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假薛明玉

    回到客栈,干罗正在房内喝茶,于是戚长征把宋楠的事说了出来,最后道:“我也不知为何会答应他,或者是他期望的眼神,又或真的觉得他是个好人。”

    干罗道:“那女真族的美女高手,极可能是女真王的公主‘玉步摇’孟青青,属生女真的系统,他们父女占据长白山,在此山之东建了俄朵里城。朱元璋统一中国后,仿唐代羁縻远州之制,分建卫所,作为管辖,然只具空名,实在管不到他们。现在他们终于叛变。”

    戚长征道:“你说多么讽刺,他们竟是由明军护送上京,若非有人在背后主持,怎会如此。”

    干罗冷哼道:“假若蓝玉、楞严和胡惟庸三人合谋造反,便可以假造文书,令地方官府乖乖听话,亦不虞朱元璋知道。好了!让我们去见宋家兄妹吧。”站了起来,随口道:“究竟谁在追杀他们?”

    戚长征呆了呆,尴尬地道:“我忘了问宋楠。”

    干罗失笑道:“你不是忘了,而是不把那些人放在心上。来吧!我们送他两兄妹一程,尽点心力。”

    两人于是收拾简单行囊,到了宋楠的客栈,宋楠在房内等着他们,忙请两人坐下,拿出五两黄金,送到戚长征面前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戚长征毫不客气收入怀里,问道:“令妹在哪里?”

    话还未完,邻房开门声响,接着一位窈窕秀丽的少女推门而入道:“大哥!成了。”同时落落大方地向两人施礼,还好奇地打量戚长征。

    宋楠介绍道:“这是舍妹宋媚。”

    干戚两人见她的目光大胆直接,不像涉世未深的闺女,均感奇怪。可是她的“大胆”却绝不含挑逗或淫荡的意味,反有着坦诚正气的感觉。

    干罗道:“好!我们立即起程。”

    西宁道场外一棵大树上,韩柏搂着虚夜月大施手段,弄得这美人儿神魂颠倒,乘机道:“月儿你给我在这里把风,让我到里面先探探路,才回来和你进去。”

    虚夜月搂着他的腰不依道:“不成!要去便一起去嘛!”

    韩柏想不到她仍如此清醒,无奈道:“来吧!”

    此时天刚入黑,韩柏依庄青霜的指示,由后宅南面高墙偷进去,循着纸团提示的路线,到了刚好能同时看到东厢的红砖屋,和庄青霜原居的“金屋”另一建筑物的瓦背处。

    虚夜月伏在他身旁,低声道:“为何你竟像来过很多次的样子,又清楚西宁派布下的岗哨位置?”

    韩柏胡诌道:“当然清楚,庄节带我参观时,得意洋洋地向我介绍了他们的布置,看!那就是庄青霜闺房的金屋,周围种满向日葵,一看便认得。”

    虚夜月醋意大发道:“你到过里面没有?”

    韩柏道:“当然没到过,只是在外面望了两眼,不信吗?我可对天发誓。”

    虚夜月嗔道:“不要随便发誓好吗?现在该怎么办?唔……”

    韩柏侧头吻上她的小甜嘴,由于不敢弄出声响,两人都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两嘴温馨有节制地偷偷纠缠往来,暗暗销魂。

    虚夜月早给他挑起春情,大吃不消,轻轻推开他的脸,软语求道:“你究竟是来主持正义,还是要叫人家难过?”

    韩柏轻笑道:“有你在什么正义都忘了,愈邪恶愈好。”顿了顿试探地道:“月儿在这里监视着庄青霜的金屋,若见薛明玉出现,千万不要现身,当薛明玉被西宁的人赶走时,你便远远跟着他,我自然会赶来。”

    虚夜月果然中计,道:“你休想溜进小楼找庄青霜,我会看得很牢呢!你要到那里去呢?”

    韩柏听她口气松动,压下心中狂喜道:“我们这里离金屋太远,若薛明玉从另一边来或逃走,怕追不上他,所以我想找一个较好的位置,知道吗?”

    虚夜月道:“去吧,嘻!和你一起真好玩,每晚有不同的花样。”

    韩柏心中一荡,道:“你真是未卜先知,预先知道我今晚和你会有不同的花样。”占了口舌便宜后,离开了又羞又喜的虚夜月,没入建筑物的暗影里。沿屋疾奔,翻过一堵矮墙,立时嗅到花卉的清香,以红砖砌成的小院落现在眼前,院外遍植草树花卉,清幽雅致。窗户帘幕深垂,只有其中一扇透出灯火。韩柏猜测自己虽来早半个时辰,但庄青霜必遣走了所有仆从,又发脾气赶走“保护”她的人,所以玉人应是守在这个房间里。功聚双耳,立时听到庄青霜以她甜美圆润的声音哼着小调,还有泼水声。韩柏暗忖若是美人出浴就好了,希望她不是只在洗手。时间无多,哪还顾得有礼无礼,闪到没有灯光的邻房窗前,掀帘穿进屋内。

    房内寂然无人,书柜处处,是个小书斋。走出房外,移到隔邻的房门外,这时韩柏已可肯定房内正上演着一幕美人出浴的好戏。嘻!她洗得香喷喷才见我,确是精彩绝伦,运功震断门闩,推门抢了进去。房内弥漫着蒸腾出来的水汽,朦胧中一个女性的美丽肉体,正蹲在一个大木盆中,尽显女体玲珑浮凸的曲线。秀发沾满水珠的庄青霜,正舀着盆中热水往身上淋浇,韩柏看得神魂颠倒,趁她扭头望过来前,倏地蹿到她身旁,一手搂着她肩头,另一手捂着她的小嘴。庄青霜骇然往他望来,见到是他,松了一口气,旋又想起自己身无寸缕,俏脸霞飞,猛力一挣。韩柏终日与美女周旋,深知她们最爱面子,无论庄青霜对他多么有意,也受不起自己如此急色无礼,忙把她的小嘴封着,跪倒地上,把湿漉漉的美女拥个结实。庄青霜起始时还不断挣扎,但瞬即在他的热吻下融解下来,还搂紧他。

    韩柏待她的情绪由反抗变成接受,放开了她的樱唇,挺起胸膛昂然道:“青霜不要怪我,我太想你了,所以早来了点,想不到你……嘿……真是精彩,我定要你嫁给我。”

    庄青霜垂下螓首,幽幽道:“现在这样子,想不嫁你也不行,可是爹那一关怎样过呢?”

