天天还未光就摸过来这断了门栓的房呢?害得我们还以为有第二个偷香贼来偷东西呢?”
朝霞伏在左诗身上的声音响起。
朝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诗姐我投降了,人家过来是想避老……噢!老……陈,怎知诗姐你会在床上,又没有穿衣服,若是柔柔绝不会笑我的。”
韩柏心中大乐,看不出娇娇怯怯的朝霞反击起来如此凌厉。同时暗悔为何不早点醒来,致错过了这么多精彩的场面。
楞严的人若昨夜来偷人,成功的机会将是十拿九稳。
左诗终于败下阵来,气道:“我不来了,两个欺负人家一个。”
柔柔道:“你是柏郎的好姐姐,谁敢欺负你呢?”
左诗嗔道:“你还不肯放过我吗?”
接着是三女的低笑声。
韩柏充满幸福的感觉,扮作发出梦呓的含糊不清道:“诗姐啊,朝霞,柔柔……”
三女静了下来。
朝霞走了过来,揭起绣帐,上身俯前,想看正在面壁而睡的韩柏。
韩柏向她眨着眼。
朝霞惊叫道:“柏郎是装睡的,哎哟!救我!噢!”原来韩柏一把将她搂到床上,封着了她的香唇。
柔柔和他荒唐惯了,见怪不怪。左诗却抵受不住,脸红过耳,站起来待要趁早逃命,岂知眼前人影一闪,身无寸缕的韩柏拦在门前,挡着去路。
左诗又窘又羞,转身要逃到柔柔背后,早给韩柏两手抓在香肩上,立时全身发软,往后靠去。
左诗叫道:“天呀!他竟在光天化日下做出这种事来,怎办才好呢?”
韩柏嘻嘻笑道:“诗姐还未叫我夫郎呢?”
左诗以蚊蚋般的低音抗议道:“我何时答应过嫁给你的?”
韩柏像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般先在她脸蛋强香了一口,故作惊奇地道:“原来诗姐昨夜不是装睡,所以连嫁了给我都不知道。”
柔柔笑得弯下腰去。
朝霞刚从床上爬起,又笑得倒了同去。
左诗不依道:“我今天是否犯了小人,所有人都对付我。”
韩柏道:“我教你一个解咒的密诀,一说出来包保没有人再对付你。”
左诗呆了一呆,第一次往韩柏的眼望去,问道:“什么暗语?”
韩柏微笑道:“心甘情愿地叫声柏弟弟吧!”
柔柔笑着道:“诗姐快叫吧!否则若有人撞过来,让人看到,你可有得羞窘和尴尬了。”
左诗吓了一惊,白了韩柏一眼后,红着脸低唤:“柏弟弟!噢!”
原来她步上朝霞害后尘,给韩柏对着了小嘴。
良久唇分。
左诗大羞,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乘机一挣脱出了魔爪,逃到柔柔椅后叫道:“柔柔救我!”
韩柏没有半分羞耻心地来到两女面前。
这时朝霞上步轻移,捧着他的衣衫来为他温柔地穿上。
柔柔笑道:“诗姐你莫要倚仗我来救你,对着你这柏弟弟,我亦是自身难保。”
韩柏哈哈一笑,伸手来拿左诗。
左诗跺脚嗔道:“柏弟你给我规矩点好吗?”
韩柏立即缩手,恭敬地道:“诗姐教训得是。”
“咿呀!”
门给猛地推了开来,脚步飘飘的范良极溜了进来,愕然道:“怎么门没有关上的?”
韩柏以前所未有的亲切语气道:“老鬼快来坐下,让你的义妹给你叩头斟茶。”
范良极本闻“老鬼”两字而不悦,不过听到后一句时,一时笑容满脸,向韩柏竖起拇指作了个“兄弟!你真有本事”的夸奖手势,当仁不让来到窗旁的椅子坐下。
朝霞乘乖地斟了一杯茶,来到他身前,盈盈跪了下去,当低垂着的头仰起来时,已是一脸清泪,两眼通红,感激无限地举起热茶,送到范良极伸来的手上,颤声道:“朝霞的好大哥!”
范良极那对贼眼破天荒第一次湿润起来,哽咽点头:“好妹子,好妹子!大哥以后都疼你,若韩柏敢骂你一句,我便扯了那小子的舌头,快起来!不要哭了,以后再不用哭了。”
里赤媚和刁项两人并排走在最前头,言笑晏晏间穿过桂树林,踏上石桥,就像游人雅士般,沿着碎石路,往双修府走去。后面跟着的是柳摇枝和刁夫人,最后是由蚩敌和蒙氏兄弟三人,其他刁家的小辈和绝天灭地等一个不见。一行七人,悠闲自得往目的地迈进。里赤媚倏地止步,走在他一旁的刁项,愕了一愕停了下来,往前望去,见到烈震北好整以暇地由峡谷弯处缓步出来,见到各人抱拳道:“贵客远道来此,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说话间,已来至他们身前十多步处立定。刁氏夫妇和柳摇枝见到烈震北,想起那天给他到船上大闹一番,他们却无可奈何,都感到有点尴尬,现在对方一人昂然对着他们七个人,更使他们大为泄气。
里赤媚闪烁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烈震北一会,微笑道:“先生到此迎客,给足我们面子,里赤媚先谢过了。”
烈震北负手傲立,拦在路心道:“里兄今日此行,志在必得,为何竟会漏了花间派主年怜丹呢?”
