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生外向

    洞庭湖旁一所隐蔽宅院的平台上,上官鹰一人独坐,呆看星夜下辽阔无边的洞庭湖。怒蛟帮折兵损将,失去了四十多艘包括旗舰怒蛟在内性能超卓的战船,遭到建帮以来最大的败绩。虽说敌人势大,可是他身为帮主,这个责任是他应该承担的,他亦必须有所交代。若他不能在短期内夺回怒蛟岛,天下第一大帮之名,将成为历史陈迹。而这一切都落入了甄夫人的算计中,不虞他们不和胡节、展羽和黄河帮等斗个两败俱伤。可恨要重建舰队,并非一朝可就的事,而他已失去耐性。他希望能迅速得到决定性的胜利,重振怒蛟帮之名。久违了但又熟悉亲切的足音在身后响起,一双纤手温柔地按在他肩头上,像遥远的往昔般细意地揉搓他疲乏的肩肌。

    干虹青柔声道:“帮主想什么呢?这么晚还不肯睡,明天尚要赶路哩!”

    上官鹰沉声道:“我是否很没有用,根本不配做怒蛟帮的帮主?”

    干虹青眼中闪过爱怜之色,她所以肯不理毁誉,留在上官鹰身旁,固是对他余情未了,更主要是看出上官鹰失去了信心,所以要用自己的爱去重振他的意志。她轻轻一叹,坐入上官鹰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献上炽烈的热吻。上官鹰半晌已被这到现在他仍深爱着的美女激起情焰,贪婪地吻她,把所有压抑着的感情宣泄出来。

    干虹青略挪开身体,柔情万缕道:“帮主不用自责,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空乏其身,才能为人所不能。只有从失败上卓然傲立,方可对得住死去的兄弟。”

    上官鹰一震道:“虹青你的话很有道理,忽然间我又感到充满了希望和生机。”

    干虹青知道他已被自己的柔情密意激起壮志,深情地道:“帮主!回房吧!让虹青好好服侍你。虹青仍是你的人嘛。”

    上官鹰心中一荡,但又强压下冲动,道:“我有两个问题,若不问清楚,心中会很不舒服。”

    干虹青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上官鹰沉吟片晌,道:“为何我第一次要求你留下,你拒绝我,但第二次二叔和长征求你,你又肯留下来呢?”

    干虹青道:“两次都因为爱你,第一次是怕影响帮主的威信,第二次却是二叔出口,所有顾虑都没有了,人家怕受不住相思之苦,便毅然再跟着帮主,把身心尽付帮主,这样坦白说给你听,满意了吗?”

    上官鹰听得心情大佳,想起干虹青那曾使他神魂颠倒的媚态娇姿,丰满婀娜的动人胴体,哪还按捺得住,抱着她站起来,回房去了。荒冷的黑夜忽然间又变得无比温柔,生趣盎然。

    荆城冷和韩柏并骑疾驰,赶往鬼王府去。韩柏忽然想起那灰衣人,忙问小鬼王荆城冷,他笑道:“你说的定是碧天雁,雁叔、铁叔、七夫人,加上小弟忝陪末席,合称鬼王府四大家将。”

    韩柏笑道:“那月儿定然懂使双拐了!”

    荆城冷笑道:“韩兄猜得好,雁叔那对拐非常有名,叫双绝拐,当年与传鹰共闯惊雁宫的碧空晴正是他曾祖父,那对拐便是这硬汉子的成名武器。”

    韩柏恍然,难怪碧天雁如此豪勇盖世,水月大宗也要吃个小亏。这时已奔上通往鬼王府的山路,两人心急赶路,再不说话,专心策骑。当两人来到月榭,鬼王正摊开了纸张准备写字,白芳华在磨墨,哭肿了美目的虚夜月则呆坐一旁,失魂落魄。

    荆城冷尚未踏进月榭,已在堤上兴奋叫道:“月儿!看谁来了!”

    虚夜月跳了起来,看到窗外韩柏这冤家正随荆城冷举步走来,喜得飞掠出去,不顾一切投入韩柏怀里,凄凉无依地痛泣起来。

    鬼王虚若无喝出去道:“整晚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贤婿你把这妮子带到我听不到她哭声的地方,逗笑了她后,才带她回来看虚某表演一下书法的精妙。”

    白芳华垂着头,不敢望向韩柏。只听韩柏应道:“小婿遵命。”听到他的声音,白芳华抬头望向窗外,刚看到韩柏拦腰抱起虚夜月,转眼去远。

    鬼王虚若无道:“芳华!要不要我亲自和燕王谈一谈?”

