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我对法律英语的学习体会

作为专门从事法律事务的律师，在工作中自然要使用大量的专业语言，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法律英语，这是我们工作所必需的。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仔细推敲，所谓法律英语其实是个假命题。毕竟，医学英语也好，科技英语也好，法律英语也好，都是英语，学习英语的一般方法都适用。法律英语最大的不同之处仅仅在于：法律英语有一套自己的词汇和术语而已。

对于法律英语的学习，我也谈谈自己的一些体会。

（一）积累词汇，揣摩用词

这里主要说的是法律术语。说到法律术语，有人会想到那些难而僻的拉丁法律词汇。前两天，我就在网上看到一位老兄编辑的法律术语。说实在的，其中以拉丁词汇居多，大多数我也不熟悉。当然，主要是因为鄙人才疏学浅。不过，就我的经验而言，这些词在实际工作中的用处确实不大。所以我建议还是掌握基本词汇，至少一开始的时候要这样做。当然，如果你精力充沛，又有积累难词的癖好，就另当别论了。

哪些词是我们必须先掌握的？这不好回答。但是，也不是没有答案。我的建议可以从研读常用法律文件开始。现在互联网兴旺发达，你只要随便google—下，就会发现很多这样那样的范本。比方说，可以先找一份美国人起草的合同，仔细研究。这里我不建议买国内一些所谓专家学者编辑的法律英语教材。这是因为好多学者对美国的法律体系不是非常了解。有的学者即便了解美国的法律体系，却缺少做律师的经验，并不了解哪些词汇更实用。还有好多学者编辑、写作能力不强。更有学者按照自己的喜好编辑和解释教材。当然，我认为他们肯定比我们水平高，但是和原汁原味的法律文书比较起来，水平就不一定高了。还有一种情况，编辑教材的人主要是以教学为目的，他们除了希望读者掌握词汇外，还想借此让读者掌握一些外国法律知识。因此在教材体例上会夹杂一些实用性不高的内容，如法律史。从一篇关于法律史的文章里学到的词汇肯定不如从一个合同中学到的法律词汇来得又多又好。此外，一个当事人签订的合同，就是法律实际应用的结果，词汇集中，实用性强。因此，这些法律文件是最好的教材，与我们学习所谓法律英语的目的最相符。

仔细琢磨用词是个循序渐进的积累过程，这就需要用心。例如，当你看到expire和terminate这两个词时，就应当仔细想一想两者的区别。就合同而言，合同自然到期，一般说expire;而合同执行过程中，因为某种原因提前终止，说terminate.有好多词在中文合同里经常出现，在英文合同里当然也会经常出现，对这些词就要记得清楚。例如，货物风险和所有权的转移。表示转移，当然可以用pass和shift。这两个词要记住，以后会经常使用。

