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绪 观展体验:看见与看不见的开始
博物馆,昏暗的空间,占据着横向的大和纵向的高。互不相识的人,自愿贡献出可以窝在沙发里的闲暇,用有温度的身体填满昏暗空间的大,而无从填满纵向空间的高,使博物馆仍然顽固地保有最初它想要的尊严和崇高。无论多么拥挤都仍然留白的空旷与不可亲近,是对这空间造物者意志最好的尊重,也是最不情愿、不得已的顺从。摩肩接踵,观众真实的身体涌入无边的昏暗,为的是看见,用眼睛搜寻一个个人造光源。最终,视线聚焦在一个个光源下的画框里,和画框旁文字标签里的一个个鼎鼎大名,陷入激动,陷入膜拜,陷入沉思,或陷入迷惑,往往使人忘记这一切的情绪都发生在这样刻意的人造空间、人造光源、人造景观和人造编年史的宏大架构中。
熟悉的鼎鼎大名,熟悉或不熟悉的绘画主角和画中的故事,在一遍遍如此的看见中,一遍遍趋近于熟悉,终于成为人人默许的常识。从昏暗中看见光明的欲望,直接压倒了其他更真切的现实:那些诉诸身体的,想要交流的,想要休息的,想喝一口博物馆不许带进的水,想要呼吸新鲜空气的,被称为形而下的欲望,在崇高面前都不好意思出场。显然,在这个昏暗空间里行走,重要的不是身边琐碎的现实。周边,因拥挤而造成的亲密触碰,不能使人彼此熟识。目光的终点是聚光灯下的绘画,不是人。在这样拥挤的观展过程中,人人都如若无人之境,除我之外的人都成了非人。于是,身体游走,主动而又顺从地穿行在按时间排序的500年,看到一部脉络清晰的西方绘画史,仿佛看到了人类文明最超凡脱俗的曙光,既是值得歌颂的过去,也是孕育希望的未来。希望在哪里?这无疑是最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