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少年与信王生涯
朱由检10岁那年,即万历四十八年(1620)七月二十一日,明代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明神宗去世。八月初一日,朱由检的父亲朱常洛继位,是为明光宗,改元泰昌。他的大政方针继承乃父明神宗的老套路未变,不顾国库空虚、百姓穷困,继续大兴土木,催征税粮。生活上仍然沉溺酒色。郑贵妃为讨其欢心,给他送去八个(一说四个)妖艳的女乐,他欣然接受。有一天退朝,升座开宴,他令这几个女乐陪饮,至半夜就寝,连幸数人,第二天即大病不起。郑贵妃又指使其亲信崔文昇进大黄药,明光宗服后大泻不止,“一夜数十起,支离床褥间” 。而后,又服下鸿胪寺丞李可灼所进的“红丸”,继位仅一个月,就“龙驭上宾”,成为明代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位君主。
明光宗临终时,明确表示由虚龄16岁的皇太子朱由校继位。当时,西李选侍占据只有皇帝、皇后才能居住的乾清宫,挟持皇太子,邀封皇太后,并与郑贵妃相勾结,支持郑贵妃邀封太皇太后,郑贵妃则支持她邀封皇太后。她们妄图在朱由校继位后,以太皇太后、皇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左右一切。东林党人识破她们的图谋,给事中杨涟与内阁大学士刘一璟、韩爌等东林党大臣冲进乾清宫,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一起抢出朱由校,至文华殿举行即东宫位典礼,入住慈宁宫,以摆脱西李的控制。然后采取强硬措施,逼迫西李选侍搬出乾清宫。泰昌元年(1620)九月,朱由校登基就位,以明年为天启,是为明熹宗。
祖父和父亲相继去世,使朱由检感到无比哀痛。但是,长兄朱由校能顺利摆脱西李的控制,继承皇位,又让他感到些许欣慰。朱由校只比朱由检大6岁,兄弟俩过去都曾由西李抚养,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一起嬉戏玩耍,亲密无间。朱由校登基之后,想到诸弟相继夭亡,只剩下五弟存世,对他更是关心和呵护。继位刚半年,即于天启元年(1621)二月晋封东李为庄妃,让她能更好地照顾自己这个年幼的弟弟。一有闲暇,朱由校也来到朱由检居住的勖勤宫看望这个弟弟,嘘寒问暖,无话不说,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有一次,年幼无知的朱由检竟抬起头问他:你这个官儿,我能不能做?他笑着回答道:当然可以,我先做几年,就让你来做。也许是受到这句戏言的影响,有天夜晚,朱由检竟梦见“黑龙蟠殿柱”的景象,他将此事告诉庄妃,“妃异之”。勖勤宫的后花园有两口井,相距甚远。有次,朱由检到一口井边玩耍,用水桶放下去打水,井里竟跳上来一尾金鱼,再到另一口井去打水,同样也跳上来一尾金鱼。左右随从觉得这是一种吉兆,但想到当今皇上毕竟登基不久,说这种事犯忌,于是都守口如瓶,“弗敢宣” 。
在险恶的宫廷争斗中,明熹宗之所以能躲过各种险滩暗礁登上皇位,实赖于清流派官员特别是东林党人以及同他们关系密切的太监王安的拥戴与支持。因此,在天启前期,清流派官员特别是东林党人的势力不断增长,不少东林党人出任内阁大学士及七卿之职,有的还担任内阁首辅、吏部尚书、左都御史的关键职务,形成“东林势盛、众正盈朝” 的局面。
掌握部分权力的东林党人,积极整顿内政,整肃吏治,斥逐奸佞,留用贤能,惩治贪腐,提拔贤吏。他们还奏请明熹宗发放内帑,以充军饷,并设法减轻百姓的负担,一时“中外忻忻望治” 。
与此同时,东林党人还大力加强辽东的防务,抵挡后金的进攻。自萨尔浒战败之后,明廷曾起用江夏(今湖北武汉武昌)人熊廷弼为辽东经略。他有胆知兵,实行以守为战、筑城以守的积极持久的防御策略,使后金不敢轻举妄动。但因红丸、梃击、移宫三案而失势的内阁首辅方从哲,却坚持速战速决的作战方针,想尽快扭转辽东的战局,以稳定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于是,他便指使言官攻击熊廷弼“出关逾年,漫无定画”,甚至说不罢免熊廷弼“辽必不保” 。明熹宗不明是非,下令罢免熊廷弼,以用兵非所长的袁应泰代之。结果,很快就丢失沈阳和辽阳,袁应泰也自缢而亡。东林党人掌握部分权力后,力主重新起用熊廷弼。天启元年(1621)二月,明熹宗下旨再命熊廷弼为辽东经略,但同时又命既不习兵而又刚愎自用的王化贞为辽东巡抚。熊廷弼提出以山海关为核心,以广宁(今辽宁北镇)为前线,以天津、登州(今山东蓬莱)、莱州为水军基地的“三方布置策”,拟海陆配合,以保广宁。但掌握辽东实际兵权的王化贞却主张速战,尽快收复辽、沈。这种经抚不和的局面,给了后金以可乘之机。天启二年(1622)五月,后金八旗兵渡过辽河,攻取西平堡(今辽宁盘山东北),再克广宁。阉党利用广宁之败,加紧迫害东林党人,熊廷弼、杨涟后终被杀。随后,东林党人孙承宗受命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亲赴山海关阅视,提出守关外以屏关内、以辽人守辽土之策,并自请出关督师。同年八月,他受命督理关城及蓟、辽、天津、登、莱等处军务,即大力整顿防务,依靠袁崇焕、满桂等将领筑城练兵,收复失地400里,构建起一道坚固的宁锦防线,使努尔哈赤未敢率兵西进,从而稳定了辽东的局势。
然而,东林党人在整顿内政、加强辽东防务的同时,又花费相当多的精力,去辩论梃击、红丸、移宫三案的是非曲直,追究浊流派官员在其中的罪责。结果虽然迫使浙党首领方从哲辞去内阁首辅之职,并将崔文昇贬谪南京,李可灼遣戍边地,但也加剧了长期存在的门户之见,为腐朽的宦官势力的崛起提供了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