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阁臣的拣选,并不专用翰林院的官员,“成祖初年,内阁七人,非翰林者居其半。翰林纂修,亦诸色参用。自天顺二年,李贤奏定纂修专选进士。由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到成化、弘治年间形成入阁必由翰林的格局。明思宗继位后,召见内阁大学士商议政事,发现有些辅臣虽然饱读诗书,有文学之才,但往往不谙政务,更不了解现实的国情,不仅没有应变济时的能力,而且时常闹出一些大笑话。比如大学士郑以伟,有次代皇上拟旨,竟将奏疏中的“何况”两字当成人名,在票拟中写道“何况着安抚提问” ,让人哭笑不得。为了改变这种局面,明思宗先是往翰林院掺沙子,改变非进士不入翰林的格局。崇祯七年(1634),他下令考选推官(知府、同知、通判的下属官员,掌管司法监察)、知县,从中选拔编修、检讨,进入翰林院,从而改变翰林院官员清一色进士出身的状况。接着,又于翌年六月,任命非翰林之外僚张至发为内阁大学士,从而打破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惯例。张至发为万历二十九年(1601)进士,历任知县、礼部主事、御史、大理寺丞,因“精核积弊,多所厘正” ,得到明思宗的赏识。崇祯八年(1635)春,擢为刑部右侍郎。六月增置辅臣,遂擢为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此后,还有多名非翰林的外僚,被擢入内阁,参与机务。崇祯十一年(1638)六月,吏部官员反对这种做法,拟用老办法从翰林中会推辅臣。明思宗不允,命再斟酌,说:“词臣不拘资序,前旨甚明。何滥徇游移也?其并推在籍勘任者。” 他之所以一再坚持“并推在籍”即外僚中的“勘任者”,是“欲阁臣通知六部事” ,了解、熟悉六部的政务。由于原有的阁臣中已有首辅刘宇亮出自吏部,于是吏部官员便从户部推出程国祥,从礼部推出方逢年,从兵部推出杨嗣昌,从工部推出蔡国用担任辅臣。刑部推不出合适的人选,便以大理寺少卿范复粹代之。其中,仅有方逢年曾担任过翰林院编修,其他人皆出自外僚,而范复粹由少卿擢任辅臣,尤属异数。

    为了求得更多的人才,明思宗还进一步开放藩禁,允许宗室子弟入学,应试授官。

    明制,除皇帝的嫡长子封为皇太子作为储君之外,其余皇子皆封亲王。亲王嫡长子年及10岁,立为世子,长孙立为世孙,其余诸子年及10岁,立为郡王。郡王嫡长子为郡王世子,嫡长孙授长孙;其余诸子授镇国将军,孙授辅国将军,曾孙授奉国将军,四世孙授镇国中尉,五世孙授辅国中尉,六世以下皆授奉国中尉。这些宗藩,世世皆食岁禄,不授职任事。而且,藩禁越来越严,藩王就国后不允许再度入京,甚至不准出城,即使给父母扫墓也得事先提出申请。同时,还规定“二王不得相见” ,宗室子弟形同囚徒。亲王和某些郡王既有丰厚的岁禄,还可以在岁禄之外得到各种名目的赏赐,生活优裕。将军以下,特别是中尉,岁禄不那么丰厚,也没有什么门路可以获得朝廷的赏赐,只能尽量多娶妻妾,多生子女,或者收养异姓,以增加禄米。因此,宗室人口迅速膨胀,岁禄的数量也大量增加。朝廷负担不起,常常不能按时发放,致使许多将军以下的宗室成员穷困潦倒,衣食无着。嘉靖初年,枣阳王朱祐楒上疏朝廷,说“宗室久锢穷困”,请求“开四民业,以安贫宗,且省禄粮” ,明世宗未予批准。后来,南陵王朱睦楧又条陈七事,提出请“立宗学以崇德教,设科选以励人才” 的建议,也未被理睬。隆庆二年(1568),王世贞应诏上疏,建议“于奉国将军诸子,免其禄秩,分居附近州县,废著之日给与房价,量复徭役终身,使得毕力农贾。其有志科目者,照常肆学应试,以为南京及司、府、县官” ,也未被采纳。万历年间,刘应秋上《议处宗藩事宜疏》,认为对宗室子弟“开四民之业,弛出城之禁,严吏氓之形”,既“坐食可益省”,减轻国家的财政负担,又能“诏禄可常给” ,使宗室子弟得到固定的收入,缓和朝廷与宗室的紧张关系,引起明神宗的重视。万历二十二年(1594)正月,郑世子朱载堉疏请“宗室皆得儒服就试,毋论中外职,中式者视才品器使” 。明神宗终于下诏允行,但只令奉国中尉以下人等入学应试,而辅国中尉以上不在其内,理由是辅国中尉以上爵位尊荣,难以授职。万历三十四年(1606)八月,礼部左侍郎李廷机对此提出异议,指出封爵与科目原属二途,如果辅国中尉以上的宗室子弟愿从科目,中试后自应按照士子出身的资格一体选任官职,而不拘泥于原先的爵位。明神宗这才再次下诏,“令宗室将军、镇辅国中尉俱得与生员一体应试”,并规定“进士出身者,二甲选知州,三甲选推官、知县。其于乡试出仕者,亦照常除授”,但“俱不得选除京职” 。