    白芳华吃了一惊,垂头道:“让芳华看看还可以忍受多久,好吗?”

    韩柏抱着虚夜月,来到月榭附近一个小亭里,搂着她坐在石凳上,笑道:“还要装哭!再哭一声,我立即走。”

    虚夜月吃了一惊,收止哭泣,事实上她早哭得没有眼泪,幽幽道:“二哥!月儿知错了。”

    韩柏讶道:“你犯了什么错?”

    虚夜月搂紧他脖子,乖乖把脸贴上他的脸,低声道:“犯了狠不下心去告诉那朱高炽,现在爱的只是你!但你下楼后,月儿终究对他说了,走下来时,却见不到你,你又不在莫愁湖,担心死月儿了。”

    韩柏哂道:“狠不下心即是余情未了。加上不忍心伤害他而忍心伤害我?又说什么只因是阿爹的意思!这样的话都可以说出来,你又怎么解释哩!”

    虚夜月惶急道:“人家不是认错了吗?二哥啊!不要吓我,月儿怕你用这样的口气和人家说话。”

    韩柏知道吓够了她,可以进行计划了,笑道:“原谅你也可以,不过却有一个条件,只不知虚大小姐肯不肯先答应我?”

    虚夜月开始有点明白他在玩把戏,坐直娇躯,细看他一会,嫣然一笑道:“原来你根本没有恼月儿。嘿!你临走时说那番话和表现出来的气度,真是迷人。嘻!什么是她们的自由,也是你的本事……什么小弟甘拜下风,月儿想起来都要喝彩呢。”

    韩柏不耐烦道:“不要借拍马屁岔开话题!一句话,答不答应?”

    虚夜月白他一眼,无奈道:“肉在砧板上,你要怎样宰割都可以。”

    韩柏知道为了自己美好的人生着想,这刻可退让不得,冷起脸孔道:“若答应得那么勉强,拉倒算了。”

    虚夜月“噗嗤”一笑,所有凄悲立刻让位,欢喜地搂着他的脖子,还亲他的嘴,娇笑道:“是否在尝过花舫的滋味后,想月儿再准你去享受哩!就算月儿不阻你,庄青霜和诗姊容许你常去花天酒地吗?傻蛋!”

    韩柏尴尬地搂着她站起来,颓然道:“终于笑了,抱你去看岳父表演吧!”

    虚夜月嗔道:“写字有什么好看?月儿要你把人家直抱回莫愁湖去,人家喜欢那个湖。”

    韩柏道:“我看是湖畔宾馆内本使房间那张床吧!虚小姐能忘记那晚和我定情交欢吗?”

    虚夜月低声道:“你若不怕诗姊她们骂你,到人家的小楼过夜吧!”

    韩柏叹道:“这是个最诱人的请求,可是我不能太亏欠三位姐姐,天亮前我们必须回去,幸好有三个时辰该足够了,让我们先到月榭看看,再找个借口到你的小楼去好吗?若你不怕难为情,幕天席地也可以。”

    这时两人踏上到月榭的长堤,虚夜月柔声道:“月儿现在最怕的事,就是二哥不再疼人家,所以怎敢开罪你,你要拿人家怎样便怎样吧。”

    韩柏心中一荡,想起榭内的白芳华,放下虚夜月,才走进去,原来铁青衣和碧天雁都来了,正谈论水月大宗的事。月儿见到碧天雁,欢呼一声,奔到他身旁,凑到他耳旁说话。韩柏想起与媚娘的鬼混,做贼心虚,和铁青衣荆城冷两人打过招呼,来到白芳华身旁,嗅着她身体发出的芳香道:“要不要我帮你,噢!墨太浓了……”他做惯侍仆,自是在行。白芳华一震下停手,垂下螓首,那幽怨的样子,令人魂销意软。