里赤媚失笑道:“年派主是爱花之人,见到满山烈兄栽种的奇花异草,忍不住带着花妃,浏览忘行,不过烈兄请放心,待会里某定会为你引见,好让你们亲近亲近。”
刁项闷哼道:“烈兄如此拦在路心,是否想以一人之力,把我们七人留在此处?”
烈震北一阵仰天长笑道:“正有此意!”
里赤媚凤目一凝,神光闪过,迅如鬼魅的身形来至烈震北近处。烈震北微微一笑,两手扬起。“砰!”“砰!”路旁的长草立时烈焰冲天,浓烟卷起,把整截路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烟里,敌我双方八个人全失去了影踪。“砰,砰,砰!”数十下闷雷般的气劲交触激响,由烈震北和里赤媚处传出来,浓烟旋卷,却不散去,接着是烈震北的长笑声。这时烈焰迅速波及方圆近半里的长草,烈焰浓烟,覆盖着广达数里的范围。没有人明白火势为何如此凌厉迅速蔓延,只知道烈震北既名毒医,这烟绝不会是好东西。
烟雾里闷哼过招之声不住传来,显是烈震北在浓烟里不住移动,向各人展开狂猛的攻势。浓烟非常古怪,风吹不散,而且即使闭上呼吸,也会由眼耳皮肤侵入体内,除了里赤媚不惧百毒外,其他人都要运功抗毒,致功力大打折扣,兼且敌我难分,于是大大便宜了没有受此困扰的烈震北。蒙二一声惨叫,显是吃了大亏,接着蒙大也叫了起来。里赤媚勃然大怒,凭着听觉赶到烈震北背后,一指点去,“嗤!”的一声,烈震北的华佗针刺中他指尖,一股尖锐气劲透体而入,里赤媚暗呼厉害,在对方奇异气劲沿腕脉走至手肘处时,硬以真气化去。烈震北闷哼一声,打横移开,闪到另一人背后,下面飞起一脚,往那人脚踝踢去。里赤媚左摆右摇,来到烈震北左侧,一肘撞去。
“砰!”烈震北和那人交换了一脚,再和里赤媚战在一起,暗叹若非被里赤媚缠着,其他人休想有一人能幸免于难。他在这条路上种的毒龙草,今早给他以秘法除去水分,又洒上易燃的特制药粉,发出的浓烟剧毒无比,只要牵制得敌人一时疏忽下来,不及运功抗毒,任对方内功如何深厚,也要给剧毒侵入腑脏,饮恨当场。想到这里,肩头一摇,硬受了里赤媚一掌,趁势冲入乱成一片的敌人阵里,华佗针左刺右点,惊呼闷哼声连串响起。里赤媚狂喝一声,往烈震北追去,烈震北一声长笑,迅速远去。毒龙草刚好燃尽,浓烟散去。烈震北早人影不见。
里赤媚暗叫一声厉害,回头往众人望去。功力较次的蒙大蒙二坐倒地上,额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显是受毒气所侵,正运功逼毒,蒙二伤势较重,口、鼻、耳都渗出了血丝。刁项情况较好,却也不敢移动,脸色苍白,看来没有一段时间难以复原。里赤媚走到蒙大蒙二背后,伸掌按着两人背心,送入真气,助他们驱毒。其他人行了一会气,恢复过来,刁夫人忙助丈夫疗伤。柳摇枝和由蚩敌对望一眼,眼中惊怒交集。烈震北确是手段惊人,竟能以一人之力,硬把他们阻在此处。
里赤媚站了起来,眼中掠过哀色,低声:“老四和老五再无法与人动手了。”
由蚩敌怒道:“不杀烈震北,我誓不罢休。”
刁夫人骇然道:“此毒非常厉害,我必须和夫君觅地疗伤,否则不堪设想。”
里赤媚冷然道:“烈震北中了里某一掌,虽化去了我大半力道,已够他受的了,再见他时,就是他身死之刻。”向柳摇枝道:“摇支!你和刁夫人负责护送他们三人回船上去,蚩敌你和我在这里稍待一会。”接着微微一笑道:“除了里某外,还有年派主、红日法王和石中天老师,尽管浪翻云和秦梦瑶齐来都不用怕。”
范良极搭着韩柏肩头,兴高采烈回到韩柏的房里。
范良极赞道:“想不到左诗眼角这么高的妞儿,都给你一招两式弄上了手,确有些三脚猫的泡妞功夫。”
韩柏傲然道:“这个当然。”
范良极心情大佳,掏出烟管,放在嘴边,干吸了几口,眯起眼道:“你有没有听过范豹他们说起,有关江湖上新选出来的十大美人?”
韩柏眼睛亮了起来,道:“什么十大美人?”
范良极道:“都是江湖上好事之徒闲着无聊想出来的玩意儿,你要不要听听?”
韩柏道:“我刚送了个老婆给你当义妹,还要卖关子吊我的瘾?”
范良极连声道歉后道:“其实这非正式的选举来自八派年轻一代的弟子,不过很快传遍江湖,差点比我们黑榜高手更受人注意,女人的魔力真是厉害。”
韩柏不耐烦地道:“我不理是谁说的,只想知道十大美女究竟是谁?”