    韩柏看着她湿漉漉冰肌玉骨般的光滑胴体,不禁心旌摇荡,两手一紧抱着她站起来,再亲个长嘴儿,道:“凡事都有解决的方法,只要我们真诚相爱,没有人可把我们分开来的。”

    庄青霜搂紧他的脖子,欣然道:“你不要忘记对人家的承诺,霜儿的身体现在全是你的,若你始乱终弃,霜儿便死给你看。”说到最后一句,眼眶红起来。

    韩柏知她此时情绪波荡,半句话拂逆不得,暗中叫苦,怎么样才能溜出去,稳住聪明透顶的虚夜月呢?口中道:“你的衣服在哪里,让我先为你穿上衣服好吗?”

    庄青霜赧然道:“这是澡房,衣服在邻室,看,就是那道门。”

    韩柏这时才看到室内有道通到邻室的侧门,取起浴盆旁小几上的毛巾,要为她拭身。庄青霜羞得无地自容,惊呼一声,韩柏的手和毛巾,已揩到她白璧无瑕的娇体上。庄青霜两手无力地按在韩柏肩上,任由处子之躯完全置于韩柏手眼之下。

    韩柏一双大手隔着毛巾享尽艳福,正思忖好不好如何想个办法,偷他半个时辰,把眼前动人心弦半熟的米,煮成完全的熟饭,心中警兆忽现,愕然道:“有人来了!”心中叫苦,这人到了外面的走廊,自己始生出感应,可知来者武功高明至极,最怕是虚夜月寻来找自己,那就惨透,他应站在两女的哪一方呢?

    庄青霜骇然道:“难道是阿爹?”除了庄节外,谁敢逆她之命闯进来呢?

    两人各有各的惊讶。“啪!”门闩断折的声音响起,隔邻卧室的门被推开来,却听不到任何足音。韩柏大感不妥,他之所以能知道有人进来,纯凭魔种灵异的感应,虚夜月仍未高明至这种潜踪匿迹的境界,也不会是庄节,试问他怎会震断门闩闯入女儿的闺房。难道是冒薛明玉来采花的人?他为何会知道庄青霜藏在这里呢?

    庄青霜失色道:“大人绝不可让第二个人看到霜儿的身体。”韩柏忙把毛巾围在她身上,掩着了最重要的部位,可是仍有百分七十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

    门“咿呀”一声打了开来。韩柏不敢叫嚷,怕惊动道场的人,闪到门前,一拳向正要踏进来的人击去。那人冷笑一声,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带得他差点横跌开去,竟挡不了对方视线。可怜里面的庄青霜不敢呼救,退到一旁的死角,祈祷韩柏可赶走这不速之客。韩柏运展魔功,改横移为往后退守,对方的巨灵之掌已印向自己面门,森寒的劲气,扑面罩来。韩柏暗叫厉害,自忖若在以前,只是这一掌便抵挡不了,飞起一脚,往对方下阴踢去,同时吹出一口真气,激射往对方掌心。那人“咦!”了一声,收掌后退。两人打个照面。只见那人一身黑衣,头戴黑布罩,只露出精光闪闪的眼睛,紧盯着他。

    韩柏低喝道:“你是谁?”那人双目凶光大盛,一反手,拔出背上的玄铁重剑,平实无奇地当头劈至。韩柏这下才真的大吃一惊,只觉对方随手一剑,可是由拔剑至劈下,动作浑然天成,无丝毫破绽。可怕处还不止此,对方只是一剑劈来,可是却包含着无有穷尽的变量和玄妙,叫他完全看不穿对方的剑路。这一剑如何可挡?什么人厉害至此?偏又不能不挡,若让他闯进来,看了庄青霜的玉臂粉腿,半露的酥胸,自己岂非蚀大本,人急智生,倏地退到浴盆后,右脚一挑,浴盆内的水受他内功所激,化作一道水箭,往对方射去,同时吓唬道:“薛明玉!你中计了。”

    那人正要冲进来,见水箭射来,无奈往旁闪去。庄青霜轻呼道:“地上的剑!”庄青霜的宝剑原来放在浴盆旁,忙挑了起来,拔剑击出,刚好挡了对方一下急刺。两剑交触,韩柏差点甩手掉剑,忙施了一下卸劲,抽剑护身,另一手撮指成刀,矮身往这比得上里赤媚的可怕大敌腰腹刺去。那人当然是年怜丹,他从卧底西宁的人那里得到资料,知道庄青霜避隐此处,本以为十拿九稳,定可采得这朵鲜花,哪知竟撞上这个武功及得上风行烈,诡变反应却尤有过之的韩柏,心中懊恼万分,这时见他招招拼命,杀机大起,剑式一变,招招抢攻,务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杀对方。

    韩柏尽展魔功,仍挡他不住,眼看失守,唯有叫道:“好大胆!不怕脱不了身吗?”

    “花仙”年怜丹一招紧似一招,口中笑道:“你就是韩柏吧!可惜你和我一样,都是来采花的,要捉便两个一起去吧!”猛喝一声,一剑劈在韩柏剑上。

    韩柏一直避免与他的重剑硬碰,可是他这一剑精妙绝伦,竟避不了,虎口差点震裂,一股能撕开五脏六腑的劲气,沿剑攻入体内,忙运起挨打奇功,尚未化去敌劲,对方一脚当胸踢来。若他退开,来人便可闪入房内,把庄青霜的春光尽收眼底,一咬牙跃了起来,凌空扭身,竟想借腰力以厚臀硬挨对方一脚,如此不要命的怪招,怕亦只有他使得出来。

    庄青霜这时惊魂甫定,看到韩柏为免自己受辱,竟完全不顾自身安危,芳心激动下,一时忘掉羞耻,一把扯掉身上湿毛巾,一片白云般往年怜丹的夺命脚掷去。年怜丹正暗笑就算你在臀部装了铁板,也抵不住我这一脚,忽有不知名物体横撞脚侧,大吃一惊,不敢犯险,收回那脚。韩柏见庄青霜春光尽露,知道更不能让这采花贼进来,情急下魔功倏地提升,凌空再扭身,趁对方在退势中,手中长剑幻起漫天剑影,冲杀过去,每一招全是不顾自身的打法。年怜丹见他忽像变了另一个人般,每一剑都像全无章法,偏又是妙若天成,无奈下暂采守势,等待对方剑势衰竭的一刻。