    韩柏不敢再逗她,移到鬼王书桌旁,尚未说话,鬼王笑道:“贤婿虽救了朱元璋,但不要以为他定会感恩图报,我救了他超过百次,看他现在怎样对我,不过他或会对你另眼相看,因为你现在对他很有利用的价值。”

    韩柏想起朱元璋吩咐他做的三件事,知道若不说出来,鬼王或会怪自己不够坦诚相报,忙说了出来,并特别强调朱元璋不想鬼王府牵涉其中。

    虚若无皱眉道:“你真的说了三天内可杀死连宽,这事连我都不是那么有把握,一来因他整天和蓝玉秤不离砣,就算他泡妓院,也有蓝玉的铁卫贴身保护,蒙人在未与蓝玉勾通前,刺杀他十多次无一成功。”

    韩柏吓了一跳,头皮发麻,不过想起浪翻云这硬得无可再硬的靠山,又放下心来,答道:“小婿尽量试试。”

    虚若无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你似乎仍有点信心,不过即使你请得动秦梦瑶或净念禅主,甚至浪翻云,也要小心水月大宗,因他正是蓝玉和胡惟庸方面的人,此人能在老公公和天雁等高手眼前行刺朱元璋,武技已臻宗师级的至境,天雁能伤他主因是他扑上三楼时先硬挨老公公一指,不过你这小子也真不赖,竟可漂亮地化解他的一刀,这一阻之势亦使天雁有机可乘。不过你势必激怒蓝玉,以后出入最好多当心点。”

    韩柏吐出一口凉气道:“什么?水月大宗竟是蓝玉和胡惟庸派来的吗?”

    铁青衣道:“应还有其他东瀛高手,姑爷真的要小心些。”

    虚夜月和碧天雁说完密话,嘟着小嘴来到虚若无旁,怨道:“爹快写吧!月儿还要跟你给我选的风流小子算账。”

    韩柏心叫不妙,向碧天雁看去。碧天雁无奈地摊手苦笑道:“不要那样看我,我是被逼的,谁斗得过我们的小月儿?”荆城冷铁青衣等忍不住笑起来。白芳华垂着头,很想离开,但身体总移动不了。

    虚若无道:“那你们走吧!女大不中留,你以前不是最爱看爹写字吗?”

    虚夜月一声欢呼,过去扯着韩柏道:“可以溜了。”

    韩柏大感尴尬,问道:“岳父为何忽然如此有写字兴致?”

    虚若无淡淡道:“我想写一个通告,让聚在京师的武林人均知道鹰刀在这里,还会保留三天,三天后把鹰刀送入宫里,作朱元璋贺寿的大礼。”

    韩柏骇然道:“那岂非诱他们来偷来抢吗?”

    荆城冷笑道:“正是这样,还要尽快来,因为每一天的惩罚都不同;第一天被擒者,要斩一只尾指,第二天是一条手臂,第三天则是一条腿。”接着舒展四肢道:“有机会动动手脚,想起便令人兴奋。”韩柏听得瞠目结舌,虚若无的行事真是叫人难以测度。

    虚夜月催道:“走吧!爹的事你管不着!”

    虚若无笑道:“我给你选的夫婿多好,你和朱高炽那小子纠缠不清的旧账,他都不放在心上,这样心胸广阔的人到哪里找,人家往青楼逢场作戏,你就不肯放过,惹得他不疼你时,便知道滋味。”

    虚夜月跺足道:“你总是帮他不帮女儿,好吧!死韩柏你快滚回香醉居,找那全京师最风骚的野女人媚娘好了,不要再理月儿哪!”

    韩柏扮作大喜过望,欣然道:“多谢月儿赞成兼鼓励,我立即就去,明早再来陪你。”

    虚夜月吓了一跳,死命扯着他,不敢再发脾气,可怜兮兮垂下头去。虚若无哈哈一笑,向韩柏竖起拇指,表示赞赏。

    虚若无提起毛笔,舐上浓墨,先在纸角龙走蛇游地签下名字,道:“月儿暂时放过韩柏,让他和你华姊说几句私话。”

    白芳华剧震道:“不!”掠出斋外,转眼去远。

    鬼王虚若无微微一笑道:“恋爱中的女人最是动人,其实燕王后宫美女如云,兼之他又是个只重事业的人,多或少一个白芳华,对他全无影响,只是这重情义的妮子自己看不开吧!”