范良极又拿起烟管干吸了几口,悠然道:“你一定不会反对,排名首位的美人,就是使你神魂颠倒,但全无希望能真的弄上手来玩玩的秦梦瑶。”
韩柏心中一热道:“谁说我没法弄她上手?我定要她乖乖跟着我,不过绝不是你所说的玩玩,我对她是认真的。”
范良极两眼一翻道:“说倒容易,看到你面对她时的手足无措,我才替你难过呢!排第二位的是风行烈那小子的前度情人靳冰云,这妞儿我也见过,姿容确可和秦梦瑶相比。”
韩柏一呆道:“她是风行烈的……的……”
范良极冷笑道:“朋友妻不可戏,我一直想提醒你,不过总是忘记了。”
韩柏吐出一口气道:“好险!不过我有秦梦瑶就心满意足了。”
范良极冷冷道:“秦梦瑶是你的吗?”
韩柏颓然道:“第三位是谁?”
范良极道:“此女你很快可以见到,就是鬼王虚若无的独生爱女虚夜月。不过你可要小心点,据闻此女最爱戏弄男人,江湖上的风流名士不知有多少人在她裙下英名尽丧,你韩柏怕也不能讨好。”
韩柏嗤之以鼻道:“不要小看我,连浪大侠都说我对女人有法子,待我将来收拾了她,让她乖乖作你的义妹,那时你才明白我的猎艳手段。”
范良极哈哈笑道:“话谁不会说,到时闹得灰头土脸,不要来向我哭诉,求我这恋爱专家指点。”接着又兴奋地道:“假若你能让秦梦瑶做我的义妹,我范良极才真的服了你。”
韩柏愕然道:“你好像养成了收义妹的怪癖,眼前就有件现成货,你有没有兴趣?”
范良极心痒难熬道:“你说左诗吗?当然有兴趣,刚才你应叫她立即认我,真不明白你的脑筋为何如此不灵光?”
韩柏失笑道:“这事容易,诗姊现在除了浪大侠外,全听我的了,来!先说谁是第四位美人。”
范良极憧憬着美丽的将来,眉开眼笑地道:“第四位是双修公主谷姿仙,可惜你们无缘相会,任你手段通天,亦无计可施。”
韩柏苦恼地道:“都是你不好,要我装神弄鬼,搞到现在脱身不得,否则说不定能一亲芳泽呢!”
范良极笑骂道:“你这大淫棍真是死性不改,人都未见过就想着那回事,唉!我真为我的三个好妹子担心。”
韩柏给勾起好奇心,催促道:“第五个美女是谁?”
范良极道:“这个更不得了,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芳名怜秀秀,是当今最有名的才女,卖艺不卖身,你说多么诱人,据说她在戏台上唱曲时,连三岁孩童、百岁老叟都要动心。”
韩柏悠然神往道:“那我定要一开眼界。”
范良极续道:“第六和第七位你听听倒可以,想则不用想了。”
韩柏奇道:“她们是谁?”
范良极又把烟管拿到嘴角干吸两口。韩柏终忍不住道:“这样干吸有什么乐趣呢?”
范良极叹了一口气道:“这两天太刺激了,害我箭尽粮绝,剩下的仙草不够十口,不干吸怎行。”韩柏同情地点头,却是爱莫能助。
范良极道:“这两位美女一是朱元璋的陈贵妃,另一则是西宁派掌门人‘九指飘香’庄节的幺女‘香剑’庄青霜。朱元璋的爱妃不用说了,庄节最重门户之见,你说他肯不肯让你这江湖浪子,不知哪里钻出来的淫棍去碰他的爱女?”
韩柏惋惜地道:“唉!又少了两个机会,快说还有三人是谁?”
范良极道:“排第八位的是八派的另一个种子高手,可惜是个尼姑,你应没有机会吧?”
韩柏愕然道:“这些人是怎么选的,尼姑竟可以入围?”
范良极道:“这尼姑是云清的小师妹,你未曾见过才会说出这种蠢话,若你见过她的话,包你要选她入围,这么美的尼姑实是天下罕有。”
韩柏不感兴趣地道:“余下的两人是谁?不是尼姑或皇妃就好了。”
范良极道:“第九位叫寒碧翠,乃八派外另一大派丹清派的掌门人,此女十八岁便以剑术称冠全派,二十二岁当上了掌门之位,今年二十五岁,传闻她立誓永不嫁人,要把一生用在发扬丹清派上,与八派一较短长,你若可弄她上手,要我叩头斟茶都可以。”
韩柏意兴索然道:“怎么会是这等货色,第十个不会又是这样吧!”
范良极笑道:“刚刚相反,排名最末的这位是江湖上著名的荡女,和她有一手的人绝不会少。”
韩柏精神大振,因想多套点资料,故作惊奇道:“这样的女人竟可入选吗?”
范良极哂道:“又不是选最有贞节道德十大女人,她为何不能入选?其实她的艳色绝不逊于其他美女,只是由于声名欠佳,给人故意排在榜末,不选她又实在不像话。”
韩柏搔头道:“我受不了了,快说此是谁?你亲眼见过她没有?”
范良极挨在椅背上,道:“你答应一件事后,我才告诉你。”
韩柏叹了一口气道:“专使扮了,朝霞娶到了手,你还要我干什么呢?”
范良极道:“我要你在今晚宴会前,学会马小子默写下来的无想十式。”
韩柏一震道:“什么?”
范良极道:“我们中总要找个人出来冒充那擒下八鬼的神秘高手,方可以除去敌人的疑心,我老了,记忆力怎及你们后辈的,只有靠你去充当少林的高手。”
韩柏咬牙切齿道:“你在这时间才来认老,不是摆明坑我吗?”
