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豪情盖天
两名骑士,策马疾驰,刚转过官道弯角,其中一人忽地颈上一紧,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一条树藤,把他拖得跌离马背。另一人大惊失色,正掣出长刀,眼旁人影一闪,待要劈去,胁下剧痛,已给对方弹出的石子射中要穴,侧翻下马。施袭者正是怒蛟帮的第二号人物“鬼索”凌战天,他在弯位偷袭,是欺对方不得不勒马减速,一击成功。他身手不停,扑上马背,催马而去。北坡镇出现前方。他当然不会入镇,绕过小镇,朝常德府全速疾驰。示警的烟火不住在前后的高空爆响,显示敌人发现了他,正展开拦截的包围网。
凌战天涌起豪情气概,不住策赶胯下健马。直至马儿口吐白沫,才勒停缰绳,拍了拍它的大头怜惜地道:“对不起,累你受苦。”解下它的鞍辔,放它去了,空手孤身上路。这时离开常德府只有十多里,只要进入府城,以他的身手,自可利用人屋稠密的形势,躲过敌人,依干虹青的指示找到干罗,不似在旷野里容易被敌人发现。他虽在洞庭一战失去了鬼索,却毫不惊慌,像他这种高手,已过了倚赖某种兵器的限制,就像浪翻云,有剑无剑,仍是那么厉害。
穿过一片茅草丛,前方倏地出现十多人,带头者肩托两端分为矛和铲的奇形重兵器,正是矛铲双飞展羽,好整以暇地等待他。其他十五人形象各异,是来自各家各派的高手,其中的“恒山派”掌门“金铰剪”汤正和、“落霞派”高手“棍绝”洪当更和他曾有一面之缘,故一眼把他们认出来。其他都是江湖里成名露脸之辈,只看形象衣着和兵器,可猜出个大概。
叶素冬的胞姊“疯婆剑”叶秋闲,发出夜枭般难听的笑声,尖叫道:“凌战天你今天休想生离此地。”
凌战天从容在众敌前五丈处立定,仰天长笑道:“凭你们吗?”蓦地前冲,逼向敌人,一拳向展羽击去。
展羽大笑道:“不先好好聊聊吗?”肩上矛铲先旋上半空,移到胸前,令人不知他是以哪一端迎敌。
其他各人一起行动。一名秃头大汉振起手中长刀,由左侧攻来,另一中年道姑,则持拂麈由右方夹击。其他人散布四周,围成内外两圈,显是早有定计,务叫他难以突围逃走。凌战天嘴角溢出冷笑,“啪!”拳化为掌,拍在展羽疾飙过来的铲头上,借力往后飘飞,同时避过左右的长刀和拂麈。四周登时生起漫天刀光剑影,汤正和的金铰剪和洪当的铁棍,由后攻至。凌战天一声冷哼,身体奇异地晃动两下,金铰剪和铁棍竟同时落空,凌战天到了两人中间。在场的十六人一起大吃一惊,想不到凌战天如此厉害。一直以来,凌战天的光芒都给浪翻云掩盖,兼之他只爱在幕后操纵大局,使人很易生出错觉,认为他的武功远及不上浪翻云,直到此刻才蓦然发觉这个想法错得非常厉害。那就当然须付出代价。
汤正和与洪当乃身经百战的高手,否则也不能闯出名堂。两人一齐吐气提身,微往外移,金铰剪和铁棍回转身侧,改采守势,只须挡得他一招半式,展羽等其他人自会赶来解围。谁知凌战天谋定后动,正是要在敌人摸不出他深浅前,制造突围的机会,假若走不了,就陷入死战之局,最后倒下的除了会是若干的敌人外,定然也少不了他的一份,因为实力相差得太远了。若是正式比拼,只要展羽加上任何两三个人,便有足够杀死他的能力。这十六人代表的正是屠蛟小组的精锐。
凌战天一声长笑,一指点在武功较强的汤正和的剪刀尖端,肩头一摆,竟硬撞向洪当劲道十足的棍头。“砰!”的一声,洪当铁棍扬起,空门大露。凌战天强忍肩肉裂开的剧痛,闪电般撞入洪当怀里,洪当魂飞魄散,抛开铁棍,回掌要守着空档,凌战天的拳头穿破掌影,印实他胸膛。洪当狂喷鲜血,仰天跌倒,撞得后面抢上来的两人同时打着转踉跄跌开,可见这一拳是如何霸道。展羽扑至,矛头电射凌战天项侧。凌战天扬手,一把匕首由袖内射出,往展羽下腹激刺而去。这一招大出展羽意料之外,想不到以他的身份地位,竟会施放暗器,无奈下回矛挑开匕首。“当”的一声,展羽竟被震得退开小半步。“砰!”此时洪当跌实地上,当场毙命,官未当成便先了账。
凌战天猛一矮身,双手连扬,五把飞刀射出,射向围攻上来的五位高手。众人见他刚才射向展羽那一刀如此凌厉,都骇然飞退挡格,害得在后面的其他人只好往四周避退,剩下展羽自恃武功高强,愤然持铲杀来。凌战天哈哈一笑,脚尖踢在地上,草碎尘土扑口扑面往展羽罩去,同时虎躯俯前,似欲扑去。展羽给尘土封着视线,兼之又对凌战天惊人的身手戒惧至极,闷哼一声,猛往后退。凌战天“嗖”地一闪,横移两丈,到了叶秋闲和那个道姑间。
“砰砰……”两声,两人同时给凌战天以拳掌震开。凌战天一声长啸,袖中飞出一条长藤,卷在其中一名猝不及防入了鬼籍的敌人颈上,运劲一送,那人朝后飞跌,硬是给他冲开最外围的两人,破开一个珍贵无比的缺口。凌战天双脚连踢,泥尘沙石漫天扬起,往四周正如狼似虎赶来拦截的敌人撒去。混乱间,凌战天一声“失陪了!”逸出重围,闪进三十丈外的密林去。展羽气得脸都绿了,狂喝一声,带头追去,不过早没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派势。
七夫人于抚云向仍坐在虚夜月绣榻上、靴子尚未脱掉的韩柏柔声道:“还痛吗?刚才小云真的想杀了你哩!”