    荆城冷叹道:“现在我都有点妒忌韩兄的艳福。”

    韩柏尴尬地道:“我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虚若无失笑道:“这正是傻有傻福,你们两人滚吧!有你们这对冤家宝贝在旁边,我开心得不会写字了。”

    庄青霜被召到庄节的书斋时,叶素冬和沙天放都在那里。

    庄节柔声道:“霜儿为何这么晚还不睡?”

    庄青霜像犯人般立在三人前,淡淡道:“女儿想韩柏,怎么都睡不着!”

    庄节强忍怒火,道:“霜儿何时爹的话都不听了。”庄青霜默然不语,俏脸却露出不屈的表情。

    沙天放打圆场道:“霜儿也知你爹和我们如何疼你,所有事都为你着想,韩柏这人身具魔种,摆明是邪道人物,现在皇上护着他,只是因他有利用价值,霜儿乃名门之后,实不宜与他缠在一起。”

    庄青霜抬起头来,看着叶素冬道:“叶师叔,你最不讲究门户之见,给霜儿说句公道话,韩柏是否邪恶的人?”叶素冬脑海中闪过韩柏真诚热情的面容,一时哑口无言。

    庄节终于按捺不下怒火,一掌拍在扶手上,喝道:“还说不是邪门人物,现在大街小巷都流传和谈论着,说薛明玉来时,韩柏和你正在浴房里鬼混,因此他恰好救了你,告诉我,有没有这件事?”

    庄青霜俏脸霞升,咬牙道:“不要想歪了,他是女儿约来的,刚好薛明玉来到,他才闯进浴房救女儿,不让那采花贼看到女儿的清白身体。”

    庄节失声道:“那他岂非看到你……嘿……”

    庄青霜昂然道:“是的!女儿的清白之躯给韩郎全看过了,故除他外,女儿绝不肯嫁给其他人,爹若认为是有辱家声,女儿自尽好了!”

    庄节色变,正要怒骂,叶素冬为缓和僵持不让的局面,插入道:“若霜儿所说属实,师兄实很难怪韩柏,若不是他及时赶至,给薛明玉得了手,后果更是不堪想象,不过这薛明玉肯定是假的,说不定就是年怜丹,因为稍后他便去寻韩柏晦气,幸得鬼王亲自出马解围。”庄节仍是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沙天放暗忖事势已难挽回,叹道:“看来韩柏不是存心来占便宜的,否则不会把与青霜一直互相妒忌的虚夜月带来。”庄节容色稍缓,仍未能释怀。

    庄青霜跺脚道:“谁有空去妒忌虚夜月?”庄节看到女儿的娇憨神态,心中一软,无奈叹了一口气。

    叶素冬道:“究竟是谁把这隐秘的消息流传出去?韩柏绝不是这种坏人女儿家清誉的人,看来定是年怜丹,想制造我们和韩柏的不和。”

    庄节不悦道:“看来素冬对韩柏还相当有好感呢?”

    沙天放笑道:“掌门你对他很有偏见,只看他应付我们表现出来的智勇双全和胆色,在八派里可找不到有哪个年轻人能及得上。”

    庄青霜听得师伯师叔都转口来帮韩柏说好话,心中一甜,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庄节看在眼里,苦笑道:“霜儿!爹不是不疼你,可是韩柏这小子风流得很,爹怕你从了他后不会快乐,何况你忍受得了刁蛮任性的虚夜月吗?”

    庄青霜见他语气大有转圜余地,不敢露出喜色,娇嗲地道:“女儿的身体已给他看过了,就算他有十个虚夜月,女儿舍他之外,还可嫁谁?最多便和虚夜月斗个不休!难道女儿会输给她吗?”

    庄节道:“最怕他不止有十个虚夜月。”

    庄青霜嗔道:“爹不是想女儿嫁入皇宫吗?韩柏怎样本事都不会有三千佳丽吧?”庄节为之语塞。

    沙天放“呵呵”笑道:“霜儿不要再气你爹,哈!想不到年怜丹想害韩柏,反帮了他一个大忙。”

    庄青霜突然道:“叶师叔!霜儿有事求你。”

    叶素冬一呆道:“什么事?”