    嘉靖以来,所有请求开放藩禁、允许宗室子弟入学应试的建言,都是从减轻朝廷经济负担的角度着眼。明思宗进一步开放藩禁,更多的则是从延揽人才的角度着眼。崇祯四年(1631),宗室子弟朱统铈考中进士,初选庶吉士,吏部以“统铈宗室,不宜官禁近”为由,请求改任中书舍人。朱统铈据理力争,明思宗下令“仍授庶吉士”《明史》卷七〇,《选举志》二,第1707页。。崇祯八年(1635)正月,吏科左给事中阮震亨上言,请求仿效明太祖重定《祖训录》颁赐诸王的办法,申饬《宗藩事例》。当时,农民起义军刚攻破凤阳,焚毁皇陵,明思宗亟思广罗贤才,遂重申祖训的规定:“郡王子孙有文武才能堪任用者,宗人府具以其名闻。朝廷考验,换授官秩,其升转如常选法。” 翌年二月,礼部拟出选用宗室人才的具体条例,规定分为荐举、考验、换授、升转、举核、体统、解任几项。条例规定宗室子弟“先由五宗保结,长史据结详访,启亲王核勘,开才能实迹以闻”,再由“部院疏列学行俱卓、博学多闻、精于心计、熟于刑名、娴于礼乐文章,兼通屯田水利、保障拊循,一一叩其经纶,各分差等,请临轩策问,或召对平台,然后因才授官” 。但宗室子弟长期在王府过着娇生惯养的生活,对明思宗此举的意图并不理解,他们渴望的是高官厚禄,并不愿意从事繁杂的日常工作,因此往往产生失望的情绪。比如辽王的后裔朱术珣,以钦召入京,授户部主事,管理草场。他老大不高兴,上疏发牢骚说:“以奉旨钦召,亲承召对之官,一出门外,便被户部尚书拿去买草!”

    为了求得更多的人才,明思宗还重申保举之制。崇祯八年(1635)八月,他告谕百官大臣:“致治安民,全在抚按道守令。抚道得人则守令自肃。年来推升抚道,内地竟营,边缴规避,或其老耄贪庸,又情面枯容,兼以守令不才,民生愈悴。今后吏部务在详核,见在抚道不堪者,科道直纠,按祖宗朝保举成法可遵,着两京文职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各举堪任知府一人,亡论科第贡监、翰林科道;在外抚按、司道、知府官,各举州县官一人,亡论贡监吏士。过期不举者议处,失举连坐。”

    在提高行政效率方面,明思宗反复告谕百官,办事应注重实效。他对人们习以为常的官僚主义作风提出严厉的批评,说:“祖宗设立部科衙门,各有职掌,内外监察,法甚明备。乃近来人情玩惰,废弛成风,即如各项章奏,或奉旨而科抄久不到部,或已抄而该部久不题覆,以致紧要事务率多稽迟,殊非政体。”

    明思宗对文牍主义盛行、奏疏越写越长之风十分不满,崇祯元年二月特谕各个衙门:“条奏须简明,毋出千字。如词意未尽,再奏。”

    不过,明思宗的整肃吏治,并没有触及吏治败坏的核心,即官吏的贪腐问题。明朝建立之初,明太祖就深刻地指出:“吏治之弊,莫甚于贪墨,而庸鄙者次之。” 如不大力惩治贪腐,只单纯改革用人制度、惩办官僚主义、改革文风等,是无法取得成功的。因此,他把惩治贪腐当作治国的第一要务来抓,使用严刑酷法加以惩办,甚至将贪赃60两以上者枭首示众,剥皮实草,从而收到“吏治澄清者百余年” 的效果。明思宗对官吏的贪贿、官场的腐败虽然也深恶痛绝,却未曾采取有力的措施加以惩治,而只做口头上或文字上的告谕和训示,结果贪风愈刮愈盛,官场的腐败现象也愈演愈烈,几乎变得无官不贪。在如此恶浊的环境里,整肃吏治的其他措施自然难以得到真正的落实。再加上明思宗本人猜忌多疑、刚愎自用、急功近利而又极好面子的性格弱点,更使他整肃吏治之举措大打折扣,未能坚持到底,因而成效甚微。