韩柏心中叫苦,她现在说话的口气,当足自己是赤尊信,换了在别个环境,他说不定会乘机大占便宜,可是在鬼王府的重地,说不定鬼王还在一旁监听,一个不好,不知会惹来什么后果,只好含糊应了一声。
于抚云看穿他的心意,浅笑道:“放心吧!若无他为人光明磊落,绝不会偷听我们间的事,而且这房子结构特别,能隔绝声音,是若无为月儿设计,在这里谈什么、做什么都不虞有人听到。”
韩柏精神大振,爬起身来,几乎贴着于抚云和她并坐在床沿处,嘻嬉笑道:“小云你打了我一掌,这账该怎样算?”
于抚云垂下螓首,幽幽道:“你知不知小云为何这么恨你?”
韩柏记起了自己代表赤尊信,心中一寒,打了个冷战,喘息道:“我,不噢!”蓦地一股悲伤涌上心头,闷哼一声,惨叫道:“我的心很痛!”
于抚云一双秀目射出森寒的杀机,寒声道:“原来你也会心痛吗?小云还以为你是铁石心肠。不!你在骗我,若你会心痛,怎会以卑鄙手段夺去我的孩子?”
韩柏一呆道:“夺去你的孩子?”
于抚云猛地转身伏倒床上,放声痛哭起来,闻者心酸。韩柏手足无措,伸手抚在她粉背上。于抚云厉声道:“不准碰我!”韩柏吓得慌忙缩手,劝她不是,不安慰她又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于抚云很快平静下来,坐直娇躯,赧然道:“对不起,我总忍不住把你当成了那狠心的人,但其实你最多只可算是小半个他。”
韩柏松了一口气,欣然道:“那就谢天谢地,若你当我真的是他,迟早我会被你杀了的。”
于抚云瞅他一眼,俏脸微红,轻柔地道:“为何刚才你不避开,若小云不是立即撤回掌力,你早到西天去了。”
韩柏苦笑道:“我也不明白,总之很愿意挨你的揍。”
于抚云霞烧玉颊,垂头低声道:“算了吧!看在这一掌份上,我以后和你体内的狠心人,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你再不用怕我。”
韩柏大喜道:“那就太好了。”
于抚云的脸更红了,以蚊蚋般的声音道:“你还未知小云为何恨你吗?”
韩柏心呼糟糕,她虽不再找自己来报与赤尊信的仇怨,但仍不自觉地当他是赤尊信,怎可如此纠缠下去呢?自己总不能同时与她和虚夜月相好吧?若没有其他人,没有礼教的压力,他绝不反对做这等快乐的事。口中应道:“我真不明白,为何赤老可狠下心肠抛弃你这样的美人儿?”
于抚云表露出小儿女的娇态,嗔道:“谁说他抛弃我呢?”
韩柏搔头道:“若他不是抛弃你,为何你这么恨他呢?”
于抚云凄然道:“还不是因孩子的问题,由我们相好那日我便怀下他的孩子,满以为他知道了会欣然接受,岂知……天啊!”倒入韩柏怀里,凄然哭道:“他……他用药害了我的孩子,我恨死你了。”
韩柏浑身一震,终于明白到他两人间的恩怨爱恨,不由把她搂个结实,同时心中涌起强烈的无奈和悲哀,竟陪着她痛哭起来。
于抚云忽然猛力推开他,目不转睛地瞪着他冷冷道:“你哭什么?”
韩柏知她情绪波动,喜怒难测,暗叫不妙,硬着头皮道:“你想听真话吗?”于抚云怀疑地看了他一会后,缓缓点头。
韩柏诚恳地道:“我感觉到赤老那样对他自己的孩子时,心中的悲戚痛苦绝不下于你,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仍要那样做。”
于抚云激动起来,饮泣道:“因为他不想有任何与他有血缘的孩子来到这世界上,而他整天想着的事就是要击败庞斑,所以要绝情绝义,我离开时他也不肯留我,我恨死他了。”
一股强烈至无可遏制的冲动狂涌心头,韩柏冲口叫道:“好!你不用再恨他,我便赔你一个孩子。”话才出口,韩柏连忙把大口掩着,天啊!自己竟会说出这种话来。于抚云也像给人忽然点了穴道,呆若木鸡般瞪着他。
韩柏尴尬地嗫嚅道:“嘿!我只是急不择言,冲口说出来罢了!小云你不必认真,我这人就是嘴巴不好。”
于抚云秀眸掠过前所未有的神采,忽地整块脸烧个通红,嘤咛一声,飘飞而起,像虚夜月和白芳华那样逃命般撞门逃掉了。韩柏的心扑扑跳动起来,好一会勉力起身,穿过无人的小厅,走出阳光漫天的屋外。所有人都不知到了哪里去,偌大的花园杳无人迹。
他步下石阶,见铁青衣正和叶素冬谈笑着迎上来。铁青衣笑道:“专使大人,禁卫长来接你去见皇上哩!”