    庄青霜掩不住心中的喜悦道:“霜儿想叶师叔立即带人家去找韩柏,让霜儿亲自多谢他保住女儿清白。”

    西宁三老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韩柏搂着虚夜月,共乘灰儿离开鬼王府,朝莫愁湖驰去。

    虚夜月得意地道:“爹已召人把你和庄青霜在澡房的丑事广传出去,激得庄节派人出来四下查探传闻是谁散播的,你假朴文正真韩柏的名声更响亮了,又可以羞死庄青霜,真好玩!”

    韩柏紧张地道:“有没有记得在韩柏的大名前加上‘浪子’这漂亮的外号,若给人叫做什么‘断魂拳’、‘无影掌’那类难听的绰号,就糟了。”

    虚夜月笑得气也喘不过来,忽地把头仰后枕在他肩上,道:“二哥!吻我!”

    韩柏如奉纶旨,吻了下去,只单起一眼看着前路。除了秦淮河区不夜天的世界,四周一片漆黑,在这寅时初的时刻,谁不好梦正酣。

    虚夜月被吻得全身乏力,幽幽道:“遇到你这大坏人后,月儿才知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爱,以前朱高炽想碰月儿,月儿总受不了,手儿都不愿被他拉着,可是由第一眼见到你,便很喜欢听你的轻薄话儿,还要纵容你对人家不检点,那晚你占人家最大的便宜时,月儿……唔!我还是不说了。”

    这时来到莫愁湖的入口,守卫明显增多,还有便装的禁卫高手,见他们回来,门卫慌忙打开大门,迎他们进去。

    到了宾馆正门,被聂庆童派来的太监头子右少监李直,撑着眼皮子迎上道:“三位夫人都留在左家老巷,大人不用找她们。”

    韩柏大喜,暗忖今晚可和虚夜月这美人儿胡闹个够,顺口问道:“那老贼!嘿!侍卫长呢?”

    李直道:“侍卫长大人一直没有回来,要不要小人派卫士去找他呢?”

    韩柏暗笑老贼头又是因和云清打得火热,乐而忘返,心中着实为他高兴,忙道:“不用了,可能因流连青楼忘了回来。”

    正要进入宾馆,李直道:“专使大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拿眼看了看虚夜月,向他大使眼色。

    韩柏心中大奇,向虚夜月道:“月儿!你先进去沐浴更衣,我一会便来。”

    虚夜月怎肯离开爱郎身旁,不依道:“人家又不熟悉这地方,有话你们到一边说吧!”一脸不高兴,好像说人家是你的妻子了,还要对人家左遮右瞒。

    韩柏无奈道:“李少监!有什么事直说无碍。”

    李直犹豫片晌,道:“刚才叶素冬大人亲把庄青霜小姐送了来,叶大人前脚刚走专使便回来了,现在庄小姐正在客厅等你。”说完望向虚夜月,看来两女水火不兼容之事,已是应天城里人尽皆知的事。

    韩柏亦向虚夜月望去。岂知虚夜月扯着韩柏衣袖,甜甜一笑道:“进去再说!”两人遂步入宾馆,到了内宅,自有侍女迎迓。

    虚夜月附在他耳边轻轻道:“给你半个时辰去见她,可是月儿浴后便要来找你,今晚你是月儿的。哼!真不知羞,若月儿这样给人看过身体,说什么也没有那么厚脸皮主动来找你。”

    韩柏哪还有空和她计较,送了她进去后,掉头匆匆往客厅赶去。身穿素青色武士服的庄青霜俏立窗旁,凝视外面莫愁湖的夜景。韩柏挥退侍女与禁卫,朝她走去。庄青霜转过身来,脸上惊喜乍现,那动人的艳色,叫人目为之眩。抛开了冷傲之态的庄青霜,益是妩媚动人,她灼热的目光直接大胆,全无一般少女的娇怯。韩柏清楚感到此女既敢爱,亦敢恨,绝不会有丝毫犹豫和后悔。

    韩柏想起她蹲在浴盆旁舀水浇身的诱人情境,哪还忍得住,逼上前去,直至两个身体紧抵在一起,才停步下来。他们并没有伸手去抱对方,可是那种抵贴着的感觉更具刺激和挑逗性。庄青霜这北方美女比虚夜月要高上小半个头,只比韩柏矮了寸许,所以贴到一起时,两人面面相对,四目交投,阵阵销魂蚀骨的感觉由接触点传来。

