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创作于1967年的《马戏团》(图3)以蓝色为背景,画面上点缀着黄色、红色等小色块,仿佛儿童的梦境一般。在舞台上,身骑白马的女马术师正对着舞台右侧手持大圈的小丑,小丑的身高与舞台的比例脱离了真实,他手持大圈面向女马术师,似乎期待她能不可思议地从圈中穿过。舞台左侧是手托红色公鸡、身体后倾的另一个小丑,舞台正中背对观众站着一个身穿裙子、有黄色羊头的超自然生物,空中是荡秋千的女杂技师。这些表演者们或背对或侧对着观众,似乎都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而观众们虽然面向表演者,却都面目空洞没有表情。明暗交错的光线和蓝色的背景更是营造出亦真亦幻的氛围,伴随着舞台上的小丑和超自然生物,整个画面充斥着超现实的荒谬感。

    夏加尔的画作中还常出现有宗教隐喻的动物,如此幅画(图4)中的红色公鸡,在犹太宗教中象征时间、代表新的开始,同时也象征火焰、预告了宗教中的末日审判,即神对所有罪恶之人的审判。画中心的山羊头,在犹太教里也有牺牲和赎罪的双重意向。按照犹太教中献祭动物以清洗自身罪恶的传统,在宗教节日中有如下习俗:将双手按在羊头上以示罪责转移,随后把羊放归山野以期待解脱罪责。而这幅画中心荒谬的羊头人身生物,处在所有观众的视线焦点,或许也承载着类似的期待。

    《马戏团》 - 图1

    图4 夏加尔《孤独》 1933年 布面油画 102cm×169cm 特拉维夫艺术博物馆藏

    夏加尔常画的牛的形象也与宗教故事相关。在《圣经·旧约》的《何西阿书》中,何西阿说:“以色列人像母牛一样固执。”先知何西阿和母牛都在一定程度上象征了犹太人民。他们处在永恒的大流亡中,无尽地奔波于尘世,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在夏加尔1933年创作的《孤独》中,画面主体便是先知何西阿以及拉小提琴的白色母牛。小提琴作为可以随身携带的乐器,也常是犹太艺术家的标配,和母牛形象一样,隐喻着犹太民族的永恒流亡。此外,从幼年起对动物的喜爱也对画家影响颇深。夏加尔在版画集《马戏》的自序中写过:“我幼年时的那头牛,我还记得你。在你长眠的土地上,撒满了我的泪水。”

    不同于早期的梦幻场景,经历二战后,夏加尔晚期的画作中常充斥着荒谬诙谐的超现实性。他对亦真亦幻的马戏团题材的热爱,似乎也暗示了犹太人在二战中魔幻般的现实经历。在夏加尔的马戏团系列创作中,有动物和人拼接而成的超现实生物、密闭的空间、开放的自然风景和蓝色的梦幻背景。似乎在其中,回忆、现实、未来的界限已被打破,而马戏团演出中区别于严肃生活的诙谐欢乐,似乎也为见证了战争残酷的画家提供了精神解脱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