风行烈乘着伪装为普通渔舟的小风帆,随着一群真正的渔舟,由隐秘处驶出洞庭,途中虽遇上截查的水师船,均轻易过关。这批渔舟上是真正的渔民,和怒蛟帮渊源深厚,故肯舍命作他们的掩护。当他们撒网打渔,风行烈和同行的商良及五名精于操舟的手下,独自上路,扬帆朝洞庭出长江的水口疾驶而去。风行烈独立船尾,迎着西北风,对着一望无际的洞庭湖,心中百感交集。素香和柔晶均玉殒香消,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使天妒红颜,丧命于奸人之手?说到底,罪魁祸首就是朱元璋。若不是他除恶未尽,蒙人怎能如此嚣张,肆虐中原?
现在怒蛟帮倾亡在即,浪翻云却要为对付朱元璋到京师去,能否挽狂澜之既倒?这次水战中,怒蛟帮损失近半战船,伤亡过千精锐,大将庞过之亦尸沉湖底,帮主上官鹰又和凌战天生死未卜,自己却不得不赶往京师对付年怜丹,令人悲愤无奈。甄夫人手上的实力还未见底,那天遇到的色目陀可能只是色目人来中原高手的小部分,这样的实力,恐怕干罗等亦自身难保,难道大明的国运就只有这么一段短暂光景吗?
商良过来道:“门主!假若属下猜得正确,水师必有重兵把守长江水口,防止我们东下应天,不如我们多走点路,在水口附近登陆,再以快马赶往跃鲤渡,那就妥当得多。”
风行烈道:“要多少时间?”
商良答道:“若漏夜赶程,明天清晨即可到达目的地。”
风行烈断然道:“就这么办。”商良见他采纳己见,欣然去了。
风行烈心中祷告:“姿仙啊!你定要等到为夫来方可起程。”
今回朱元璋接见韩柏的地方,是皇城深宫里的“藏珍阁”,这座屋宇共分七进,每进都有主殿和左右翼偏殿,放满大小珍玩。朱元璋等候他们的地方是放瓷器和石器的,由精美的瓷皿,以至形式古朴的石砖陶瓦、陶人陶器,色色俱备,看得人眼花缭乱。叶素冬把韩柏送到大门,将他交给两位公公,领他进去。
当韩柏在他身后跪倒叩头,朱元璋正在观赏架上罗列的百多枚石印,自顾自赞叹道:“这枚乳花石澄明润泽,质温色雅,比寿山或昌化石,均要胜上少许。”韩柏叩头应是。
朱元璋转过身来笑道:“还不站起来。”韩柏一声“谢主隆恩”,长身而起,恢复轻松自然。
朱元璋打手势着他跟在身后,来到一个放满雨花台石的架前道:“纵使天下妙手,也造不出比这种石更巧夺天工的纹理,可知人力有时而穷,老天却是法术无边。”
韩柏奇道:“皇上似乎颇有点心事?”
朱元璋微笑道:“给你听出来了。”随手拿起一个墨砚,递给韩柏,然后叫他翻过来看砚底,叹道:“你看这刻在砚底两句诗的意境多美……自怜团扇冷,不敢怨秋风。”
韩柏的文学有限得很,一时把握不到这两句话的意思,只好唯唯诺诺,敷衍了事。朱元璋并不解释,举起龙步,往另一进走去。殿与殿间的长廊两旁放满盆景,各具心思。
朱元璋随口道:“盆景之道,最要紧得自然旨趣,小中见大,才是上品。”韩柏心中纳闷,难道日理万机的朱元璋召他来此,只是要找人闲聊吗?
走进殿内,韩柏立时双目发亮。他不是为了看到什么名贵珍玩,而是因为殿内有位国色天香的丽人,正坐在一张长几旁的软垫上,专注地磨墨。她由头饰发型以至身上的华服,无不精致考究,色彩鲜艳夺目,把这大美人衬托得如天上光芒四射的太阳,有种高不可攀的尊贵气派。她的神情虽端庄柔美,骨子里却蕴荡使男人怦然心动的野性和媚惑力,使任何男人都渴望能和她到床上颠鸾倒凤享尽风流,这种糅合了典雅和狂野于一身的特质,韩柏从未在任何美女身上发现过。所以只一眼他即肯定她是朱元璋最宠幸、十大美人之一的陈贵妃。同时想起朱元璋找他来,是要他写那一封拖延了两天的致高句丽国书。可是他为何要让他看到陈贵妃呢?其中必有深意。
惴惴不安下,韩柏依朱元璋指示,在陈贵妃对面席地坐下,几上纸笔俱备,只欠了墨。陈贵妃一双秀眸全神贯注在墨砚处,似是全不知道有人坐到她面前去。韩柏更惨,只敢盯眼前的名贵书笺,空有美色当前,不敢稍有逾越、饱餐秀色。朱元璋并没有为两人引见介绍,只是背负双手,站在陈贵妃身后,静静凝望她研墨的纤纤玉手,眼神不住变化,陷在沉思里。
宽广的殿内只有墨条摩擦石砚的声响。韩柏现在完全明白了朱元璋为何如此宠爱此美女,她确是我见犹怜的动人尤物。他虽不敢对她行平视的注目礼,但只凭微微偷窥和由她身上送来的芳香,已让他神魂颠倒。她的腰肢和上身挺得耸直,尽显美不胜收的线条,娇柔的女体似蕴藏着无比的意志和力量,澎湃不休的热情和野性,予人的感受是绝对难以用任何言语去描述的。虚夜月和庄青霜或比她更美,却少了她那种成熟的风情;白芳华的风情虽可与她相比,却没有她那种令人心跳的诱人气质,美色亦比她稍逊一筹。天啊!世上竟还有如此媚骨天生的可人儿,他不由再次羡慕起朱元璋来。
陈贵妃终于磨好了满满一池墨汁,放好墨条,把砚台轻轻移前,将纤美皙白的玉手浸进案几上一个白玉盆的清水内洗濯,然后拿起备在一旁的绣巾,抹干玉手,神情恬静,一点不因有两个男人在旁而显得不安。
朱元璋柔声道:“贵妃可以退下!”
