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组建东林内阁,平定奢安之乱
明思宗刚就帝位时,内阁首辅是黄立极,次辅是施凤来,阁臣有张瑞图、李国。自天启三年(1623)魏忠贤引其心腹魏广微、顾秉谦入阁,到天启五年(1625)顾秉谦升任首辅,内阁便为魏忠贤所控制。魏忠贤被贬自缢后,户部主事刘鼎卿上疏弹劾唯魏忠贤之命是从的黄立极,要求将他立即罢斥。明思宗虽然对当时内阁的状况很不满意,但为了集中力量清除魏阉的势力,继而清查阉党逆案,不想扩大打击面,影响政局的稳定,对刘鼎卿的上疏不作理睬。不久,客氏被笞死,崔呈秀被抄家,“五彪”“五虎”连遭弹劾,国子监生胡焕猷又上疏弹劾黄立极等四位辅臣,请求绳之以法。明思宗不仅没有采纳,反而降旨斥其“逞臆妄言,轻诋大臣,难逃出位乱政之咎”,要求“大小九卿、科道从公会审,依律定罪” ,并抚慰黄立极等四位辅臣。
黄立极等四位辅臣眼看魏忠贤及其骨干、爪牙纷纷遭到清算,自己又受弹劾,心怀忐忑,各自请求辞职,明思宗仍然优旨慰留。他们求罢不成,便于天启七年(1627)十一月中旬联名请求增补阁臣。明思宗觉得改组内阁的时机渐趋成熟,下旨依照廷推旧例,由九卿、科道从公博议。由于当时外廷许多部门在阉党把持之下,推出的名单鱼龙混杂,明思宗觉得很难点用。当月下旬,黄立极致仕。十二月,明思宗命以枚卜法选用,于是选出了钱龙锡等6人,由这6名新阁臣与施凤来等旧阁臣,共同组成新的内阁班子,总算实现了内阁的更替。
新组建的内阁,以施凤来为首辅,张瑞图为次辅,仍然受到言官的弹劾。施、张只好辞官而去,李国继任首辅,五月他又以母亲年老为由乞求休致,推荐天启后期的首辅韩爌和孙承宗来顶替自己的职位。明思宗乃下旨召回韩爌,准许李国
致仕,令来宗道代为首辅,杨景辰为次辅。来宗道与杨景辰两人都是《三朝要典》的副总裁。当廷臣纷纷请毁《三朝要典》时,他们自然受到言官的交章弹劾,崇祯元年(1628)六月被罢归。接着,由李标继任首辅,阁臣有周道登、钱龙锡、刘鸿训等,而周道登“无学术,奏对鄙浅” ,且为人贪鄙,庇护私交,于崇祯二年(1629)正月被罢归家居。
崇祯元年十二月,韩爌应召返京。韩爌为山西平阳蒲州人,万历二十年(1592)中进士,选为庶吉士,后历任编修、少詹事、东宫讲官,万历四十五年(1617)晋升礼部右侍郎,协理詹事府。明光宗继位后,拜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他为官清廉,“老成慎重” ,得到广大正直官员的尊敬和信赖,却为魏忠贤和客氏所不容而乞休。韩爌是著名东林党人,其资历与声望皆在李标之上。他还京后,李标将首辅的位子让给他,自己与钱龙锡悉心协理,辅佐朝政,当时人称这届内阁为“东林内阁”。
东林内阁秉政虽只一年时间,但辅佐年轻的明思宗,沉稳地处理各种繁重的政务,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第一,参定逆案,颁示中外。定阉党逆案是铲除魏忠贤集团的最后一步,不走完这一步,对阉党集团的斗争就无法结束,必将留下无穷的后患;而这项工作就是由韩爌、李标、钱龙锡主持的。尽管韩爌、钱龙锡最初不想广搜树敌,但最后还是按照明思宗的旨意,开列261人的阉党名单,分八等定罪,交皇上裁定,颁示中外。这对阉党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实为晚明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第二,辅佐皇上,期于至当。崇祯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明思宗在文华殿批阅章奏,召见韩爌等辅臣,“谕以拟旨务消异同,开诚和衷,期于至当”。韩爌等顿首言谢,退出文华殿后,针对魏忠贤专权时内阁首辅不在朝房而在私邸处理百官奏章,并与次辅甚至众辅分头拟票,以行其私的做法,向明思宗进言,说:“上所谕甚善,而密勿政机,诸臣参互拟议,不必显言分合。至臣等晨夕入直,势不能报谢宾客。商政事者,宜相见于朝房,而一切禁私邸交际。”意思是,票拟之事在首辅主持下秉公办理,而不必强调是分是合;辅臣早晚在朝房值班,不在私邸接见朝臣,有要事相商,一律到朝房来谈。明思宗听后,即“谕百官遵行” 。
