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自然与历史

对于人类历史，我们或有这样的想法，认为它是地球生命史中极微小的一部分。从时间上看，动物和植物历史完全占据了地球的历史图卷，与之相比，人类历史是一段非常短暂的历史（至多自第三纪末开始，但这不大可能）。同样的，相比人类历史中漫长的，延续数十万年的非历史阶段，我们所熟悉的、有记载的六千年历史又只是一个很短暂的进程。

这种想法并没有错。但它还完全没有看到真正意义上的历史。因为历史不是自然，而是以自然为基础。自然存在于历史之前无可量度的时间里，并且今天依然存在，它承载着我们的一切。

诚然，我们会说自然历史和人的历史。二者都是时间中一个不可逆转的进程。但是，二者无论在本质上还是意义上都是不同的。

自然的历史对自身没有意识。它只是单纯地发生，并不了解自己，只有人出现后才认识了它。意识和意图不是自然进程的因素。

以人的标准来衡量，这一历史的过程是极缓慢的。以人类生活的标准衡量，其首要方面更多的是相同事物的不断重复。在这个意义上，自然是非历史的。 ^[2]

因此，以类比法根据自然进程来观察历史本身，这是我们停留在自然范畴内的思考所带来的误导：

（1）我们设想永不休止的来来去去，设想毁灭和重现——在无尽的时间之中，有发生任何事的可能，但却没有通贯时间的意义。在这样的设想中不存在真正的历史。

（2）生命的发展进程使人类作为动物的一个种类而产生。人类遍布地球表面，其他一些生命形式也一样，但并不是所有生命形式都如此。

（3）人类整体是一个生命发展进程。人类成长、兴旺，变得成熟、衰老，然后死亡。但人们不仅将其设想成不可重复的人类发展进程，并且还将其设想成人类文明多次、反复出现的发展进程，这些进程彼此相继或相互并存。作为历史躯干的各文明从蒙昧的人类所掌握的无定型的原材料中逐渐发展出来，它们有合乎规律的发展过程，有各生命阶段，有开端与终结。这些文明仿佛有机体一般，有自己的生命，它们互不关涉，但在相互接触中改变或干扰彼此。

然而，自然进程的范畴束缚了这类观点，它们没有揭示出真正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