    两人的剑刹那间交击十多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原来都运功蓄音,怕惊动其他人。两人就在门口剑来剑往,纠缠不休。年怜丹见他真气似是无有衰竭,改守为攻,使出精妙剑法,连刺三剑。韩柏被他这三剑杀得左支右绌,眼看不保,蓦地一声清叱在年怜丹旁响起,接着是虚夜月的娇呼道:“天啊!真是薛明玉来了。”韩年两人同时大惊失色,虚夜月的鬼王鞭已毒蛇般往年怜丹胁下点去。

    年怜丹转头看到虚夜月,心中狂叫天下竟有如此尤物,对方鞭鞘点至胁下,唯有一声长啸,破窗逃去。外面人影幢幢,纷纷从四方赶至。年怜丹知道今晚行动已告失败,杀机大起,往最快扑至的那人迎去。韩柏乘机向庄青霜传音道:“快过来穿衣!”一把拖着要赶出窗外的虚夜月,叫道:“这里走。”由房门离去。“砰!”掌劲激荡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庄节的声音惊呼道:“薛明玉哪里走!”接着是“老叟”沙天放的怒喝声。

    韩柏心中大定,知道庄青霜不会再有危险,忙扯着虚夜月由红砖屋另一方逃去。

    虚夜月不解道:“不是要追捕薛明玉吗?”

    韩柏胡诌道:“行侠仗义最要紧施恩不望报,暗中助人才是真正侠义,快走。”穿过后门,由另一方遁走。脑海仍满是庄青霜动人的雪肤粉肌。

    戚长征驾着六骑拖拉的马车,载着干罗和宋家兄妹,在黑暗的官道凭夜眼飞驰疾奔。他们午后由荆州起程,骑了三个时辰马,宋家兄妹大感吃不消,又知他们没有黑夜策骑的能力,于是在一个小镇处重金买来这现成的马车,连夜赶路。

    干罗的声音由车内传来道:“丁才停车,宋小姐受不得车行之苦,想坐到车头吹吹冷风。”

    戚长征叹了一口气,停下车来。宋媚在其兄搀扶下,到路旁呕吐一番,爬上戚长征旁的御者空座。马车开出,速度放缓下来。颠簸中,两人肩头不住碰撞,使这对男女生出异样的感觉。

    宋媚迎着夜风,好了一点,侧头向他道:“为何你问都不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究竟什么人在迫害我们?就接受了这项委托。我还和大哥争辩,可是大哥坚持对你的信任。现在我也有点相信了。”

    戚长征笑道:“为何姑娘忽然改变了对我的看法,是否我的样子老实可靠?”

    宋媚笑道:“不!你绝不似老实的人,但却给人一种不屑做坏事或小事的感觉。”

    戚长征想不到她观察如此敏锐,讶然看她一眼,在迷蒙的星光下,发觉她特别引人,不再作声,专心驾车。

    宋媚怨道:“和我说话好吗?那可令我忘记了坐马车的痛苦。”

    戚长征道:“谈什么好呢?”

    宋媚兴趣盎然道:“谈谈你自己好吗?为何你会当起保镖来呢?是不是很刺激的?遇到比你强的人怎么办哩?”

    戚长征看了她一眼,把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柔声道:“天气很冷,你要不要回到车里去?”

    宋媚想不到他这么细心,瞅他一眼道:“若你觉得我在这里碍了你的手脚,我便回车里去吧!”

    戚长征笑道:“不用多心!不如谈你吧!但我知道你不会说真话,这就叫江湖经验。”

    宋媚回头望着车里,轻声道:“他们都睡着了,我们小声点说话好吗?噢!好了!终于过了这片黑树林,看!前面还有灯光。”戚长征极目望去。这时他们正在下山的路上,黑沉沉的大地静悄无声,远方的灯光看来是个小村落。

    宋媚忽然凑到他耳旁道:“我忽然有个冲动,想把所有事全告诉你,但却有个条件,你也不可以向人家说假话。”

    戚长征被她如兰吐气弄得耳朵痒痒的,心中一荡,旋又克制自己,水柔晶的死亡使他对爱情深具戒心,怕累对方卷入漩涡,何况现在是一心到京师对付方夜羽,实不宜有感情的纠缠。不过此女的美丽和大胆直接,对他实有无比的诱惑力。

    干罗的声音忽然在他耳内响起道:“长征!后面有十多骑追来,找个地方引他们到那里去,杀他们一个不留,一了百了。”

    戚长征向宋媚道:“坐好了!”一扬鞭,抽在马儿身上,马车立时速度增加,切入横路,朝灯火亮处驰去。

    韩柏和虚夜月两人沿秦淮河朝莫愁湖漫步。

    虚夜月心情很好,夸奖他道:“你的消息来源真可靠,果然碰上薛明玉,不知西宁派的人有没有逮着他呢?”

    韩柏怕她查根问底,道:“你怎么找到小屋来的?”

    虚夜月甜笑道:“关心你嘛!见你到了那红屋里,便没有再出来,还以为庄青霜躲在那里,原来是薛明玉躲在那里。”

    韩柏放下心事,轻松地道:“我早猜到薛明玉会藏在道场里,制造混乱,例如放火烧屋,乱了西宁派的阵脚,才趁乱下手,果然给我找到他。”

    虚夜月忽垂下俏脸,咬着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凄凉样子。韩柏吃了一惊,顾不得她男装打扮,搂着她肩头转入一条僻静的小巷,心痛地道:“月儿为何忽然如此不开心呢?”

    虚夜月凄然道:“因为你根本不当人家是你的小妻子,不断用谎话骗人家,月儿很苦哪!告诉月儿,为何你的衣衫全湿透了?”