陈贵妃盈盈起立,像株小草般在微风中摇曳,姿态诱人至极点。韩柏从未见过任何女人比她更能令男人想到云雨之事,忍不住趁她挡着朱元璋视线,往她瞧去。岂知她亦朝他望来,目光一触下,两人都吓了一跳,移开目光。陈贵妃去后,韩柏的心仍在扑扑狂跳,脑海里只有她那双含着无限幽怨和火般炽烈的眼神。
朱元璋在刚才陈贵妃坐的软垫坐下来,又叹一口气。
韩柏低声问道:“皇上已是第三次叹气了,究竟有什么心事呢?”
朱元璋恢复冷静从容道:“我大明建国这么多年,从没有过比得上当前的危机,一直被硬压下来的各种内外势力,均蠢蠢欲动,一个不好,天下将乱局再起。不过朕叹气,却非为了这些挑战,而是为了陈贵妃!”
韩柏愕然道:“皇上不是说她对你是真情真意吗?”
朱元璋双目亮起精芒,苦笑道:“朕实在非常矛盾,一方面很愿意相信她,另一方面亦在怀疑她,因为她一直不肯为朕生孩子。”
韩柏奇道:“这岂能由她决定?”
朱元璋第四次叹气道:“表面看来,她似是天生不育的女人,可是我却怀疑她是以秘法避孕,所以没有孩子。”
韩柏更是奇怪道:“在深宫里,有哪件事不是控制在皇上手里,贵妃想以药物避孕怕都做不到吧!”
朱元璋摇了摇头颓然道:“文正你有所不知,陈贵妃并非中原女子,而是楞卿家献上来精通武功的色目高手,原意是要贴身保护朕,只是给朕纳了为妃,朕宫内妃嫔,什么国族的美女都有,专使自然知道贵国亦送了十多个美人来,只不过没有一个比得上陈贵妃罢了!”
韩柏暗里抹一把冷汗,幸好是他自己说出来,否则只此一事已露出马脚。忙岔开话题道:“皇上定是有很重心事,否则不会向小使透露这些事情。”
朱元璋像忘了写信这回事,静静瞧了韩柏好一会,微笑道:“在专使抵京的十天前,朕忍不住到了鬼王府,求鬼王占上一卦,看看我大明国运如何。”
韩柏心中一震,隐隐间感知了曾发生过什么事。
朱元璋沉吟道:“鬼王起了那支卦后,表面虽若无其事,眼中却现出喜色,四十年老朋友了,他怎瞒得过朕?”言下不胜唏嘘,使人感到他和虚若无恩怨难分的复杂关系。
韩柏知趣地不作声,只是恭然聆听。自遇到太监村那异人后,他魔功大进,即使在朱元璋的威势压逼下,仍是挥洒自如。
朱元璋续道:“他只告诉朕,十天内将有‘福将’来京,此人将可为大明带来深厚福缘,叫朕放心。他虽从不打诳语,但朕怎可凭他一句话放下心来。于是派人密切注视鬼王府的动静,侦知他起卦后,立即派出白芳华去见你,所以我才有命楞严去查你之举。到了昨天,朕方知道若无兄还有意招专使为婿,这‘福将’不用说就是专使,所以朕才真正把你当作心腹,以致你为何会由四位夫人变作三位夫人,都不计较。”
韩柏吃惊得支吾以对道:“那是……嘿……那是……”
朱元璋微笑道:“若换了是别人这样和朕说话,朕早派人拖你出午门斩首剥皮示众。但朕却可容忍你,因为你确是‘福将’,有你和朕谈心,这几天来朕快乐多了。”
韩柏暗暗心惊,弄不清楚他有多少句是真心话。也猜到以他的精明,没有理由不怀疑自己的身份。硬着头皮不作解释,岔开话题道:“那昨天皇上又为何要试小使臣的忠诚呢?”
朱元璋失笑道:“因为朕想试试你的福缘深厚至何等程度。事实上朕一直在试探你,现在你过关。朕才对你畅所欲言,还想差你为朕办一点事。”
韩柏忙道:“皇上请下旨,我朴文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元璋微笑道:“朕还要想清楚点,才可以告诉你。哈!现在京师里没有人比文正你更引人注目了。什么事都不妨放胆去做吧!朕乃你的后盾。”接着容色转厉道:“但有两个人文正你必须小心交往,那就是胡惟庸和蓝玉,一个不好,朕亦不能护你。”
韩柏轻松地道:“皇上放心,小使臣对这两人只有恶感而毫无好感。”
朱元璋平静地道:“那你对朕是好感还是恶感呢?不要骗朕!”
韩柏心中涌起冲动,咬牙豁了出去道:“小使臣对皇上是又敬又怕。敬的是皇上的雄才大略和过人的气魄;怕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惹得你不高兴,凶祸临身。但只要想起皇上关乎天下和敝国百姓的安危,小使臣便愿意为皇上效力尽忠。”
朱元璋满意地点头,忽又陷进沉思里,轻叹道:“当时朕还很年轻,机缘巧合下碰上了若无兄,他第一句话便说,‘小兄弟!二十年内,天下将是你囊中之物’。那时朕怎会信他。当时朕虽娶了郭子兴的义女马氏为妻,但被他几个儿子嫉妒,极不得意。唉!马皇后对朕真是情深义重,可惜没享多少年皇后的福便死了!没有了她,说心事的对象都没有了。”
韩柏同情心大起,主动道:“皇上有什么心事,尽管对小使臣说吧!小使臣绝不会泄漏出去的。”
朱元璋点了点头,微笑道:“若无兄最懂相人,若他选你做他宝贝月儿的夫婿,你定是忠诚可靠的人。嘿!专使或不知道,我曾建议月儿配与允炆为太孙妃,将来便是大明皇后,却给若无兄断然拒绝,你不是福将,谁是福将呢?”韩柏大感尴尬,无言以对。
朱元璋苦笑道:“好了!写信吧!”