    庄青霜眼中射出灼热的情火,两手紧握身后,挺起胸脯,任由这坏蛋借挤压之势来轻薄她。俏脸逐渐红起来,却不是畏羞,只是给挑起了处女的春情。两人一言不发,享受着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甜美滋味。忽然间他明白到她为何一直摆出冷若冰霜的样子,否则早就会惹来男女间更大的烦恼。这也是她在十大美人排名后于虚夜月的原因,若她平时也像现在这个样子,即使比起虚夜月,谁负谁胜尚未可知。难怪浪翻云和鬼王都看出她身具异禀,任何男人若得到她,必会夜夜缠绵床笫,体质弱了点的,哪还不一命呜呼。不过对他的魔种来说,虚夜月和她都是极世珍品,当然,秦梦瑶因身具道胎,又超胜她们一筹。

    韩柏忍着亲她嘴儿的冲动,低声道:“希望以后庄小姐每次沐浴,都由本使亲自守护在旁。”

    庄青霜白他一眼,道:“男人想哄女孩子时总爱轻许承诺,最怕要你真正实行时办不到。”

    韩柏想了想,点头道:“这话很有道理,为何你的父亲忽然肯放你来呢?”暗叫好险,若庄青霜每次沐浴都要他陪伴,必会引起众女妒忌,假若全提出同样要求,那以后他的大半生怕都要在浴房里度过。

    庄青霜没有追究他顺口胡言,强忍着被韩柏挤压揩擦传来潮浪冲激般的兴奋刺激,柔声道:“韩柏!坦白告诉青霜好吗?你是否故意闯进浴房来,使青霜除了嫁你之外,再无别的选择呢?”

    韩柏不好意思地点头道:“霜儿怪我吗?我早打定主意来对你无礼,就算你当时不是在沐浴,最后的情况也会是一样。”

    庄青霜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深情款款道:“应该说喜欢都来不及哩!又怎会怪你?人家肯写纸条约你晚上到闺房去,早打定主意把终身托付给你,只有这样爹才拿我们没法。告诉霜儿,浴房的事,是否由你传出去的?”

    韩柏大感尴尬,硬着头皮道:“可以这么说,为了得到你,我是有点不择手段。”

    庄青霜双手缠上他的脖子,笑道:“爹的家教最严,偏出了我这样一个女儿。不过霜儿终究不能不顾他的家声颜面,韩柏你可否正式向爹提亲,那样霜儿便可心安理得把一切都交给你。唉!想到事情是否能如此顺意,霜儿便感到很恼哩!”

    韩柏两手伸出,一手搂着她柔软窈窕却又充满弹力的腰肢,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若我能请得动皇上下旨把你许配与我,那下旨的一刻便等于霜儿已成了我的妻子,至于婚宴则可择日举行。”

    庄青霜大喜,不顾一切向韩柏献上初吻。

    闹得不可开交时,庄青霜勉力离开韩柏的嘴唇,面红如火地喘息道:“韩郎啊!霜儿受不了哩!你再这么挑逗下去,人家可什么也不管了。”

    韩柏知她像虚夜月般身具媚骨,乃天生渴求爱情滋润的尤物,分外受不了自己魔种的挑逗,可是记起了虚夜月只给半个时辰的警告,心中叫苦,唯有装出大义凛然状,昂然道:“我韩柏怎可贪一时之乐,嘿!不只是快乐这么简单,而是极乐,就罔顾礼法,坏了霜儿的名节,明天我立即进宫,求皇上赐婚。嘿!无论如何痛苦,今晚都要忍着不占霜儿的大便宜。”

    庄青霜哪知这小子有难言之隐,还以为他真的那么伟大,一时忘了苦的其实是她自己,感动地道:“韩郎!你对青霜真好。”

    韩柏厚着脸皮接受了她的赞美,暗忖还有些许时间,不如再占占手足便宜,预支些许欢乐。

    韩柏正要行动,虚夜月的干咳声在进门处响起。吓得两人连忙分开。庄青霜更背转了身,向着窗口。

    虚夜月笑吟吟地走进来道:“你们继续亲热吧!要不要月儿帮你们把风?”

