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保罗·爱德华(Paul Eduard)在《致马克·夏加尔》一诗中描绘的夏加尔式梦幻世界:
驴或母牛 马或公鸡
和那小提琴的躯体
唱歌的人 独自的鸟
轻巧地跳着 和他的妻
成群结队地浸入春景里(节选)
关于梦境中体现的另一种真实,德国哲学家尼采在早期代表作《悲剧的诞生》(1872)一书中也作了相关探讨。他把美学从艺术层面提升到人之生存甚至是形而上学的高度:“只有作为美学现象,世界才能永久的合理化。”尼采的艺术形而上学由日神精神和酒神精神组成,“日神精神让人沉湎于外观的幻觉”,“酒神精神却要破除外观的幻觉,与本体沟通融合”。在生活现象中,尼采认为日神冲动可以在梦这种心理现象中被实现,而酒神冲动则在醉中被体会。(见周国平《悲剧的诞生》译序)在梦境中,我们能够摆脱日常世界中的藩篱,达到一个超凡美丽的境界;同时,梦境也预示了完美的未来,这里的世界超越了时空的界限,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事物更完整的体现。所以尼采认为,借助梦境和幻觉,我们似乎能感受到完美的世界。
在早期画作《我与村庄》中,夏加尔展现了一个梦幻般的场景。在经历了二战后,他更是从19世纪50年代起热衷于马戏团题材,并将马戏团的梦幻氛围在画作中重复阐释,这和尼采对艺术形而上学的理论不谋而合。借助个体的心理体验,夏加尔创造了一个梦幻的自由世界,在其画中,时空的界限不再重要,人、动物、花、树能平等自由地交流,回忆与当下也已交汇。似乎人类的一切愿望和欲求都可以在梦里实现。
二、夏加尔中后期作品中的“荒谬”
面对20世纪上半叶的个体精神困境,特别是二战中犹太人的悲惨遭遇,夏加尔在他中后期的作品中,除了展现梦幻般的场景,更多出现了宗教元素,并偏向和荒谬魔幻的画风。1923年至1939年间,夏加尔一家居住在法国,随后受到战争和欧洲排犹主义的影响他们流亡美国,又于1948年回到法国南部定居直至去世。1931年,夏加尔就拜访巴勒斯坦寻求犹太精神之根,而在二战中见证了犹太同胞的悲惨经历后,夏加尔有意转向宗教救赎。宗教元素自此更频繁地出现于其画作中。如他所言,“《圣经》是我的第二自然”。他的画中充斥着对自然和宗教精神热情洋溢地歌颂:“我是一个神秘主义者,我不去教堂或者是犹太寺院,我的工作(绘画)就是我的祈祷。”在人生后期,除了绘画,夏加尔还为一系列的歌舞剧设计布景和服装,为教堂设计彩色玻璃窗。
值得一提的是夏加尔对马戏团题材的喜爱:“于我,马戏团演出是一场神奇的舞台剧,一来一去自成一个世界。”幼年时,夏加尔就热衷观看街头卖艺者的杂耍表演,并迷恋源自10世纪拜占庭的传统杂技表演,他最初与马戏团题材相关的创作可追溯至其1926年创作的《三个杂技演员》(图2),夏加尔惊异于马戏团营造的非真实氛围,及其中展现的舞蹈、戏剧、音乐和语言间的精妙共鸣:在半封闭的场地中,观众们坐在隔间里,这提供了一个与真实世界相互隔离的空间。梦幻的灯光包围着所有观众,飞在半空中的人、动物头人身的表演者、眼神忧郁的动物,滑稽诙谐的音乐和语言,充斥在马戏团表演中,似乎现实世界的一切真实法则均可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