常德府东的一所大宅里,甄夫人和一众高手围着一张圆桌,正审察一张摊开放在桌面上的手绘精制大地图。柳摇枝和鹰飞两人也有参与,还多了色目陀和两名首次现身的色目高手。这两人均为色目当代武林高人,在族内比色目陀更有名气,仅次于色目第一高手“荒狼”任璧之下。年约四十,矮壮强横,脸上伤痕累累,形象恐怖的是“吸血铲”平东,此人嗜吸敌人鲜血,在域外克鲁伦河一带,无人不闻其名色变。另一人叫“山狮”哈刺温,善用双矛,体型剽悍雄伟,比挺拔的鹰飞仍要高上小半个头;在战场上,敌人只要见他出现,便会吓得丧胆逃命,乃塞外无敌的猛将。他的样貌配上赤色的砰松头发,颇像一头恶狮。他们是刚抵此地,与早半个月来到的色目陀等会合,一起效力蒙人,为对付朱元璋这个共同大敌而出力。
这批桀骜不驯的各族高手,之所以肯心甘情愿地听方夜羽的调度,一方面是为着大蒙曾纵横欧亚的余威,更重要的是方夜羽乃庞斑挑选出来的人。对他们来说,庞斑已不是人,而是神。甄夫人的武功才智,早名扬域外,由她来驾驭群雄,实不作第二人想,故此方夜羽与她立下带着奖赏报酬和强烈政治交易意味的婚约。这时众人均全神倾听这心狠手辣的美女,以她甜美和带着磁性的沙哑声音,分析敌我形势。
甄夫人刚说完常德府内官府和各大小帮派的形势,续道:“现在中原武林的形势变得非常微妙,朱元璋隐与白道达成默契,就是以八派为首的各大小帮派,不插手到我们和怒蛟帮的斗争里。丹清派只是个别的例子,现在丹清派元气大伤,这比什么警告都来得更有力。而黑道帮会则在看风头火势,只要我们威望增加,便会附从我们,希望回到明初群雄割据的局面,不用被朱元璋逐一歼灭,黄河帮就是最好的实例。”
花扎敖微笑道:“现在黄河帮帮主蓝天云,正踌躇满志,赶返老家征召人马,准备接收怒蛟帮以长江和洞庭为据地的所有地盘和私盐生意,要把怒蛟帮连根拔起。真奇怪胡节竟会坐视不理?”
柳摇枝最清楚中原之事,哂道:“蓝天云虽不肯承认,但我看他和胡节早有勾结,这亦显示了胡惟庸的谋反之心,不是今天才开始。”
色目高手“吸血铲”平东初来乍到,最不清楚形势,奇道:“以朱元璋的精明,怎会让胡惟庸如此放肆?”
鹰飞神秘一笑道:“这只好怪朱元璋空有高手如云的鬼王府而不懂利用,反以厂卫为耳目,怎能得知真相?”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甄夫人正容道:“切莫低估朱元璋,这人其奸似鬼,我们利用他,他也在利用我们,哼!不过他听那群只讲道德礼教、漠视现实的腐儒之言,立允炆为皇太孙,实是最大错招,也成了对我们最有利的因素。现在小魔师和里老等若能行刺朱元璋成功,明室会立时四分五裂,我们成功的机会将大大增加。”
众人露出兴奋之色,自大明建国以来,他们的民族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中生活,恐怕凶残的明军到来奸淫掳掠,杀人灭族。直到此刻他们终于见到一线曙光。
甄夫人道:“眼前当务之急,是要把怒蛟帮彻底铲除,现在形势清楚得很,只要我们能找到干罗在常德的秘密巢穴,便可以雷霆万钧之势,把干罗和他的残余势力扫净。这样一来,怒蛟余孽将成孤军残卒,而凌战天和上官鹰只是在网内挣扎的小鱼,迟早给宰掉。光是展羽的屠蛟小组已可叫他们应付不了。”
鹰飞插入道:“寒碧翠现正潜返长沙,夫人是否应派人立即把她逮着,一了百了。”
甄夫人玉脸一寒道:“现在绝不可碰她,只要她仍在,戚长征的行踪便变成有迹可寻,受到拖累。这人武功每日都在突飞猛进,兼又颇富智计,说不定可变成第二个浪翻云,留下寒碧翠来拖累他,乃上上之策。何况我们现在绝不应分神去理这种琐事。”
鹰飞叹了一口气,知道甄夫人暗怪他好色累事,不过也是自己理亏,再没有说话。
甄夫人忽对他甜甜一笑道:“干罗身旁不是还有位美人儿红袖吗?鹰飞你要加把劲了。”转头向其他人道:“干罗应与翟雨时等联络上了,就算他隐匿不出,区区一个二十多万人的府县,他能躲到哪里去?各位先去休息一会,由素善训练的女仆陪伴服侍,养精蓄锐,待消息一到,我们立即行动,务叫干罗看不到明天的阳光。”众凶人欢声雷动,各自退去。最后只剩下鹰飞和甄夫人两人。
鹰飞叹道:“夫人责怪得好,我自知色性难改,可是我真不明白为何你肯放过谷姿仙,任她往京师去?”