    韩柏才是心中叫苦,知道瞒不过聪明的娇妻,停了下来,把她拥入怀里,诚恳地道:“我错了,以后不敢骗你。”

    虚夜月垂泪道:“你若还骗我,月儿这一生便惨了,却又离不开你,叫月儿怎么办啊?人家所有心力精神,全用到你身上去哩。”

    韩柏用舌头舐掉她脸上的泪珠,爱怜地道:“快笑给我看,你哭在脸上,我却是痛在心里。”

    虚夜月竟“噗嗤”笑起来,睨他一眼道:“月儿到现在仍不明白像你般文墨不通的人,怎能猜中我的谜儿。唉!不过月儿更不明白为何会嫁给你。”

    看着她俏脸上的泪渍,韩柏怦然心动道:“来!让我们回家洞房,肯定你可再次找到嫁我的理由。”

    虚夜月玉颊霞烧,啐道:“今晚若你不交代清楚,和庄青霜在浴房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和与秦梦瑶的关系,月儿拼着忍受寂寞之苦,也不随你回莫愁湖去。”

    韩柏至此才知她在大耍手段,以眼泪作武器,不过最后目的在此,大叫中计,但却再无反抗之力,叹道:“招供便招供吧!不过我却要搂着没有穿衣服的月儿,才肯说出来。”

    虚夜月低声道:“不行啊韩柏,今晚若月儿还霸着你,三位好姐姐会恼人家的。”

    韩柏想不到她如此为人着想,喜道:“那和三位姐姐一起伺候我便成了。”

    虚夜月嗔道:“去你这荒淫无道的小专使,月儿怎可在别的女儿家前,和你做那种羞人的事,怎也不行。”

    韩柏还想说话,心有所感,使力抱起虚夜月跃向墙头,掠进墙后的花园里。火把在四方亮起,两人落足草地上时,已陷入重围里。一声冷哼,年怜丹由两人跃入处的墙头现身出来,紫纱女和黄纱女紧傍两旁。绝天、灭地、日月星三煞和金土木三将,八个人从举着火把的大汉后踏出,把两人围个密不透风。

    韩柏暗叫不妙,从虚夜月背上抽出长剑,转身望着年怜丹道:“原来扮薛明玉的人就是你。”接着咧嘴笑道:“两位美人儿竟是年怜丹的花妃,难怪身材这么好。”

    年怜丹淡淡一笑,扫过气得娇躯抖颤的两位花妃,从容道:“小子死到临头仍逞口舌,让本仙把你擒下,再当着你面前把虚小姐弄得欲仙欲死,你才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虚夜月大怒道:“死淫贼,看我勾你的舌头出来。”

    年怜丹哈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但美人儿只可用你的小香舌来勾本仙的舌头。”

    虚夜月跺足道:“看招!”一扬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照着年怜丹打去,鬼王鞭同时由腰间飞出,幻起层层鞭影,向最接近的绝天灭地罩去,传音向韩柏道:“快逃!”

    马车拐了一个弯,眼前出现一座破落的寺院,除了殿堂还有灯火外,四周一片漆黑。戚长征连唤两声,不见有人应话,索性跳下车来,打开后院的木门,把马车驶进去。宋楠兄妹惊疑不定,却不敢作声。

    干罗暗忖再无隐藏身份的必要,佝偻的身体挺直起来,恢复一代枭雄的气度,淡然道:“贤兄妹不用慌张,只因追兵已至,所以我们到这里躲一会,摸清敌人的底细。”两人见到干罗像忽然变了另一个人似的,都目瞪口呆。

    戚长征由庙里出来,道:“找到了庙祝,点了他睡穴,明天他起床时,会发现床旁多了五两黄金,足够重建荒庙。”

    干罗哂道:“庙未必起得成,不过这庙祝肯定不用再挨穷。”

    蹄声逐渐增强,然后又逐渐消去,竟路过不入。宋家兄妹松了一口气,戚长征则和干罗交换个眼色。暗忖原来这批在晚间赶路的骑上与宋家兄妹无关。否则怎会疏忽了地上车轮的新痕,不知他们到了这里。

    干罗道:“横竖来了这里,贤兄妹不如到寺内睡上两个时辰,才再上路好吗?”

    戚长征接口道:“寺后有几间客房,被褥尚算洁净,两位到那里休息吧!”

    宋媚有点担心道:“两位不会撇下我们在这里吧?”

    宋楠忙责道:“二妹!”

    干罗笑道:“要撇下你们,何须多费唇舌。你们兄妹也算合我眼缘,快去睡吧!”

    宋楠这时已知两人护送他们,绝非为了金钱,又不追问底细,更是感激,千恩万谢后,携妹去了。

    干罗向戚长征笑道:“征儿该知我的心意。”

    戚长征笑道:“刚才追兵经过路口,速度放缓下来,当然是发现我们躲到这里来,现在诈作远去,只是要在前路伏击我们。”

    干罗冷哼道:“这批人必是查到他们兄妹有人护送,才如此小心。只凭这点,便知他们若非官府的人,就是与本地黑帮有联系,否则怎能这么精确掌握我们的情况和路线。”

    戚长征笑道:“义父的推断,八九不离十,这些人若等得不耐烦,自会寻来。哼!义父尽管去清静一会,由长征负责守夜。”

    年怜丹定神一看,瞧穿虚夜月掷来的黑球,乃烟雾弹一类东西,遇力即爆开来,怕里面藏有尖针铁屑一类东西,一手扯下紫纱妃的面纱,卷起黑球,包个结实,送往后方远处,轻易化解了虚夜月的逃命玩意,凌空跃起,往正力图突围的韩虚两人扑去,重剑来到手上,显示出对韩柏的重视。绝天灭地一刀一剑,守得密不通风,硬是接着虚夜月诡变莫测的攻势,叫她难越雷池半步,静候她锐气一过,便即发动反攻。

    韩柏曾在黄州府和金木土三将交过手,深悉路数,甫接触把三人杀得手忙脚乱,可是多了日、月、星三支长矛,一时亦无法可施,只好护着虚夜月的后方,让她放手而为,突破绝天灭地的封锁。年怜丹喝道:“让开!”手中重剑化作一道厉芒,向韩柏激射而去,竟是一上来便全力出手,毫不留情,可见他对韩柏确是恨之入骨。剑未至,剑气破空而来,韩柏领叫过他的厉害,换了平时早横移闪避,可是虚夜月正和他背贴着背,若自己逃开,虚夜月腹背受敌,哪还有命,猛咬牙根,一声长啸,冲前一步,长剑绞向对方重剑。