    韩柏摸不清她真正的心意,又不敢问她为何半个时辰未到便闯进来破坏他的好事,便学她干咳两声道:“月儿快来见霜儿,由今天开始你们两人要相亲相爱,否则我定不会饶过不听我话的人。”

    虚夜月来到两人旁,嘟起小嘴气道:“你就晓得恃势逞凶!”又白了他一眼,挨着庄青霜的肩背道:“霜妹!叫声月姊来听听。”

    庄青霜转过身来,没好气地看她一眼道:“你虚夜月比人家年长吗?你叫我作霜姊才对。”

    虚夜月微笑道:“月姊我入韩家的门比你早,自然以我为长,快乖乖叫声月姊来听听。”

    庄青霜两眼一转,学她般笑意盈盈地道:“若韩郎他日纳了个年纪比你大了一倍的女人,是否也要她肉肉麻麻地唤你作姐姐呢?”

    韩柏想不到庄青霜口齿一点不逊于虚夜月,怕虚夜月着窘,两手伸出,分别抄着她们的小蛮腰,笑道:“告诉我,谁的年纪大一点?”

    虚夜月瞪了庄青霜一眼,哂道:“当然是她老过我。”庄青霜气得杏目圆瞪,正要反唇相稽,脚步声由远而近。

    韩柏放开两女,叶素冬走了进来,向韩柏和虚夜月问好后,把庄青霜拉到一旁道:“已还了霜儿的心愿!可以回去了吧!”

    庄青霜垂头道:“霜儿可以待天亮才走吗?我们只是说话儿罢了!”

    叶素冬叹道:“你爹肯答应让你夜访韩……嘿!夜访专使大人,全凭师叔我拍胸口保证会把你完好无恙送回去。刚才我因急事要办,走开了一阵子,已是心中不安,幸好没甚事情发生。听师叔话好吗?来日方长,哪怕没有见面的机会。”庄青霜无奈下唯有答应。

    两人回到韩柏两人身旁,叶素冬道:“末将要领霜儿回去,皇上吩咐大人明天早朝前先到皇宫见他,大人千万不要迟到。”

    韩柏失声道:“明天?现在离天亮最多不过大半个时辰,我岂非要立即起程?”

    虚夜月亦怨道:“朱叔叔真不懂体恤人,没得好睡。”

    只有庄青霜喜道:“既是大家都没得睡,不如大人先送霜儿回府,再去皇宫,时间上恰恰好了。”

    虚夜月狠狠瞪庄青霜一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挽起庄青霜的手臂对叶素冬道:“我们两人陪专使坐车,大人在旁护送好吗?”

    叶素冬看了立显眉飞色舞的韩柏一眼,除了心中祈祷庄青霜莫要在车内弄出事来外,还能做什么呢?

    与鬼王府遥遥相对的大宅里,虽灯火黯淡,可是方夜羽等亦是一夜没合过眼睛。众人坐在厅里,除了方夜羽、里赤媚、年怜丹外,还多了个满脸短戟须的大汉。此人一身华服,骤眼看去像个腰缠万贯、颐指气使的大商贾,可是浓黑的剑眉下射出那两道阴鸷威严的目光,却叫人知道他绝非善类。更慑人的是他一脸阳刚之气,手足都比一般人粗大,整个人含蕴着爆炸性的力量,若上阵杀敌,此人必是悍不畏死的无敌勇将。这充满杀气的人,正是刚刚抵达的色目第一高手,以一身刀枪不入的硬气功驰名域外的“荒狼”任璧。年怜丹今晚既采花不着,又折兵损将,颜面无光,默坐不语。

    这时方夜羽说到水月大宗行刺朱元璋失败的事,不悦道:“蓝玉这人刚愎自用,独行独断,这样刺杀朱元璋,纵使成功,亦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徒然白白便宜了燕王棣。”

    任璧初来乍到,仍弄不清楚京师里复杂的人事关系,奇道:“朱元璋若死了,天下大乱,我们不是可浑水摸鱼吗?为何反便宜了燕王棣?”

    里赤媚淡淡道:“原因有两个,首先我们是希望能把朱元璋杀死,嫁祸到燕王棣身上,去此劲敌,那就最理想;其次则是铲除鬼王,因一天鬼王仍然健在,以他的威望,随时可起而号召天下,跟燕王在幕后操纵允炆,在人心思治的时刻,所有人都会站到他们那一边,那不是反帮了燕王棣一个大忙吗?”