甄夫人横他一眼,浅笑道:“鹰飞你对素善的色心不是收藏得很好吗?为何自水柔晶爱上戚长征后,你的才智总恢复不到昔日的情况。素善放走谷姿仙,一来是要引走风行烈,另一方面则是不想惹来双修夫人和不舍这等不世高手,也好让‘花仙’年怜丹心有顾忌,不得不全力匡助小魔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竟看不透吗?”
鹰飞一震道:“受教了!”
甄夫人容色转厉,冷冷道:“你最好不要惹雅寒清,她是广应城的人,若够胆便来碰素善吧!”接着嫣然一笑,转身婀娜去了。
鹰飞叹了一口气,颓然坐到椅里。他忽然很想到京师去,只要能离开这诱人的美女,他什么事都肯做。
老杰来到干罗的房间,易燕媚正为干罗梳理头发。
老杰自己移过一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道:“长征和他的怒蛟帮兄弟,正全速赶来。你的未来干媳妇,亦平安回到长沙,到了白玉娘处,不用为她担心。红袖姑娘知道长征无事,欢喜到不得了,着我派人买两匹布给她,说要为长征做两件新衣裳,可能我们也有份儿呢。”
干罗慈祥一笑,旋又消去,冷然道:“老杰,你知不知道我们正陷在最大的危险里?”
老杰道:“当然知道,甄妖女现正透过这里的黑帮,悬赏千两黄金,给任何能提供我们藏身之所的地痞流氓,我便曾亲手宰掉几个疑人。不过纸包不住火,甄妖女迟早找上门来,可恨我们却要等待长征他们,想走都走不了。”
干罗道:“我最担心的不是我们,而是凌战天和上官鹰,若这两人一死,怒蛟帮短期内再难有作为,我们将成为被妖女宰杀的下一个对象。”
易燕媚插入道:“我们可否主动去与长征等会合,也好过在这里等死。”
干罗微微一笑,从容道:“不用担心,现在本人功力尽复,就算庞斑亲来,亦非无还手之力,不过燕媚的提议亦很有道理。”转向老杰道:“你有没有把握将红袖送往安全之所,待事情稍为平静时,再把她接回?”
老杰笑道:“若这都办不了,我老杰还怎么在江湖行走?何况我早有安排,少主放心。”
干罗哈哈一笑道:“如此立即准备动身,老杰先遣几个伶俐的小子,早一步联络上长征他们,若我们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出城外,我真想看看甄夫人扑了一个空的表情。”
老杰欣然道:“我们选常德作落脚的地方,自然是因早有布置,进可攻退可守,甄夫人无论如何厉害,终究是外来的人,便让我们这些地头蛇显点威风给她看吧。”两人对望一眼,均笑了起来。
离开皇宫后,已是午后时分,韩柏不敢冷落三位美姐姐,在叶素冬的人护送引路下,骑着爱马灰儿,匆匆赶到左家老巷。左诗三女换上朴素的粗服,包着秀发,兴高采烈地指挥着数十个工人,正在整理楼面高敞开扬的店铺,见到他来看她们,开心得不得了,拥着他到铺子内进那已摆满了造酒器具的工场里。
韩柏最懂讨三位姐姐欢心,大赞一轮后,搂着左诗的小蛮腰道:“将来我混不到饭吃,诗姊可要养活我。”左诗横他一眼,笑得差点合不拢嘴来。
朝霞把小嘴凑到他耳旁道:“若你肯完成诗姊一个心愿,她会更开心呢!”
左诗皱眉薄责道:“霞妹!”
柔柔见韩柏毫无顾忌,旁若无人地和她们亲热,忙挥退众工人和卫士,笑道:“诗姊牵挂得小雯雯很苦呢!”
韩柏想起和朱元璋关系大佳,拍胸膛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待会我便叫范豹派人把小雯雯立即接来京师,保证没有问题。”又低声道:“现在即使拆穿了我是韩柏,可能都不会有事呢!”
左诗狂喜道:“真的?”
韩柏搂着她亲了个嘴儿后,道:“想起小雯雯叫我作爹,我浑身骨头都酥软了。诗姊应怎样谢我?”
左诗给他哄得心花怒放,低声道:“你要诗姊怎样谢你,诗姊便怎样谢你。”
韩柏另一手乘机抄着朝霞柔软的腰肢,笑道:“看!诗姊就是你们最好的榜样。咦!睡觉的地方在哪里?”两女同时闪身逃开。
柔柔横眼嗔道:“你这人什么都帮不上忙,只懂胡闹捣乱,快去应酬你的虚夜月和庄青霜,我们还有好几天忙呢!”
韩柏大乐,向柔柔逼过去,直至紧贴着她,把她搂个满怀,笑道:“范老鬼到那里去了?”
朝霞道:“大哥今早陪我们到这里来,乱说了一通意见后,溜了出去,再没见过他。”
韩柏心知他是缠云清去了,暗叫一声祝他好运,想起了今晚赴胡惟庸的宴会前,还有整个下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只找庄青霜或虚夜月任何一人,时间都充裕,但若两人都找,则又怕时间不够用,那该找谁才好呢?
左诗过来挽着他的手臂,往外走去道:“柏弟在这里,我们什么事都做不成,今晚我们才陪你吧!”吻他一口道:“记得你答应的事,范豹就在外边指挥工人修路,你知道该怎样做吧!”