    “锵!”两剑交击,年怜丹一声长笑,落到地上。韩柏惨哼一声,退了半步,嘴角溢出血丝。眼前寒芒再起,玄铁重剑由远而近,缓缓由外档弯来。森寒的剑气似若实物,随剑排山倒海向他涌来。韩柏经历大小各战,除庞斑和里赤媚外,从未碰过这么可怕的高手,魔种自然生出感应,在这生死关头提升至能臻达的最高境界,长剑一颤,发出“嗤嗤”啸叫,化作一球剑芒,后发先至,撞在对方剑尖处。“砰!”气劲爆响,韩柏一步不退,怕撞伤后面心爱的玉人儿,一口鲜血喷出,化去了对方侵体的真气。年怜丹喝道:“好小子!再接本仙一剑。”重剑幻作千重剑影,往韩柏撒去。韩柏吃亏在不能退避,故招招正面交锋硬拼,但亦激起魔种的潜能,只觉体内真气源源不息,冷喝一声,长剑横扫而出,充满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惨烈气概。

    这时其他六煞转往加入绝天灭地对付虚夜月的攻击里,杀得虚夜月娇叱连声,香汗淋漓,眼看不保。就在这时,一声冷哼传来,鬼王的声音喝道:“谁敢欺我女儿!”到最后一字,鬼王倏地出现在虚夜月和围攻者的中间,八煞的兵器变成全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当!”年怜丹千变万化,叫人无从触摸来势的一剑,竟在刺上韩柏前,给他一剑扫个正着。多变者力道必然及不上沉实朴拙的剑法,此乃天然之理,所以年怜丹内功虽胜过韩柏,仍给他把剑硬格开去。只凭韩柏能硬接年怜丹三剑,足使他名扬宇内。

    虚夜月见其父来到,有了靠山,身子一软,靠在韩柏背上,同时叫道:“爹要替女儿出气啊!”鬼王哈哈一笑,两袖连挥,把绝天灭地连人带着刀剑,震得踉跄跌退,然后两手闪电抓着木将右侧击来的木牌,土将从左方攻来的铁塔,再凌空一个翻身,先一脚扫在日月星三煞的长矛处,另一脚点出,正中金将的眉心,速度动作之快捷和诡异,真像幽冥来的鬼王。他抓着木牌和铁塔的手紧握不放,到他翻身落地,刚好在木土两将虎口内硬转了一个圈,两人虎口震裂,不但兵器被夺,胸前还如受雷击,鲜血狂喷,往后跌退,坐倒地上。金将却是应脚飞跌,“砰”一声仰躺地上,立毙当场。至此八煞攻势全消,溃不成军。鬼王出手,果有惊天动地之威。年怜丹亦为之色变,倒跃回墙头,来到两妃之间。同时箭矢声响,持火把者纷纷中箭倒地,火把跌到地上,继续燃烧。附近各建筑物现出无数黑衣大汉,围个水泄不通。

    铁青衣现身在年怜丹身后房子的瓦背顶上,长笑道:“京畿之地,哪轮得到你年怜丹来撒野!”身旁还有“恶讼棍”霍欲泪和“母夜叉”金梅。

    年怜丹仍是神色从容,盯着鬼王道:“好!便让本仙领教鬼王绝学。”

    鬼王虚若无背负双手,来到搂着虚夜月小蛮腰的韩柏身旁,微笑道:“看你刚才明知不敌,仍拼死护着月儿,我虚若无便知道没有把月儿错交给你。”

    韩柏愕然道:“岳父原来早来了!”

    虚若无哈哈一笑道:“当然!年兄公然在街上游荡,若我们还懵然不知,岂非笑掉年兄的大牙。”

    年怜丹听他冷嘲热讽,心中大怒,知道一战难免,跃下墙来,喝道:“动手!”

    绝天灭地等扶起重伤的木土两将,退到两妃站立的墙下,组成战阵,再无复初时声势。

    虚若无冷冷看着年怜丹,好一会后微笑道:“年兄表现得如此气概凛然,不外看准本人在与里赤媚决战前,要保持实力,所以摆出不惜一战的格局。”接着哑然失笑道:“年兄实在太高估我虚若无,愧不敢当。本人从来不是什么英雄人物,否则当年不会坐看朱元璋活活淹死小明王,致与真正的英雄上官飞决裂,成大事者岂拘小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乃虚某做人的格言,我这就下令女儿女婿和全部手下,与本人联手,不惜一切将你等全部杀死,一个不留,你那两个花妃则废去武功,卖入妓寨,让嫖客永远怀念年兄。”跟着把手搭在韩柏肩上,笑道:“贤婿看来亦非什么想充英雄的人,适当时候绝不会恪守什么一个对一个的臭规矩,虚某有看错人吗?”

    韩柏先是听得目瞪口呆,接着捧腹失笑道:“当然没有看错我,既省力又可凑热闹,我该喜出望外才对。”

    虚夜月“噗嗤”一笑,横了这两个世上最亲密的男人一眼,笑吟吟喃喃道:“一老一少两个不要脸的!”

    年怜丹气得脸色阵红阵白,但又隐隐感到其中似有转机,压下怒火,冷冷道:“虚兄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

    鬼王含笑看他一会,悠然道:“若非看在红日躲在一旁,准备随时出手援救你这自身难保的采花神仙,我根本没有兴趣要你立下誓言,再不准碰京城内任何女子,年兄肯答应吗?虚某只要是或否的简单答案。”韩柏等大感愕然,眼睛往四周幽暗处搜索。

    年怜丹心中叹一口气,暗忖纵得内伤未痊的红日之助,可是鬼王府高手如云,又有韩柏助阵,加上鬼王,自己和红日可突围而去,已是万幸,其他人必战死当场,若两位花妃真给卖入妓寨,那自己还用在中原和域外抬起头做人吗?年怜丹想念至此,摇头苦笑道:“难怪朱元璋能得天下,有虚兄这等人物辅助,何事不成?”话毕当众立下誓言。

    虚若无大笑道:“能屈能伸大丈夫也。迟些再和你算账,请!”