范良极道:“时间无多了,最后一位是‘花花艳后’盈散花,此女行踪飘忽无定,来历神秘。”接着眨眨眼道:“我不但见过她,还偷了她一点东西,更知道她一些很重要的秘密。”接着跳了起来,往房门走去道:“我会通知我的义妹们莫来烦你,好好给我关在房内用功吧!今晚全靠你了。”
韩柏眼睁睁看着他离去,除了苦笑外,还能干什么呢?这大盗究竟偷了盈散花什么东西?她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风行烈和谷姿仙、谷倩莲、白素香、谭冬四人,站在双修府堂外,目瞪口呆望着峡口外冲上天空的浓烟。
谷姿仙道:“震北先生发动了他的毒龙火阵,真叫人钦佩。”
风行烈皱眉道:“我应该去助他一臂之力的。”
谷姿仙道:“若你可帮上他的忙,他定会要你去的,所以不用为此事不安。”
风行烈借机问出心中一个问题道:“为何震北先生会隐居在这里呢?”
谷姿仙奇道:“倩莲没有告诉你吗?是尊师厉若海先生特别邀请他来此的,否则怎请得动他。”接着露出笑靥道:“幸好他来此后爱上了这地方,还收了她们姊妹这两个好女儿,他们相处得很好呢。”
风行烈这时正侧头看着她,见她笑起来时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禁不住怦然心动,暗忖她的心情似乎好多了,竟有这么动人的美姿,一点不逊色于靳冰云。谷姿仙蓦地发觉对方盯着自己,俏脸微红,别转脸去。风行烈大感尴尬,望向身旁的谷倩莲道:“陈叔和赵叔两人到哪里去了?”
谭冬心不在焉答道:“他们到路上接应震北先生去了。”顿了顿道:“让我去看看。”说罢匆匆而去。
风行烈见三女毫无动身之意,唯有压下冲动,向谷倩莲道:“你是不是不舒服,为何不说话了?”平日总是只有这小精灵吱吱喳喳,现在一反常态,自是叫他大感奇怪。
小倩莲挨到他旁,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们想你和小姐多说点话,多多沟通,增进感情。”
她声音虽低,谷姿仙仍听得一清二楚,半嗔半怒责道:“倩莲!”
风行烈为之气结,知道谷倩莲若要达到某一目的,通常是不择手段,眼前正是制造形势,硬架他两人上轿,令人啼笑皆非,淡然道:“公主芳心早有所属,倩莲你再不知好歹,胡言乱语,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谷倩莲嘻嘻一笑道:“行烈息怒,小姐和浪翻云只属纯洁的神交,现在如是,将来如是,小姐!小莲说得对吗?”
谷姿仙玉脸一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若你再这样没上没下,胡言乱语,风公子带走你后,就永远不准回来。”
谷倩莲吓得噤若寒蝉,一脸委屈。风行烈看得心头发痛,胸臆涌起傲气,冷冷道:“公主干脆利落,明表立场,风某实在不敢高攀,亦高攀不起。由此刻开始,倩莲、素香你们两人不得再提起此事,否则我拂袖即走。”
谷姿仙娇躯微颤,知道自己语气确是用重了,一阵难堪。谷倩莲说得一点不错,浪翻云早超然于男女物欲之外,是修行中的有道之士,和自己只能止于神交,假若将来风行烈真的杀了年怜丹,自己不嫁他还嫁谁?她自幼修炼双修大法的基础功,其中一项就是“观男术”,那是一种基于男女相吸的玄妙直觉感应,所以当日和浪翻云一见钟情,就是此理。昨日她遇上风行烈时,芳心仍被浪翻云盘踞,故对风行烈不以为意,到今天见面,忽然发觉风行烈对她有不逊于浪翻云的吸引力。况且形势逆转,成抗已走,大祸迫在眉睫,双修大法变成不切实际的一回事,自己实有权选择喜欢的人,享受到梦寐以求的鱼水之欢。现在却为着面子,硬逼这骄傲的男子说出这番没有退路的强硬话来,真是何苦来哉。心中轻叹,可能自己注定是个苦命的女人。四人间一时气氛冷僵至极。
在谷姿仙另一旁的白素香眼中泪花打滚,向风行烈凄然道:“烈郎!小姐并不是那个意思,你……”风行烈心头火起,朝她看去,正要喝止,眼光过处,蓦地发觉谷姿仙眉黛含愁,秀目内藏着两泓深无尽极的忧色怨意,心中狂震,知道这美女对自己并非无情,到了咽喉的重话,竟说不出来。与烈震北几番有关道心种魔大法的对话后,他清楚知道无论是庞班、浪翻云又或厉若海,追求的都不是这世上的任何东西,包括世人歌颂的爱情在内,所以就算他对谷姿仙展开攻势,亦绝无横刀夺爱的问题,为何自己明知此理,仍以浪翻云为题,蓄意去伤害眼前姿色内涵均能与靳冰云相埒的美女呢?这实在大异自己一向的君子风度。难道不知不觉间,早爱上了她?故爱深恨亦深?
谷姿仙见他呆看自己,不由偷偷往他望去。两人眼光一触,都吓了一跳,各自别过脸去,心儿扑扑狂跳起来,泛起一种意外至极的甜蜜感觉,好像忽然得到了从天降下的某一种珍贵的恩物。
谷倩莲喜叫道:“先生回来了!噢!还有那一男一女是谁?”
谷姿仙忙收摄心神,往下望去,惊喜道:“浪翻云来了!”
门开,柔柔闪了进来。韩柏正捧着十多页手抄的无想十式看得愁眉苦脸,见到柔柔进来,大喜过望,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坐好,惊奇道:“你怎过得死老鬼那关的?”
