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怎样做法律研究

我们不妨以一个项目为例来讨论这个问题。

一个外国投资者走进你的办公室，向你咨询他能否在中国投资电信行业。对于这样的项目，大多数律师都会有一定的经验和想法。凭着经验，你也许可以给他回答个大概，但是准确的答案还需要做法律研究。你需要对相关法律法规做个全面、深入的查找和研究，然后对这些法律法规进行分析，再以备忘录的形式，告诉他外国投资者是否可以投资电信行业。这个过程可以说就是一个法律研究的过程。

下面我们仍然使用前述例子，详细阐述如何进行法律研究。

（一）自客户收集信息以了解法律研究之具体目的

在开始进行法律研究之前，首要的任务是要充分和客户进行交流，了解尽可能多的相关事实和信息，如客户和目标公司的投资目的、股权结构、经营范围等。

假如经过沟通你了解到这样的事实：你的客户美鲸电信公司是一家著名的美国电信设备供应商。几年前在上海独家投资设立了美鲸（中国）有限公司。目前美鲸（中国）是一家投资性公司，在中国内地投资设立了8家中外合资企业、两家外商独资企业。前述10家公司都以>向电信运营商销售通信设备、系统、解决方案和提供相关服务为其主营业务。

基于对电信行业动态和发展趋势的总体评估，美鲸公司认为通信、媒体、互联网产业的融合趋势日益明显，因此电信设备公司的未来角色不能仅仅局限在设备供应商和相关服务提供商，还应向其他行业进军，如多媒体和服务，如管理服务、与增值电信有关的服务等。因此，决定在中国开展增值电信业务。美鲸（中国）以此为基础，通过董事会决议，决定以一定方式在中国涉足增值电信业务。美鲸（中国）有几种投资选择：与一家内资企业合资成立一家经营增值电信业务的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或者收购一家内资增值电信服务提供商的股权使之成为一家中外合资经营企业。他们经过和一家提供增值电信服务的内资企业接触后，决定利用这家内资企业的现有市场和客户资源，收购其部分股权，使之成为一家中外合资经营企业。通过美鲸（中国）提供的书面资料你了解到，这家名为华信通讯的内资企业注册资本为人民币1200万元，目前有3个股东，其中华风投资有限公司是由国资委管理的国有企业，在华信通讯中持有45％的股权。另外两个股东远传通讯和速通电子是两家内资民营有限责任公司，分别持有华信通讯40％和15％的股权。

你的客户告诉你，他们计划购买华风投资的全部45％的国有股权和至少速通电子6％的股权，以达到控股目的。如果股权收购成功，华信通讯将成为一家中外合资经营企业，股权结构将变为：美鲸（中国）51％；远传通讯40％；速通电子9％。

你作为律师的任务是：从法律的角度分析和评估交易是否可行，面临哪些风险，需要取得哪些批准，经过哪些步骤以及完成交易（需要取得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需要多久？

（二）查找相关法律资源

在充分地了解了相关事实和客户的交易结构和目的后，下一步就需要对相关法律法规进行查找和研究，也就是迸入到真正的法律研究阶段。

在进行法律研究的过程中，你会遇到种类繁多和数量巨大的相关材料。幸运的是，我们是专业人员，接受过专业的法学教育和法律训练，我们知道这些材料并非同等重要。因此，我们需要对其进行筛选。

为了法律研究的目的，可以将这些法律资源（资料）划分为主法律资源和辅助法律资源。

在我国主法律资源包括宪法、法律、行政法规、地方性法规、自治条例和单性条例、规章。此外，司法解释也是主法律资源。虽然前述主法律资源因为立法部门的不同而效力不同，但是他们都是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文件，当事人，包括你的客户美鲸公司必须遵守。

辅助法律资源就是主法律资源外的法律资源，源自个人或非政府机构，一般都是对法律的学术性解释、研究、评论等。

实践中，对于一个需要你进行研究的法律领域，你可能不太熟悉。但是随着研究的深入你会变得对所研究的法律领域越来越熟悉。事实上，在对每一个项目进行研究之前，几乎每一个律师都对他要研究的法律领域有或多或少的经验和想法。

除了前述主法律资源和辅助法律资源的概念外，法律查询工具也非常重要。如，各种法律汇编以及北大法律信息网、CCH和律商联讯等提供的法律信息查询和搜索工具。

同时，无论主法律资源、辅助法律资源，还是法律信息查询工具都会以一定的载体形式出现，如互联网、CD磁盘以及传统的印刷品。

（三）法律研究的一般原则和步骤

显然，在如今信息爆炸的时代，面临着大量的法律信息，你在做法律研究时应当遵循一定原则和步骤。这些原则主要包括：法律研究要深入彻底、全面、节省成本且准确、可信度高。符合这些原则的法律研究可以降低客户的交易风险，使交易顺利完成。否则，不仅会损害客户的利益，还有可能给律师带来风险。