    年怜丹喝道:“走!”领着败将伤兵,由铁青衣等人退开处撤走。

    鬼王虚若无的声音远远往四周送去道:“红日小子,鹰刀就在敝府之内,本人给你三天时间来取刀,切勿错失,否则你将永远寻不回此刀,保重了。”

    红日的长笑从东北角传来道:“好家伙!我现在立刻赶去取刀,看你狼狈赶回府去的样子亦是有趣。”

    虚若无失笑道:“听你声音,便知双修府一战的内伤仍未痊愈,最少还需一晚工夫才有望复原,要去请自便,虚某早安排了人手欢迎法王大驾。”

    红日似怕鬼王追去般,声音由另一方传来道:“好家伙,冲着你的耳力,本法王便忍着迟些才来找你玩儿,请了!”一声狂笑,逝向远方。

    鬼王举手在空中打出手势,铁青衣等人无声无息消失在屋瓦之后。

    虚夜月一肘撞在韩柏胁下,笑道:“现在你应知爹为何喜欢你,因为你和他是同类人,什么规矩都不讲。”

    虚若无哈哈一笑,道:“你们两个陪我走走,我怕有十多年没有逛街了。”

    浪翻云避过由影子太监及内宫高手守护的正后宫,朝内皇城西掠去,经过一个大广场,见到一座大戏棚,搭起了大半,心想这就是朱元璋大寿三天庆典时,怜秀秀演戏的地方,不由心念一动,决定暂搁正事。他忽缓忽快,倏停倏止,避过重重岗哨和巡卫,转眼来至一组既无斗栱、前后走廊,很像大型民居,予人质朴简洁气氛的院落前。浪翻云默运玄功,心灵延伸探索,瞬即找到目标,展开绝世身法,一晃间落入院落里,穿窗入内,迅若闪电。

    这是五开间向东开门的“口袋式”建筑,以适应冬季的严寒。室内南北炕相连,炭火仍未熄尽,暖洋洋的,四角燃亮油灯。室内布置却是一丝不苟,装饰纹样,均构图完整,梁枋彩画则用色鲜艳,龙凤藻井和望柱勾栏,更是形象生动,雕刻深透。只看朱元璋安排怜秀秀入住这充满平民风味,又不失宫廷气派有“小民间”之称,曾为马皇后居室的“马后别院”,可看出朱元璋对怜秀秀怀有不轨之心。他脚步不停,倏忽间已找到了正海棠春睡的怜秀秀,坐到她床沿处。怜秀秀拥被而眠,秀发散落枕被上,露出了春藕般的一双玉臂,谁能见之不起怜意?

    浪翻云用心看着,想起纪惜惜,轻叹一口气,掏出刚补充了的清溪流泉,拔掉瓶塞,连喝三大口。怜秀秀一个翻侧,醒了过来,迷糊间看不清是浪翻云,张口要叫。

    浪翻云一手捂着她的小嘴,低声道:“秀秀!是浪翻云。”才放开手。

    怜秀秀喜得坐起来,不管身上单薄的小衣,投进他怀里去,紧搂他的熊腰,凄然道:“翻云你一是立即占有秀秀,又或即带秀秀离宫,否则秀秀便死给你看。”

    浪翻云差点把酒喷出来,愕然道:“什么?”

    戚长征蹿上瓦背,天兵宝刀闪电般向正要往下跃去的劲装大汉劈去,那人猝不及防,都来不及挡格,仰后躲避。戚长征飞出一脚,巧妙点中他的穴道,制着了他。

    干罗的声音传来道:“这些马前卒颇有两下子,不可小觑,其余两人已被我点倒,你到后院马车处守候敌人吧!”

    戚长征肩起大汉,几个纵跃,来到马车处,把大汉在座位处放好,闪入寺庙一间小室里。蹄声在远方响起。对方显然以为先派来的人已控制了大局,所以毫不掩饰行藏。

    轻巧脚步声传来,戚长征横移开去,靠墙站着。暗忖若有人能瞒过他和干罗,这人必是非常高明。一个娇俏的身形轻盈地走进来,带来一股香风。她没有察觉到戚长征的存在,径自来到破窗前,朝外望去,正是貌美如花的宋媚。她身上除薄薄的短袖衣与绸裤外,只披了一件披风,头发微乱,显是刚由被窝跑出来。看到她赤着的双足,戚长征始恍然为何她的足音可这么轻巧。这少女的胆子真大,听到少许声响竟大胆来探看。

    宋媚喃喃自语道:“那无情的人躲到哪里去了呢?哎!”戚长征听得心中一荡,兼之他绝非不欺暗室的君子,童心大起,移到她背后去,对着她的小耳朵吹了一口气。宋媚娇躯一颤,骇然转过头来,黑暗里见有一个男子贴背站着,立刻惊得瘫痪无力,香喷温热的肉体倒入戚长征怀里,披风滑落地上,露出光致嫩滑的一双玉臂。戚长征猿臂一紧,把她搂个满怀。蹄声渐近。宋媚魂飞魄散,张口要叫。

    戚长征这时来不及腾出手来阻止,暗忖惊动敌人没有问题,惊动干罗和宋楠就尴尬了,人急智生,吻在她香唇上。宋媚无力地挣扎,威长征忙离开少许,低叫道:“姑娘是我呀!”宋媚“啊”一声轻叫起来,借点星光,隐约辨认出他的轮廓,想起刚才被他亲过嘴儿,娇躯更软,靠在他身上。戚长征满抱芳香,兼之多时没近女色,立时血脉喷张。宋媚正紧靠着他,哪会感觉不到,“啊”的一声满脸火红,却没有挣扎或怪他无礼,模糊间香唇再给这男子啜实。

    这时寺院外满是蹄声。干罗的传音在戚长征耳内响起道:“好小子,比我还懂偷香窃玉,这些人由我来应付吧!”

    戚长征吓了一跳,慌忙离开宋媚的香唇。但手却搂得她更紧了,什么不可涉足情场的决定都不知抛到哪里去。宋媚浑身软麻,无力地按着他宽阔的胸膛,心儿急跃至随时可跳出来的样子。十多名骑士旋风般破门卷进后院来,把马车团团围着,其中两人跳下马来,查看车厢。戚长征把娇柔乏力的宋媚转了过来,让她面对窗子,看到外面后院的情景。

    查看车厢的其中一人道:“他只是被点了穴道。”

    一个看来是头领的钩鼻壮汉喝道:“暂且不要理他!”撮唇尖啸。

    十多骑人马闻声闯入庙来。再一声令下,十七名大汉纷纷下马,亮出清一式的大刀。马儿被赶到一旁,腾出马车周围大片空地。

    戚长征凑到宋媚耳旁道:“他们是什么人?”