柔柔怜爱地吻上他的脸颊道:“你要多谢诗姊,她说你若没有我们陪在身旁,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来的。”
韩柏呵呵大笑道:“真是深悉为夫的个性,她们为何不来?”
柔柔道:“她们到膳房弄美点伺候你呢!快用心看,这是我们答应了范大哥的,有没有字看不懂?”
韩柏将抄本掷在几上,哂道:“这样的功夫,我一学就会,有什么了不起。”
柔柔道:“范大哥也这么说,因为你有赤尊信的魔种,所以天下武功到了你手上,都是一学就会,最怕是你临急应敌时,忘记了使出少林心法,那就糟了。”
韩柏叹道:“我看老范是白费心机,无想十式全是内功心法,没有招式,怎样去骗人?”
柔柔道:“你太小觑范大哥了,其实他老谋深算,早想到这点,只要你是凭少林内家正宗心法和敌人交手,兼之你根本全无招法,动手时只凭意之所指,反会使敌人误以为你是故意隐瞒出身少林的身份,以致深信不疑呢!”
韩柏一愕道:“你的老头大哥果然有点道行。来!横竖我已大功告成,我们先快乐快乐。”
柔柔俏脸飞红,求饶道:“不!你的诗姊和霞姊快来了,给她们看见怎么办呢?”
韩柏大奇道:“看见有什么问题?为何害羞起来?”
柔柔抵挡不住,幸好这时门打了开来,左诗和朝霞捧着茶点进来,后面还跟着范良极和陈令方两人。柔柔吓得跳了下来,装作上前帮忙捧东西,掩饰曾和韩柏亲热过。左诗和朝霞同是兴高采烈,范良极则笑得一双眼睁不开来,陈令方却像变了另一个人,红光满面,就若以前脸上积有污垢,现在才洗干净了似的。各人不拘俗礼,随便在这船上最大最豪华的贵宾室坐下,由三女把茶点分配在三个男人身旁的几上。
当朝霞把茶点放在陈令方的几上时,低叫道:“老爷请用点心。”
陈令方脸色一变道:“韩夫人以后叫我陈老、陈令方、陈先生、陈公、惜花老,总之叫什么都可以,绝不可再叫老……不……刚才那一个称呼。”
朝霞欣喜地道:“我随柏郎唤你作陈公吧!”
韩柏目不转睛看着陈令方道:“陈公为何今天的样子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陈令方眉开眼笑道:“嘻!这事我正想请教范师父呢!”
范良极正欢喜地从未来义妹女酒仙手中接过一盅热茶,闻言吓了一跳,正容道:“陈兄难道忘了我为你牺牲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阳寿,一年内不可再给人看相吗?”
陈令方愕然道:“不是一百天吗?”
范良极道:“普通看相是一百天,但是若替人化了恶煞,则至少一年内不可看相。”
左诗第一个忍不住笑,借故出房去了,接着是朝霞和柔柔,跟在左诗后面逃命般走个一干二净。
陈令方失望地道:“如此由我试道其详,请范兄记着我说错了的,一年后给我纠正。”顿了顿又兴奋起来道:“昨夜我照了十多次镜子,发觉气色不住转好,自丢官后我一直乌气盖脸,由昨夜送了韩兄入房后,乌气退却,老夫还怕灯光下看不真切,到今早一看,天呀!我的厄运终于过去了。”范韩两人面面相觑,心想难道真有此等异事。
陈令方仔细端详了韩柏一会,欣悦地道:“韩兄果是百邪不侵,气色明润,更胜从前,老夫安心了。”
韩柏亦首次细看陈令方的脸,道:“不过陈公鼻头和两颧均微带赤色,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令方道:“难怪范兄肯收你为传人,韩兄确是天分惊人。这赤色应在眼前之事,看来今晚会有些许凶险,幸好老夫印堂色泽明润,到时自有你们两位贵人为我化解。”
范韩两人见他如此高兴,再无任何骗他的良心负担,齐齐举茶祝贺,满座欢欣。边吃着左诗和朝霞弄出来精致可口的美点,范良极向韩柏问道:“那无想十式你练上手了没有?”
韩柏傲然道:“无想十式刚和我体内行走的气脉方向相反,非常易记,例如运转河车时,我的气是由任脉顺上泥丸下督脉,无想十式则反由气海逆上脊椎督脉,再由督脉过尾枕回任脉,所以我一学便会——噢!”范良极和陈令方见他忽地陷进苦思里,都不敢打扰,静看着他。
自得到赤尊信的魔种后,韩柏体内的真气只依着以前赤尊信体内的路径行走,自然而然地应用出来,但对体内究竟有何经何脉,实在一无所知,读完无想十式后,最大的收益似乎只是多知道了经脉穴窍的名称位置。现在他却忽然灵机一触,当日和里赤媚动手时,对方每次真气入侵,都是逆气攻入,故能造成特别伤害,现在他学懂了无想十式,这少林玄门正宗的最高深的内功心法,岂非真气可顺可逆,随时转变?假设给对方真气侵入,逆气攻进内腑时,自己逆转体内真气,对方入侵的真气,不是变成顺气而行,和体内真气融合,减少伤害。不过当然不能任由对方顺气攻入脏腑,自己届时或可转顺为逆,如此顺顺逆逆,何愁不能化解对方的真气?想到这里,拍几喝道:“我想通了。”
范良极皱眉道:“还说一学就会,原来到现在才想得通。”
韩柏兴奋道:“我想通的不是无想十式,是如何挨打的功夫。”
范良极啐道:“这样没志气的人真是少见,不想去打人,却想着如何挨打。这么喜欢的话,让我揍你一顿来看看!”