在掌握法律英语词汇时，准确理解每一个词的含义同样非常重要。其实，虽然在世界范围内，法律有共性的东西，但是法律毕竟是特定文化的一部分，有非常大的地域性和独特性。因此，我们会发现中文的法律术语经常在英文里找不到准确对应的词，反之亦然。例如，我看到，有的人可能厌烦了重复使用judgment一词，因此把法官的判决翻译成verdict.但是在美国法里，verdict是有特定含义的，一般专指陪审团做出的裁定。而法官所做的判决还是应当翻译为judgment。当然如果你真的看到judgment一词就反胃，不妨不直接翻译它，而这样说:A federal appeals court ruled yesterday that President Bush cannot indefinitely imprison a U. S. resident on suspicion alone, ordering the governmen t either to charge Qatari national Ali Saleh Kahlah al-Marri with his alleged terrorist crimes in a civilian court or release him。（摘自《华盛顿邮报》2007年6月12日《Judges Rule Against U. S. On Detained' Combatant'》）这里的rule一词就是判决的意思。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如indict，在美国法里指的是大陪审团起诉某个犯罪嫌疑人，而检察官提起公诉，应当翻译为prosecute在民事程序中，我国民事诉讼法规定了级别管辖、地域管辖以及移送管辖和指定管辖等。但是在美国的民事程序中，管辖权的规定就有相当大的不同。美国法中有所谓subject matter jurisdiction, general jurisdiction, limited jurisdiction, personal jurisdiction, venue等。这些管辖权与我国民事诉讼法有相同之处，但外延和内涵却又非常不同，想完全对译，当然不可能。如Subject Matter Jurisdiction refers to the ability of a court to hear a particular type of dispute. For example, a family court will only hear cases involving family matters such as child custody（摘自《 West Group, High Court Case Summaries》West Group 2001，第71—72页）。我国民事诉讼法有类似的管辖权吗？仔细推敲，应当没有。Some courts are courts of General Jurisdiction, and can hear any case,unless a statute required that a certain type of case be heard in a special court。A court of Limited Jurisdiction is one that was set up by statute to hear only a particular type of dispute（摘自 《West Group, High Court Case Summaries》West Group 2001，第71―72页）。我国的法院应当都是General Jurisdiction，什么案件都可以审理。All federal courts are courts of limited jurisdiction（and they are granted）federal question jurisdiction, or subject matter jurisdiction over any claim that arises under federal law,and diversity jurisdiction, which is jurisdiction over any case where the amount in controversy is over $75，000 and where the case is between citizens of different states;or between citizens of a state and citizens of a foreign country（摘自《West Group, High Court Case Summaries》West Group 2001，第71—72页）。因此，我国民事诉讼法也没有等同于limited jurisdiction的管辖权。

有的人想将一本法律词典背诵下来，勇气可嘉，但是能否有这个毅力就不好说了。此外，好多词典语焉不详，列干条，所做的解释甚至不是非常准确。所以还是应当找一本美国人的教材比较好。不过实话说，此类教材确实不易找，毕竟美国是普通法国家，案例教材多。我个人使用过的书籍中，还是觉得美国一家律师考试培训机构编辑的教材好，像tort，你可以通过这个教材系统地学到很多词汇，如intentional, negligent, malicious。这些词都非常实用。

给词汇分门别类，也是掌握词汇的好办法。当然如何分类需要自己掌握。如上一段中的intentional, negligent, malicious都是表示一个人主观状态的词汇。再如下列词汇又是经常成对出现的：plaintiff和defendant; appellant和appellee; complainant和repsondent。又如，在表达法院驳回一个案件，依不同的背景和对象，可能会表达为：dismiss, reverse, deny 或squash。在表达“根据……时”，可以根据不同情况使用：based on, according to, in accordance with以及pursuant to等。

法律英语中，掌握词汇的变体也非常重要。如rely on可以视情况以in reliance on来代替。Comply with可以表达为in compliance with;或者某种情况下说成to be consistent with。这样所准备的法律文件会显得生动、地道。

勤动笔，也是我提倡的方法。仅凭眼观记忆终归是不深刻的。英语不是我们的母语，平时很少使用，当你真正需要使用时，你会发现好多句子和表达不能够正确地写出来。2002年在准备美国纽约州的律考时，我几乎用笔复写了我认为所有地道的法律语言表达。读者不妨把前面摘录的英文句子自己写一遍。效果肯定不同于你仅仅看一遍。

（二）准备一本适用的法律英语词典

有一本适用的法律词典对于学好法律英语非常重要。所谓适用的，就是适合你自己使用的，因为每一种词典都有它各自的优点和缺点。对于我们中国人而言，有中英法律词典，有英英法律词典。我个人认为，如果你都可以学习法律英语了，应当有一定英语基础了，因此，我建议你使用英英法律词典，也就是美国人编写的法律词典。