    宋媚待要回答,钩鼻壮汉抱拳扬声道:“江湖规矩,不知者不罪,宋家兄妹乃朝廷钦犯,若朋友交出人来,本人大同府千户长谢雄一句不问,绝不追究,若对本千户长身份有怀疑,本人可出示文件和证明。”

    宋媚在戚长征耳旁道:“他们才应是钦犯,害了我们一家还不够,还要诬陷我们。”

    戚长征低笑道:“就算你是钦犯,我也疼你。”宋媚想不到这看似无情的男人变得如此多情,轻呼一声,主动把俏脸贴上他的脸颊。

    谢雄显然亦是高手,闻声往他们的暗室望来,喝道:“点火把!”

    干罗的声音响起道:“不要破坏这里的气氛。”悠然由后门步出。

    宋媚急道:“你还不出去帮忙,他们那么多人。”

    戚长征笑道:“不!我要和你亲热。”暗忖横竖自己和这动人美女,已有了这种糊里糊涂凑来的亲密关系,兼之自己又奉命不用上场,不如先占点便宜,再作计较。宋媚立时呼吸急促,血液冲上脸部,头脸滚热起来,软弱地在心里暗怪对方无礼,偏又觉得大敌在外时被他如此侵犯,既刺激又荒唐。

    千户长谢雄打出手令,众人散往四方,把走至他身前的干罗围着。

    干罗负着双手,两眼神光电射,冷冷道:“既是来自大同,当是蓝玉手下的虾兵蟹将,你们都算走霉运了。”

    谢雄给他看得心中发毛,喝道:“阁下气派过人,当是有头有脸之辈,给我报上名来。”

    干罗仰天一笑道:“本人干罗,今天若让你们有一人生离此地,立即洗手归隐,再不会到江湖上现身。”

    宋媚全身剧震,一方面因戚长征的手愈来愈顽皮,更因是听到干罗之名,大感意外,那谢雄亦立时色变。“当啷!”其中一人竟连刀都拿不稳,掉到地上。干罗倏忽移前,那谢雄要挡时,干罗的手穿入了他刀影里,印实他胸膛上。众人一声发喊,四散逃走。干罗左闪右移,那些人纷纷倒跌抛飞,接着干罗没在院墙外,惨呼声不住在外边响起。

    戚长征把宋媚移转过来,道:“我本非轻浮的人,不过小姐你太动人了,害得我忍不住侵犯你。”

    宋媚娇喘连连,白他一眼道:“自己使坏还赖在人家身上,你是否仍不打算对人家说出真名字呢?”

    戚长征笑道:“本人怒蛟帮戚长征是也,和你一样同为钦犯。”

    宋媚不依扭动道:“人家可不是呢!”

    她如此在他怀里揉贴蠕动,戚长征哪还忍得住。宋媚细眼如丝,小嘴发出使人心摇魄荡的呻吟,任他轻薄。

    宋楠的惊呼声在后面走廊传来,惶急道:“二妹!二妹!”

    两人一惊下分了开来。戚长征忙拾起地上披风,扬掉尘土,披在她身上,道:“出去吧!”宋媚依依不舍地去了。

    戚长征苦笑摇头,自己确是好色之徒,早先还打定主意,想不到忽又落入爱河去。她确是动人,看看以后有什么机会可真正得到她,只要自己不薄幸负心,便对得住天地良心,门户与礼教之见与我老戚何干。

    虚若无和女儿女婿对饮一杯,从酒楼幽雅的贵宾厢房望向流经其下的秦淮河,看着往来花艇上的灯饰,叹道:“自月儿母亲过世,过去两天是虚某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哈!有什么事比我的月儿觅得如意郎君更使我开怀。”夹起一块东坡肉,放进韩柏碗里。

    虚夜月娇笑道:“爹确没有选错人,韩郎他宁愿自己喷血,都不肯撞到月儿背上,只为这个原因,月儿再不过问他的风流史。”

    虚若无摇头微笑,向韩柏道:“小子你比我还了得,短短三天便把月儿和庄青霜两大美人,同时弄上手,芳华也给你弄得神魂颠倒,七娘公然来求我准她向你借种,现在我真的给你弄得糊涂了。你有什么法宝能同时应付这么多美人儿?”

    虚夜月俏脸飞红,嗔道:“爹!你怎可像韩柏那么口不择言呢?人家是你乖女儿哪!连月儿你都揶揄讥笑。”

    虚若无讶然道:“为何你的夫婿可以口不择言,阿爹却不可以呢?”虚夜月骂了一声“为老不尊”,不再理他,笑吟吟自顾自地低头吃东西。

    虚若无显然心情极佳,向韩柏道:“庄青霜那妮子不但人长得美,内涵亦是一等一,嘿!你明白我说什么吧!”

    男人谈起女人,总是特别投机,韩柏欣然道:“岳父也说小婿是福将嘛!”虚夜月听得俏目圆睁,唯有佯作充耳不闻,不理他们。

    虚若无又说笑了一会,再喝两杯,道:“庄节这家伙貌似随和,实则不露锋芒,人人都以为叶素冬和沙天放武功比他好,其实西宁三个小子以他心计武功最厉害,一直想把庄青霜嫁入皇宫,好父凭女贵,可惜因虚某一句话,始终成不了事,所以庄节最痛恨我,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韩柏好奇心大起问道:“那是句什么话?”

    虚若无叹道:“庄青霜十四岁时,出落得非常秀丽,那时朱元璋有意把她配给那时仍未成皇太孙的允炆,跑来问我意见。我指出庄青霜和月儿一样,都属‘媚骨艳相’,一般男子绝对承受不起那福分,吓得朱元璋忙打退堂鼓。”

    韩柏记起朱元璋曾说过向虚若无提亲,看来亦指此事,顺口道:“我知岳父亦拒绝了月儿的婚事,你们两人是否因这事生出问题呢?”