凌战天连施手法,把追截他的人数次甩掉,又故意绕了个大圈,叫人摸不清他要到哪里去,才直奔常德府城西郊处。他藏在一个小山岗上,趺坐调息。数天内屡屡受伤,兼又不断赶路,到现在已有点心疲力累的感觉。幸好他早踏进先天之境,体内真气无有衰竭,只要有两三个时辰调息,可完全复原。太阳下山后,他可趁黑潜入常德府,找到干罗,再定对策。他并不担心上官鹰和干虹青,他夺马的地方,离他们足有三十里远,敌人休想在数天内搜到他们藏身的所在。想罢收摄心神,进入物我两忘的禅定至境。
韩柏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终决定了去找庄青霜,岂知策着灰儿刚出左家老巷,迎面一骑驰至,原来是曾有一面之缘的鬼王弟子“小鬼王”荆城冷。
荆城冷大喜道:“真好!这么巧便找到专使。”
韩柏拍马迎去,笑道:“荆兄找小弟有何贵干?”
荆城冷来到他马旁,勒马停定,亲切地道:“当然是为了我的师妹大人,你若再不去见她,恐怕她会把师父所有建筑模型全部捣毁。”
韩柏吓了一跳,失声道:“什么?”
荆城冷掉转马头,和他并骑在长街上缓行,笑道:“是我夸大了,不过看小师妹见不到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我便忍不住来找……噢!韩兄了。”
韩柏苦笑道:“看来整个鬼王府都知我的真正身份。”
荆城冷叹道:“韩兄实在太传奇太出名,尤其与里赤媚武库之战,更使你名扬天下,隐为我们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声势比风行烈和近日声名大噪的戚长征犹有过之。这样的人怎会忽然了无声息呢?所以师父揣测八派或甚至朱元璋,自你昨天在秦淮河露了一手后,都对你起了疑心。”
韩柏色变道:“那怎么办好?”
荆城冷微笑道:“韩兄真会害怕的话,就不敢在京师大模大样横冲直撞。告诉你吧,师父是故意公开承认你专使的身份的,好叫朱元璋就算晓得你是谁,也不敢发作,因为那等于指师父犯了欺君之罪。所以他唯有哑忍,否则就是要和师父正面冲突,现在他还未有那个胆量。”韩柏听得目瞪口呆,鬼王的老谋深算,确实是他这嫩小子望尘莫及。
两人这时走上往清凉山的宽道,因行人车马减少,速度略增。荆城冷见灰儿神骏无匹,衷心赞了两句后道:“师妹得韩兄为婿,小弟感到非常高兴,只有你才配得起她。”
韩柏忍不住问道:“荆兄近水楼台,为何竟肯放过贵师妹如此美人儿呢?”
荆城冷失声笑道:“不要看我年轻,其实我已三十有五,家中共有七位娇妻,十二个儿子和十七个女儿,夜月还是牙牙学语的小婴孩时,我便时常抱着她哄她不要哭……”
听到这里,韩柏已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轻拍灰儿,催马疾驰,叫道:“来!比比谁的马快?”就在此刻,他才醒觉到自己成了江湖上的名人。
韩柏战战兢兢步入虚夜月的小楼,一个俏丫嬛含笑迎上来,闪着好奇的大眼睛瞧着他道:“小姐在房内,让大人进去找她。”
韩柏大喜,忘了逗这俏丫嬛,急忙驾轻就熟的步向虚夜月的闺房,毫不客气推门闯入这男人的禁地去。
虚夜月背着他站在绣榻前,翻开了被子,指着床褥上两只黑脚印大嗔道:“死韩柏你看,装死来弄脏了月儿的床褥。”
韩柏被她的嗔骂弄得浑身酥麻,走到她背后,想从后抱个结实时,虚夜月使了个身法,闪了开去,同时转过娇躯,双手放在背后,挺起骄傲优美的胸脯,含笑道:“你不是去找你的庄青霜吗?据探子回报,她整天在等你呢!”
韩柏卷起衣袖,露出精壮的小臂,装模作样地向虚夜月逼过去道:“虚夜月!我韩柏已受够了你的气,现在应该是到了有冤报冤的时候了吧!”
虚夜月骇然往后退去,嗔道:“死韩柏!不可以这样野蛮的。”
“砰!”虚夜月粉背撞在墙上,浑身发软,看着逐步逼近的韩柏,低叫道:“你再走前一步,我就召卫士来宰了你,噢!我要告给爹听!”
韩柏两眼放光,嬉皮笑脸地微一抢前,把虚夜月动人的肉体紧压在墙上,低头审视这意乱情迷的小美人的俏脸,淡淡道:“你够胆便叫吧,你一叫我便吻你的小嘴。”
虚夜月娇嫩的脸颊和耳根,全给烈火烧红了,两手软垂在身旁,浑身乏力,全靠韩柏压着,不致软倒在地。偏偏所有祸乱的根源都是来自他的摩擦和挤压。
虚夜月的眼神虽蒙上了一片迷蒙的神气,但仍亮若天上明月,终显出她女性软弱的一面,柔声道:“求你不要再欺负人家好吗?”
韩柏一震下朝她嫣红的小嘴吻下去。虚夜月打了个寒颤,一双纤手提了起来,紧紧缠上韩柏的脖子,狂野地反应,所有冤仇都在这一刻融解开来。绣榻上的一双足印,正象征韩柏踏足到她无人曾破入的禁地。这游戏并非到了终结,而是刚揭开序幕。
韩柏喘着气离开她的香唇,然后把她拦腰整个抱起来,往绣榻走去。
虚夜月颤抖起来,在韩柏耳旁哀求道:“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月儿吧!”
韩柏在床沿看着这半身横陈榻上的美人儿,笑道:“不是要告到虚老那里去吗?”
虚夜月摇头道:“我投降啦!你可以去找庄青霜了,月儿以后都不敢管你韩大爷的事。”说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吐出小舌作惊怕状,其实她一点都不惊怕,还大感有趣呢。
韩柏奇道:“看来你一点不怕被我‘浪子’韩柏占有你。”
虚夜月故意皱眉道:“是谁改的绰号,这么难听?”