陈令方此时充满对韩柏的感激,为他辩解道:“韩小兄奇人奇事,若他挨得了打,和别人各揍一拳,他岂非大占便宜,此真绝世奇功呀!”
范良极不想长韩柏志气,改变话题道:“来!让我们商量一下今晚如何应付敌人的手段。”
陈令方精神一振道:“范兄的布置妙至毫颠,我真想不到胡节还有什么法宝。”
韩柏道:“范小子你有什么布置?”
范良极怒道:“你叫我作什么?”
韩柏嬉皮笑脸解释道:“小子代表年轻,所以只有年轻小子,没有年老小子,明白了吗?范小子!”
范良极拿他没法,道:“我着范豹等人在厅内设了几个可藏人的平台,将那八鬼藏于其中一个的台下,到时我们坐了上去,谁有本事来偷人?”
韩柏道:“不怕闷死他们吗?”
陈令方代为解释道:“台后贴墙处开有气孔,台底上下四方都镶了铁甲,敌人想破台而入都要费一番大工夫。”
韩柏皱眉道:“我看敌人这次来是志在陈公,不是那八个小鬼。”他这话最合情理,没有了陈令方,谁还敢为这件事出头?何况最初的目标正是要杀陈令方。
范良极笑道:“所以我才要你扮不是少林高手的少林高手,小子你明白了没有?”
韩柏哑口无言,站了起来道:“我在此困了整个早上,也应该出去活动活动了,何况我还未看灰儿呢。”
范良极抓起手抄本喝道:“你忘记继续用功了。”
韩柏笑道:“你可当烟丝把它吸下肚去,因为所有东西尽在本人脑中。”
范良极笑骂声中,韩柏以最高速度出门去了。
浪翻云和烈震北并肩登阶而上,言笑甚欢。烈震北的脸色反常地红润,而不是平时病态般的苍白,看得人心悸神颤,担忧至极。秦梦瑶悠然走在两人身后,满有兴趣地听着两人的对答,不时露出会心的微笑,叫人忍不住生出好感。陈守壶、赵岳和谭冬跟在最后,不断警觉地往山下回望下去,观察有没有敌人的踪影。谷姿仙双眼眨也不眨看着浪翻云,脸上现出动人心魄的喜意,和风行烈迎了上去。
浪翻云目光落到谷姿仙的俏脸上,亲切一笑道:“公主愈来愈美了。”谷姿仙欣悦地垂下了头,显示出女儿家的娇羞。
浪翻云伸手扶起要向他拜倒的风行烈,捉着他的手仰天长笑道:“厉兄有徒如此,当能含笑九泉之下。”
风行烈心中涌起对长者的孺慕,激动地道:“浪大侠当日于行烈落难时的援手之情,行烈没齿难忘。”
浪翻云放开了他的手,亲切地道:“见到你像见到韩柏,都不由我不打心底里喜欢你们。”眼光落到两旁好奇地打量他,又不时偷看秦梦瑶的谷倩莲和白素香处,先向谷倩莲道:“这位姑娘定是范良极和韩柏也要既头痛又疼爱的小妹妹,行烈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众人想不到浪翻云对他们的事如此清楚,大为讶异。谷倩莲在浪翻云的目光下,羞人答答地道:“大侠不要信他们两人说的所有关于小莲的坏话,我是很乖很乖的。”
浪翻云哈哈一笑,向白素香道:“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曾有一面之缘呢?”白素香吓了一跳,想不到当日扮作丑女仍没法瞒过他的法眼,含羞报上了名字。
烈震北兴致极高,向各人道:“来!让我为各位引见慈航静斋三百年来,首次踏足尘世的仙子秦梦瑶小姐。”
谷姿仙、风行烈等齐齐一震,向走上前来的秦梦瑶行见面礼。风行烈看到秦梦瑶,生出一种奇怪至极的感觉,顿时想起了靳冰云。她们都有着某一种使人倾倒心仪的绝世气质,却又是迥然有异,非常难以形容。谷姿仙想的却是为何她会和浪翻云联袂而来,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秦梦瑶客气地和他们招呼,可是总令人感到她所具有那超然于人世的特质,形成了一种难以亲近的距离感。也是这种距离和远隔,使人觉得若能得她青睐,将是分外动人和珍贵的一回事。
烈震北伸手搭着浪翻云的肩头大笑道:“想不到烈某这辈子的最后一天,能和浪兄把臂同行,实乃生平快事,不如我们先进府内,边喝酒边等待贵客的来临。”
浪翻云丝毫不以为意地向谷姿仙笑道:“我想的却是公主亲手烹调的野茶,公主莫要让浪翻云失望。”
谷姿仙由统率全府的英明领袖,一变而为天真可人的小女儿家,雀跃道:“那天烹茶的工具全保留在我房内,我立即拿出来招呼你,可不要笑我功夫退步。”
谷倩莲和白素香齐叫道:“让我们去拿!”你推我撞,抢着奔进府堂内,大敌当前的愁怀,一扫而空,众人不禁莞尔。
烈震北道:“姿仙行烈你们先陪浪兄和梦瑶小姐进去,我吃完药便来。”径自去了。
谭冬等三人道:“我们留在这里,好监视敌人的动静。”
谷姿仙道:“切勿和敌人动手。”然后向浪翻云道:“大侠请!”