    虚若无眼中露出伤怀之色,如此神情出现在这个性坚强的绝顶高手身上,分外叫人感动。好一会后虚若无喟然道:“我和朱元璋最大的问题,是因我看好燕王棣,小棣和允炆同属帝皇之相,只是一个福厚、一个福薄。唉!小棣的儿子高炽亦和允炆同样相格。”顿了顿续道:“朱元璋不采纳我的提议,立允炆为皇太孙,显然认为我另有私心,借相道来打击他的决定,由那天开始,我再没有入宫上朝。要见我虚若无嘛,滚到鬼王府来吧!”当他顺带提起朱高炽时,虚夜月忽垂下头去。

    韩柏恍然道:“原来因这事岳父对朱元璋不满。”心中奇怪为何虚夜月神情如此古怪。

    虚若无冷笑道:“朱元璋最错误的决定,乃是不取顺天而以应天为都,此乃不明气数地运转移之理,现在顺天落入燕王棣掌握里,可见命相之妙,实不因任何人的意志有丝毫改移,即使是皇帝都无能为力。”接着两眼闪过精芒,瞧着韩柏道:“燕王棣就是另一个朱元璋,但心胸却远比他宽大,恩怨亦较分明。朝中百官似是盲从胡惟庸等拥护允炆,其实是怕再有另一个朱元璋,这种心理微妙非常。”

    韩柏听他见解精辟,大为折服,频频点头。蓦地耳朵一痛,原来给虚夜月狠狠扭了一下,她凑过来道:“月儿不准她的夫婿只懂对阿爹逢迎捧拍,十足一条点头应声虫。”说罢又欢天喜地去吃她的东西。两丈婿相视苦笑,但又有说不出的畅快心情。

    虚若无笑道:“庄青霜应是贤婿囊中之物,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韩柏大喜道:“固所愿也!哎哟!”原来下面又给虚夜月踢了一脚。

    韩柏见她笑吟吟的样子,知她已不再像以前般反对庄青霜,凑过去道:“好娇妻!不反对了吗?”

    虚夜月纤手搭上他肩头,轻轻道:“月儿不敢破坏你的好事,但却是有条件的,得手后再说吧!”韩柏大喜,望向虚若无。

    虚若无想了想,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道:“我其实是不安好心,想教训庄节一顿,挫挫他西宁派的气焰,看他还敢不敢借害你来打击我,不过此事却要月儿合作才成。”

    虚夜月大嗔道:“月儿不拦阻他去偷人家闺女,已是非常委屈,爹还要人作帮凶,成什么道理?”

    虚若无笑道:“且听我详细道来!”

    韩柏和虚夜月对望一眼,都感到虚若无像年轻了数十年,变得像虚夜月般爱闹事和顽皮。

    浪翻云搂着怜秀秀道:“秀秀何事这么凄苦,是否朱元璋逼你做他的妃子?”

    怜秀秀摇头道:“不!皇上他很有风度,虽对秀秀有意,但对秀秀仍非常尊重,更何况他知道你曾到过秀秀的花艇。”

    浪翻云奇道:“那你又为何一见到浪某,立即变得这么哀伤?”

    怜秀秀死命搂着他,把脸埋入他怀里,幽幽道:“庞斑已使秀秀受尽折磨,但翻云你却使人痛苦得更为厉害。每天逐分光阴等待着,现在你来了,秀秀怎也不肯再离开你。以后我只弹筝给你一个人听,也不要任何名分,只要有时能见到你,知道你会来找人家。找所房子给秀秀吧!就当人家是你一个小情妇,秀秀于愿已足。”

    浪翻云潇洒笑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肯放过我的,是吗?”

    怜秀秀意乱情迷地赧然点头道:“是的!秀秀这辈子从没争取过什么,但这三天的折磨,却使秀秀下了决心,要得到翻云的爱。像秀秀最崇拜的纪惜惜般,做你金屋藏娇的红颜知己。翻云啊!春宵苦短,秀秀敢骄傲地告诉你,包括庞斑在内,从没有男人碰过秀秀。”

    浪翻云心中感动,这柔弱的美丽身体内,不但有颗火热的心,还有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意志。就像当年的纪惜惜,与他一见钟情后,抛开一切,什么都不计较,只要和他在一起。纪惜惜与怜秀秀的爱都是炽烈和狂野的。

    怜秀秀欣然一笑道:“秀秀知道无论在你面前如何不要面子,如何情难自禁、如何放荡,翻云总会明白秀秀的。”

    浪翻云苦笑道:“这可能是个天下没有男人能拒绝的提议,单是能听到你的筝曲和歌声,已使我想立即俯首投降。可是浪某早戒绝情欲之事,不会像一般男人有肉欲的追求,秀秀不觉得这是个遗憾吗?”

    怜秀秀把脸埋入他肩项处,羞不自胜道:“秀秀希望只为你一个人而生存,每天全心全意去期待你和爱你,其他一切再不重要。答我啊!秀秀很苦哩!”

    浪翻云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叹道:“我浪翻云再非昔日遇上纪惜惜时的浪翻云,唉!曾经沧海难为水,不过若决然舍弃了你,反会使我心中不忍,日后生出歉疚之情,才真的不妙。”

    怜秀秀欣悦地道:“只要浪翻云对秀秀有一点爱意,秀秀已心满意足了。惨了!我知你立即要离开人家,日子怎么过才好呢?”

    浪翻云愕然道:“你怎知我会离开呢?事实上我真个另有别事,只不过经此一会,以后我会不时来找你,和你说说开心话儿。”

    怜秀秀喜得双目泪花打转,娇躯抖颤道:“秀秀把一切全交到你手上,放心去办你的事吧!也不用故意来找秀秀,只要有你这番话,秀秀此生无憾,翻云!秀秀永远爱你和感激你。”

    没有人能比浪翻云更明白怜秀秀高尚的情操和心意。这三天来,怜秀秀每一刻都深受思念他的苦楚煎熬,又知浪翻云早超越了男女间的爱欲,那种绝望的无奈感觉和自悲自怜才是最要命的感受。刚才午夜梦回,忽然见到苦思的人出现身旁,在现实和梦境难分的迷惘里,她进入了一种在清醒时绝不会陷入的情绪中,遂痛快地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全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而浪翻云的道心亦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意,受到感动,表示了自己对她的情意。现在怜秀秀已抒发了心中的悲郁,恢复平静,又再表现出平时的体贴、谅解和惹人怜爱的善解人意。

    浪翻云温柔地为她盖上被子,道:“睡吧!你今晚定会有个好梦。”

    怜秀秀伸手抓着他的衣袖,低声道:“翻云若没有什么事,哄秀秀睡着再走如何!但你走时可不准弄醒人家,再来时亦最好趁人家睡着的时候,那秀秀每天都会很快乐地去睡觉。”

    浪翻云坐到床上去,伸手搓揉她的香肩,微笑道:“快睡吧!”

    怜秀秀被他的手摸得浑身舒畅无比,片晌酣睡过去,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甜蜜的笑意。当他踏出怜秀秀的闺房,道心立即进入止水不波的澄明境界,没有一丝牵累,也没有半分期待,飘然投入他另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