所谓深入彻底和全面，就是要就相关法律资源做全面深入彻底的研究。由于我国立法技术还不成熟，某些立法，尤其是层级低、但非常重要的部门规章公布不及时，法律信息数据更新慢，在做法律研究时经常发生遗漏重要法律信息的现象。因此，法律研究必须深入彻底和全面。

所谓节省成本，就是指要平衡时间和质量的关系。毕竟客户是为你的法律服务付费的。过度的研究无疑会浪费客户的钱财。

所谓准确和可信度高，就是指你所找到的法律资源正好是解决你客户的问题所需要的并且是适时的。实践中，有的立法已经被废止了，却没有被及时更新，导致有的律师以为仍然是有效的立法。

而做法律研究的步骤一般包括：

1．明确做法律研究所要解决的法律问题。在美鲸电信公司这个投资项目中，投资者首先关心的就是外国投资者是否被允许投资电信业。如果允许，是否有投资比例的法律限制？美鲸（中国）投资购买一家内资公司的股权，投资后的目标公司是否仍然是外商投资企业，国有股权是否可以转让，如果可以是否必须在公开市场通过挂牌等方式转让？等等。

2．要确定你做法律研究的关键词。在美鲸电信公司这个投资项目中，关键词至少包括：外商投资企业、电信（或通信、通讯）、国有产权（或股权）、增值电信。使用法律查询工具做法律研究，这些关键词是起点。使用这些关键词，你可以在法律查询工具中查找到有用的信息。

3．选择合适的载体，如印刷品、互联网、还是CD磁盘。如今互联网普及率高、速度快、越来越成为查找法律信息的重要手段。如，涉及外商投资电信业的项目就应当到商务部以及工业和信息化部（原信息产业部）的网站上查找有关立法。涉及国有产权的，还应到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的网址上查询。由于我国立法技术尚不成熟、法律数据库更新不及时，因此在做法律研究时，应当通过多种载体和方式进行研究，以便互相比对和确认。

4．查找辅助法律资源。尤其当你对所要研究的法律问题不熟悉时，一些辅助法律资源，如文章，可以使你对相关主题有个快速了解。同时，还可以通过这些文章查找到主法律资源的信息。遗憾的是，我国有些辅助法律资源，如文章，它的价值没有预期的高。这是因为，（1）我国法学文章多以纯理论研究为主，涉及解决实践问题的较少。（2）大多数文章没有详细的注释，不像美国法学期刊上的文章，注解非常详细，依据这些注解，你可以找到很多主法律资源的信息。

5．查找、分析和评估主法律资源。如经过查找你发现，就美鲸电信公司这个项目而言，最相关的立法主要包括：WTO相关承诺、《中华人民共和国电信条例》、《外商投资电信企业管理规定》、《外商投资产业指导目录》、《电信业务分类目录》、《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规定》和《国有产权管理办法》。当然，随着研究的深入，还可能涉及更多的法律、法规，如《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及其实施细则等。查找到正确的法规对于法律研究非常重要。就美鲸电信公司这个项目而言，由于对相关法律业务不熟悉、法律研究不彻底，有的律师就会将《外商投资企业投资者股权变更规定》和《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规定》混淆。事实上，前者适用于外商投资企业投资者股权变更，而不适用于目标公司这种纯粹内资企业的情形。

（四）法律研究的结论和报告

经过研究你发现：

1．《电信业务分类目录》对增值电信业务做了分类。

2．外国投资者可以投资增值电信业务。《中华人民共和国电信条例》、《外商投资电信企业管理规定》对投资条件、审批程序等做了规定。

3．根据《外商投资产业指导目录》和《外商投资电信企业管理规定》，外国投资者可以在经营增值电信业务的公司中最高持股50％。

4．购买华风投资有限公司的45％国有股权必须取得国资委的批准并在产权交易所通过公开程序进行。

5．股权转让后的外商投资企业必须重新取得《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

6．根据《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规定》，美鲸（中国）作为投资性公司，其对目标公司华信通讯的投资视为外资，投资后的华信公司是外商投资企业。

当然，前述内容仅为一般结论。你必须做许多相关问题再做深人研究。如，既然华风投资的股权必须通过产权交易所交易，这是否意味着可能被其他竞争对手买去？等等。

以上是法律研究的一般步骤。实践中的情形要复杂得多。有时研究的顺序可能颠倒；有时还要回头重新研究。如，依据研究成果在写备忘录或研究报告时，你发现有的问题并没有搞清楚，还得再做研究。

法律研究的结果最后以备忘录的形式呈递给客户。至于备忘录的形式，并无法律规定。这要根据客户的要求、项目的性质准备，或繁或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