韩柏急道:“不要岔开话,快答我的问题。”
虚夜月不经意又懒洋洋地道:“横竖月儿迟早都要嫁你的,给你夺了贞操又有什么关系呢?”
韩柏大讶道:“虚小姐似乎看准我不敢对你霸王硬上弓,所以不但有恃无恐,还在兴波作浪,尽说些挑逗性的言词,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会认定我没胆子动你?”
虚夜月星眸半闭,故意在他的臂弯仰伸身体,甩脱了头簪的秀发水瀑般散垂而下,更把骄人的娇躯线条在他眼底下示威地不断耸动展露,那种挑引,真使人被逗得心跳唇焦、喉干舌燥。韩柏却出奇地没有对她加以侵犯,不是他忽然变得不再好色,又或虚夜月的吸引力不够,而是刚好相反,虚夜月对他的冲击只仅次于秦梦瑶对他的吸引,使他的魔功倏地攀升,竟突破了以前所未能臻的境界,比之那次应付秀色和盈散花之时尤有过之。此刻他灵台澄明至一尘不染的地步,通透若皓月当空。
虚夜月忽又蜷缩起娇躯,纤手搂紧他的脖子和宽肩,瓜子般巧俏的小脸移到他眼前两寸许处,秀目射出强烈的爱火,看着他变得无比广袤深邃的眼神轻柔地道:“爹曾给月儿看相,说月儿生就一副媚骨,根源浅薄的男子无福消受,现在既然遇到了你这‘福将’,为何你却又要害怕呢?来吧!死韩柏!够胆便来坏月儿的贞操吧!”
韩柏失声道:“你竟认为我不够胆子?”
虚夜月笑得花支乱颤,娇躯后仰,由他的双臂滑到床上。韩柏顺势助她仰躺到绣褥上,然后跨上绣榻,把她压在身下,狠狠封上她的朱唇。两人的情火欲焰熊熊烧起。韩柏的元神愈趋清明,体内澎湃着惊人的真气,在经脉里滚动流蹿。他心中一动,运起无想十式中的止念,原始的冲动有添无减,但灵台却若拨云去雾,不染一丝俗念。那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使他进入前所未有的境界,就像精神肉体可以各自为政,但又可以更奇异的方式联系浑融起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虚夜月给他的刺激确是无与伦比的,她不住扭动、娇喘、呻吟,半闭的美目似流波喷火,春情泛滥。
韩柏低呼道:“月儿!醒一醒。”
虚夜月倏地停止扭动,睁大俏目,露出了深藏着无限憧憬和美梦的明眸,笑吟吟看着他道:“月儿知你是不会这么乱来的,你这人看来既急色又不检点,但其实君子得很,也坏得很,不过想看人家投降的样子罢了。现在人家还未曾真的心甘情愿,就算给你占了身体,心中也不会完全服气呢。”
韩柏对她的敏锐反应打从心底佩服起来,他身具魔种,对女性的经验又老练丰富,早过了为情欲不顾一切的境界,更讲求精神的征战。像虚夜月如此难得的对手,他绝不肯囫囵吞枣般得到她的身体,而是要慢慢享受和她缠绵游戏的乐趣。假设以强横的手段破了她矜贵的贞操,既叫她小看了,也少了很多乐趣。最重要的是,她还未亲口向鬼王表示投降和愿嫁他,等于尚未输掉这场赌约。
韩柏在她左右脸蛋各吻一口,柔声道:“月儿!知道我大侠……噢!……韩柏多么疼你爱你吗?我会令你幸福一辈子,来!乖乖的和我去见你爹,告诉他你心甘情愿嫁我为妻。”
虚夜月给他哄得意乱情迷起来,不依道:“死韩柏!月儿恨死你了,都是你,累得月儿以后不能在爹面前挺起胸膛做人。”
韩柏大喜,拉着她跳了起来。虚夜月娇躯软柔无力,全赖他的搀扶,勉强站稳。
韩柏在她耳旁轻叫道:“乖月儿、好月儿!”
虚夜月横他千娇百媚的一眼,以哀求的口气道:“给月儿点时间好吗?你装死累得人家为你哭了,早在爹前颜面扫地。人家如今找你来,本要讨回半分颜色,哪知你这色鬼又这么对人使坏,弄到人现在迷惘恍惚,仍不满意,还逼人向阿爹认输,仍说疼月儿呢?”这时刻的虚夜月,一颦一笑,比之以前的骄傲不屈,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番韵味,媚惑诱人至极点。
韩柏爱得她快要疯了,却知道不可轻易把她放过,定要她彻底降服,但亦不可过分逼她,免得惹起性格坚强的她反感,点头道:“好吧!趁还有两个时辰的空档,我们出去骑马散心好吗?”
虚月夜雀跃鼓掌道:“这才对啊!人家一句心事话儿都未和你说过,就被你抱到床上,好像男女间除了那回事外,再没有其他事似的。对女孩儿家要多哄贴点嘛!”
韩柏暗叫惭愧,这玉人儿比他更懂得享受爱情,梦瑶亦曾多次指出自己这方面的缺点。哼!由今天开始,我韩柏再不做情欲的奴隶,而是它的主人。仰天一笑,涌起万丈豪情,洒然道:“来!我们立即骑马去散心。”
虚夜月看着在这一刻充满了英雄气魄的潇洒男子,欢喜地拉起他的手,走出房外。当他们携手步出冬阳斜照的花园,韩柏知道自己的魔功真的又深进了一层,攀升至前所未有的境界。并且首次体会到男女精神的交接,亦可像肉体的交欢般使他的魔功突飞猛进。道心种魔大法确是魔门千古不传的奇功,难怪庞斑肯为此法舍弃言静庵。想起了庞斑,不由有点为浪翻云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