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娥》,另一种再现可能
◇ 尤勇
“我们既用这个能反射的平面来揭示真相,也用它来掩盖事实。”
——马克·彭德格拉斯特《镜子的历史》
一、镜子与绘画
镜子是万物的“代词”,它假装自己“是”任何有形质的东西,最似人类的头脑,反映万物。动物们无法同情人类与镜子亲密,既不能吃又不能繁衍,它们不能理解人类为什么会把那个镜子中的形象当作自己,进而产生丰富的内心世界:替换、好奇、怀疑、审视或满意……人类文化史中的镜子总是带着灵性的意味,引起思绪和神秘。
以“乱真”为特长的油画与镜子也有撇不开的干系。15世纪之后,欧洲进入了油画的时代,画家们的作品显示出他们对镜子魔力的兴致与热情:现藏于伦敦国家画廊凡·艾克1434年的作品,他用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描绘了《阿尔诺芬尼夫妇像》(图1)中央那面引人入胜的凸面镜,并在上方签名道“扬·凡·艾克在这里”;詹森认为他的作品在其后的两个世纪内无人可以超越;13岁的丢勒用两面镜子画的自画像(图2)上写着他后补的签名:“这是我从镜子里抽出来的,1484年,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的确没有什么物件比镜子更能以不离开现实的方式将想象的世界引入现实,卢卡斯·福特纳盖尔1529年画的《汉斯·博克梅尔与妻子安娜》(图3)画中女主人公手持一面凸面镜,镜子中映着与这堆夫妇的骷髅,镜框上写着“了解你自己”,为了进一步避免误会,重申人类死亡的定命,画家直接在画上写着:“我们以前看上去就是这个样子,然而,在镜子里,除了如此,别无他样。”达·芬奇反向书写的笔记中提到,当两面镜子对面摆放或者许多镜子围成一圈摆放时,所反映出的千万景象令他着迷,镜子也可能是达·芬奇作画时校正与寻求协调的工具,他说:“当你想看到画的总体效果与所描绘的事物是否同样协调,可以用一面镜子来观察被画的事物……镜子应该被视作向导……如果你善于作画,那么你的画在镜子里看应该是很自然的。”这个方法一直到我上学期间的21世纪,仍然被流传使用,但他也补充道,“通过实践并只借助眼睛判断而不靠理性的画家,就像一面复制所有东西的镜子,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理性被当作制衡镜像模仿的矫正器,如果说家喻户晓的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是卢浮宫的镇馆之宝,那么我们今天要讨论的主角——《宫娥》(图4),就是西班牙的最著名的瑰宝,绘画中的绘画。几年前一些中国画家去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临摹时,询问馆方是否可以临摹《宫娥》这幅画,馆长很幽默地回答道:“当然可以,不过先得让我们的国王点头。”
图1 凡·艾克《阿尔诺芬尼夫妇像》1434年 木板油画 82cm×59.5cm英国国家美术馆藏
图2 丢勒《自画像》 1484年(13岁)素描 27.5cm×19.6cm奥地利维也纳阿尔贝蒂娜博物馆藏
二、两面镜子
《宫娥》的神秘肇始于镜子。镜子就是解开其神秘的钥匙。没有什么比镜子更能使一幅画的真相显得扑朔迷离,也没有什么秘符比镜子更能赋予一幅画以文学意义的神秘,镜子的功效就是在画面里开辟另一个世界,令一切形象左右颠倒那样:它也令人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