    任璧狞笑道:“这个容易,明晚我便混在抢鹰刀的人里,冲进去杀人放火,制造混乱,觑准机会击杀虚若无,那不是一了百了。”

    里赤媚没好气道:“你当自己是庞老吗?鬼王府高手如云,屋宇布置隐含阵法,厮杀起来时,能逃出来已属万幸。唉!若鬼王真是这么容易干掉,昨天里某回来时,早携着他的人头。”

    年怜丹领教过鬼王的厉害,插口道:“现在我们的力量还是稍弱了一点,若素善和女真族的人来了,配合胡惟庸、蓝玉和东瀛高手,加上有楞严作内应,会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局面。”

    方夜羽苦笑道:“大师兄现在正头痛得厉害,朱元璋被刺回宫后,大发雷霆,将师兄骂个狗血淋头,责令他若三天内找不到水月大宗,便革了他厂卫统领之职,唉!蓝玉这次真累惨了我们。”

    年怜丹皱眉道:“楞严他乃厂卫大头领,只不知若有事发生,他手上那庞大的密探系统,能否为他所用呢?”

    里赤媚叹道:“若是可以的话,朱元璋就不是朱元璋,他连鬼王都不肯全信,何况楞严?楞严的厂卫分为东南西北四个系统,每个系统都由朱元璋的亲信统理,所以楞严看似权倾朝野,可是若朱元璋要革他的职,除了他特别安插属于我方的数十人外,想多找个人支持他都难比登天,真是没有半点办法。他的权力可说全来自朱元璋。”

    方夜羽接口道:“朱元璋真正信任的人是叶素冬,这人武功既高,又可动员八派的力量,绝不可小觑。这次水月大宗刺杀失败,必引起他的警觉,会请八派的高手出动护驾,只要来个无想僧或不老神仙,便够我们头痛,蓝玉真是胡作妄为,真恨不得揍他一顿出气。”

    年怜丹笑道:“很少见小魔师这么动气。”

    里赤媚叹道:“现在我们被逼得只剩下陈贵妃这着棋子,若再给破坏,要被迫出手硬干,便是下下之招,我也给气得要死了。”

    方夜羽断然道:“现在首要之务,就是杀死鬼王和韩柏,这两人不除,我们所有计划都等于水中之月,毫不着实。”

    年怜丹奇道:“我虽恨不得把韩柏撕作粉碎,却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重要,非杀不可?”

    方夜羽忽地站了起来道:“我想回房休息一会,让里老师告诉两位吧!”径自去了。

    年任两人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而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里赤媚。里赤媚容色平静,淡然自若道:“要杀韩柏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秦梦瑶选中他来对付我们,就像当年言静庵选了朱元璋一样,假若我们不趁这小子未成气候时干掉他,极可能会重蹈当年覆辙。”

    任璧失声道:“难道他比浪翻云更厉害吗?”

    里赤媚横他一眼道:“除了庞老外,确是没有人可以比浪翻云更厉害。可是浪翻云现在和庞老互相牵制,绝不会公然插入我们的斗争里,所以反不足惧,而韩柏这小子则处处受人欢迎,无形中联结起本已四分五裂、互相对抗的各大势力来应付我们,若不把他铲除,后果不堪想象,而且他的魔功每天都在突飞猛进中,谁能担保他将来不是另一个庞斑。”

    里赤媚见年任两人一时无语,又道:“韩柏这人对女人有魔异般的吸引力,各大美女包括断了七情六欲的秦梦瑶都对他倾心,我真怕素善也会步上虚夜月庄青霜的后尘,成为他的俘虏,那时怕我们都要返西域放羊了。”

    任璧一拍胸膛道:“这事包在我身上。”

    里赤媚皱眉道:“别忘了这里是朱元璋的地盘,一个不好,谁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年怜丹笑道:“放心吧!这小子最是好色,尝过青楼声色之乐后,肯定忍不住偷偷溜去再寻甜头,只要摸清他的动向时刻,那就可叫他向阎王报到。”

    里赤媚苦笑道:“无论用什么计都好,切不可用美人计,这点必须谨记。”

    《覆雨翻云》卷八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