崇祯元年(1628)十一月初,吏部依照明思宗的指示,会推增补内阁辅臣的候选名单,结果推出东林党人成基命、钱谦益等11人,而被明思宗看重的礼部右侍郎周延儒不在其中。周延儒暗中散布流言,谓:“此番枚卜,皆谦益党把持。” 一心想钻进内阁的礼部尚书温体仁见有机可乘,遂借天启元年(1621)的所谓“关节受贿”事件,递呈《直发盖世神奸疏》,指责钱谦益“关节受贿,神奸结党,不当与阁臣选” 。明思宗问他奸党指谁,温体仁先是指主持会推的吏部和科道官员,后又将为钱谦益辩白的辅臣也说成是钱谦益的同党。所谓“关节受贿”事件本来在天启年间早已结案,明思宗下令重审,结论与原先一样,证明“关节受贿”与钱谦益无关。廷臣因此愤愤不平,纷纷上疏弹劾温体仁。十二月,御史毛九华揭发温体仁家居时曾向崔呈秀行贿,另一御史任赞化也弹劾温体仁娶娼、纳贿、夺人财产等不法行为。明思宗在文华殿召见大臣对质,温体仁乃力诋毛、任为钱谦益死党。明思宗深以为信,深夜召见大臣对质,明思宗对韩爌说:“卿见他何曾有国家的意思?若实(为)国为家为封疆生民,朕自看得出来。如今定有一件私意,方才上本。方今是何时?东西交警,南北用兵,到(倒)不忧国,只是分门立户,动说什么党,什么东林,何益国事家情?” 从内殿回来,韩爌具揭上奏,说:“人臣不可以党事君,人君亦不可以党疑臣。但当论其才品臧否、职业修废,而黜陟之。若戈矛妄起于朝堂,畛域横分于宫府,非国之福也。” 但明思宗听不进去,未予采纳。
第三,保护正直之士,抑制邪恶小人。天启元年(1621)八月,抗金名将熊廷弼被魏忠贤陷害致死,传首九边,遗体不得归葬,并被抄家追赃,是一大冤案。崇祯元年(1628)秋,工部主事徐尔一曾为之诉冤,要求为之昭雪,未获批准。第二年,熊廷弼之子诣阙上疏,请求携父尸归葬。韩爌即为之申冤,说:“廷弼之死,由逆阉欲杀杨涟、魏大中,诬以行贿,因尽杀涟等,复悬坐廷弼臧银十七万,刑及妻孥,冤之甚者。” 明思宗终于允许熊廷弼之子携其父之遗骸归葬。
天启年间,由阉党杨维垣引进的御史史、高捷,在内阁大学士刘鸿训罢斥杨维垣等阉党分子后,合力攻击刘鸿训,因而为言官所不齿而被罢官。王永光执掌吏部后,又极力推荐他们两人,拟重新起用。内阁大学士钱龙锡坚决反对,终使此事告寝。
刘鸿训当辅臣时,锐意任事,痛斥阉党杨维垣、李恒茂、杨所修、霍维华之流,因此引起阉党分子的刻骨仇恨。他们合谋攻击刘鸿训,诬以受贿、而擅自改敕,并劾以用田仰巡抚四川、受贿2000金。辅臣李标、钱龙锡都站出来为之辩护,力言“鸿训不宜有此(改敕之事)” ,“力辩其纳贿之诬” 。
第四,悉心处理军国重务。韩爌复任首辅后,辽东形势危急,以李自成为首的农民大起义已经爆发,但国家财政困难,朝议多主张裁汰驿卒。明思宗拿不定主意,向韩爌征求意见。韩爌回答说:“汰兵止当清占冒及增设冗兵尔。冲地额兵不可汰也。驿传疲累,当责按臣核减,以苏生民困,其所节省仍还之民。” 在当时的形势下,韩爌的意见周密妥当,得到明思宗的赞同。
明思宗好察边事,常派厂卫的旂尉四出侦伺。宣府巡抚李养冲上疏委婉地批评道:“旂尉往来如织,踪迹难凭,且虑费无所出。”明思宗将这个奏疏拿给李标等辅臣看,说:“边情危急,遣旂尉侦探,奈何以为伪?且祖宗朝设立厂卫,奚为者?”李标说:“事固宜慎。养冲以为不赂恐毁言日至,赂之则物力难胜耳。” 原来,明末的官场贿赂风行,腐败透顶。厂卫的旂尉领着侦察敌情的任务出京,走到哪里,哪里的官员就得向他们送礼行贿,否则他们回到京城就会说地方官的坏话;但要行贿,这笔钱又不能由地方官府的财政支付,该怎么办呢?明思宗听后觉得他的话完全在理,因而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