浪翻云深深看她一眼,想起纪惜惜,一阵感触道:“公主请!”和她并肩往府堂走去。
风行烈向秦梦瑶微微一笑道:“梦瑶小姐请。”秦梦瑶报以笑容,跟在他身旁,追在浪谷两人背后,齐往府堂正门缓步走去。
前面的谷姿仙低声道:“我知道你会来的,但又担心你不来,现在你来了,真的很好!”
浪翻云道:“知道公主有事,无论怎样我也会来的。”
谷姿仙偷看了他一眼后,轻轻道:“我还以为长江一别后,以后无缘再见,不过是否不再见面,反而更美呢?我可以把最好的形象,永远留存在你心中。”
浪翻云微笑朝她望去道:“你在我心中永远是那么风姿绰约、楚楚动人,什么都改变不了这印象,公主请放心。”
谷姿仙娇躯一震道:“有了这几句话,姿仙纵使立即死去,亦心满意足。”
后面的风行烈把谷姿仙对浪翻云的情深款款全看在眼底,出奇地心中半丝妒念也没有,深切地体会到两人之间,那超越了普通男女情欲的忘情爱恋,有的只是欣赏情怀。
身旁的秦梦瑶温婉地道:“风兄消除了体内种魔大法的余害,因祸得福,梦瑶真替风兄高兴。”
风行烈朝她望去,犹豫片晌,问道:“请问令师姊芳踪何处?”
秦梦瑶平静答道:“云师姊应已回到静斋去,风兄有什么打算?”
风行烈苦笑道:“我不知道!”
秦梦瑶感到他心中浓烈的哀伤和无奈,怜意大生。在她所遇到的年轻男子里,除了韩柏、方夜羽和戚长征外,风行烈是第四个令她看第一眼就生出特别好感的人。轻轻一叹后,她恢复平静无波的心境,接着心湖里不由自主地泛起韩柏恼人的面容,热烈的眼神。
风行烈沉浸在对靳冰云的思念里,默然无语,跨过门槛后,忽然问道:“梦瑶小姐是否认识风某的好友韩柏?”
恬静清冷的秦梦瑶,闻言娇躯一颤,问道:“风兄为何忽然提起韩柏?”
风行烈愕然道:“我不知道!”
秦梦瑶知道这天资卓绝的年轻高手,感应到自己心中对韩柏的思念,幽幽一叹道:“认识的!”不知是何缘故,自受伤之后,她反更不能遏制地不时念着韩柏,想起被这无赖调情时自己反常的放纵和忘忧。浪翻云刚遇到她时,曾出奇地逼她表白对韩柏的态度,浪翻云并非普通的人,其中自有深意。难道自己真的对这小无赖情难自禁,真是冤孽!
风行烈见提起韩柏后,秦梦瑶的冷漠立时烟消瓦解,代之而起是一种难言的幽怨和感怀,心中一震想道:原来她真的爱上了韩柏,这家伙真个得天独厚。
秦梦瑶嗔怪地瞪他一眼道:“风兄莫要胡思乱想!”
给她这么一看一说,风行烈反感到有种打破了她与人世隔绝的禁忌的快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梦瑶出奇地俏脸红了一红,刚好此时浪翻云闻笑回过头来,看到秦梦瑶罕有的神态,一笑道:“我喜欢梦瑶现在的样子。”
秦梦瑶恢复她的恬静无波,淡然自若道:“韩柏何时把大哥你收买了?”
这时四人来到府堂里一角的大桌旁,浪翻云为谷姿仙拉开椅子,让她坐下,笑道:“有情而无情、无情而有情,在劫难逃,终有一天梦瑶明白我这局外人说的话。梦瑶请坐,行烈为你拉开椅子了。”
秦梦瑶俏脸再红,原来她竟忘了坐下。心中惊叫道:为何我受了伤后,竟不时为那无赖脸红?秦梦瑶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像她这种高手,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心不在焉的。但刚才听到浪翻云“在劫难逃”一语,竟有片刻失神,怎不叫她骇然大惊。可恶的浪翻云又故意指出这点,令她更是无以自处,芳心乱成一片。唉!自己二十年来的清修,难道就如此毁了吗?幸好这时谷倩莲和白素香兴高采烈捧着茶具从内堂跑出来,解了她尴尬的处境。谷姿仙站了起来,迎了过去,在二女协助下,开始在一旁的茶几上开铛煮水。
烈震北飒然而至,脸色恢复清白,坐到秦梦瑶对面,沉声道:“梦瑶今天绝不宜动手。”风行烈凛然望着秦梦瑶,暗忖天下间除庞斑、浪翻云外,谁可伤她?
秦梦瑶淡淡一笑道:“先生好意,梦瑶心领了。生死何足道哉?梦瑶与红日法王之战势在必行,这是梦瑶对师门的唯一责任,绝不逃避。”
烈震北仰天长笑,道:“好!只有静庵才可调叫出秦梦瑶来,谁都不行!”
风行烈心头一阵激动,先是浪翻云对烈震北仅有一天寿命,表现得毫不在意;现在则是烈震北对秦梦瑶的视死如归以长笑处之,在在表现出他们视生死如无物的心胸气魄。
谷倩莲托着茶盘,上面的四只小杯子斟满了滚热的茶,香气腾升,跟在谷姿仙后,来到桌旁。谷姿仙伸出纤美雪白的双手,轻轻拿起一杯,递给秦梦瑶道:“梦瑶小姐高义隆情,远道来援,姿仙谨代表双修府上下各人,敬小姐一杯。”
秦梦瑶含笑接过,一饮而尽。
谷姿仙拿起第二杯茶,屈膝微一躬身,盈盈递向烈震北道:“对先生姿仙不敢言谢,先生永远是姿仙最敬爱的长者,姿仙和倩莲素香都是先生的乖女儿。”
烈震北一笑接过,喝个干净,肃容道:“烈某还有何憾事?”转向浪翻云道:“浪兄当明白我今天的兴奋心情,这是烈某期待了毕生的大日子。”
白素香哗一声哭了出来,伏在谷倩莲背上,不住抽搐,害得谷倩莲陪着她眼红红的,泪花滚动。烈震北摇头道:“傻孩子!”
