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时空中的统一
人类的统一形成于自然基础的共有性(地球的统一)与时间的共有性。
它在交往的历史过程中逐渐发展——其中也伴随着倒退。自然条件的复杂性,民族和国家的多样性长期在没有关联的状态下并存。交往的道路将他们彼此联系起来,它使部落联合成民族,民族联合成民族群,国家联合成大洲,然后再度瓦解,它使不同民族的人们发现彼此,然后又相互忘却,直到所有人之间有意识的实际关系建立起来,直到交往无论在确实的践行中,还是在斗争造成的损害中都能保持不间断为止。在交往的统一之中,人类历史作为持续不断的相互交流拉开序幕。
很久以来,人类在成千上万年的漫游中占据了除极地、沙漠、高山以外的地球表面。过去,人类不断迁徙,在历史之初就已完成了惊人的旅行。诺曼人到达了格陵兰岛和美洲,波利尼西亚人渡过了整个太平洋,马来人抵达了马达加斯加。不论是在非洲还是美洲,其内部各种语言都分别十分相近,这表明在这些大陆内部存在着长期的交往。史前时代,各种发明、工具、观念和童话通过不断的近距离传播——就像是从这只手传递到那只手中一样——完成了它们的长途漫游。长期处于隔绝状态的只有澳大利亚,或许也有美洲,但它们的隔绝状态也不是绝对的(东亚与墨西哥之间有惊人的相似性)。隔绝并不意味着从未有外人闯进过那里,而是从未有过可以察觉到的外来影响。
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一些大帝国建立起来,它们在一段时期内增强了其版图内人与人的接触。接着,这些大帝国再次四分五裂,交往的通路被阻断,各种关系破裂,人们渐渐遗忘了曾有过的对他人存在的认识。一些民族暂时将自身与外界隔绝起来,像是埃及、日本、中国,但是,每一堵竖起来的墙最终都会再度倒下。
五百年以来,欧洲人将整个地球拽进了他们的交通网。他们把欧洲文明带到世界各处,也取回来欧洲所没有的文明财富。他们带去了欧洲的家畜、经济作物、武器、产品、机器、习俗、信仰以及欧洲世界中的一切灾祸,他们得到了土豆、玉米、奎宁、可可、烟草、吊床等等。他们最先使人意识到地球的统一,使交往变得有计划、持久、稳定。
这种交往意味着一种持续的人类共同发展,意味着统一在地球一体化中的形成,而这种形成首先是人意识上的,并且最终会达到行动层面。
文化发展的最早期历史不是从地球上的某一点统一地展开的。相反,在经验的目光所及之处,我们看到的是人类的分散性,是许许多多的尝试,然后是人与人、文化与文化之间的接触产生的促进作用,我们看到征服引起的不同文化交叠以及民族交叠所带来的发展,看到融合的意义——它可能导致均质化,也可能促成杰出的成就。进程总是通过交往而获得历史性,它向着统一推进,而不是从某一原本就有的统一中产生出来。
然而,通过共享地球上的同一片土地,通过共存于时空之中而达到的统一是最表面的统一,恰恰不同于历史的统一。这样的统一是一切现实共有的统一,不仅仅属于人类。人类在由人占满的封闭地球表面上的单纯共存还不是人类的统一。人类的统一通过交往才可能实现。但是,它绝不是这种交往本身,而是只有在这种交往中发生的事物才可能实现人类的统一。
环视全球,我们看到诞生了今天所有精神事物的土壤,这是一个相对狭窄,中间还数度断开的地带(从地中海地区直到中国)。地理上不存在历史的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