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永恒信仰的基本范畴
我们将冒险用几句话来表述信仰的内在关联:对上帝的信仰,对人的信仰,对世界上的可能性的信仰。
(1)对上帝的信仰。
人所产生的关于上帝的想象不是上帝本身。然而,我们只能通过想象的媒介——将其作为一种语言——意识到神性。这些想象是象征,它们具有历史性,并且始终是不适当的。
人总会以某种方式确信超越——如果这是虚无(Nichts)的空间,而在虚无中有一切,那么这种虚无可以忽然成为充实,成为真正的存在。
神性是起源和目标,它是安宁。人于那里获得安全感。
除非人不再为人,否则对人而言,超越不可能遗失。
对此的否定与想象有关。其源于将一种深刻的上帝思想具象化,或源于遥不可及的无限渴望中。
我们生活始终与象征相伴。在象征中,我们体验并把握超越和真正的现实。而当我们将象征实在化,使之成为世界上的一种此在时;或是将象征审美化,使之成为不受约束的情感导线时,都会失去这种现实。(2)对人的信仰。
(2)对人的信仰。
对人的信仰即是对自由的可能性的信仰;如果人的图像中缺少了以下这一人的生存的基本特征,那么这个图像就是不完整的:人从上帝那里得赠了自我,他将会变成什么样子,都应归功或归咎于其自身。
当我们探究我们的先祖,直至上溯至人类起源时,先祖对自由的追寻使我们感到振奋。他们如何实现自由,他们发现了哪些自由的形态?渴求哪些自由的形态?这是从历史中传来的回响。在先祖有能力做到的事情中,在他们的历史现实带给我们的启发中,我们重新认识了自身。
自由包含真正的交流,这种交流胜过接触、约定、同情,以及因利益和享乐达成的联合。
自由和交流都是不可证实的。凡是开始以经验证实二者之处,便不存在自由和关乎此在的交流。但是,二者都可以产生能够成为经验对象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作为显象是无法充分说明的;二者的产物是对自由进程的提示,这一进程本身是可以理解并令人信服的,我们参与在这一进程之中。
对人的信仰即对人从自由中获得的可能性的信仰,而不是信仰某个被神化的人。对人的信仰以对神性的信仰为前提,人通过神性而存在。如果没有对上帝的信仰,那么对人的信仰就会陷入对人的轻视之中,不把人当作人来尊重,并最终导致人对他人生命漠不关心,甚至利用、毁灭他人的生命。
(3)对世界上的可能性的信仰。
只有对错误的认识来说,世界才是封闭的,才会沦为一种所谓可以认识的机械性,或沦为一种不明确的、无意识的总生命体。
批判性认识的极限所表明的,以及与在这个谜一般的世界里寻找自我的直接体验所相符的,是开放性,是整体的不可预测性,是永不枯竭的可能性。
对世界的信仰并不是将其作为自足之物来信仰,而是意味着牢牢把握在世界上找到自我这一基本谜题、任务和可能性。
世界是任务的场所,它本身源于超越。在这个场所中回荡着语言,如果我们理解我们真正想要什么,就会倾听这种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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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社会主义和世界统一的道路来说,信仰(对上帝的信仰,对人的信仰,对世界上可能性的信仰)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没有信仰,那么就会只剩下知性、机械性、不合理与毁灭。
(1)源于信仰的力量。 只有信仰可以发动各种力量控制人的动物本能,剥夺它们的主导权,并将它们转变为促使人性飞跃的动力——统治欲催生的血腥暴力的欲望;以暴力、以残酷为乐;无意义的表现欲;对财富和享乐的渴望;情欲。只要有机会,这些本能就会奔涌出来。
驯服纯粹本能的第一步始于外部暴力,它施以恐怖,引人恐惧;然后是禁忌,它施加的已经是间接的暴力;之后是信仰,人从自己的信仰中获得行为的意义,通过这种意义控制自我,克制本能并使其为己所用。
历史是人在信仰的培育下走向自由的进程。出于信仰,人起草了压制暴力的法律,构建了合法性,不信任任何不具备合法性的事物。人通过服从绝对要求才成为他自己。
(2)宽容。 只有当宽容占上风时,通往世界秩序之路才能实现。偏狭意味着暴力、排斥和征服。
但宽容并不意味着漠不关心。漠不关心产生于自以为占有真理的傲慢自大,以及偏狭的最温和的形式:隐藏的轻蔑——他们愿意相信什么就去信什么吧,这与我无关。
相反,宽容是开放的,它了解自身的局限,渴望在多样性中与他人联系在一起,但它不将信仰生发出来的观念和思想统一成一种绝对的普遍适用性。
或许每个人身上都蕴含着一切可能性,但却永远只有受到限制的现实。现实之所以受到限制,首先在于此在的有限性;其次则在于,在显象的起源中存在历史性的多样性,我们不仅因这种多样性保持差异,并且同时通过它获得了我们的本质和绝对性。在显象方面,人绝不应只有一种类型,而是应该在多样性中面对自身。因为在历史的特殊起源之外,我们共同根源于一个唯一的起源,它囊括我们所有人。这一共同起源要求无界限的交流,在显象的世界中,真理会在交流的道路上显现出来。
因此,不仅对我们政治秩序中的此在问题来说,对话是不可或缺的途径,并且它在我们存在的一切意义上,都是不可缺少的。但是,只有从这样的信仰出发,对话才能拥有动力和内容:对人及其可能性的信仰,对能够引导所有人联系起来的一体性(das Eine)的信仰,以及坚信只有在他人实现自我时,我才能同时实现自我。
宽容的界限只在于绝对的偏狭。但所有活着的人,无论他做出怎样偏狭的举动,在他身上都必然有宽容的可能性。因为他是人。
(3)赋予一切行为以灵魂。 将会在社会主义、计划以及世界秩序的道路上实现的东西,无论是制度、作品、交往规则还是行为方式,都会根据其所涉及的人的特性而发生变化。人的思维方式、信仰和性格将决定它们实现的方式及进一步的影响。
由知性所拟订,作为目的设立起来,作为手段拿来利用的一切,都是理念。由于它们都要由人来完成或承受,因此最终会由知性没有想过的动机来引导,这些动机要么源于本能和激情,要么源于信仰的推动力。
因此,如果人在与知性相关的事物上穷尽自己的意识,就会是一个灾难。意识只会更加隐蔽地陷入自然因素中。
在批判性意识中,信仰使下列有限的事物进行自我限制:权力和暴力、知性制订的计划、科学、艺术。这一切都处于信仰的范围之内,并由一种非计划的引导来决定。这种引导源于一种更深层次的秩序,人会在信仰的启发中意识到这种秩序。通过这样,有限的事物仿佛获得了灵魂,成为无限事物具象化的方式。如果有限事物没有忘却自身的有限性,那么它就仿佛是容器或者语言,并通过它的作用成为无限事物在当下的载体。
因此,即使在制度、官僚机构、科学和技术中,也存在向人发出如下号召的可能性:从人的理念出发,在一切或大或小的转折点中找到使整体的精神显现出来的途径,并在自我限制下,找到从无限之中创造意义和人道的途径。政治家、公职人员、研究者——他们通过对自身权力的自我限制,展现了源于统摄的引导,并因此赢得了地位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