美国的法律词典大体包括两类：一类叫做dictionary；另一类叫做thesaurus。所谓thesaurus其实就是同义词（近义词）、反义词甚至关联词汇词典。

在美国，比较著名的法律词典有：《Black’s Law Dictionary》; 《Ballentine’s Law Dictionary》; Steven H. Gifis《Law Dictionary》; Wesley Gilmer, Jr. ,《The Law Dictionary》; Gerald N. Hill & Kathleen Thompson Hill, 《Real Life Dictionary of the Law》; Daniel Oran, 《Oran's Dictionary of the Law》; Max Radin, 《Radin’s Law Dictionary 》; Kenneth R. Redden & Enid L. Veron, 《 Modern Legal Glossary》; 以及《The Plain-Language Law Dictionary》。其中Steven H. Gifis 《Law Dictionary》; Wesley Gilmer, Jr.,《The Law Dictionary》; Gerald N. Hill & Kathleen Thompson Hill,《Real Life Dictionary of the Law》和《The Plain-Language Law Dictionary》相对浅显，更适用于法律初学者。《Black's Law Dictionary》; 《Ballentine’s Law Dictionary》; Max Radin, 《Radin’s Law Dictionary》和Kenneth R. Redden & Enid L. Veron, 《Modern Legal Glossary》更为专业。而Daniel Oran, 《Oran's Dictionary of the Law》介于前两者之间。我自己使用《Black’s Law Dictionary》，觉得非常实用。

同义词（近义词和反义词）词典在美国比较有影响的有：William C. Burton, 《Legal Thesaurus》和William P. Statsky,《West’s Legal Thesaurus/Dictionary: A Resource for the Writer and the Computer Researcher》。个人理解，这类词典对美国律师可能更有用，因为他们需要使用这类词典中的同义词、近义词、反义词甚至其他关联词汇扩大法律研究的范围，以找到适合自己所代理案件的案例。

（三）注意表达习惯

法律用语当然有自己的表达习惯，我想原因之一是为了严谨。严谨和正式是法律英语的重要特点。在法律文件中，无论口语多么地道，都不要使用。比方说，大家都知道的shall和will的区别。前者对应于“应当”，在合同里，这意味着合同当事人的义务。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就是实践中形成的使用习惯。如，陪审团作出一个裁定，表达为：return a verdict；而法院作出判决表达为：enter judgment.另外，在法律文件中使用否定结构时，如果有一个特定的词汇，就不要使用not，因为这些否定词汇更正式。如表达不合适，最好使用improper，而不是not proper;表示不公平，要使用unfair，而不是not fair;表示不体面，要使用indecent，而不是not decent等。

大家不妨再仔细琢磨以下两段话的表达方式：

After determining in which court to bring suit, the plaintiff will draft a complaint and file it with the court. Then the plaintiff must notify the defendant of the lawsuit.

A complaint is an application to the judicial system to use its power to grant relief. A complaint cannot be made for improper or frivolous purposes.（摘自《West Group, High Court Case Summaries》West Group 2001，第71—72页）

在前述两段句子里起码可以学到以下词汇和表达：

第一段：court法庭；bring suit in court到法庭起诉；plaintiff原告；complaint起诉状；file…with the court到法庭立案或提交到法庭；defendant被告；lawsuit诉讼。

第二段：relief救济；frivolous滥诉。

在工作和学习的过程中，一定要仔细琢磨这些表达习惯并默记于心。

（四）实践是最好的老师

说来说去，实践还是最好的老师。实际工作过程中，见得多了，就没有办法不记住。我个人体会，初学者应多做些翻译工作。翻译是个很累心的过程，因为翻译者必须仔细琢磨每一个词。但是这也决定了翻译工作会使一个人非常快地掌握法律术语和表达方式。

实践中，我倒是经常发现，很多人的中文水平也不高。翻译过程中，经常发现好多人的中文词不达意、逻辑不清。

英语是个慢功夫。但是只要你下工夫，就会有收获。不像物理、化学可能学了半天，还是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也不会解题。我自己对学习英语兴趣较多，所以在学习英语的过程中，花的工夫也不少。像医学英语、建筑英语、冶金英语、生物工程英语的书籍我都仔细阅读过，总的感觉是开卷有益。读native英语，感觉真的非常舒服。我自己英语的写作能力还可以（经常有人这样夸赞我）。像我写的房地产英文的书籍都是先写英文，然后翻译成中文。Lexis Nexis China的英文编辑说很少看到中国的作者能够把英文写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