谷姿仙把小嘴凑到白素香耳旁,安慰了两句后,拿起第三杯茶,送到浪翻云眼前,撒娇地道:“由今天开始,姿仙要学梦瑶小姐那样,唤你作大哥,喝了这杯茶后,大哥以后都要怜我疼我,不得反悔!”
浪翻云仰天长笑,充满欢娱之情,拿过杯子,送至鼻端,深深嗅了一下,道:“真香!”一饮而尽,微笑道:“双修大法,果是不同凡响,看看是谁家男子有福,可配得上我这迥异流俗、兰心蕙质的好妹子,必然享尽人间仙福。”说到最后那句,眼光扫向风行烈,大有深意微微一笑。
换了其他人,都会对浪翻云这几句话,摸不着头脑。但在场各人,均明白到浪翻云所指的是谷姿仙因为自幼修习双修大法的基本功,故绝不如一般女性看异性的浮面肤浅,而是深入地感触到对方真正的内涵,故能看破浪翻云已达到超越了人世爱欲的道境,就如当年跃空仙去前的传鹰。赞她迥异流俗,自是因她清楚表示出会将对浪翻云之情,转化作纯洁无瑕的兄妹之爱,如此兰心蕙质的娇娘,怎能不叫他叹服。浪翻云想起左诗,希望她现在已得到了真正的幸福。
风行烈听到“享尽人间仙福”一语,一颗心扑扑跳了起来,想到谷姿仙精善双修大法,若能和她作鱼水之欢,那种动人处确是不作他想。这时谷姿仙把最后一杯茶送至他面前,垂头道:“过去姿仙多多得罪,还望风公子大人大量,既往不咎,这杯茶算是我向公子赔罪了。”
谷倩莲化哀为笑道:“烈郎喝了这杯茶后,以后再不准向小姐说硬话儿,要像浪大侠般怜她疼她了。”风谷两人都给她说得大感尴尬。
烈震北欢喜地道:“还不赶快把茶喝掉。”
风行烈从谷姿仙手上接过热茶,当指尖相触时,两人同时轻颤,目光交缠了电光石火的刹那,同时撤回目光。
风行烈举杯朗声道:“公主请原谅在下愚鲁之罪。这一杯风某只喝一半,另一半当是在下向你回敬。”
他整个人忽然发出亮光,一时虎目神光电射,罩着谷姿仙,半点畏怯也没有。众人呆了一呆,想不到一向儒雅温文的风行烈有如此惊人之举。虽说是江湖儿女,不为礼教余风所拘束,但仍是深受男女之防影响的。合喝一杯酒,只限于共谐秦晋的男女,称为合卺酒。当日浪翻云以共享一杯打开了左诗紧闭的心扉;今天的风行烈却以半杯茶公开逼谷姿仙向他明示以身相许之意。最明白其中究竟的是烈震北,知他因体内三气汇聚,彻底提升了他的气质,使他连平常的举动,也深合燎原百击那慑人的气势,叫人无从抗拒。
风行烈轻啜一口,喝掉半杯茶,稳定的手把剩下半杯茶的杯子,递至羞得脸红过耳的谷姿仙面前。谷倩莲放下托盘,和仍满脸泪渍的白素香来到谷姿仙左右,欣喜地把她挟持着,叫她欲逃无从。
浪翻云拍台叫绝道:“快刀斩乱麻,得势不饶人,小子真有你的。”
秦梦瑶嘴角含笑,看着这对似有情似无情的男女,涌起温馨的感觉,暗忖胆大妄为的韩柏若如此对自己迫婚,真不知应如何招架才好。
谷姿仙偷偷看着眼前那小半杯茶,心中既怨又喜。怨的是此人大男人得可以,竟在众人面前以泰山压顶之势,硬架人家上轿,逼她投降;喜的却是风行烈这种不可一世的英雄霸气,和浪翻云的放荡潇洒一样,均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真正男子汉典型,叫她身软心颤,欲拒无从。风行烈则是痛快至极,直至此刻,才感到自己真正在享受生命,就像使出了厉若海所教的横枪势,心中充满了厮杀于千军万马间,那一往无前的豪雄气势,就算给对方断然拒绝,亦属快事。
谷姿仙终忍不住抬头望向风行烈,一看下暗叫一声“罢了”,伸出手来,抓紧风行烈的大手,就在他手上低头把茶喝干了,然后若无其事地到浪翻云身旁的椅子坐下,风情万种横了风行烈一眼道:“风公子满意了吗?”
浪翻云和烈震北齐齐鼓掌喝采,就若市井里好事起哄之徒,不世高手的风范荡然无存。
秦梦瑶向浪翻云笑道:“这时若有清溪流泉就好了,是吗?浪大侠。”
浪翻云看得哑然失笑,接着神色一动,悠悠往外喝去道:“贵客已临,为何还不上来相会?”
里赤媚的声音由山脚下的远方传上来道:“浪兄休要如此客气,折煞我等了。”接着是喧天而起的奏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